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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大寿之夜三首塔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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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律师突然之间带来的这个通知如何扰乱了我内心的平静,无须重新提及。 此前我一直期待自己能像母亲那样,步入平静的生活——在伯父和品子阿姨的安排下,选个好男人平平凡凡地结婚,做个端庄有礼的妻子。 然而……然而……这个玄藏的决定,却在平地上掀起一阵波澜。当然,我并非不感谢他的好意,也不是说对那上百亿元的财产不动心,只是心中极度不甘让我烦乱不已。如果决定把财产给我,何必加上那么苛刻的条件……这种想法非常自私,但我还是时不时这样想。 但是,时间丝毫不受我不安心情的影响,依旧一天天过去,上杉伯父的花甲大寿不久便来临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无论对伯父还是对我来说,那一晚都会终生难忘。对伯父而言,那是他这辈子最感荣耀的日子。对我而言,却是憎恨至极的噩梦的开始。自此,围绕那笔庞大的遗产,流血事件不断发生,我也被迫踏入血海。 那场花甲大寿庆祝会的豪华程度此处不再赘述。 当天到场的客人有千余位,将位于日比谷的国际饭店宽敞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而且他们的职业种类之多、研究范围之广也成为一时的社会话题。宴会下午四点钟开始,首先是学校向伯父赠送红色头巾和红色棉坎肩……我刚想说这些配西服很奇怪,紧接着又有人献上了红色贝雷帽与红色夹克。舞台上,一位漂亮的女演员帮伯父穿戴好,伯父满脸洋溢着幸福。 接下来是献上各种各样的花环和伯父致辞,然后是推选出来的名人们即席演讲。由于各桌已经随意喝了起来,大厅里的酒气越来越浓,难得的即席演讲大部分都没能听清。 伯父那一桌除了伯父、品子阿姨、建彦舅舅和我,还坐着伯父所在大学的代理校长。接受着大家的祝福,品子阿姨频频用手帕按压眼角也在所难免。 终于,即席演讲大致告一段落,大家开始到台上表演各种各样祝寿的余兴节目。就在这时,黑川律师走了进来,让我略微吃了一惊。 不过,黑川律师此来并非为了上次的事,而是对新近熟识的伯父表示敬意。律师在伯父的桌旁待了三十分钟左右就离开了。在那期间,我第一次听说了那座不祥宝塔的名字。 “对了,小姐,您听说过三首塔这个名字吗?” “三首塔?哪几个字?” “就是三个首级的塔。” “啊!”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只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恐惧蹿过体内,不觉打了个寒战。 “没有,那个……我是第一次听说……” “黑川律师,那座塔难道跟上次的事有什么关系?” 开口询问的是建彦舅舅。他原本一直在各个桌子间转来转去,很少待在我们身边,看到黑川律师的身影后,却立刻回了自己的座位。 “嗯,是的,好像还有很重要的关系。但它到底在哪儿,又跟此次的事有怎样的关联,目前还不清楚。哎呀,反正就一点,如果不尽早找到那个叫高头俊作的人,让小姐同意和他结婚,情况似乎会变得相当复杂离奇。” 说到这里,律师可能注意到了我的脸色,话锋一转: “呀,失礼了。这话不该在这种场合谈。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黑川律师与伯父握手后离开,侍应生刚好与他一进一出,送来一张名片。 “这位先生想见您,正在那边等候……” 名片刚好放在了我面前,所以我也得知了来者是谁。岩下三五郎——这人是受伯父所托寻找高头俊作的私家侦探,曾来过两三次家里。 “哦,是吗。” 伯父把名片收好,慢慢地站起来,跟着侍应生出了大厅。建彦舅舅继续到各桌之间周旋。 那个可怕的惊险杂技节目上演,是在过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 两个女人几近全裸的肉体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属制品和布,有如软体动物般纠缠舞动。我越看越觉得恶心,她们让我联想到了两条蛇绳子似的缠绕在一起的情景。 于是我跟阿姨打了声招呼,离席出了大厅。幸好座位早已混乱,哪张桌都正谈得起劲,老老实实欣赏台上表演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根本没有人会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大厅外也有很多客人,他们或是站着聊天,或是在做回家的准备。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便漫无目的地从一条走廊走向另一条走廊。大概随意走了五分钟,我来到一条灯光有些莫名昏暗的走廊。突然间,右手边的门开了,一个男人冲了出来。这始料未及的情况令我大吃一惊,呆立在原地。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停住脚步,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个头很高,体格健壮,五官轮廓分明。一言以蔽之,是个非常具有男子汉气概的青年。不过,我总觉得他与建彦舅舅有某种共通之处。换句话说,就是给人放荡不羁的印象。 啊,没有什么比人的第一印象更深刻的了。这就是我与那个令我痛恨万分又眷恋不已的男人的初次碰面。 男人用可谓赤裸裸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身穿会客用和服的我,仿佛将我全身舔了一遍。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大胆的微笑,向我轻轻点头致意后,逃也似的沿昏暗的走廊跑开了。 说不清什么缘故,那时的我竟茫然若失地目送着男人的背影。他跑到走廊拐弯处时,回过头来挥了挥手,我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怒火。并非为男人的无礼生气,而是讨厌自己丢人的反应。 我决定按原路返回。刚走到大厅入口处,只听里面忽然涌起一阵喧哗声。出什么事了?我赶紧探头往里张望,就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那一幕。 一名杂技演员站在舞台中央。另一名演员像十字架似的水平环绕她的腹部,脸面向宾客,身体缠住站着的女演员后背,双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光这姿态已经令人毛骨悚然,竟然还有血从嘴唇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啊,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在国际饭店的三起杀人案的开端,也是我迈入的血河中最初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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