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工作给人带来很多乐趣，而其中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在整个学年有幸带领整个团体一同前进，荣辱与共。这段历程不只局限于智识方面。一个班集体本身就是一个联系紧密的群体，具有强大的社会动力，而班集体内的社会情感氛围既能成就学生的学习潜能，也能摧毁学生的学习潜能。课堂既可能成为人人自危的危险之地，也可以成为充满关爱、让每个孩子得到认可的地方。在这一板块中，我将分享老师们可以用来和学生及其家庭建立联系和培养关爱的策略。

从一开始就设定积极的基调。学年开始时，花点时间给家长写邮件或打电话，向父母做自我介绍。应发展这样的家长教师关系：父母将你视作教育他们孩子的人，而不是只会通知家长孩子有麻烦或惹事的人。花几分钟寒暄或认可孩子的闪光点，对教师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事：当需要探讨尴尬问题时，这就是你的关系资本。

制定班级公约。学年伊始，花点时间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制定班级公约，列出他们希望怎样被同学对待，怎样被老师对待，学生之间应如何相处。公约可以让学生明白自己在小小的班级社区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这些规定确认了每个孩子都是集体的一员，每个孩子都担负着重要责任。

下列问题可用来启发学生思考：“要想让你在这个班级中感到安全、受尊重，你们需要我怎么做？你们之间应该怎么做？”你还可以问：“课堂上哪些行为是不尊重人的？课前和课后呢？”把学生分成小组，让他们为班级成员如何约束自己出谋划策，然后让学生聚在一起，最终汇集成班级公约。完成后，将公约制成海报，让每位学生签名。如果有人违规，签名可以提醒学生，这是他们自己制定的公约，不是老师制定的。

打造亲社会的班级文化。创制一些班级仪式，赋予学生友好相待的机会。比如，创造一种手势，让学生们得以在课堂讨论阶段默默表示赞同或支持。比如，如果有人回答了很难的问题或勇敢冒险，就让学生们打个响指以表赞赏。这不是为了让每位学生感到“特别”——这种趋势近年来理所当然受到了人们的质疑。与之相反，这是在教师的示范作用下，在班级内建立起注重群体和表达善意的基调，每个学生都能从中受益。

玛吉·比特尔（Maggie Bittel）是一位资深小学教师，她指导学生相互“鼓劲”（put up）[玛吉·比特尔并非第一个发明“鼓劲”（put-up）一词的。]（与“打倒”［put down］相反），这是引导学生们认可他人良好品行或个性的好方法。首先，如果学生们合作得不错，她就会有针对性地称赞整个团队。然后她会让学生列出自己身上有哪些自己欣赏的特点和特长，让他们为自己鼓劲。全班学生可以讨论自夸和了解自身优势之间有何区别，讨论称赞同龄人的外在品质和内在品质有何区别。

比特尔会朗读书中的故事，里面的人物通常自尊心较弱，然后让学生回忆难过时被人鼓励、重新振作的感觉。最后，她让班级中每位学生负责留意一位老师或同龄人一整天。快放学时，学生们在经被观察者和观察者同意后，在写出的卡片上分享他们注意到的事情。有时指定的观察者的身份是保密的，有时大家知道自己的观察者是谁。最后，比特尔在教室中布置出鼓劲墙，让学生们（经比特尔允许）贴出他们为同龄人写的话。比特尔会介入这项活动，暗暗鼓励学生们留意那些收到的鼓劲留言比较少的学生。

到了高中，班级人数较多，学业压力增大，老师们很容易忽略学生的身心健康。阿莉莎·伊夫（Alyssa Yff）是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的一位社科教师，她将学生的身心健康摆在首位。她请每位学生都完成一项名为“我的历史”的项目，将历史学的方法和原则与社会情感学习融合起来。每位学生展示时，伊夫都会表扬学生的创造力，重点提及与众不同之处。整个学期剩下的时间中，她都会将这些项目贴在教室里，如果学生出现分歧或“无法完全达成一致”，她就会参考项目里的内容。

伊夫认为，对教师来说，了解每位学生至关重要。她邀请学生吃午餐，亲自出现在体育和美术活动现场，鼓励学生课下来找她。“孩子信任你就会来找你，”她说道，“你需要从社交和学术两方面来培养他们，倾听他们的声音，不只是用耳朵听，要始终以身作则，创造安全的气氛。”伊夫明白，如果学生没有安全感，就不会好好学习，而尊重是相互的。倘若一个学生回答错了，别的孩子大笑，她会说：“好，让我们看看你掌握得怎么样。”伊夫创造了感情安全的学习环境，她的学生可以将新想法付诸实践。

