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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流窜的杀人狂逆时侦查组 作者:张小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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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摩云镇。 摩云山脚的这个小镇,是远近闻名的网红和文青聚集地,也是D城旅游业的金字招牌。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镇上的咖啡馆和酒吧就会张灯结彩,夜夜笙歌,那些日常生活得不如意的人,在此纸醉金迷,乐而忘返。 白天时,这座小镇不像晚上那么喧哗热闹,反而更添几分宁静。因此也有不少游客选择在咖啡馆的角落坐一整个下午,在慵懒的阳光底下窃窃私语。 路天峰和汪冬麟正在一家名为“猫窝”的咖啡馆里,讨论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路警官,这些东西对你有帮助吗?”汪冬麟刚刚说了一大通,觉得口干舌燥,喝下了一大口咖啡。 “暂时还不清楚,但我确实想更深入地了解你的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咖啡忘了加糖,汪冬麟的表情也是苦涩的:“这种事情,我在审讯时也没说得那么详细。” “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审讯我的警察只关心人是不是我杀的,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追问我关于杀人的过程和细节。”汪冬麟的眼神突然又变冷了。 “那是他们的工作职责所在。”路天峰暗暗叹了口气,他非常清楚警察的工作压力,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不在意案件背后的故事,而是无暇顾及。 抓住凶手,尽快找到定罪的证据,尽早结案,然后集中精力应付下一个案子——这似乎是他们身为警察的宿命循环。 “我实在不明白,这案件应该跟你完全无关,你为什么非要蹚这浑水不可呢?” “因为我收到可靠线报,知道有人想要杀你。”路天峰自然不愿多说。 “那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杀人凶手而已。”汪冬麟的声音低了下去,“杀人者,人人得而诛之,天经地义嘛。” “我是一名警察,我只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不经法律审判,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真有意思。”汪冬麟的话里带着嘲讽的味道,“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你却要拼了命保护我。”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 汪冬麟敲了敲已经空掉的咖啡杯,说:“那么,我们是继续躲在这家咖啡馆里,还是应该转移阵地呢?” 路天峰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两小时前,他们离开了铁道新村,也逃出了警方的封锁圈,而按照警方的惯例,必然会先排查治安监控和公共交通工具,而查到黑车头上,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但路天峰绝对不敢低估警方的办事能力,两小时的时间,足够让警方查找出他们逃跑的路线。 所以现在,轮到路天峰走下一步棋了。 “你知道大部分逃犯都是怎么被警方发现的吗?”路天峰问。 汪冬麟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一不小心被治安监控镜头拍到了。” “错了,他们是在和亲人或朋友联系时,被警方追踪和锁定的。”路天峰从腰包里掏出一部廉价手机,“所以我也要这样做。” 汪冬麟皱起眉头,他当然不相信路天峰会自投罗网,但又隐隐地感到不安。那是一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无力感。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D城警察局办公室大楼。 会议室内,气氛剑拔弩张。 参与会议的警队高层正在为是否公开通缉汪冬麟而各抒己见,双方僵持不下。支持公开通缉的一派认为,汪冬麟案社会影响巨大,之前法院根据精神鉴定结果,宣判将其转送精神病院治疗的时候,已经引发了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现在汪冬麟下落不明,如果不主动公布消息,被媒体记者抢先爆料的话,后果无法想象。 反对公开通缉的一派则认为,警方内部已经发布最高等级的通缉令,派遣足够的警力去追逃,一旦公开汪冬麟逃脱的消息,则很可能会引起社会恐慌,更担心有极端人士借题发挥,煽动群众情绪。这样不但对追捕逃犯的工作没有帮助,甚至可能导致形势进一步复杂。 作为第一次围捕行动的前线指挥官,程拓也不得不列席旁听。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铁道新村的行动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级领导不愿高调行事,没有对相关区域实施全面戒严,以致路天峰有机可乘,能迅速抽身逃走。接下来的工作要是再这样畏首畏尾的话,估计还真不好办。 有趣的是,领导虽然狠狠训斥了程拓工作不力,却没有另派他人指挥行动。很显然,警方内部没有人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只好让程拓继续负责。 在这个会议室里,程拓职位最低,人微言轻,一直没有任何发言的机会,越坐越是憋闷。这时候,一名年轻警员敲门进入会议室,走到程拓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程拓的目光突然就亮了。 “打断一下,各位领导,刚刚收到了关于逃犯的最新消息。” 程拓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立即安静了下来。 “说吧。”主持会议的罗局点点头。 “两分钟前,我们在陈诺兰的手机上截获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怀疑是路天峰发给陈诺兰的暗号,正在积极破解中。” “能追踪到发送短信的手机位置吗?” “该手机的定位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头,那地方跟陈诺兰并无任何关联,所以我们推测是路天峰通过某些虚拟网关软件伪装的,以躲避我们的追踪。” “短信的内容呢?” “是一串数字。” 程拓熟练地操作着投影仪,在雪白的墙壁上呈现出神秘短信的内容: 203.13.14 102.6.9 2.4.8 88.16.19 492.3.3 103.7.14 35.6.10 “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一个索引表,需要找到对应的密码表来进行解码。”在场有人一语道破。 程拓点点头道:“是的,目前我们工作的重点,是要找出这份密码表。另外,我想亲自去盯陈诺兰,因为她随时可能跟路天峰接头。” 刚才还在为是否公开发布通缉令而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眼下尽快找到路天峰和汪冬麟的下落,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程拓,你先去跟进一下这边的情况。”罗局终于开口了,这句话对程拓而言无异于赦免,他连忙向各位领导躬了躬身子告辞,快步离开。 其实,他对解开这个密码已经有了一定的思路,下一步,他需要和陈诺兰正面交锋。 2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三十分,路天峰家。 程拓敲门后不到十秒钟,陈诺兰就把门打开了。她身穿一整套运动服,脸上表情平静,似乎对程拓的来访并不惊讶。 “诺兰,你好。” “程队,辛苦你了。”两人曾经在警局同事的聚会上见过几次,好歹算是相识,但陈诺兰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任何特别的热情来。 “今天挺忙的吧?我的同事应该来过好几次了。” “还好。”陈诺兰语气冷淡。 程拓当然明白自己不受欢迎,但他毫不在乎地坐在沙发上,单刀直入地提问:“阿峰刚才给你发了一条短信?” “没有。”陈诺兰立即矢口否认。 “那我换个说法,刚刚你的手机是不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陌生短信?” 陈诺兰倒也爽快,直接将手机放在程拓面前,并解锁了屏幕。 “反正你们也看过了吧。”她非常清楚警方的办案流程,自己手机上的信息,警方肯定二十四小时监控着。 程拓一点也不客气,接过手机,看着上面的一连串数字,问:“这短信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可能是地下六合彩广告吧。”陈诺兰还是一脸漠然。 “不,我觉得这是路天峰发给你的加密信息。”程拓轻轻地放下手机,信步走到客厅角落的书架处,看似随意地浏览书架上的书籍,“如果我是他,我会跟你约定以一本书作为密码表。” 陈诺兰没说话,但不经意地轻咬着嘴唇,难掩紧张的情绪。 “每行数字分三段,其中第二、第三段的数字都没有超过20。我觉得可能是用第一段表示页码,第二段表示行数,第三段表示第几个字,对吗?” 陈诺兰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了,目光游移不定。 程拓更加自信了,他用手指逐一扫过书脊,说:“密码里面有个很重要的突破口,就是第五行的492.3.3。如果密码表是某本书的话,那么这本书起码有492页。” 陈诺兰自暴自弃一样地苦笑起来。 “眼前这书架上厚度超过492页的书,我看只有不到十本吧?”程拓边说边拿起了其中一本书,“即使是把这些书都排查一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如果让我赌一把的话,我会挑这本书。” 他手中的,是一本D城当地的旅游指南。 “为什么呢?”陈诺兰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传递信息时一般都要带上时间、地点,而这本书上充足的本地地名,不会找不到想用的字。” 陈诺兰木然地坐在一旁,程拓则把旅游指南翻到特定的页码,去尝试破解密码信息。 203.13.14,对应的字是“今”;102.6.9,对应的字是“晚”,破解出头两个字之后,程拓已经百分之百肯定,这本书是路天峰和陈诺兰提前约定的密码表。 于是他飞快地拼出剩余的字来—— 2.4.8,“七”;88.16.19,“点”;492.3.3,“摩”;103.7.14,“云”;35.6.10,“镇”。 今晚七点摩云镇。 “路天峰在摩云镇?”这是一个疑问句,但程拓并不需要答案,他的电话正好在此时响起。 “程队,那条神秘短信的发送地点已经锁定了。”是技术组同事的汇报。 “在哪儿?” “摩云山脚下的摩云镇。” “知道了。” 程拓抛下了呆若木鸡的陈诺兰,快步离开。这一次,他的行动不容有失。 陈诺兰叹了口气,关上大门,嘴角才悄悄绽放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这一切,路天峰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他跟陈诺兰提前做好约定,当使用密码通信时,如果发过来的信息字数为奇数,那就是一条假消息;如果字数为偶数,说的才是真话。 虽然陈诺兰不知道路天峰到底身在何处,但她知道他绝对不在摩云镇。