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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月十角馆事件 作者:绫辻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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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一日,星期一,下午两点。仅有两位顾客的来梦。 希早子与架场久茂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想早点知道详情的希早子,硬是请架场悄悄溜出研究室,来了这里。 “你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吗?”架场问道。 希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还有点痛,但是没什么大事了。说是骨头没有异常,也不会留下伤痕。” 不过,心灵受到的创伤似乎还需要时间愈合。希早子也明白,自己的声音显得软弱无力。 “也许应该早点儿采取什么措施,可我也没什么把握。再说,我没有想到连道泽君也会遭遇这种不幸。” “没关系。我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连我也万万没有……” “不。那么晚让你一个人回去,的确是我的责任。真对不起。” “没关系。” 当时,希早子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塞满沙子的人偶胳膊重重地击打着她的肩膀和背部。 在绝望的深渊之中,希早子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说着“必须杀了你”、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虽然她没有余力辨认对方的容貌,但是,那的确就是飞龙想一的声音。 而且,紧接着喊出“住手”的声音,也是…… 混乱的脚步声,紊乱的呼吸声。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希早子就被扶了起来。天色很暗,加之路灯是逆光,所以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然而—— 尽管说话方式全然不同,但那名自称是“岛田洁”的男子,发出的还是飞龙想一的声音。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无法解释得很清楚。但是——”架场久茂将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两根大拇指咯咯地敲着桌子的边,“一开始就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事。比如说,那桩发生在只有飞龙君才能进入的仓库里的奇怪事件;自暴自弃的态度和话语,特别是在母亲亡故之后,就更加明显了。另外,道泽君说过,在他的工作室里看到了让人震惊的画。我也去过他的工作室,但是没有像你那样仔细地看过他的画。所以,听你描述之后我才明白,飞龙君的画都含有‘死亡’的主题。而且,在那些画作中,将‘死’之人的脸,无论男女老幼,看上去都像是飞龙君自己的脸。” “是啊,至少在我看来就是那样。” “他不断在画中‘杀死’自己。我想,恐怕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吧?在画作之中,无意识地将‘死亡’赋予自己。浅显地说,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着强烈的自杀愿望。所以我不由得怀疑,所谓要害他性命的可能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但是,我当然不能将这种想法告诉他。 “进入一月中旬,我才确定自己的怀疑没有错。那时,那个杀人犯辻井雪人死在公寓里。飞龙却收到一封信说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当我知道这件事,又听你说了案发时形成的密室,觉得除了认定是自杀以外,无论如何也没有其他的解释。尽管如此,倘若还坚持认为那是他杀的话,那么只能考虑‘飞龙想一自己就是凶手’这种可能。他是公寓的所有者,手上有备用钥匙。说起来,这只是纸上谈兵,当然不能就此认定他就是所有事件的凶手。所以,上星期三我停了课,去查了一点东西。” “就是你说出远门的那次?” “嗯。有工作压着,所以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觉得宜早不宜迟,所以就去了。” “你去了哪儿呀?” “静冈。”说到这儿,架场停顿了一下,叼起了一根烟,“我在飞龙曾经的住处附近转了转。我呀,本来就不擅长打探消息这种事儿。” “打探消息吗?” “是啊。我并不擅长这个,所以费了一番功夫,但也是值得的。我好不容易从附近一家主妇那里探听到一些事情——从前年夏天起飞龙君的病情以及他住院的地方。正如我料想的那样,飞龙君只对我们说他病了,其实他患的不是肉体上的疾病,而是精神疾病。 “据那个主妇说,前年六月下旬,飞龙君闹着要自杀。