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桑苏西来客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1

几天后,对那个死去的女人的调查有了结果。警方确认她叫旺达·波隆斯卡,波兰难民。在这期间,汤米和塔彭丝的调查不得不中断了。

悬崖上那可怕的一幕过去之后,处于崩溃边缘的斯普洛特太太和贝蒂被开车送回了桑苏西。到了旅馆,大家斟茶递水、好奇心十足,还有人拿来一点白兰地给这位半昏迷的女英雄喝。

海多克中校迅速报了警,在他的带领下,警察来到了惨剧发生的悬崖上面勘察现场。

要不是那令人不安的战争消息,这起惨案在报纸上所占的版面也许会更多一些——实际上只有一小段。

塔彭丝和汤米被迫出庭作证。为了防止记者给重要证人拍照发表在报纸上,梅多斯先生的眼睛里很不幸地进了些东西,所以戴了一个恨不得遮住大半张脸的眼罩。而布伦金索普太太则戴上了一顶帽子,大有改头换面的意思。

于是,焦点自然就集中在了海多克中校和斯普洛特太太身上。斯普洛特先生收到那封歇斯底里的电报之后,立刻赶来看望他妻子,不过当天就得回去。他看上去是个温和但不是很有趣的男人。

审讯的第一个程序是确认死者的身份,负责人是一个叫卡尔弗特的女人,薄嘴唇、目光锐利,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难民救济工作了。

她说波隆斯卡是跟她的堂兄堂嫂一起来到英国的,据她所知,他们是她唯一的亲戚。她认为,这个女人有点儿精神病。波隆斯卡跟别人说过她在波兰有过可怕至极的经历,她的家人,包括几个孩子在内,全都被杀死了。她对自己受到的任何帮助都无动于衷,疑神疑鬼、沉默寡言。她经常自言自语,看起来很不正常。给她找过一个做家务活儿的工作,但几个星期前,她不辞而别,也没有向警察局报告。

验尸官问那个女人的亲戚为什么没有前来,关于这一点,警官布拉西的解释如下:

那对夫妇跟一起海军船厂的罪案有牵连,被有关部门依照《领土防务法案》拘留了起来。他说这两个外国人是以难民的身份进入英国的,可是却想马上在海军基地附近找到一份工作。所以他们两个引起了怀疑,并且受到了监视。他们有一大笔钱,数也数不清。目前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可以指证这个死去的女人波隆斯卡——不过人们认为她有反英情绪。很有可能她是个敌国间谍,那傻乎乎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

斯普洛特太太刚被传召上来就泪流满面了。验尸官对她很温和,很有技巧地把她引到了案件这个话题上面。

“太可怕了,”斯普洛特太太上喘着粗气,说,“我杀了人,这太可怕了。我不想这样的——我是说我从没想过——可那是贝蒂啊——我以为那个女人要把她扔下悬崖,我不得不去阻止她——而且,哦,天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你了解如何使用武器吗?”

“哦,不!我只见过划船比赛上的那些来复枪——向台上射击的时候,而且我从来没使用过。哦,天哪——我觉得自己杀害了一个人。”

验尸官安慰着她,问她之前有没有跟死者接触过。

“哦,没有。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她。我想她肯定是个疯子——因为她根本不认识我或者贝蒂。”

在接下来的回答中,斯普洛特太太说自己参加过一个为了帮助波兰难民的缝纫聚会,这就是她在这个国家跟波兰人的唯一联系。

下一个证人是海多克,他讲述了自己跟踪绑架者时所采取的措施,以及最终的结果。

“那个女人准备跳下悬崖的时候,你的头脑是否是清晰的?”

“或者跳下去,或者把孩子扔下去。看起来她已经让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可能对她讲道理了。那一刻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我本来想开枪打伤她的,但是她抱着孩子做挡箭牌,我担心如果我开了枪会打死那个孩子。斯普洛特太太冒着这个风险,成功地救下了她的女儿。”

斯普洛特太太又哭了起来。

布伦金索普太太的证词很简短——只是给海多克中校的证词做个佐证。

然后是梅多斯先生。

“关于海多克中校和布伦金索普太太的证词,你是否同意?”