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D城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室内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布,昏暗的灯光让气氛更显凝重。 罗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紧锁眉头,看着手中的那份档案。办公桌旁,童瑶略显拘谨地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另外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他正是当初一直负责跟进汪冬麟连环杀人案,后来还亲手拘捕犯人的刑警大队第四支队队长严晋。 严晋作风低调,不声不响,在局里并无太强的存在感,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个没啥本领的人。但实际上经他手破获的疑难案件数量,一点都不比警队内部的几位“神探”少。 “这不是正式会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讨论一下这起案子是否还有没解决的尾巴。”罗局开门见山地说。 严晋脸上毫无波澜地说:“关于汪冬麟案的一切资料,都记录在案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补充的东西。” “严队,你怎么看汪冬麟这个人?”童瑶问。 “非常冷血。”严晋毫不犹豫地说,“杀人犯我见过不少,但像他那么冷血的真是绝无仅有。” 罗局也被挑起了兴趣:“具体说说看!” “汪冬麟杀人的手法很‘温柔’,他物色好受害者之后,会把对方哄骗回家用迷药迷晕,然后脱光受害者的衣服,将其放进浴缸里溺毙。杀人之后,又会将尸体洗刷干净,再将尸体穿戴整齐,才运到附近的湖里抛尸,全程不会对受害者进行任何形式的性侵犯。” 罗局和童瑶听得都有点不寒而栗,只有天天跟死亡、犯罪打交道的人,才知道汪冬麟这种充满仪式感的“温柔”背后隐含着多么可怕的冰冷意味。 极端的非暴力,比极端的暴力更恐怖。 严晋接着说:“汪冬麟连续杀死了四个人,其中一位受害者还是他的前女友,如果不是第四起案件他选择在酒店客房而不是自家行凶的话,我们可能至今还不能抓住他。” 罗局敲了敲桌子:“这一点,是否有点奇怪呢?关于这起案件,任何可疑之处都可以拿出来讨论,记住,是非正式的讨论。” 罗局再次强调“非正式”,就是希望严晋可以直言不讳。 严晋想了想,才说道:“我确实是不明白,汪冬麟为什么要打破惯例,选择自己不熟悉而且遍布监控摄像头的环境作案,以致留下关键证据。” “还有另外一点让我比较在意。”童瑶小心翼翼地插话,“汪冬麟在杀人之后,会将受害者身上的某件物品带走,用精美的盒子装起来,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称之为‘纪念品’。但最终我们只找到了属于其中两位受害者的物品,还有另外两件‘纪念品’下落不明,汪冬麟对埋藏地点也绝口不提。” “这些细节虽然奇怪,但汪冬麟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不可动摇,加上他的态度非常不配合,我们最终也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严晋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愤愤不平的味道。 罗局看了一眼童瑶,又看了一眼严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找你们两个人来,就是想好好聊一下。据童瑶的秘密汇报,路天峰今天上午突然劫持囚车,带走汪冬麟的真正目的,就是想揭开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的真相。” 即使是严晋那么沉得住气的人,也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一圈,难以置信地看向童瑶。 “这也……太莽撞了吧?为什么不按流程办事?” “路天峰怀疑警队里有内鬼,因此擅自行动了。现在我只想你说一句心里话,汪冬麟的案件,到底有没有深究的必要?他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关键信息?” 严晋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可能会改变路天峰的命运。 如果他说没必要折腾下去,那么路天峰肯定会被通缉,甚至被定罪;而如果他说出案件的可疑之处,罗局可能会设法让路天峰的行动合法化。 但身为警察,他不可以纯粹为了包庇同僚,就说出违心的话来。 童瑶看着严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严晋突然意识到,童瑶能够得知那么机密的信息,极有可能是她也参与到路天峰的劫车计划之中,搞不好她头上的警帽也不那么稳当了。 这句话,还真是不能随便说啊! 正当严晋犹豫不决的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罗局拿起话筒,几秒之后,他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童瑶和严晋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了。 罗局放下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汪冬麟逃脱的消息,被网友爆出来了!”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一辆由摩云镇开往D城的非法营运大巴上。 路天峰和汪冬麟竟然再度使用相同的方式折返D城。 “这样做不是很危险吗?”汪冬麟曾经表示质疑。 但路天峰回答:“我们并没有任何真正安全的路可走,只能选择尽量令人难以捉摸的方案。” 所以两人在离开猫窝咖啡馆后,特意在摩云镇上转了一圈,买了一些干粮、饮用水、帐篷、野炊炉具等露营设备,做出一副准备潜入摩云山躲避的假象。 路天峰很清楚天网监控的威力,即使他们俩戴了墨镜和太阳帽,又做了一些简单的化装处理,警方依然可以通过人脸识别技术找出他们的行踪。 目前摩云山只有一小部分区域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同时还有着上百平方公里的原始山林,吸引着诸多极限运动爱好者。如果他们真的潜入深山之中,那么即使警方的人力充足、设备先进,想要抓住他们还是要花费一番工夫的。因此由摩云镇逃往摩云山,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选项。 正因为合情合理,所以被路天峰否决了。 “常规战术一定会被识破的,我们要兵行险着。” “有意思,我下棋时也最喜欢这样。”汪冬麟笑了笑。 于是两人拦下了一辆黑车,钻到最后一排座位上。虽然车子又脏又破,座位靠背好像几年没洗过一样,油腻得发亮,但他们丝毫不介意,甚至像阔别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家常。 两人之间轻松愉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厢内响起电台新闻播报之时。 “各位听众朋友,本台记者刚刚收到的消息——”原本只有司机一个人在听的电台,突然变成了全车广播,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司机才特意这样做的。 路天峰和汪冬麟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最担心的大新闻,就是他们自己。 “日前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的汪冬麟连环杀人案,汪冬麟虽然承认了杀害四名无辜女性的罪行,但最终却被裁定为具有重度精神分裂症,无须承担任何刑事责任,转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然而就在今天上午十一时许,汪冬麟在转移到精神病院的途中潜逃,其间还造成了数名警卫人员受伤。警方已经向全社会发布公开通缉令,能够提供汪冬麟下落信息者,将获得最高十万元的悬红奖金……” “真会吹牛,这听起来就像我单枪匹马搞定了一大堆警卫似的。”汪冬麟不满地嘀咕道。 “嘘,别说话。” “……据警方透露,汪冬麟很可能往摩云山方向逃窜,请广大市民务必注意,一旦发现可疑人物,迅速报警。同时,本台提醒各位女性同胞,出门请注意自身安全,慎防陌生人尾随,汪冬麟是高度危险的逃犯,具有很强的攻击力和犯罪倾向……”电台的新闻播音员还在绘声绘色地说着,越说越带劲。 “妈的,烦死了!”汪冬麟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路天峰不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并不是愤怒,也不是不安,而是一种轻蔑。 “稳住情绪。”路天峰再次提醒。 电台开始播放其他新闻,车上的乘客忍不住议论纷纷。有人说,汪冬麟这种变态就应该直接枪毙掉才对;有人说,汪冬麟肯定是假装精神病,只是为了逃避牢狱之灾;还有人说,汪冬麟可能是富二代,花钱摆平了一切,现在又花钱买通守卫,畏罪潜逃…… 这起案件不愧是近日城中的热点谈资,原本素不相识的乘客,竟然兴致勃勃地相互争论起来。幸亏路天峰和汪冬麟坐在最后一排,前面两排座位都是空的,也没有人找他俩说话。 汪冬麟沉着脸,一声不吭,依然是不屑的表情。 车子即将驶入D城市区,路天峰用手肘碰了碰汪冬麟,说:“我们准备下车,这附近的监控比较少。” 汪冬麟点点头。 “师傅,前面十字路口停一下。”路天峰站了起来,朗声道。 这种非法营运的大巴都是随叫随停的,司机连正眼都没看一下路天峰,方向盘一甩就靠边停车了。 路天峰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也是他们能够顺利逃脱的关键要素之一。 下车后,两人头也不回地融入了人潮之中。 3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十分,D城警察局,停车场。 童瑶终于获得了罗局的特批,可以尝试去接触路天峰,条件是不能帮助他逃跑,也不能将警方行动信息透露给他。唯一能够做的,是协助路天峰查明汪冬麟案可能存在的内情,尽快将汪冬麟带回警局,结束这起事件。 为了确保行动的私密性,也避免童瑶跟负责抓捕工作的其他同事产生立场冲突,罗局表面上宣布了童瑶暂时调离工作岗位。 私底下,他也语重心长地告诉童瑶,万一事件得不到妥善解决,别说她的复职有困难,罗局自己搞不好也要提前退休。 “罗局,既然风险那么大,为什么你还允许我执行任务?”童瑶有点困惑。 “被网友抢先爆料后,事态发展已经迅速失控,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应付媒体和上级各部门的压力,工作中必定会捉襟见肘。因此我希望你不受约束的话,会成为我们的奇兵。” 童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我觉得路天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能轻易地放弃他。”罗局自知这话说得有点立场不对了,顺势摆摆手,让童瑶赶紧去找路天峰。 于是童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电梯都没有搭,静悄悄地通过消防楼梯走到停车场,直至上了自己的车后,才从怀里拿出一张小字条,上面潦草地抄写着路天峰发送给陈诺兰的密码,这也很可能是她从警方正式渠道所获取的,关于本案的最后一项资料。 203.13.14 102.6.9 2.4.8 88.16.19 492.3.3 103.7.14 35.6.10 其实这段密码里,还藏着一个只有童瑶才知道的小秘密。 路天峰上午曾经告诉她,他准备了一些全新的不记名电话卡,供紧急联络使用。当时发送信息给陈诺兰的手机号码在用过一次之后就会弃用,以防被追踪。而这段信息当中,隐含着另外一个号码——路天峰说过他的电话卡全是“1770”开头的虚拟号段,而接下来的七位数字,正是密码信息中每一行的第一个数字:17702128413。 这就是路天峰目前的联系方式。 