他在工作室门框的横木挂了根绳索,正想上吊的时候,被他母亲沙和子发现,闹得天翻地覆。当时,他的精神处于极度错乱状态,沙和子想方设法哄他,把他带到了市内的某家精神医院。唉,我打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些事情。 “我立即走访了那家医院,见了一下飞龙君住院期间负责治疗的医生。医生是要绝对保守秘密的,所以我觉得可能什么情况都打听不到。但是,当我详细说明这边发生的事件后,医生出乎意料地告诉了我一切,他还说也许尽早让他再次住院为好。 “简单地说,他似乎得了相当严重的神经症。医生说他有一种比自杀更强烈的臆想,那就是认定自己非死不可。其原因多半在于他年幼时犯下的错误,不断责备自己的强烈意识成为他心中一个巨大的精神创伤。这创伤就是二十八年前让亲生母亲等数人死亡的那起事故,以及其后的‘杀害儿童事件’。 “去年夏天,医生让飞龙君出院,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在某种程度上有所稳定,但最大的理由则是他的养母沙和子的存在。 “那位母亲,怎么说好呢?是一个盲目地爱着他的人,她是为了飞龙君而活着的。正因为如此,他似乎也明白,如果自己死去,恐怕母亲也活不下去。所以,她的存在会成为一种‘阻碍’。医生认为飞龙君今后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才同意让他出院。出院的时候,医生还建议他们最好搬到别的地方去。就是说,还是要尽量避免刺激有关‘罪孽’的记忆。 “半年前,飞龙君的亲生父亲飞龙高洋去世。所以,飞龙君的母亲便决定搬到京都来。我想,他们不愿意被静冈的左邻右舍看到,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这么说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希早子说出了突然想起的事,“我曾听说,如果让精神分裂的人画画的话,他们通常不怎么使用中间色,而是多用原色,飞龙先生的每幅画都是如此。” “对,是这样的。”架场点点头,“梵·高就是这样。不过,神经症和精神分裂病是两码事,但也不能因此说梵·高没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尽管如此,架场老师,为什么二十八年前的精神创伤会突然复发呢?既然是那样根深蒂固的创伤,似乎应该更早一点表现出什么症状来,可是……” 对于希早子的疑问,架场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半瓶子醋。归根结底,这类病的起因还是个谜。只是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遗传性是起因之一。无论是父亲高洋的死法,还是从表兄弟辻井雪人的事来考虑,不可否认,他生来就具有这种体质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幼年时的异常经历也是一大原因,但要是把它和发病直接联系在一起,说不定也是不科学的。” 架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想这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他继续说道,“比起精神分析,最近倒是有关大脑生理学的研究兴盛起来。什么弗洛伊德,说起来就是一种宗教。这样说起来就很极端了——只要有人参与,不管是什么都被当作宗教现象。算啦,不说了。我想这可不是我这号人能说明白的,所以希望你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仅仅作为一种猜测,听听就行了。” 1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 清洁却冰冷。犹如牢笼般的房间。房间一角,是抱着大腿的我。是啊。 我总是——我的眼睛总是注视着漆黑黯淡的死亡深渊。 ——1 (你非死不可!) *** “飞龙想一的心中一直存在着可以被称为‘奔赴毁灭的冲动’。他有这种让自己走向‘死亡’的动力。弗洛伊德曾使用过‘死本能’这个说法,说飞龙具有这种‘死本能’也不为过。他幼年时的‘罪过’,就是其具有这种倾向的有力依据。 “小学、初中、高中,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一个性格内向、非常孤独的少年。但学校的老师也好,同学也罢,至少接触到的都是正常的他。所以就这个意义来说,他的精神生活可以说是健全的。 “在他画画的时候,将自己犯的‘罪’投射在画中。通过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画作,由此来不断地进行告白。说起来,他以某种忏悔性的行为来清除自身的罪恶感,即使是在无意识之中,也拯救了自己。我想,在他的大学时代也是如此吧。 “可是,大学毕业后,他没有就业,回到老家。对于蜗居在家打发日子的他来说,究竟留下了什么呢?除了与母亲有接触以外,就只剩下自我对话了。他挥笔不辍,创作着为自己而画的作品。然而,这时已经没有了告白对象,画画只能让他越陷越深。 “他终于走到了试图自杀这一步,但是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被母亲发现了。看到母亲的身影,他重新考虑——为了她,自己必须活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架场的口气淡漠地犹如讲述故事一般。 “整整一年的住院生活使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稳定。也许,他连一年前自己试图自杀的事都忘记了。可我觉得,这期间他可能一直拼命地和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冲动作着斗争。恐怕,他一边灌输给自己‘必须为母亲活下去’的信念,一边维持着自己逐渐向死亡倾斜的人生。得到出院许可,搬来京都的时候,他的心或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八月,他看到报纸上的列车事故和杀害儿童事件的报道时,内心只是稍稍摇曳了一下。然而,令他内心彻底失去平衡的诱因,大概就是九月在这个来梦与我的重逢吧。 “他在我的脸上看到了某样东西,那就是被埋在意识深层的唤作‘正茂’的孩子的面容。从那以后,他就频繁地感受到了‘记忆的痛楚’。 “从此之后,飞龙想一的身体之中,诞生了另一重人格。这个飞龙的第二人格,才是一连串可疑事件的实施者,也是那个写信的人。 “第二人格,那是潜伏在想一心中的告发者,也是令想一赴‘死’的推进者。这个‘他’认为自己与飞龙想一不是一个人,自己必须杀死想一。‘他’还认为必须在让想一认清罪行后再杀死他。其实,这其中也许还包含着对杀死‘他’的亲生母亲实和子的复仇。 “‘他’先是执拗地骚扰想一,接着又写信逼想一‘回想’自己的‘罪过’。 “可是,在下一步——以‘审判’或‘复仇’为动机,杀死想一——之前,‘他’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这就是杀死养母池尾沙和子。 “稍作整理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他’非杀死想一不可,但想一不得不为沙和子活下去。因此,‘他’必须在杀死想一之前杀死沙和子——必须抹杀掉想一活下去的理由。” “老天啊!” “‘他’在正房纵火,顺利地葬送了沙和子。‘他’又写了一封告发信,说这是飞龙的‘罪过’,企图使自己作为‘执行者’的立场更加正当化。在这之后,‘他’本应用某种方法——比如毒药或是定时装置——杀死想一,这样一切都可以就此完结。 “但是,就在此时……” 2 道泽希早子—— 啊,她那凝视着“生”的双眸,是那样熠熠生辉。 ——2 (那个女人也该杀!) *** “就在此时,道泽君出现在他的面前。”架场说道。 “我吗?” 架场向感到意外的希早子点点头,继续说道:“飞龙君在这儿与你见面并聊天,我想他一定是被你吸引住了。接触到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你,他肯定受到了不少感化。对于自己心中突然产生‘生’的冲动,恐怕他自己也非常困惑吧? “第二重人格的‘他’察觉到替代沙和子出现的你,于是,‘他’迫不得已停滞不前。 “另一方面——此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在和你接触的前后,想一大学时代的一个朋友出现了,就是那位名为岛田洁的男子。岛田曾与想一住在同一幢公寓,可以说是想一的心灵依托。他发现了从岛田那里寄来的信。 “通过与你的接触,想留住‘生’的想一,殷切希望这位岛田出现,来帮助现在的自己。 “过了年,岛田给想一打来了电话,想一将一切告诉了岛田。正如想一期待的那样,岛田一听说他陷入了困境,立即从各种角度分析了他的话,想助他一臂之力。 “岛田提出的观点之一就是‘绿影庄的房客都是凶手’。岛田说他调查了二十八年前的报道,指出那上面记载着的事故遇难者与绿影庄的房客姓氏相同。想一信以为真。 “关于这件事,当初我从想一那里听说时,总觉得奇怪。这也太过偶然了吧?荒诞不稽,毫无真实感。 “于是,我上周去静冈的时候,请在当地报社工作的朋友调查了一下。我立刻知道了真相,那就是—— “二十八年前死于事故的乘客,除了飞龙实和子以外,确实还有四个人。但是,这四人没有一个和住在公寓里的人姓氏相同。 “这时,我不得不对那位时常与想一通话的男子的存在抱有很大的怀疑。” 3 岛田洁。 来到这里以后,一次也没有和他联系过。现在,他怎么样呢? 他担心着我吗? ——1 …… *** “可是……”希早子的声音在颤抖,“可是,架场老师,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飞龙大学时代那位名为岛田洁的朋友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他住在大分县,参与过中村青司设计的建筑物中发生的案件,这也是事实。去年夏天,从静冈转寄给飞龙想一的信也确实留在工作室中。从邮戳和笔迹来看,应该是岛田洁写的。 “你已经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吧?我说的是在今年一月以后,飞龙联系到的那个‘岛田洁’。用不着我这样啰唆地解释吧?实际上,你不是也见过那位‘岛田’吗?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架场眨眨眼睛,继续说道:“这位‘岛田洁’并不是真正的岛田洁。他打来的电话也好,电话里的对话也好,都是飞龙的幻想。换一种说法就是,所谓的‘岛田洁’就是飞龙的第三重人格。” “第三重人格……” “是的。”架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精神医学似乎认为所谓的人格分裂是癔病的一个症状。