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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空气般存在的我  作者:中田永一

撑着伞的行人在车站前的十字路口来来去去。车流量很大,妈妈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虽然还不到这个季节的日落时间,但因为天空被雨云遮蔽,光线昏暗。我向爸妈解释临时必须在车站前和朋友碰面。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了,我请妈妈在车站大楼的入口附近靠边停下。

“这个你带去。”

坐在前座的爸爸把伞借给我。

“不要弄到太晚哦!”

妈妈开车走了。后车灯渐渐远离,驶入车阵。

我走进车站大楼寻找莲见惠一郎。因为不知道他被叫去的详细地点,除了到处寻找没别的办法。车站大楼是三层楼建筑,一楼是超市,二、三楼是百货服饰。但冷静下来一想,事情有这么严重吗?我停止跑步,开始走着寻找他的身影。

莲见惠一郎的确被人叫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但搞不好只是小小的恶作剧。把人约出来却根本没人出现,让莲见惠一郎空等一场的那种。若是如此,我就不必那么着急了。

楼梯没什么人走,总是静悄悄的。大家几乎都搭手扶梯在楼层间移动。我找完二楼,到位在后方的楼梯时,往下注意到楼梯转角平台那里,有一名体格非常瘦小的少年,他是穿便服的莲见惠一郎。但他不是一个人,三个小混混围着他。也许这样是给他们贴上小混混的标签,但那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很吓人,完全是分类典型,他们就是不良少年。染过的头发,配色夸大花哨的服装,威吓众人的站姿,如果用小混混这个字眼进行图片搜索,搜索结果大概就是他们三个人。他们把莲见惠一郎逼到墙边。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气氛很可怕。

“莲见同学!”

我从二楼叫喊。莲见惠一郎抬头发现我,脸色沉下。那是种最不想被人看见的场面却被我撞见的尴尬神情。

“星野同学……”

“你遇上什么麻烦吗?”

“嗯,算是吧。他们正要抢我的钱包。”

“原来你还有心情这么冷静地说明现况啊”,我虽然这么想,但他额头冒着汗。那些小混混个子很高,在他们围绕下靠着墙的莲见惠一郎,简直像一只被三头老虎逼得走投无路的小老鼠。

但有一件事更让我觉得奇怪。莲见惠一郎说出我的名字时,那些小混混互相交换眼色,露出该怎么办的神情。会不会他们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他们并不是碰巧经过这里。会不会和自称我朋友而把莲见惠一郎叫出来的人有关?

先说结论好了,我的推测没错。后来才知道,他们很可能受雇于人。应该是有人通知这三个小混混,要他们这个时间和地点找莲见麻烦,给他好看。

“藤川啦。一定是他安排的。”朋友A后来发这样的短信给我。真假姑且不论。

“那个……”我怯怯地朝楼梯平台说。

必须设法脱离这些小混混的包围。他们回头看我,莲见惠一郎趁这个机会悄悄贴着墙移动,想离开他们。

“慢着,事情还没完。”

一个小混混抓住莲见惠一郎的肩膀。他露出很痛的表情。

“我们找他有事,你闪开。”小混混对我说。

“放开我。”

莲见惠一郎甩开那只手。其中一个小混混仿佛不能容许他反抗的态度,抓住莲见惠一郎的领口威吓他。我很害怕,想赶快离开这里。旁往边一看,墙上有火灾警报器就了按下去。

一按下按钮,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便响彻整座大楼。

“趁现在!”

我一大喊,莲见惠一郎一点头,便跑上楼梯。小混混们因为警报器分神,但立刻就想把莲见惠一郎追回。我伸出透明手臂,绊了抢先的那个流氓的脚。他腿一软,踉跄一下往前扑。第一个都这样了,跟在后面的两个顺势被堵住,无法立刻追上来。

我们跑过二楼。这里挤满小小的店家。因为警报器一直响,客人和店员都站在通道上四处张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边跑边看后面,那三个小混混追过来了。每经过一家服饰店,我就用念力把衣架拉到他们面前。虽然对不起店家,但小混混闪不过突然滑到眼前的衣架,全部撞上跌倒。我们则争取时间,拉开距离。

我们推开行人跑下手扶梯,在一楼的超市里狂奔。怕被人群冲散,不知不觉就牵起手。我们躲在货架后观察情况,他们也来到一楼分头寻找我们,看起来很生气。我们想逃到外面,却半路就被发现了。

“找到了!”