童瑶掏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联络时,停车场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她赶紧把写着密码的字条和手机收回口袋里。 定睛一看,来者是她的上司兼师父,第一支队副队长吴国庆。 “师父?”童瑶有点愕然。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吴国庆站在车外,一手搭在车窗,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有点事情。”童瑶有点左右为难,对于吴国庆,她自然是百分之百放心和信任,但肩上负担的任务却要求她不得不保密。 “没事,我明白的,老罗当年还在刑侦一线时,在破案工作中也不喜欢循规蹈矩。”吴国庆笑了笑,“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师父请说。” “你知道负责追捕汪冬麟的同事早些时候在跃龙大厦天台上发现了一具男尸吗?我负责追查死者的身份和来历,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吴国庆轻轻地叩击着车窗玻璃,停顿了一下才说,“死者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体健壮,肌肉结实,从手上的茧判断,应该是长期接触枪械和刀具的专业人士,身上有多处旧伤痕迹,其中一些伤势还挺重,估计是在与人搏斗时留下的。但这样的一个人,却查不到任何犯罪和医疗记录,也不是曾经登记在册的警察、军人,我怀疑他可能是偷渡进境的雇佣兵,专门为汪冬麟而来。” “雇佣兵?”童瑶皱了皱眉,路天峰也说过,那伙劫囚车的人火力十足,手段血腥残忍,绝对不是乌合之辈。 “想请得动雇佣兵,不仅需要财力,还需要有黑道的关系网。对付一个残杀女人的汪冬麟,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呢?”吴国庆将问题抛给了自己的徒弟。 童瑶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是汪冬麟杀害的某位女性,跟黑道组织有关联?” “光看档案没有发现相关迹象,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汪冬麟案件的背后一定还有不得了的隐情,你要小心应付。” 童瑶心下凛然,对自己的师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路天峰是因为自身能够穿越时间,严晋是因为对案情了然于心,这两个人对汪冬麟案抱有怀疑,寻根问底的行为很容易理解,但吴国庆仅凭档案上的信息加上自己的推理,就看出案件背后大有玄机,实在是目光如炬。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吴国庆说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师父?”童瑶自然也看出了师父的神色不寻常。 “你要提防路天峰。” “为什么?”童瑶愕然。 “一个出动雇佣兵来对付汪冬麟的计划,必定是周详严密的,但很显然,路天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路天峰是如何识穿对方行动计划的呢?” 童瑶一时无语,这次可没法再用“线人”这个幌子糊弄过去了。 “我……不知道……” “唉,万事小心吧,希望路天峰是个好人。”吴国庆长叹一声,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掉以轻心。” 童瑶内心虽然对师父有点愧疚,但终归是替路天峰保守了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一旦公开,将会引起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出发吧。”吴国庆拍了拍车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童瑶一眼,才转身离去。 童瑶总有一种错觉,仿佛师父能看穿自己心里的一切,只是不说破而已。 但她也突然领悟到一点,就是联系路天峰的时候,不能用自己的手机。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三十分,D城市郊,黄家村。 黄家村早就不是村庄了,这里同样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还有新开通的地铁站和轻轨站。虽然房价比起市区低了一大截,但生活配置样样齐全,因此吸引了不少来D城闯荡的外地人。 或者说,黄家村就是一个面积更大、外来人口更多、治安情况更复杂的“升级版”铁道新村。 所以黄家村周边有不少只需几十块就能住一晚的小旅店,甚至如有特殊需求,再多加二十块就可以免除身份证登记手续。这些地方都是滋生犯罪的温床,每次严打整顿时就纷纷关门大吉,过一段时间换个地址和招牌又死灰复燃,让管理部门头痛不已。 现在路天峰和汪冬麟就在其中一家小旅店的房间内。旅店的名字叫“幸福旅舍”,然而看着那发霉的墙壁、渗水的天花板和脏兮兮的被铺,真不知道幸福感从何而来。 “这地方我们可以待多久呢?”汪冬麟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立即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两三个小时应该没问题,等天黑下来我们再转移吧。”路天峰并非信口开河,他相信在七点之前,警方的监控重点都会集中在摩云镇,他们只要在七点前离开就足够安全了。 “可这样一味逃跑也不是办法啊!”汪冬麟伸了个懒腰,“累死人了,还不如待在精神病院里省事。” “我就怕你不能活着走进精神病院。”路天峰检查了一遍房间的门窗,确认没有异常后,拉过一张凳子到床边坐下,“赶紧继续说你的故事吧,我们要尽快找出想杀害你的幕后黑手。” “没问题,刚才说到——” 路天峰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这铃声让汪冬麟吃了一惊。 “你的手机居然还开机?” “放心,这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新号码。”路天峰看了一眼,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就是童瑶。 “谁打来的电话?” “我的同伴。”路天峰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是我。”电话那头果然是童瑶的声音。 这时候,汪冬麟对路天峰做了个手势,表示他要去一下洗手间,路天峰也没多想,点头同意了。 刚进门的时候路天峰已经检查过洗手间——窗户已经生锈了,只能推开一条小缝,也不怕汪冬麟会逃跑。 路天峰压低声音问童瑶:“情况如何?” “一言难尽,但我能够自由行动。我们可以见面吗?” “好的。”路天峰想了想说,“见面时间定在晚上吧,你替我准备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汪冬麟那边,打探出什么新线索了吗?” “还没有,不过他渐渐开始信任我了……相信只要有耐心,我能够在一天之内问出我们想知道的一切。” “那太好了!路队,见面的时间、地点,由你决定吧?” “今晚七点半,新时代广场。”路天峰选择了一个人流量极大的场所,方便应变。 “OK,到时见。”两人心照不宣地长话短说,降低被追踪的可能性。 路天峰挂断电话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D城旅游手册和地图,研究了一下今晚去与童瑶见面时的路线规划。 不知不觉过了好一阵子,路天峰心头警觉突现——在洗手间里头的汪冬麟也太安静了吧? “汪冬麟,你还好吗?”路天峰大力地敲打着洗手间的门,然而里面并未有应答。 “汪冬麟!”路天峰情急之下,也不去撬锁了,肩膀沉下,把洗手间的门狠狠撞开。 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没有汪冬麟的影子。而那扇无法打开的窗户,因为转轴位置锈蚀严重,竟然被人用暴力硬生生拆了下来。 路天峰把头探出窗外,这里虽然是三楼,但可以轻松地通过排水管道往下爬,半分钟之内就可以到达地面,因此汪冬麟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路天峰脑门一阵发热,有一股想直接跳下去,然后在小巷内狂奔数百米的冲动。不过内心还有一个理性的声音在告诫他,他根本无法判断汪冬麟往哪个方向逃跑了,盲目去追的话也于事无补。 现在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想出解决方案—— 路天峰的胃部一阵抽搐,莫名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双眼发黑,手脚无力,趴在马桶上干呕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药物的副作用吗? 路天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过了大概五分钟,才重新缓过气来。他艰难地站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又狠狠赏了自己两个耳光。 痛,但清醒了,也冷静了。 路天峰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四十二分,预计汪冬麟逃脱已经超过十分钟。 他别无选择,只能拨通了童瑶的手机。 “是我。”路天峰的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 “怎么了?”童瑶跟上次通话时一样,没有喊出路天峰的名字。 “大鱼脱钩,逃跑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路天峰似乎能听见童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在哪儿?”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 “黄家村购物中心。” “我半小时,不,二十分钟之内到。” “好的。”路天峰挂断电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在不停地微微颤抖。 不,我不可以认输。 路天峰用左手紧紧抓住自己右手手腕,右手的颤抖才停止下来。 我不会输。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次。 4 汪冬麟的回忆(二) 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变得沉默寡言,不愿意再跟人打交道。我觉得每个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在嘲讽和耻笑着我的软弱和无能。 是的,无能。 被那个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后,我的下半身隐隐作痛了大半个月,连小便都会觉得难受。 一个月后,痛感终于彻底消失。但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能力”。只要一看到暴露的美女图片,或者一想到男女之事,我就会恶心、反胃,想起那晚茉莉看着我的时候,那副鄙夷的表情,又想起母亲跟我坦白的时候,她那充满怜悯的目光。 这两个无耻的女人,让我对“女人”这个词产生了生理上的反感。 我又尝试了好几种方法,终于确认自己是完全没有办法“硬起来”了。 这样的我,还能算是男人吗? 对生活已经自暴自弃的我,天天躲在宿舍里面,睡觉、打游戏,直到饿得不行的时候,才会叫个外卖。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泡在网上,跟人对战国际象棋。 我不断地申请新的小号,让自己的等级积分停留在新手场,然后狠狠地虐杀新人,一次又一次压倒性的胜利,才能让我稍感安慰。 