“同意。那个女人很疯狂,不可能接近她。她正要抱着孩子跳崖。”另外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证词。验尸官向法官汇报了如下情况:

旺达·波隆斯卡是死于斯普洛特太太之手,但后者被证实是无罪的。没有证据能证明女死者的精神状态。也许是对英国的仇恨促使她这么做的。分发给波兰难民的一些慰问品上面刻有赠者的姓名,也许这个女人是通过这种办法得到斯普洛特太太的姓名和地址的。但是她绑架孩子的理由还很难解释——也许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某种疯狂动机。按波隆斯卡自己的说法,她在自己的国家遭受了巨大的丧亲之痛,这些经历可能刺激了她的大脑。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有可能是敌方的间谍。

最后,综合验尸官的意见,陪审团做出了裁决。

2

审讯的第二天,布伦金索普太太和梅多斯先生见面交流了意见。

“旺达·波隆斯卡死了,和以前一样,又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汤米郁闷地说。

塔彭丝点点头。

“是啊,他们把两边都堵死了。没有文件,她和那对夫妇哪儿来那么多钱也无从查起,也没有任何交易记录。”

“该死的,他们办事效率太高了。”汤米说,又补充了句,“你知道,塔彭丝,我不看好现在的情形。”

塔彭丝有同感。传来的战争消息确实无法让人心安。

法国军队正在撤退,局面能否逆转尚未可知。英军正在从敦刻尔克进行大规模撤退。事实摆在眼前,巴黎的陷落也就这几天的事了。捉襟见肘的装备和物资无法抵御德国精良的现代化设备,这让民众普遍感到沮丧。

汤米说:

“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糊涂和迟钝吗?还是在这背后有一个精心布置的阴谋?”

“我认为是后者,只是很难得到证明。”

“是啊,我们该死的对手太聪明了。”

“我们已经清理出不少腐败分子了。”

“是啊,我们围捕了那些明显有问题的人,但我觉得仍然没有找到幕后的核心人物。幕后指挥者、组织,还有思虑周密的整个计划——这计划利用了我们平常那种拖延的习惯、我们长期的不和以及对目标的懈怠。”

塔彭丝说:

“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不过没什么结果。”

“我们做了一些事,”汤米提醒她说,“卡尔·范·德尼姆和旺达·波隆斯卡。两个小角色。”

“你认为他们一起工作?”

“肯定是这样。”塔彭丝深思着说,“别忘了我见过他们说话。”

“那么,卡尔·范·德尼姆肯定参与了绑架的事?”

“我想是的。”

“可是为什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塔彭丝说,“一直在思考。这说不通啊。”

“为什么偏要绑架这个孩子?斯普洛特夫妇是什么人?他们没钱——所以不是为了赎金。他们两个也没有在政府中担任任何工作。”

“我知道,汤米。这完全没有道理。”

“斯普洛特太太有什么想法?”

“那个女人,”塔彭丝轻蔑地说,“就是一只没脑子的母鸡。完全不懂思考。只是说这事只有罪恶的德国人才干得出来。”

“蠢东西。”汤米说,“德国人很能干。如果他们派个间谍来绑架一个小孩,肯定是有原因的。”

“听我说,我有一种感觉,”塔彭丝说,“只要这个斯普洛特太太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出原因。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一些她无意中发现的信息,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等待指示。”汤米说道,这是在斯普洛特太太房间地板上发现的字条上的话,“该死,这里面有问题。”

“没错。一定有问题。我能想到的是,这个斯普洛特太太或者她丈夫,受人之托藏了什么东西——让他们保管,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没人会怀疑东西在他们那儿——不管这玩意儿是什么。”

“这倒是个想法。”

“嗯,但这更像是个间谍故事,好像不太真实。”

“你有没有让斯普洛特太太稍稍动一动脑子想一想?”