其中一个朝我们跑来。他旁边就堆着一座特价罐头小山。我伸长透明的手,用力把罐头推倒。横向突然飞过来的几个罐头打中他头部。其他的罐头也倒了,滚落在吃痛的那家伙脚下。

对于另外两个从别的方向赶过来的家伙,我则是推附近的购物车撞向他们。闪过一车,又有另一车滑来。店里的购物车像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陨石般朝他们身边集中,把他们困在那里。超市的客人和店员对警报声、小混混的斥骂声、罐头山倒下声,以及自行滑动的购物车不知所措。

我们从超市后方来到车站大楼通道。这个出入口在车站售票口反方向,很少有人走。有一道沉重的玻璃门,我和莲见惠一郎穿过那道门总算来到外面。雨滴从空中落下,我的一只手一直紧握着雨伞,却抖得撑不开伞面。绊倒流氓的触感还留在手上。我好不容易撑开伞,和莲见惠一郎靠在一起躲在伞底下。

身后传来声音,他们三个正全速在车站大楼的通道上奔跑。玻璃门敞开,他们一定打算像火箭一样从那里冲出来抓我们。但就在他们要出来时,我伸出透明的手用力关上厚厚的玻璃门。玻璃门很坚固。因为他们整个人撞上去也没坏。

趁他们痛得哀叫,我们跑到行人很多的十字路口。混进撑着伞的行人中,总算放心喘一口气。

湿湿的路面反射了路灯的白光。雨滴打在爸爸借给我的黑色绅士伞上,啪嘁啪嘁的声响很像烟火的声音。莲见惠一郎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是刚才一直和我牵在一起的那只手。我当着他的面闯下大祸了,又不能告诉他念力的事,这次也说是幽灵好了。

“原来,根本没有幽灵啊。”可是,他却突然说道。

他忽地停下脚步,肩膀露在雨伞遮蔽的范围外。

“避难训练那天,不是幽灵在楼梯上拉住差点跌下去的我,是星野同学,因为手的触感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我发短信和朋友A商量。她怀疑幕后黑手是好朋友圈子里的帅哥藤川。藤川交游广阔,也认识他校的小混混。然后,因为他对我有意思而嫉妒莲见惠一郎(这是朋友A少女漫画看太多的幻想)。藤川大概找认识的女生假装是我朋友,打电话到莲见惠一郎家把他约出来,准备教训他泄愤。“可是拿这件事质问藤川不是上策。”朋友A在短信里这样写。在朋友圈子里,藤川的影响力很大。他总是圈子的中心,和他敌对恐怕就无法再待在圈子里了。

可是,我没有朋友A那么理性。第二天早上,我一在教室看到藤川就跑过去,用旁边的椅子当脚踏板,跳起来打他的头。已经来学校的朋友A一副呆滞的表情看着我的动作。

“你干吗啦!”

藤川摸着头低头看我。

“是你吗?”

“啥?”

“昨天的事!”

“什么昨天的事?见鬼了,我哪儿知道。”

藤川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他在装蒜吗?还是真不知道?我无法判断。我说出昨天的事,藤川双手环胸闭上眼睛,转了一圈脖子。然后,他朝着朋友A说:

“是你搞的鬼吧。”

被藤川点名,朋友A显得很惊慌。我正吃惊的时候,莲见惠一郎进了教室。他朝我看一眼,微微点个头,就走向自己的位子。

“莲见同学。”叫住他的是藤川,“钱包能不能借看一下?”

“为什么?”

莲见惠一郎很讶异。他们两个恐怕连话都没说过,难怪他会提防。

“你那里不是有一个星野的十日元硬币吗,就是召唤‘钱仙’那个。那天的事,我听星野说了。那时候的十日元硬币能不能借看一下?我想确认一件事。”藤川说。

莲见惠一郎朝我看一眼。我点头,他便从钱包里拿出十日元硬币递给藤川。藤川用指尖夹住硬币,前前后后仔细察看。他回头对朋友A说: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吧。你叫小混混打人,就是要连钱包一起把这个抢到手吧。”

我拿来当护身符的十日元硬币有铸造错误的痕迹。藤川是在游乐场捡到我钱包的时候得知的。他跑到自动贩卖机想买果汁,碰巧发现那枚硬币。

“那时我没在意,不过上次电视节目有播,说这种变体币很值钱。”

我的十日元硬币上,没有正面应该有的平等院凤凰堂[日本十日元硬币上的图案。——译者注],而是两面都像镜像般刻着“10”这个数字。藤川说这是一种叫作错打的变体币。制造十日元硬币时,前一枚硬币没从压模机上掉下来,还在上面就直接压在下一枚硬币上。变体币在收藏家间是以几十万日元在交易的。几十万日元?我好惊讶。

藤川说朋友A应该是发现那枚硬币的价值。我掉钱包时只有她那么好心地帮我找,恐怕就是这个缘故。

“八成想找机会据为己有吧?”