这好像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母亲大概是通过道听途说,知道了我的状态。于是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给我,表面上是要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实际上不断地暗示我,我再这样下去,这个硕士学位就别想要了,我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实在是太讽刺了,难道她认为我的人生还没有彻底毁掉吗? 原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母亲还是隔三岔五地联系我,我觉得她不仅恶心,而且很烦,真想找个方法让她闭嘴,再也别来烦我。 而当她提出她可以带着我,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出外旅游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同意了。但我说,我想出国,可以去马来西亚,或者泰国,但我们不去热门旅游景点,找个环境幽静的海岛度假村住几天,享受一下安宁的生活。 母亲答应了,我觉得无论我说去哪里,她都会答应。她将预订酒店行程的任务交给我,还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舒服就好了。 最后,我选择了马来西亚的沙巴,预订了一家价格昂贵、游客相对稀少,但环境和私密性绝对一流的海岛度假村。 母亲看了度假村的介绍后,非常高兴,认为我挑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目的地。我勉强地笑了笑,她永远不会明白,我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这一趟沙巴之旅,我努力饰演着一个“好儿子”的角色,让母亲深信,我们母子之间的裂隙正在飞快愈合。 所以我也有点任性的小要求,让母亲穿上泳衣陪我游泳,跟我一起划着小艇出海,参加浮潜活动,在清澈的海水里观察珊瑚……母亲原本不是好动的人,也不熟悉水性,游泳技术相当一般,但为了迁就我,她没有拒绝我的任何一次邀约。 入住度假村的第三天晚上,星空特别美,坐在沙滩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漫天繁星。我向母亲提议下海游泳,在海水里看星星。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换上黑色的泳衣,跟我一道慢慢地走进海中。 入夜的海水有点冷,但母亲不想扫我的兴,一直没说什么。陪我游了一小段后,她停下来,站在齐胸深的海水中。而我依偎在她的身旁,指着天空,教她辨认星座,她则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问东问西。 “妈妈,你后悔过吗?”我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后悔?” “后悔和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结婚,后悔在这个家庭里假装爱我,假装了二十多年。” “不,冬麟,妈妈真的爱你。”母亲无力地辩解着。 “但我不爱你。” 先前在沙滩上,我已经用旧袜子做好了一个沙袋,并一直随身携带着。用沙袋敲击人的后脑勺,可以将人打晕,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母亲根本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袭击她,一下子就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招,双眼翻白,晕厥过去。 我轻轻地扶着她,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到海水下。 银白色的星光,真美。 昏迷的母亲只是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当然,我很有耐心,等她在水里足足泡了十分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之后,才将她抱出水面。 只见她瞳孔散开,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看着这副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畅快。 剩下的事情太简单了,我解开袜子,将沙子倒入海中,让凶器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大呼小叫起来。一边叫喊着,一边慢腾腾地将母亲的尸体拉回岸边。 直到我爬上岸,才有人注意到我的呼救,前来援助。我一边暗暗感谢他们的姗姗来迟,一边扑在母亲的尸体上痛哭流涕,完美地扮演了在异国痛失母亲的儿子角色。 沙巴的警方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过事有蹊跷,很快就以意外事故结案,度假村则坚持认为我们下海的那片沙滩并非他们划定的游泳地点,因此拒绝了我的高额索赔要求。实际上,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赔偿金,只是为了不让人生疑,才花了好几天时间闹腾,一边说要请律师,一边又去找大使馆求助,最后成功勒索了五万马币的精神安慰金,哭哭啼啼地将母亲的骨灰带回国。 直到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我的心才真真正正地踏实下来。 母亲的问题,彻底解决了。 运气来临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大概是我失恋的消息慢慢传遍了朋友圈,有一位叫王小棉的师妹,突然跑过来向我表白,说她暗恋我已经有好几年了。 如果是以前,我会对这种表白一笑置之,客客气气地拒绝,但如今不一样了,我需要一份爱情来帮助我重拾自信。 准确来说,是不是爱情无所谓,我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听话的、可以让我耍威风的女人。 而小棉人如其名,是个像棉花一样软萌的妹子,恋爱经验一片空白,时常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正是我最需要的那种女人。 我接受了她的表白,同时我也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有没有恢复,所以我们确立关系之后没几天,我就把她带进了学校门外的小旅馆。 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尤其不懂拒绝,很快就被我哄得神魂颠倒,被剥光衣服的她紧闭眼睛,平躺在床上,像羔羊一样乖乖任人宰割。也幸亏如此,她竟然没有发现我的那玩意儿一直是软塌塌的。 我有点慌了,但幸运女神再次向我露出了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注意到身下的小棉羞答答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线,然后又慌忙闭上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母亲溺毙时的表情。 小棉和母亲那两张脸孔幻化着、交织着,最后重叠在一起。 于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在小棉身上重振雄风,高调地宣告了自己对这个女人身体和心灵的所有权。 缠绵过后,小棉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我却还是相当兴奋,整晚都没睡着。 因为我知道,汪冬麟终于重获新生。 我收获了爱情,赢回了学业,在毕业的时候,还顺利留校担任教职工。虽然我并不任教,但仍然变成了深受学生尊敬和爱戴的汪老师。 汪老师,我喜欢这个称呼。 5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零五分,黄家村购物中心。 路天峰坐在购物中心入门一侧的咖啡店内,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面前那杯咖啡。虽然他并没有和童瑶约定具体的见面地点,但他相信童瑶只要抵达现场,就可以在一分钟内猜出他的位置。 因为这家咖啡店既是附近的最佳观察点,也拥有最为灵活多变的逃跑路线。 “我来了。”果然,童瑶直接坐在了路天峰对面的座位上,她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又简单地卷了卷头发,整个人的形象气质顿时改变了不少。 “对不起,这是我的严重失误。”路天峰诚心向童瑶道歉。 童瑶摇摇头。 “你那边情况如何?”路天峰又问。 童瑶言简意赅地说了警方内部调查的情况,还有罗局对自己布置的特别任务。原本她的计划是和路天峰碰面之后,联手审讯汪冬麟,然而现在一切都要推倒重来了。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汪冬麟。”童瑶说道。 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如果汪冬麟就此逃脱,很多人的命运将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包括她自己的。 “你通知罗局了吗?”路天峰心底在隐隐作痛,那么多人信任他,他却把事情搞砸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发短信告诉他了,他还没回复。” 没有回复,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信任,否则罗局就该下令让童瑶将路天峰带回警局了。 路天峰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说:“我们要抢在警方前面找到汪冬麟,否则今天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童瑶说,“他曾经是我们局里追捕嫌疑人的第一高手,不过后来因为跟领导闹矛盾,辞职离开,自己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路天峰无奈地苦笑起来,“‘猎犬’章之奇,据说没有那家伙找不到的人,也没有他挖不到的料,但他好像很讨厌警察吧?” “他只是讨厌警察,但并不讨厌钱。”童瑶指了指窗外,黄家村购物广场门前的大屏幕上,正转播着本地电视台的号外新闻。 屏幕的下方,一行红色的硕大字体写着——汪冬麟逃狱案,警方将悬红奖金增加至三十万。 “你知道他的侦探事务所在哪里吗?”路天峰问。 “一个租金便宜、鱼龙混杂的地方,群贤大厦。”童瑶在手机上打开导航软件查了查,“步行距离十五分钟。” “那还等什么,走!”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群贤大厦,章之奇侦探事务所。 这家所谓的侦探事务所,其实只是个十二三平方米的玻璃隔间,玻璃门上贴着开始褪色的“章之奇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里面也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台老旧的电脑和堆积如山的报纸杂志。 章之奇连个助手都没有,倒不是因为他穷,而是因为没有人能忍受这里的工作环境。再说,他也不喜欢跟不如自己聪明的人一起工作。 但在章之奇的眼中,跟他一样聪明的人实在太少了。 所以他成了同行口中的“独行侠”,不过他更喜欢自己在警队工作时获得的那个外号——猎犬。 一只从来不会错过任何猎物的猎犬。 章之奇的收费价格要比其他大型事务所贵一倍以上,加上他那副平平淡淡的长相,就像个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回来的普通大叔,让不少委托人提前就打起了退堂鼓。 