创造肢体语言词汇表。警惕攻击性肢体语言对社交和教学安全来说都很重要。怒目相视或恶意眼神交流会让学生感到紧张、受威胁，从而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课程。初高中阶段，回答错误或表达过激观点也许会被同龄人报以偷笑或白眼。如果这在班级文化中成为常态，学生在学习中就不太乐意挑战自我。感到自我表达不安全，或受到由少数具备攻击性的学生设立的不成文规定限制，都会削弱课堂学习的效果。

在发展成麻烦之前把问题解决掉必然是最佳选择。在课上花20分钟左右，请学生列出孩子之间不说话就能实现的无礼行为。向他们解释，尽管我们不说话，但身体还是能传达意思，这就像带着字幕的静音电视一样，我们的肢体语言也有字幕。请学生列出肢体语言，在每个边上写出“字幕”，说明代表的意义：

孩子列出的一些肢体语言可能与课堂无关，没问题。关键在于让学生承认自己的肢体语言别有含义。在课堂时间探讨此事，可以向学生传递这样的信息：老师对此绝非一无所知，你对待学生安全问题的态度很严肃。

将说闲话和散布谣言定义为暴力形式。学生们生活在轻视心理攻击影响力的文化之中，因此有必要明确损害同龄人关系是一种暴力。对同龄人关系造成伤害的最常见途径之一即说闲话和散布谣言。告诉你的学生这两种行为与失去友谊之间的关系。向他们解释说闲话会产生的连锁反应，两个人之间传的话会扩散，最终导致目标被排斥或遭遇他人骚扰。

想要解释清楚这个过程，可以在黑板或白板上画三个同心圆。在中间最小的圆圈里写上一些虚构的闲话，如：“你听说她在聚会上做了什么吗？”请学生假想两人对话，然后让他们现实地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将他们的反应放进第二个圈子。继续下去，如有必要可添加更大的圆圈，直到闲话攻击目标遭受损失或关系受损为止。

这项练习旨在让学生明确，闲话和谣言不仅是话语。喊别人荡妇或同性恋不仅会伤害这个人，这些说法还会诱发更多人对这个人进行虐待。也许同龄人会带着奇怪的眼光看待那个人，窃窃私语或怒目相视，在网上骚扰他们，不和他们说话或直接当面侮辱。这一切发生的源头都在于两个人：在一开始的小圈子最先说闲话的两个人。霸凌和攻击并非总是直接发生的。

做一名“懂行”的教师。接受教师培训时，我懂得了即使时间紧迫，也要花五分钟和学生玩游戏，让紧张或疲倦的学生恢复活力，这样剩余的课堂时间才会更有效，虽然这样做意味着会失去宝贵的教学时间。同样的，花时间与学生谈论社交文化能够帮助你打造班级发展所需的安全和凝聚力。我发现有三类对话对学生奏效。第一类即探索我们彼此之间的社交义务，这样的谈话能够让学生思考处理社交难题的规则：

第二类谈话聚焦于心理攻击和成年人时常忽略的行为。

第三类谈话用于窥测学生对霸凌的见解。

在北卡罗来纳州，一位高中老师通过邮箱或Survey Monkey问卷调查网站提出这些问题。她会随机向学生提问：“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安全吗？我做得怎么样？我需要做些什么？”学生可以选择私信回复或匿名回复问卷。

许多女孩认为成人对女孩的闹剧一无所知，人数之多让我感到震惊。请别低估使用“官方”课堂时间讨论这些问题的强大力量，这种做法能让你传达这样的信息：你是“懂行”的老师。花点时间与学生讨论，快结束时告诉学生，有问题可以找你或其他可以提供帮助的人聊聊。

一些教师会先请学生通过邮件表达自己关心的问题，或设置一个“建议信箱”让孩子们匿名汇报问题。小学过后的阶段，邮件是一种理想选择。高中辅导员朱莉娅·泰勒建议教师引入话题时首先告知学生：“如果你感觉在我的班级中不安全，或需要帮助，给我发邮件。我保证会对你所写的内容保密，除非你面临受伤的危险。我们可以聊聊这个问题，一起想对策。别心神不定地在我的班级里度过36周。”只要小心谨慎地调查被“提名”的霸凌者或攻击发起者，这种途径就会非常有效。一些学生会谎称自己被伤到了或受到了攻击，借此找同龄人麻烦。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应从不同角度调查被指控的学生，别急于下结论。