但我用那枚十日元硬币来召唤钱仙,借给莲见惠一郎,目标就变成他的钱包了。

“哦,可是,你有证据吗?”朋友A傻眼地说。

“没有,你叫我去哪里找,这些全都是我的想象。”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藤川耸耸肩,他将难得一见的十日元硬币还给莲见,然后转向我,在我头上乱搓一把。

“这是你刚打我头的惩罚!”

“住手!”

我一骂,帅哥藤川便跑到别的男生那里了,然后又像平常一样,朋友圈子愉快地笑闹起来。朋友A也一起,以机灵的话语让场面更愉快。聊得热络时,她看我一眼,露出微笑。我觉得背上一凉,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莲见惠一郎歪着头问。他要把十日元硬币放回钱包,我整理思绪,确认一个事实。

“莲见同学!那十日元,还、还我!”

放学后,我到莲见家拜访。门是拉门式,硬泥地上有鞋子。我很紧张地见了他妈妈。

他妈妈是个具纤细气质的美人。皮肤好白,长长的睫毛在眼角落下影子。

“惠一郎,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她握起儿子的手,简直就像戏里一幕。莲见惠一郎向母亲介绍我。

“这位是星野泉同学。”

我行一礼。他妈妈似乎有点提防。

“伯母好。”

“你好,星野同学。”

我脱了鞋,在玄关摆好。莲见惠一郎带我到他房间,我们一起看了他收藏的灵异照片。有些看起来像合成的,有些看起来很恐怖。不过他房间整理得好干净,和我被爸妈称为魔境的房间形成对比。伯母为我们送上红茶和切片蛋糕卷时,注意到我面前摊开的灵异照片,他妈妈担心地说:

“你不会怕那些吗?”

“不会。而且,我有一点点灵异能力。”

“灵异能力?”

“我平常看得见。”

我和莲见惠一郎对看一眼。我已经向他招认自己没通灵能力了,但今天是设定成有的日子。伯母离开后,我请莲见惠一郎用计算机帮我查一件事,在网络上搜寻十日元变体币的行情。在拍卖网站上,我的十日元硬币的确可以标价数十万日元。我们两个研究如何上网拍卖,就这样过了一个钟头。

我借用洗手间。洗完手来到走廊,窗外照进来的夕阳让整面墙发出橘红色光芒,整个家充满沉静的气氛。在回莲见惠一郎房间的路上,我发现他妹妹的房间,入口的拉门打开着。我停下来,往房里看。榻榻米房里只有一张书桌和衣柜。夕阳从挂在窗上的窗帘布上透出,书桌上放着她生前用过的小学生书包和装有全家福照片的相框。

走廊的地板响起脚步声朝我靠近。伯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华的事,惠一郎告诉你了?”我点点头。

“九岁的时候,因为意外……”

伯母站在我旁边看着女儿的房间,雪白的脸庞宛如虚幻的睡莲。让我忍不住想,因为姓氏里有莲这个字吗。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压死,从此她的心就常常失去平衡。莲见惠一郎会相信灵异现象也与妹妹的死有关。他希望莲见华的灵魂并没在当天完全消灭,至今仍在人世,即使只是一小块碎片也好。但也许他是为了母亲才这么希望的。

我做一个深呼吸,装作脚步不稳,踏进莲见华的房间。我站在房间正中央,举目四顾。

“怎么啦?没事吧?”伯母疑惑地问我。

这时候,房间的窗帘微微摇晃。窗户关起来,明明不可能有风吹进,窗帘却像波浪般起伏。伯母注意到了,出现倒抽一口气的表情。我按住胸口,故意喘气。

“就在,附近。”

伯母以发问的眼神望着我。我朝书桌上的书包看去。

“刚才,有个女孩在这里。”

啪的一声,相框自行倒下。我走过去,重新摆好。那张照片看来是旅行时拍的,是父母与两兄妹的合照。莲见华是名长得很像母亲的少女。

伯母在房门口屏着气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她在努力了解现在正发生着什么。我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她的手连指尖都是冰冷的。她虽然很害怕,却没甩开我的手。我一拉,就跟我进了房间。

“请坐在这里。”

我请伯母在书桌的椅子上坐下。她坐下来抬头看我。我把双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她。

“我听得到声音,去世的人的声音。”

伯母穿着领口敞开的衣服。看到她消瘦而突出的锁骨,我很不舍。当面失去女儿,会有有多大的悲恸施加在她的骨骼上呢。伯母的手叠在我放在她肩头的手上。

这时候,衣橱里传来一阵怪声。好像有人躲在那里,是用指甲从衣橱里抓门的声音。

“惠一郎?”伯母叫道。

大概以为儿子躲在那里。当然不是。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莲见惠一郎出现在房间门口。见到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和把手放在她肩上的我,觉得很奇怪。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段时间,衣橱里还是发出声音。除了刮东西的声音,甚至还有挂着衣服的衣架摇晃声。我走到衣橱那里,胆战心惊地打开门。伯母倒抽一口气,里面没有人,只有莲见华的衣服。声音停了,但衣服还在摇晃。

我往衣橱深处看,发挥想象力。勾勒出女孩抱着膝盖躲在那里捉迷藏的样子。我像要配合她的视线高度般蹲下,弯着身子,呼唤我想象出来的女孩:

“你好。你怎么躲在这里呢?”