章之奇一点都不介意这种状况,他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能替自己过滤掉不少不够聪明的客户——笨蛋总是特别麻烦,干脆全心全意去赚聪明人的钱。 这里的营业时间也很随缘,没有调查工作的时候,章之奇每天早上睡醒了就跑过来,待在小小的办公室里上网、聊天、玩游戏,觉得累了或者困了,就马上关门,回家睡觉。 “准备回家吃饭吧……”章之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准备关上电脑离开的时候,有一男一女颇为不讲礼仪地直接推开玻璃门,闯入了他的领地。 “对不起,这里刚刚关门了。”章之奇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依然平静。 “前辈您好,我之前跟您见过一次……”童瑶忙不迭地说。 “我记得你,童瑶对吧?”章之奇打断童瑶的话,站起身,并没有招呼两人的意思,“那你也应该记得我上次说过,凡是警方正在侦查的案件我都没有兴趣掺和。” “这次不一样。”童瑶直接将手机摆在章之奇面前,屏幕上是警方的最新悬红公告,“这次可是有三十万奖金的大单子。” 章之奇看了一眼,嗤之以鼻:“警方的套路我还能不懂吗?这里写奖金最高三十万,又不是保证能给三十万。” “你帮我们抓住汪冬麟,我保证悬红能给足三十万。”进门后一直没说话的路天峰终于开口了。 章之奇上下打量着路天峰,嘿嘿一笑:“请问你是哪位呢?” “路天峰……” “D城刑警队第七支队副队长,正停职接受调查。”没料到章之奇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路天峰愣了愣。 “你认识我?” 童瑶碰了碰路天峰的手肘,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他的黑客技术很厉害的,应该能够进入我们的内部数据库。” “那么夸张?”路天峰咋舌。 “这不都是基本操作吗?”章之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路天峰,我关注过你负责的案件,不得不承认,我根本猜不到你在办案过程之中,是怎么获得那些几乎不可能外泄的绝密情报的。” 对这种问题,路天峰自然是避而不答。 章之奇又在自己的电脑上认真看了一下汪冬麟逃脱的相关新闻和公告,随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章之奇才问:“警方已经发布全城通缉令了,怎么还会派你们两个人来找我这个不入流的侦探?难道局长觉得我们几个人比全市的警察加起来还厉害吗?” “我是以个人身份来这里的。”路天峰不得不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只隐去了关于时间倒流的部分。 章之奇安静地听着,一直没有打断路天峰的叙述。更难得的是,他全程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惊讶。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汪冬麟可能会独自逃跑吗?” “一开始我是提防着他的,但后来就……”路天峰叹了口气,原来当他觉得自己开始获取汪冬麟信任的时候,实际上正好落入了汪冬麟设下的陷阱。 “这个男人居然能骗过你?有意思,很有意思。”在听路天峰说话的同时,章之奇已经打开了警方内部关于汪冬麟连环杀人案的档案,不紧不慢地看着。 童瑶的猜想完全正确,这个男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可以轻松进入警方的数据库系统。 路天峰看了一眼手表,距汪冬麟逃走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 “事不宜迟,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我们马上开始行动,最终能够抓住汪冬麟的话,所有的悬红奖金都归你;如果你没兴趣的话,我们就此告辞,不再打扰。” 章之奇淡淡地说:“还说什么废话呢,我不是已经在研究汪冬麟的档案了吗?不过我事先声明,就算最后我们拿不到警方的悬红,你也得支付聘请我的酬金。” “没问题。”路天峰一口答应。 “你最好先了解一下我这里的价格。”章之奇扔过来一张过了塑的A4纸,正是事务所的价目表。 路天峰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就说:“这个价格很合理。” “哦?” “你有惊人的记忆力,能够记住只见过一面的童瑶,还能在茫茫的警员资料中记住我的个人信息;你有超乎寻常的黑客技术,可以在警方数据库里来去自如;你的心态很稳定,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情绪波动;另外你的相貌很平凡,平凡到能够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显违和。你是一名天生的调查员,这个收费标准可以说是很优惠了。” “路队过奖了。”章之奇仍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语气明显客气了不少。 “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路天峰伸出手,跟章之奇快速地握了握。 站在一旁的童瑶偷偷地笑了起来,想起上次自己在章之奇这里吃过的闭门羹,心里就更佩服路天峰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里呢?”路天峰问。 “就留在这里。”章之奇指了指电脑屏幕,“我们先要彻底了解汪冬麟这个人,才能预测他的行为轨迹,而想查清楚一个人的底细,互联网就是最好的工具。” “好,听你的。” “不过,网络上倒是刚蹦出来一条关于你的新闻,看看吧!” 路天峰定睛一看,那是一篇社交网站的热搜文章,标题为“汪冬麟逃狱案,竟有警方内部人员暗中协助?我们还能相信D城的警察吗?”。 点开文章,里面不但有福和路案发现场的图片,还有路天峰的资料照。文中指名道姓地说,汪冬麟能够顺利逃脱,跟正在接受停职调查的路天峰有莫大的关系。 文章的下方,一大堆不明真相的网友群情激愤地留言评论,要求警方高层出面澄清事件真相,尽快捉拿凶手。更有人评论道,如果路天峰跟案件无关的话,请他立即露脸,以打消大家的顾虑。 “这招真狠。”路天峰苦涩地摇摇头。 “你知道是谁干的?”章之奇问。 “应该就是想杀死汪冬麟的那伙人吧……” “我想起来了,汪冬麟逃脱的消息同样是被匿名网友抢先爆料的。”童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敌人一直在暗中放枪,真是卑鄙。” 章之奇敲打着键盘,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能把他们查出来。对了,这可是要另外收费的。” 6 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三十五分,路天峰家。 陈诺兰睡了个心满意足的下午觉,精神抖擞地走出家门。她准备开车前往摩云镇,虽然明知道路天峰不在那里,但如果她不在七点钟“赴约”的话,警方一定会生疑的。 只是她没料到刚下楼,就有一个戴着眼镜、手里拿着话筒的男人窜了过来,粗鲁地将话筒递到她面前。 “陈小姐,请问路天峰先生在家吗?” 怎么回事?陈诺兰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这个男人,不加理会,转身就走。 然而一个身材矮小、文质彬彬的女生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陈小姐,我想问一下,你今天见过你的男朋友路天峰吗?” 陈诺兰皱起了眉头,她已经看见至少有十个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手中拿着话筒、手机或者DV,自己一下子就被团团围住。 “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吗?” “路天峰为什么会被停职调查?” “据传路天峰是因为不满停职处理,所以故意放走汪冬麟,以报复社会?” “陈小姐,你知道些什么,请正面回应!”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让陈诺兰的脑袋都大了一圈,她还没有看到网上传播的消息,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记者会对她围追堵截。但从这乱七八糟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陈诺兰扔下这句话就想突围而去,但哪有那么容易?有人甚至放肆地伸手拉住她的上臂,阻止她离开。 “陈小姐,你现在要去哪里?” “你是否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 “有什么话想对网友说的吗?” 陈诺兰连连摇头,但这帮人还是像蝗虫一样缠着她,一时之间,她无法脱身。 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干什么呢?要不要跟我回警局慢慢聊?” 众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男人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过来。 陈诺兰看到来者是余勇生,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散开,都散开,我要带陈诺兰回去问话。”余勇生扮演起老本行,毫无破绽。 “这位警官,你不能干涉我们的采访权……”有个胆大的记者抗议道,然而余勇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他就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了。 “你们这些家伙,谁有正儿八经的记者证?有就拿出来,没有就请自觉散退,别逼我来真的,可以吗?”余勇生强硬地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他看准了这些一窝蜂跑来挖料的所谓记者,基本是没什么资质的网络媒体,哪可能有什么记者证。 果然,此言一出,一群人的气焰顿时下去了。余勇生趁势分开人群,帮陈诺兰脱困。 “什么情况?”陈诺兰小声地问。 “边走边说。”余勇生脚下没有停步,“来这里的路上,我用手机刷了一下新闻,发现有人在网上抹黑老大。” “难道是把他跟汪冬麟硬扯在一起了?”陈诺兰聪慧过人,一点就透。 “是的,恐怕这下子逼着警方把老大也列为通缉犯了。”余勇生叹气道。 “那你没事吧?”陈诺兰知道余勇生的任务,也知道出事后警方肯定会对他好好审问一番,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全身而退。 “我是诱饵。”余勇生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脚下,“他们在我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干脆放我出来,指望我会去找老大接头,现在我的鞋底就有个追踪器。” “你明知道有追踪器,干吗不拆掉?” “我故意按兵不动,让他们觉得我只是个莽夫。”余勇生耸耸肩,“诺兰姐,你觉得我跑去什么地方比较好呢?” 陈诺兰眼珠一转,笑道:“真巧,你正好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摩云镇。” 五月三十一日,傍晚六点,摩云镇,猫窝咖啡馆。 程拓坐在几小时之前路天峰和汪冬麟坐过的卡座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夜色将至,摩云镇的街道也慢慢热闹起来。 但眼前的热闹,却驱不散程拓心头的冷意。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上当了。 