通常人们都知道双重人格,但实际上,以前也曾有不少关于多重人格病例的报告。 “广为人知的病例包括在美国医师莫顿·普林斯的著作中,那位三重人格的十八岁少女。普林斯将这少女命名为‘圣女’、‘妇人’与‘恶魔’,似乎就是因其拥有三个不同的人格。听说,还有被观察出至少拥有六个不同人格的法国病例。不过啊,更厉害的要算那个‘西贝尔十六重人格’了,在日本也成为争议一时的话题,你没听说过吗? “可是,像飞龙想一这样以一个人格为基础,其他两个人格在短时期内交替出现的症状,我认为是非常特殊、极其罕见的病例。 “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由于他遇到了你,感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一种‘生’的冲动。但是,在他的意识深层中,他认为这与自己极不相称,自己无论如何无法容忍这种冲动。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像你那样生活。何况,如今还有人要加害自己。 “于是,他发疯般地殷切期望某个可以信赖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鼓励自己,帮助自己。这就导致了‘岛田洁’这一新人格出现。 “以第三重人格出现的‘岛田’与第二重人格的‘他’相反,承担了帮助飞龙的责任,令想一能够向着‘生’迈进,就像之前真实的岛田做的那样。 “这里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岛田’并不知道逼迫飞龙去死的‘他’的本来面目。相反也是如此,即‘他’也不知道‘岛田’的本来面目。 “所以,飞龙跟‘岛田’商量事件时,‘岛田’立即按照他的观点对此进行分析,努力帮助飞龙。列车事故的新闻报道也好,指出存在着暗道也好,就‘岛田’而言,绝对没有欺骗飞龙的意思。我想,他始终想以老友岛田洁的身份,发挥名侦探的作用。 “另一方面,由于你和‘岛田’的登场而暂时销声匿迹的‘他’,通过某个机会——恐怕是个偶然的机会——得知绿影庄的房客辻井雪人是‘杀害儿童事件’的凶手。‘他’将辻井的罪行和二十八年前飞龙的罪行等同起来,想要杀害作为‘另一个飞龙想一’的辻井。 “杀害辻井以后,‘他’趁势转向下一步行动,将飞龙与‘生’的关联再次斩断。为了引导飞龙走向‘死’,必须除掉的人便是道泽君你了。这之后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吧?” 架场继而说道:“上星期四,‘他’准备付诸行动。‘他’埋伏到夜半,尾随在你的身后进行袭击。‘他’想用装满沙子的人偶胳膊打死你。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岛田’现身,阻挠了‘他’的行动。在此之前,‘岛田’只是在那个工作室里断了线的电话中出现过。事到如今,出于飞龙更加殷切的邀请,‘岛田’作为活生生的人现身了。 “‘岛田’从存在暗道这点推理出凶手是外面的人。为了填补飞龙最后的记忆空白,‘岛田’更是回忆出‘正茂’这个名字。就这样,他得出的结论是,我是‘正茂’的弟弟,为了复仇而加害飞龙。 “自以为从凶手手里救出你的‘岛田’,决定亲自解决事件,命你在星期五的正午时分去绿影庄。随后,在第二天早上,给他心目中的凶手——也就是我,打来电话。” 说到这儿,架场看了一眼希早子。希早子觉得他像是在等待什么回话似的。虽然她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后来嘛,就无关紧要了。”架场说道,“京都府的川添刑警——前些时候你也被他传讯过吧?据说,他们其后检查了一下飞龙使用的房间。结果从工作室的书桌抽屉内发现了和那封信一样的信笺纸。还有,听说在公寓房间内的衣柜里面藏有血迹斑斑的对襟毛衣。已经得到证实,那上面的血型与死去的辻井的血型一致。 “开始我也说过,大体来说,这不过是我对于可见的表象进行的一种解释。” 说着,架场浮现出可以理解为自嘲的浅浅笑意。 “专家迟早还会提出不同的解释吧?现在,飞龙君自己也许还在拼命考虑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您怎么这么说呢……不过……”希早子难以忍受似的开口说道,“不过……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真相吗?”架场喃喃自语,随即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这个嘛……” “架场老师,”希早子狠了狠心问道,“我很介意那个因某些原因身亡的架场老师的哥哥。其实,他的名字不是‘正茂’吧?” 她觉得不可能存在这种偶然。 “实际上,飞龙先生害死的根本是别的小孩吧?” 可是,另一方面,希早子也感到疑惑。 为什么架场不更早采取些积极的措施呢? 他说过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但是,这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不是应该更早采取行动吗?比如说,和那位川添刑警商量一下。这不是身为朋友理应采取的行动吗? “喂,架场老师,到底是怎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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