“我说过了,问题是她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她只关心找回贝蒂——并且还为打死了一个人而歇斯底里。”

“女人是古怪的生物,”汤米沉思着说,“那天,这个斯普洛特太太就像个复仇女神,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恨不得能对着一个军团射击,而且毫不心软。然后又凭借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完美好运侥幸打死了绑架的人,最后却崩溃了,开始神经质了。”

“验尸官宣布她无罪了。”塔彭丝说。

“当然。天哪,换作是我,可不敢冒险开枪。”

塔彭丝说:

“如果她知道后果会有多危险,估计也不敢开枪。她之所以开枪,完全是因为不知道射击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汤米点点头。

“很像《圣经》故事,”他说,“大卫和歌利亚斯。”

“哦!”塔彭丝说。

“怎么了,老太婆?”

“我也不太确定。你刚才的话让我忽然灵光一闪,可是现在又忘了!”

“那还说什么!”

“别那么刻薄。这种事时有发生。”

“你是说一个绅士画一张弓碰运气的故事吗?”

“不是——等等——我想是跟所罗门有关。”

“雪松、寺庙、妻妾成群?”

“打住,”塔彭丝说着捂住了耳朵,“越说越乱。”“犹太人?”汤米满怀希望地说,“以色列族人?”

但塔彭丝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她说:

“真希望我能回忆起来这个女人让我想起了谁。”“你说死去的那个旺达·波隆斯卡?”

“是的,我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她有点儿面熟。”

“你是觉得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不,我从来没见过她。”

“佩伦娜太太和希拉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没错,不过不是她们。汤米,你认识这两个人。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什么?”

“我不确定。跟那张字条有关——贝蒂被绑架时,在斯普洛特太太房间地板上发现的那张字条。”

“怎么了?”

“她说是包着石子从窗口扔进来的,纯粹是瞎扯。是某个人放在那儿的——就是为了让斯普洛特太太找到的——而且我觉得是佩伦娜太太干的。”

“佩伦娜太太、卡尔,还有旺达·波隆斯卡——全都一起工作?”

“没错。你有没有注意到,佩伦娜太太在关键时刻走了进来,解决了问题——不能报警?她掌控了整个局面。”

“哦,她就是你认为的那个M?”

“是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恐怕是的。”汤米慢腾腾地说。

“怎么了,汤米,你有其他的想法?”

“可能没什么用。”

“告诉我。”

“不,我还不想说。我还没有根据。什么都没有。不过如果我是对的,那么我们面对的不是M,而是N。”

他暗自想道:

“布莱奇利。我觉得他没问题。为什么不是他?他是个非常真实的人——甚至太真实了,而且,想要打电话报警的那个人是他。可是也许他已然确信孩子的母亲不会接受他的意见。写那张威胁性字条的人也确信这一点。他能做到让对方坚持相反的意见不动摇——”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让人烦恼的、仍未找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绑架贝蒂·斯普洛特?

3

桑苏西外面停了一辆车,上面写着“警察”的字样。

塔彭丝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这辆车。她转过汽车道,穿过前门,径直上楼向自己房间走去。

刚到门口她就惊讶地停住了脚,窗口那儿有个高高的影子冲她转了过来。

“哎哟,”塔彭丝说,“是希拉吗?”

女孩直直地走向她。现在塔彭丝看得更清楚了,在那苍白的脸上,一双闪烁的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里。

她说:

“真高兴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怎么了?”

女孩表情平静、不露声色地说道:

“他们逮捕了卡尔!”

“警察?”