猫窝的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照片和通缉令上曾经在这里喝过咖啡、密聊了一个多小时的两个男人,并说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而派到附近调查的同事们也有所斩获,户外用品店的老板说路天峰曾经来买过帐篷,面包店的服务生见过汪冬麟,说他买了一大堆面包,书店店员则说有个很像汪冬麟的人在店里买了一本越野专用的摩云山详细地图册。 种种迹象表明,路天峰和汪冬麟准备潜入摩云山地带,而他们一旦进入这片山脉的未开发地区,那么想要找出二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程队,陈诺兰正在开车前来摩云镇,另外,我们发现余勇生也在她的车上。”一名年轻下属急匆匆地跑过来汇报最新情况。 “他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程拓的眉头锁得更紧。 “估计是要跟路天峰碰头吧?我们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陈诺兰明知道我们一直盯梢她,还大摇大摆地跟路天峰见面?再说,余勇生也不是傻子,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他,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会不明白吗?”程拓长叹一声,“这地方越来越不对劲,我们很可能又要白跑一趟了。” “程队……”年轻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说。 “继续搜索吧,我联系一下总部,其他部门的工作也不能停歇,别光指望我们这里收网抓人。” 程拓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是罗局,赶紧接通了电话。 “罗局,请指示。” “最新消息,路天峰和汪冬麟两个人已经不再一起行动。汪冬麟很可能不在摩云镇,而是在D城。” “罗局,您的消息来源可靠吗?”程拓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前线指挥依然感觉迷雾重重,坐在办公室里头的局长怎么会有如此精确的情报呢? “绝对可靠,马上调整人手安排。” “明白!” 程拓挂断电话,无奈地摇摇头,摩云镇的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能怎么调整安排呢? 这件事真是水太深了。 五月三十一日,傍晚六点十分,群贤大厦,章之奇侦探事务所。 章之奇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切换操作着屏幕上同时打开的四个不同的程序窗口,此刻他绝对不希望被其他人打扰。 因此路天峰和童瑶都很自觉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各拿着一本过期杂志,漫无目的地翻看着。 键盘敲击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路天峰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迎上章之奇的目光。 “怎么样?”路天峰问。 “有点眉目了。”章之奇的语气依然平静。 “说说看!”路天峰有点激动。 他非常清楚追查汪冬麟的难度,而章之奇只不过用了大半个小时,能够气定神闲地说出“有点眉目”,已经很不简单了。 “其实只要找对了突破口,这事并不算很难。”章之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两位觉得,突破口在哪儿?” 没想到章之奇还会卖关子,路天峰愣了愣,看了一眼童瑶,童瑶也是一脸无奈。 章之奇继续说:“突破口其实就在路队身上。” “在我身上?” “没错,路队这次行为是早有准备的,然而汪冬麟并没有准备啊。一个没准备的人,怎么会突然抛弃有充分准备的同伴,独自逃亡?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可以往哪里逃呢?” 路天峰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汪冬麟的戒心一直不重,因为他觉得汪冬麟必须依附于自己,才能顺利逃亡。 只是汪冬麟用实际行动告诉路天峰,他想错了。 “所以我的推论有两点:第一,一定存在一个汪冬麟绝对信任的人,让他可以放心去投奔;第二,汪冬麟必须解决交通问题,或者弄到一点应急的零钱。” “相比之下,还是零钱稍微好解决一点。”童瑶说。 章之奇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路队,如果你遇到类似的情况,会怎么样解决?” “我大概会想办法偷一点钱吧。”路天峰讪讪地说。 “汪冬麟也很可能用类似的办法,不过从他之前的犯案记录来看,他更习惯利用个人魅力去达成目标。如果我是汪冬麟的话,我会想办法哄骗一个小孩子,拿走他的交通卡。” 路天峰不由得暗暗称奇,这方法不但更安全,而且成功率高,确实很符合汪冬麟的风格。 “汪冬麟逃跑的钟点,恰逢附近两所小学和一所中学的放学时间,因此我搜索了一下城市交通卡的数据库,列出那三所学校当中所有申请了学生优惠卡的人员名单,一共八百三十五人。” 普通的交通卡是不记名的,但学生卡因为乘车时有半价优惠,所以需要实名申请,以保证使用者是学生。章之奇的这个思路,一下子将调查范围明确下来了。 “在下午四点半之后,有使用记录的学生卡一共有一百七十三张。我提取了这些交通卡的使用信息,再对比卡主的家庭住址和历史使用记录,基本上能够确认其中的一百七十张交通卡并无异常,有可疑的就这三个。” 章之奇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实际上他需要翻查好几个地方的数据库,再用巧妙的方法做出对比筛选,才能那么快地锁定目标。轻松完成这一切的他,真不愧猎犬之名。 路天峰看了看,其中一张交通卡是在地铁上使用的,从黄家村入站,在D城大学出站;另外两张交通卡是在公共汽车上使用的,两人乘坐的都不是平日乘坐的线路。 “这两个人好像乘坐的是同一辆公共汽车?”童瑶问。 章之奇定睛一看:“是的,238路,是同一辆。” “看一下交通卡的登记信息。” “杨建、庞菲菲,两人都是黄家村中学的初三学生,同班同学。” “一男一女吗?那会不会是小情侣一起偷偷溜出门玩耍?”童瑶笑着说。 路天峰指着那一条乘坐地铁的使用记录,说:“还是这个最可疑,别忘记了,汪冬麟跟D城大学可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童瑶犹豫了一下,说:“但他应该知道,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会受到严密监控,跑回大学未免太危险了吧?” “兵行险着,我们首先要确认一下,使用这张交通卡的人是不是汪冬麟。” 路天峰看了一眼章之奇,章之奇则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别催,我正在想办法看地铁上的监控,再给我五分钟……” 话音未落,室内的灯光突然全灭了,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停电了。 “你这里经常停电吗?”路天峰警觉地问。 “不,第一次。”章之奇拉开了抽屉,拿出某件东西递给路天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拿好了,电棍。” “小心点。”路天峰叮嘱童瑶,而童瑶更是将佩枪拔了出来。 群贤大厦内部几乎没有自然采光的设计,停电之后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走廊上连最基本的应急灯都没有。虽说现在已经六点多,但不少公司的员工还在加班,于是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相互吵起架来。 “安全出口在哪里?”路天峰压低声音问。 “有两个,出门左拐、右拐都可以,一直走就是。不过现在外面似乎有点混乱,我建议先按兵不动。”章之奇冷静地说。 “不,我们去隔壁。”路天峰当机立断,领着两人出门。 隔壁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面积有章之奇事务所的三倍大小,章之奇认识他们的前台,简单打个招呼后,也不管对方介意不介意,径直走进去。 “奇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突然之间就停电了?”年轻的前台妹子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需要暂时借用一下你们的办公室。”章之奇故作神秘地说,“我这两位顾客都是贵人,我那边地方太小了,一停电没了空调就特别憋闷。” 章之奇边说边塞了点什么东西给前台,那女孩笑了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走廊上人声鼎沸,吵吵闹闹,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斥骂。 “你瞎啊你,怎么走路的!” “喂,有没有素质?” 然而被责骂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小心点,很可能是敌人。”路天峰提醒道。 三道手电筒的光芒来到走廊处,紧接着,耳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来者直接踢开了事务所的玻璃门。 “这玻璃门的钱还要另算啊!”章之奇小声嘀咕着。 来者面对空无一人的事务所,竟然是一声不吭。沉默过后,又迅速地撤退。 路天峰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们,向童瑶打了个手势后,悄然无声地回到走廊上,借助黑暗和混乱跟了上去。 “这个时机选得真好。”章之奇轻声赞扬了一句,竟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童瑶当然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好一起行动。 漆黑的走廊上,三道来势汹汹的影子分开人群,往安全出口方向奔去。 毫无征兆地,其中一道影子不再移动。 路天峰知道几米开外的敌人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正被跟踪,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以原先的速度继续向前走着,边走边说:“劳驾,请让一下,谢谢。” 那男人的身高和路天峰差不多,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好让路天峰通过。 而正在路天峰与男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路天峰猛地出手,直取对方的喉头。 昏暗光线之下,电光石火间,男人竟然没有被一下子击倒,而是用粗壮的手臂格挡住路天峰的攻击。 一流的身手,专业的招式,路天峰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下午在铁道新村袭击自己和汪冬麟的那伙雇佣兵。 说时迟,那时快,其他人可都没有闲着看热闹。章之奇反应最快,滑步上前,一记扫堂腿,攻击的正是对方最难防备之处;而童瑶和另外两个雇佣兵,不约而同地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 路天峰怕误伤群众,连忙大喊:“快躲开!” 童瑶当然不会随便开枪,然而对方可不管那么多——“砰!” 在这狭窄而封闭的走廊上,子弹出膛的声音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章之奇恰好将敌人扫倒在地,路天峰不等对方有挣扎的机会,狠狠地踢在那家伙的后脑勺上,直接把对方踢晕过去。 “躲开!” “砰!砰!砰!” 又是三枪,路天峰和章之奇狼狈地往两旁打滚,以求自保。 童瑶开枪还击。她的优势在于敌人的位置更接近安全出口,环境光线相对要充裕一些,有利于她瞄准。 但另外一把冲锋枪的声音打破了看似均衡的局势。 “突突突——” 尖叫声、哀号声、玻璃碎裂声、物品摔破声,仿佛是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充斥了整个空间。 