做孩子的军师。当女孩还小的时候，干预她们的社交危机很容易就能成功。对初高中教师来说，成功概率则小得多。青春期复杂的关系问题和冲突很难修复，作为教师，做一名愿意倾听、陪学生一起做头脑风暴、表达同理心的参谋会带来最持久、最直接的帮助。大部分青少年渴望的是有人愿意按他们本来的模样看待他们、倾听他们，还希望知道生活并非完全失控。

第十章我为家长介绍的“女孩方案”决策工具就是解决青春期麻烦的绝佳策略，它能帮助学生整理出处理社交问题的种种选项，这样就能判断出最有效的策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教师使用“女孩方案”会更有效，因为在这方面教师比家长更理智、客观。和学生一起分析，既可以帮助她找出解决方案，也可以让她明白你关心她。对挣扎中的学生来说，这是能感受到关爱的时刻。

对家长设定限制。如果与家长交涉时需要请一位高层管理者做伴，这并不代表你很失败。必要时应寻求帮助。谈话时有另一人在场，尤其是你的上级，可以强调你在家长面前的权威性，在谈话偏离方向时也可以得到支持。注意那些可能质疑你对事件描述的家长，别怀疑自己。尽管家长的否认也许并无恶意，且通常是出于保护孩子的欲望，但你要信任自己，保持镇定。

同样的，在必要时结束谈话。如果你感到没有受到尊重、缺乏安全感或不舒服，你有权表示：“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暂时结束谈话，改天再聊，这次讨论的气氛让我感到不太舒服，我们都应该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联系。”你的教师职责并不包括充当出气筒。

以身作则。教师研修班结束后，我常常被一两位老师拉到一边。“你记得你给学生做过的霸凌主题演讲吗？”他们问道，“你应该再给老师们讲一遍。”我们都笑了，但问题很严重：教师自身也难免会有攻击行为，他们的行为常常会损害学校关于善意和尊重的教导。教师本身也会组成特殊小团体、说同事闲话、排斥新老师，这些行为中有些很容易被学生观察或听到。在我曾任教的一所学校里，一位老师建议我，校长不在场时违纪没关系，因为她太严格了。此时，我们正站在20名九年级女孩面前。

我们并不指望每位教师都像天使一般。但如果我们自己不承担社区责任，就很难将我提及的这些反霸凌要求传递给学生。一些老师称自己的工作不包括做社工，只是教书而已，对此我不敢苟同。我们不仅要在智慧和学术探究方面为学生树立楷模，同样也要在良好礼仪和公民身份方面身正为范。

培训教师辨认和规范另类攻击行为并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关键在于我们是否希望他们采取行动。我问小学教师肯德拉怎样判断自己班级中的另类攻击行为，她说很明显。“（女孩变得）垂头丧气，她们的性格变了，面部表情变了。看起来似乎身处悲伤和恐惧之中……连她们的姿态也变了。听起来很傻，她们就是垂头丧气的——在老师面前这样，在一群朋友面前也这样……一下就能看出来了。我会让孩子冲我笑笑，很多时候我会说‘笑一下’，如果她们真的笑不出来，你就知道出问题了。”

诚然，即便是最关爱学生的教师也会错过隐性攻击行为。肯德拉警告说：“她们会努力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在伤害别人，你需要认真观察孩子的脸，看看到底是谁被排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我曾经的室友珍妮自己是老师，也曾被人当成霸凌对象，但她还是会沮丧地回到家，因为她实在看不出普琳西丝是在什么时候对脆弱的马娅施行心理虐待的。在这些情况下，只能指望孩子本人亲自解释。如果她认为老师会轻视或无视她的痛苦或敷衍对待这些问题，她也会保持沉默。

谁都不应依靠短暂的同情或个人经验来对抗传染病一样的霸凌行为，只有通过可操作的公共规则和系统的教职工培训，我们才能真正着手解决这一问题。如果我们不将管制另类攻击行为作为学校管理层的责任，孩子们依然容易遭遇霸凌和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