莲见华,她就在这里,我这样暗示自己。因交通事故当场死亡而离开人世的少女,在相框里展露笑颜的少女,她就抱着膝盖坐在衣橱里,有话对我说。我竖起耳朵倾听。

“嗯,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的,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点点头,莲见华便站起来。

啪的一声,窗上的月牙锁开了。窗户猛然打开,风吹进来,扬起窗帘。伯母尖叫起来。莲见惠一郎也吓了一跳。两人仿佛被莲见华的幽灵摸了手般,望着自己的右手。我所想象的莲见华微微一笑,消失在窗外,化在风中,飞往天空的彼端。

我吁一口气,当场坐倒,就像紧张解除后的全身虚脱。

莲见惠一郎扶着我到餐厅。我们三个人围着餐桌喝热茶。我看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我说自己在莲见华的房间里见到她的灵魂,她在衣橱里,有话要我转告伯母。这些全都是我编的,但伯母相信了。

“妈妈,不要挂念我。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伯母含着泪点头。

我走出莲见家,深深行一礼。“下次再来玩哦。”听伯母这么说,我好高兴。莲见惠一郎送我到车站。他推着脚踏车,走在我旁边。每次经过路灯底下,车轮便在柏油路上形成影子。莲见惠一郎向我道谢。今天这场骗局是我们两个一起安排的。骗人虽然不好,但我们相信有善意的谎言。

到车站附近,还舍不得分手,我们在人群交错之间站着说话。许多人来来去去,天空是深海般的深青色。

“我好羡慕星野同学,要是我们也有那种超能力就好了,我妈妈就能救华了。可以在车子快压到华的时候,用超能力把她推开。也许她就不会被车子撞到了。”

长长的睫毛底下,莲见惠一郎的眼睛微微泛红。一直看着那张脸我会呼吸困难,所以我便抬头看天,星星开始闪耀了。我向他坦承念力的事,但还没告诉他知道秘密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只有一个办法能保护他不让他被灭口,可是要说这件事实在太尴尬了,因为根本就像要挟嘛!拒绝就会被灭口,哪有这样的。

“对了,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我问他,“刚才在小华的房间里,窗户打开的时候,你们都看着手对不对。”

戏快演完的时候。我用透明手臂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扬起窗帘。那时候,莲见惠一郎和伯母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我实在想不通。

“那招我也吓了一跳。那是星野同学用超能力摸了我们的手吧?”莲见惠一郎这样告诉我。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触感吗?”

“很像是一只小手。简直就像真的是华来摸的。”

“哦……”

我看着星星想:真奇怪!因为我根本没这么做。


亲戚姐姐平安生产了,我们探望刚出生的小宝宝。在妇产科的停车场刚好遇到开着车出来的大舅公。大舅公一看到我,就豪迈地笑说“你大闹了一场啊”。我和莲见惠一郎牵着手在超市里跑来跑去的样子被监视摄影机录下来,上传到影片分享网站上去了。我们的脸虽然都打上马赛克,但自行倒下的罐头、自行移动的购物车等使用念力的痕迹全被拍下。但一般大众都认为那是后期合成的影片,完全没造成话题。我和爸妈都松了一口气,否则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灭口。

好可怕的血腥家族。这种能力我才不要,我巴不得出生在更普通的人家,以前我常这么想。但最近,这个想法有点变了。如果没有透明的手,我就不会遇见莲见惠一郎,也无法打开他母亲的心结。经过这次的事,我也学会和好朋友圈子保持适当的距离,扮演天然呆时也看得很开。即使他们逗我,很神奇的是我也不在意了。我现在很明白和他们的对话都是表面上的人际往来。有人认识真正的我。光是这样,在社会生活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不在乎。

亲戚姐姐还没出院,宝宝住在保温箱里。这家妇产科是我们家族的人开的,护理师当中也有好几个是亲戚,新生儿用透明的手在四周调皮捣蛋,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宝宝还很小,一哭就会全身通红,也不像我们这样会说话,感觉好像是个赤裸裸的生命体。妈妈和我伸出透明的手,握住保温箱里的小手。

“欢迎。”

母亲对宝宝说。宝宝也伸出透明的手,好像摸什么神奇的东西般一直摸我们的脸。虽然不知道隔着保温箱宝宝听不听得见,但我也对他说话。为他即将展开的人生送上满满的祝福。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上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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