路天峰将身子紧贴到墙边,等待一梭子弹扫射完的空隙,他才铆足劲,将手中的电棍飞甩出去。 “咣当——”电棍重重地砸在安全出口的铁门上。 虽然没有击中敌人,但对方为了闪避,暂时让出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 敌人攻势一缓,路天峰和章之奇立即心意相通,同时伸出手抓住那个昏迷倒地的男人的脚踝,用力地将他往回拉。 只要能抓住活口,好好审问,一定可以查出对方是什么来头。 “童瑶,掩护我们。” “收到!” 童瑶不再吝啬子弹,连连开枪,实行火力压制,好让路天峰和章之奇能够顺利带走嫌犯。 对方很清楚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也拼了命一般开枪还击。一轮枪林弹雨过后,两名雇佣兵从安全出口逃跑,而路天峰也不敢追赶,赶紧打开手电筒,查看四周状况。 到处都是玻璃碎片,不少人倒在地上,脸上和手脚都沾有鲜血。但幸运的是,伤者似乎只是被碎玻璃划伤,并没有人中枪。 唯一中枪的人,是那个失手被他们抓住的男人,他的胸前有两个黑黝黝的弹孔,大腿上也中了一枪,浑身是血,看样子已经没救了。 “下手真狠。”路天峰知道,这是另外两名雇佣兵撤退时,将子弹全部往同伴的身上招呼,杀人灭口。 章之奇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摇头道:“死了。” “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我们赶紧走。”路天峰的胸口突然一紧,讨厌的阵痛真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接下来去哪儿?”童瑶问。 “D城大学。”路天峰心想,现在得分秒必争了。 7 汪冬麟的回忆(三) 或许我就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幸福这种东西,注定与我无缘。 在别人眼里,我已经从几年前父母双亡的阴影之中完全走出来了,我有一份稳定并受人尊敬的工作,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有一个对我千依百顺、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在工作之余,我利用大量的空闲时间,重新拾起了荒废多年的国际象棋,甚至在一些低级别的业余比赛里斩获过冠军。 他们说,这样的生活,真是羡煞旁人。 而只有我最清楚,真正的阴影一直没有散去。 每次跟小棉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要去回想母亲溺亡的那一幕,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幕的记忆也在渐渐褪色。 小棉也察觉到我对她的“兴趣”似乎在逐渐降低,不过她以为我只是有点厌倦而已,所以她使出浑身解数,想重新激发起我对她的热情。 可一旦她发现问题出在我身上,她会怎么想? 当年茉莉说过的刻薄之词,依然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我绝对不能破坏自己在小棉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失去她的。 更可怕的是,我担心她知道了我的秘密后,会将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一样,告诉其他人。那样一来,全世界都知道我只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我开始借助酒精来麻醉自己,小棉每隔一两个周末就会回一次住在邻市的父母家,而每当她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开着车,去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喝酒。 酒后驾驶当然是件危险的事情,但我每次都只喝一两杯,不让自己失去意识。这种违反规则的快感,能让自己感受到莫名的刺激。 我需要刺激,需要更强烈的刺激。 命运女神终于给了我一次机会。 那一天,小棉不在家,我跑到南郊一家刚开张的夜场里尝鲜。那里的年轻人比较多,音乐也有点吵闹,我只点了一杯莫吉托,就慢腾腾地喝了一整夜。 当我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露天停车场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我不禁咒骂自己,明明全市有那么多酒吧、夜店可以挑选,今晚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 然后,我得到了答案。 我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衬衫、牛仔短裙的女生,一手拿着雨伞,另外一只手扶着我车子的后视镜,姿势别扭地踮起脚尖,好像要趴到引擎盖上一样。我估计她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雨伞根本就没能遮住身子,上半身的衣物几乎湿透了。 “这位小姐……”我还是客客气气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啊,老师,果然是你!”女生回过头来,是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但我一时记不起她的名字了。 “你好……”我犹豫地说。 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女生的脸红扑扑的,她笑着说:“我就记得老师的车子是这个颜色的,然后看到那个……我们学校的通行证……”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哦,原来是D城大学的内部停车证。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吧?我好像见过你!” “嗯,哲学系大三学生,江素雨,去年在学生处勤工俭学。”说着说着,她身子打了个哆嗦。 我连忙打开车锁,邀请她上车:“很晚了,你要回学校的话,我送你一程吧?” 江素雨也不跟我客气,点了点头就开门上车。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刚在副驾驶座上坐稳,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 “呜呜呜——”她不停地哭,我一边开车一边劝说她,却毫无效果。 没办法,我只好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车子停下来,好好劝慰她。十分钟后,她终于稍微平复了心情,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江素雨突然被相恋多年的男朋友抛弃了,在狠狠骂了一顿渣男之后,伤心欲绝的她跑出校门,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一口气坐到了终点站,又刚好看见这家灯红酒绿的夜店,于是人生第一次踏入酒吧的大门。她数了数身上的现金,将酒单上的鸡尾酒都点了一遍,把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都喝光了。 喝得半醉半醒的她,才发现公交车早就已经停运,身上的钱又不够打车回学校,更倒霉的是,早先跟男朋友翻脸时她摔坏了自己的手机,连开机都开不了。大概是酒后壮胆的缘故,她居然冒雨跑到停车场里,准备随便搭讪某个司机,哀求人家送她回学校,正是这时候,她认出了我的车子和学校的通行证。 “素雨,你的运气真好啊!” “呜呜呜……运气好……就不会……遇到渣男了啊……呜呜呜……”她大概是哭累了,加上酒精的作用,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别哭了,休息一下,这里回学校还要大半个小时呢。” “嗯……呜呜……” “你冷吗?”我看她在瑟瑟发抖,顺手将我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江素雨没有回答,她已经歪着脑袋,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男人,一个冷静、无情、恶魔般的男人。 “带她回家吧。”那个男人说。 “不,我对她没兴趣。”我争辩道。 “你没有,但我有。” 接下来,我似乎成了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开着车,将昏睡的江素雨带到自己的家里。 我完全阻止不了那个男人。 我曾经抱怨过学校分配给我的房子在宿舍区的最角落处,还是最为潮湿的一楼,还抱怨过上一任屋主在面积并不大的浴室里装了个华而不实的浴缸。 没料到这一切,反倒成就了那个男人的邪恶计划。 他将车子停在家门口的棚子底下,这样就可以在不被任何人看见的情况下,把江素雨带到屋内。 换了别的男人,可能会将昏迷不醒的女生抱到床上,但那个男人却毫不犹豫地直奔浴室,托着她的腋下,吃力地将她放进浴缸里。 江素雨梦呓般哼了两句,没有醒来。 那个男人开始脱掉她的衣服,再整齐地叠在一旁,而她浑身软弱无力,下意识地配合着男人的动作。 女孩很快就恢复了出生时不着一物的状态。浴缸一直在放水,水温不冷不热,正适合泡澡,睡梦中的她大概也感受到了舒适和温暖,红着脸,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那个男人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要,不要这样!” 我拼尽全力呐喊着,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浴缸的水位越来越高,那个男人也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激动。 他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身体,又拿来沐浴液,替她仔细地拭擦着每一寸肌肤。他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会弄醒熟睡的她,从而破坏了美好的气氛。 终于,浴缸的水满了,少女也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整个人压到水面以下。 水流涌入呼吸道的瞬间,少女惊醒了,她恐惧地睁开双眼,无法相信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她胡乱地蹬着双腿,试图挣扎,但尚未开始真正发力,无助的挣扎就宣告结束了。 少女瞪圆双眼,静静地泡在水中。 她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我没有办法啊!” 因为我就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我啊! 我终于长舒一口气,杀死江素雨的过程,比当初杀死母亲要刺激一百倍。 我希望这一剂猛药,足够我跟小棉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于是我坐到浴缸边上,拉着少女余温尚存的手,轻声地说:“谢谢你,江素雨同学,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8 五月三十一日,傍晚六点二十分,摩云镇,警方指挥车上。 程拓愁眉深锁,一直在想着罗局对自己的叮嘱,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罗局那句“马上调整人手安排”,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理解方式,领导该不会是想要撤销在摩云镇的行动吧? “程队,陈诺兰的车子到摩云镇了。”下属的汇报让程拓回过神来。 “具体位置!” “她在酒吧街附近放下了余勇生,然后……往老区方向去了。” 