“是的。”

“啊!”塔彭丝说,她觉得自己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虽然希拉的声音很平静,但塔彭丝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不论他们两个是不是同谋,这个女孩深爱卡尔·范·德尼姆。塔彭丝感到一阵心痛,对这个可怜的年轻女孩充满了同情。

希拉问:

“我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而凄凉无助的问题让塔彭丝倒退一步,不知如何作答。她无奈地说:

“哦,亲爱的。”

希拉的声音就像竖琴弹出的哀曲:

“他们把他带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高声喊道: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说着就扑倒在床前,痛哭流涕。

塔彭丝抚摸着她黑色的秀发,片刻之后,她毫无底气地说道:

“可——可能不是这样的。也许他们只是要扣留他。因为你也知道,他毕竟是敌国的侨民。”

“他们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正在搜查他的房间。”

塔彭丝缓缓地说:“呃,如果他们找到什么——”

“他们当然什么都找不到!他们能找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你会不会知道?”

“我?”

她的轻蔑、她的惊讶都太真实了,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在这一刻,塔彭丝对希拉·佩伦娜的任何怀疑都烟消云散了。这女孩什么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塔彭丝说:

“如果他是无辜的——”

希拉打断了她的话。

“这有什么关系呢?警察会安一个罪名给他的。”

塔彭丝严厉地说:

“乱说。我亲爱的孩子,不会这样的。”

“英国警察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也许你妈妈是这么说的,可她说错了。我向你保证不是这样的。”希拉怀疑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说:

“既然你这么说,好,我相信你。”

塔彭丝觉得很不舒服,她生气地说:

“你太相信别人了,希拉。你信任卡尔,也许并不怎么明智。”

“你也怀疑他?我以为你喜欢他。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些让人感动的年轻人——深信别人是喜欢他们的。没错,她喜欢卡尔——她确实喜欢他。

她非常疲惫地说:

“听我说,希拉,喜不喜欢一个人跟现实无关。我们的国家正在跟德国交战。为自己的国家服务可以有很多方式,其中一种就是搜集情报,深入敌人后方。这是一种英勇的行为,因为一旦被抓住了,那就——”她停顿了一下,“完了。”

希拉说:

“你认为卡尔——”

“也许就是用这种方式为他的国家服务。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不。”希拉说。

“也许这就是他的工作。你瞧,作为一个难民来到这个国家,表面上是在强烈地反对纳粹主义,其实却在搜集情报。”

希拉静静地说:

“这不是真的。我了解卡尔,我了解他的心灵他的思想。他更关心的是科学、他的工作,还有真理和其中的知识。他非常感激英国政府能让他在这儿工作。有时候人们对他说一些残酷的话,他就会因为自己是德国人而痛苦。但他一向痛恨纳粹、痛恨他们剥夺自由的主张。”

塔彭丝说:“他当然会这么说。”

希拉扭头望着她,眼神中满是责备的神情。

“所以你相信他是个间谍?”

“我想,”塔彭丝迟疑着,“有可能。”

希拉走向门口。

“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扰你,让你帮助我们。”

“可是,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孩子?”

“你的儿子们在陆军、海军,我不止一次听你说过他们认识那些有影响力的人物。我想也许你能让他们——做点什么?”

塔彭丝想起了那几个虚构的人物:道格拉斯、雷蒙德和西里尔。

“恐怕,”她说,“他们帮不上什么忙。”

希拉仰起头,激动地说:

“那我们是没希望了。他们会带走他关进监狱里,然后某一天,在一个早上,让他对着一面墙,开枪打死他——这就是结局。”

她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哦,该死,该死,该死的爱尔兰人!”塔彭丝百感交集,愤怒地说着,“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扭曲事实,让你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如果卡尔·范·德尼姆是间谍,他就应该被枪毙。我必须坚持这一点,不能让那个姑娘用她那爱尔兰人的语调蛊惑我,让我认为这是一场英雄烈士的悲剧。”

她想起一位著名的女演员朗诵的《葬身海底》中的一句诗:

他们即将有的

是一段宁静而美好的时光……

痛楚……情感的潮汐把你带去远方……

4

坐在老码头尽头的那个垂钓者把鱼钩丢进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线卷起来。

“恐怕,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他说。

“你知道,”汤米说,“我为这事感到难过。他是——唉,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老兄,他们是不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自愿到敌对国家工作的人,在国内可不是人人喊打的恶棍,他们都是勇敢的人。这一点我们很清楚。但事实是,这件事已经被证实了。”

“你是说,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毋庸置疑。在他那些化学配方中有一份他们准备接近的人的名单,可能都是些同情法西斯的人。他们还有一个非常聪明的破坏方案和一个化学加工处理的程序——如果用在化肥里,就会对库存食品造成大规模的损坏。所有这一切都在卡尔的研究范围内。”

汤米心中不禁责怪起塔彭丝来,是她让他替卡尔这么说的,于是他不情愿地说: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给他?”

格兰特微微一笑,有些残忍的意味。

“哦,”他说,“不用说,这是你妻子的想法。”

“这个——呃——是的,确实是她的想法。”

“他是个挺吸引人的小伙子。”格兰特先生宽容地说。

接着又说道:

“不过,说正经的,我认为我们不会采纳她的意见。你知道,他有一种密写药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是栽赃,也不会用这么不明显的方式。这不是那种摆在脸盆架上、‘服用时及时搅拌’的药水或者之类的东西。事实上,它设计得非常巧妙。这种东西我们以前见过一次,就是在背心的纽扣里,使用时就把纽扣浸泡在水中。卡尔·范·德尼姆用的不是纽扣,而是鞋带,非常精巧。”

“哦!”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汤米的心——模糊的、不太成形的……

塔彭丝反应更快。汤米把自己和格兰特的对话跟她说了一遍,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鞋带?汤米,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

“你这个傻瓜,是贝蒂!你还记得那天她在我房间干的那件好笑的事情吗?把鞋带都抽出来泡在水里。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事真好笑。不过,她显然是见卡尔这么做过才有样学样的。他怕贝蒂会说出去,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就安排这个女人绑架了孩子。”

汤米说:“这么一来就清楚了。”

“没错,事情开始理出个头绪来了,很不错。你可以先放一放这件事,把工作再推进一些。”

“的确需要再进一步。”

塔彭丝点点头。

战事吃紧。法国突然出人意料地宣布投降——连它自己的国民都感到大惑不解、沮丧灰心。

法国海军都不确定目的地在哪儿。

如今法国的海岸线已经完全掌握在德国人手中,入侵的说法已不再是遥远的事了。

汤米说:

“卡尔·范·德尼姆只是链条上的一个环节。佩伦娜太太才是源泉。”

“没错,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她的把柄。可这并不容易。”

“是的。不管怎么说,如果她是整件事的主谋,那确实难办。”

“这么说,M是佩伦娜太太?”

汤米觉得一定是她。他慢条斯理地说:

“你真的认为这女孩没有参与其中?”

“我非常肯定。”

汤米叹了口气。

“好吧,你应该知道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她可真倒霉。先是她所爱的人——然后是她妈妈。她还能剩下什么?”

“我们帮不了她什么。”

“是啊,不过如果我们想错了呢——如果M或者N是别人呢?”

塔彭丝冷冷地说:

“你还在纠结这件事吗?你不觉得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拉·佩伦娜,这就是我的意思。”

“你这样不是很荒谬吗,塔彭丝?”

“不。她征服了你,汤米,就像其他男人一样——”汤米气愤地回答说:

“根本不是。我只是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认为还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吧,看我们俩谁是正确的。”

“好吧,我想,我们两个都应该全力去跟踪佩伦娜太太。看看她都去了哪儿,见过什么人——所有这些事。总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关联的。你最好今天下午就让艾伯特去跟踪她。”

“你可以去做这事。我很忙。”

“你忙什么?”

汤米说:

“打高尔夫。”

上一章:第七章 下一章:第九章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