摩云镇的新区是热闹的游客聚集地,而老区那边则都是居民住宅,程拓没想到陈诺兰和余勇生会兵分两路,更没想到陈诺兰会直奔老区。 “她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朋友住在老区?赶紧查一下!”程拓心中暗暗叫苦。 “陈诺兰有两个姨妈住在摩云镇……” “糟糕!”程拓狠狠地拍了拍大腿,“立即派人去她姨妈家,严密监视。” 另一边,跟踪余勇生的同事回报,余勇生好像是随意挑选了一家酒吧,坐下来点了一杯啤酒,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点也不像在等人的样子。 “程队,陈诺兰已经到她姨妈家,我们用望远镜可以看得很清楚,屋内一共有四个人,陈诺兰、她的姨妈姨丈,还有一个小男孩,应该是陈诺兰的表弟。没有发现路天峰或者汪冬麟的踪影。” 汇报信息接踵而至,但都不是好消息。 完全上当了。这时候,程拓怀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我是程拓,请说。” “程队,出事了,黄家村的群贤大厦刚刚发生枪战。”电话那头是吴国庆。 “枪战?”程拓还没搞懂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吴国庆飞快地说:“是的,有监视视频可以证实,当时路天峰出现在枪战现场。” 程拓自嘲地笑了,他在摩云镇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条狡猾的鱼儿,早就溜走了。 五月三十一日,傍晚六点四十五分,D城大学,教工宿舍区。 “汪冬麟的家就在那边。”童瑶指着不远处的那栋楼说,“一楼最角落的单元,在大路这边看不见。” 路天峰观察着四周的状况,目光最终停留在路边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上,说:“这样一来,可以选择的监视地点并不多啊。” 章之奇同样盯着那辆车,对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警察而言,只要看一圈现场,就能猜到警方布置盯梢的位置。换句话说,他们也能够对此做出针对性的战术布置。 “所以,我们要尝试进去吗?”童瑶问。 “汪冬麟的妻子王小棉应该还住在这里,汪冬麟跑来这里,会不会就是去找她呢?”章之奇推测道。 路天峰摇摇头:“汪冬麟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妻子一定会被严密监视,去找她的话等于自投罗网。” “或者他们之间有某种特殊的通信方法?” 路天峰和童瑶对视一眼,确实,汪冬麟这个人有可能足够聪明,早就准备好跟妻子秘密通信的办法了。 这时候,章之奇有意无意地说了句:“王小棉这个女孩子也不简单,汪冬麟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她不但没有变成他的前妻,居然还敢继续住在杀人现场,真是心大啊!” 路天峰心中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章之奇的话真是一针见血,王小棉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是普通女生能做到的。如果说她会舍命保护汪冬麟,那也很合理。 看来,他们必须想办法会一会王小棉。 几分钟后,童瑶敲了敲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窗。 车内两名年轻的警员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顿时紧张起来。 “刑警大队第一支队,童瑶。”童瑶出示了警官证,“汪冬麟的妻子出过门吗?” 这种没有任何铺垫和解释,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气势,反而让两位年轻人放下了戒心。其中一人老老实实地答道:“她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也没有可疑人物靠近过。” “那就好……” 童瑶话音未落,突然有一辆自行车飞快向她冲来,眼见就要撞上她。童瑶惊叫一声,猛地往旁边跳开,自行车的骑手也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自行车则狠狠地撞上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你搞什么啊!”童瑶怒斥。 自行车骑手唯唯诺诺地向童瑶点头哈腰,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而这冒失的男人正是章之奇。 接二连三的意外变故分散了两位年轻警察的注意力,虽说他们很快就重新投入监视工作之中,但路天峰已经抓住这小小的空隙,溜到宿舍楼里头。 路天峰轻轻地敲了敲门,很快,一位面容憔悴、身材娇小的女子打开了门。 “谁啊?” “警察,来找汪太太了解一些情况。”路天峰扬了扬证件。 王小棉也没细看,垂着头应了一声“哦”后,就请路天峰进门。也许是因为她接受了太多次警察的盘问,对此早已麻木了。 “汪太太最近过得还好吗?” 王小棉愣了愣,没想到这位警察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还可以。”她犹豫着回答。 “今天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王小棉看不穿眼前这位警察的来意,越发谨慎了,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 路天峰又抛出一个假鱼饵:“汪冬麟今天逃跑后,警方目前能够掌握的信息显示,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D城大学。” 出乎意料地,王小棉听了这话,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他回来干吗?” “有可能是想联系你,因为他身无分文,根本跑不远。” 王小棉向后缩了缩身子,连连摇头。 “不,他不可能来找我……就算找我,我也不会帮他!”她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 “为什么?他毕竟还是你的丈夫——” “我恨他!”王小棉咬牙切齿地打断路天峰的话,“难道你们不明白吗?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想要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娶妻生子’是他自认为需要完成的人生成就,而我不幸成了牺牲品。”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我能去哪里?”王小棉凄然地笑了起来,“那家伙被抓起来的时候,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我的父母原本就反对这门婚事,东窗事发后更是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亲戚朋友都把我当作瘟神一样,避之不及。我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找不到,想出去另租一个房子,避开媒体的关注,却根本拿不出那个钱来。你以为我喜欢住在这里吗?浴室里面可是有三位无辜女生的冤魂未散啊……” 王小棉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胸部不停地起伏着,像是压抑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够一吐为快。 路天峰心里有点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汪冬麟应该没有回来过。 但他为什么要特意跑到D城大学地铁站? 胸口忽然一阵发闷,路天峰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汪冬麟正在模仿自己的战术,他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在自己身上学会了所有逃脱警方追捕的思路精髓。 他出现在附近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误导路天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实在太恐怖了……”路天峰自言自语道。 “不对,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人。”王小棉流着泪,冷冷地说。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D城北郊。 僻静的河边,有一辆红色小轿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公路桥底,四下无人,车子则在不停地微微晃动着。 终于,晃动停止了。 衣冠不整的女人喘着大气,瘫在后座上,满脸红晕。 “坏蛋,刚才还骗人家,说你想去酒吧散散心,结果——”女人娇嗔着说。 “在这里散心也不错嘛。”汪冬麟笑着,把手探入女人的上衣。 “嗯……可人家还是想去摩云镇见识见识呢。” “好啊,我保证,等会儿就带你去。”汪冬麟边说,边低头亲吻怀里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他的外在魅力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之一,千万不要随便浪费。 一阵热吻过后,女人浑身发软,娇滴滴地呢喃道:“够了……快上路吧……” “真的够了吗?”汪冬麟坏坏地盯着她。 女人羞涩地转过头去:“嗯,够了,换你来开车吧?” “好的,让我来送你上路。” 女人欣喜地点了点头。 汪冬麟心中暗暗叹息,这世界人的笨女人怎么那么多? 趁着女人低头扣纽扣的机会,汪冬麟举起右手,用手掌边缘狠狠地砸向女人颈脖后方。 “呜——”女人怪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脑袋撞在前座椅的后背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后脑勺又被砸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汪冬麟扶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将她拖下车,再慢慢地带到河边。 晚上的河水看上去是黑色的,比夜更黑。 “下辈子可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了哦。”汪冬麟蹲下身子,凑在女人的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 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右手挣扎着抓住了汪冬麟衣服的一角,身体动了动,但没能醒过来。 而且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汪冬麟用力地将她的脑袋按到河水里头,然后哼起了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不对,今晚可没有星星呢。” 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头顶的天空和汪冬麟的内心一样,只有一片黑暗。 没多久,女人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垂入河水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衬托得汪冬麟的呼吸声格外粗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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