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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  作者:弗兰克·赫伯特

昔我同袍,今为之伤。昔我同袍,悠悠思长。苦痛地方,为战所戗。争兮战兮,非我所望。兵耕火种,凄凄惶惶。

——《大离散歌集》


伯兹马利制订计划的时候,充分利用霸撒教给他的知识和信息,多种选择和不利之处都没有告诉他人。这是司令特有的权力!他自然尽可能地了解了这个地方的地形。

旧帝国时代乃至穆阿迪布在位之时,伽穆主堡附近的区域都是一片保护林,高高地俯瞰哈克南家族遍地残油的地盘。哈克南家族曾经在这片土地种了一片上等的苍树,这种植物的木材通常为达贵所爱,价值始终没有出现很大的变化。自远古时期以来,有知之士在生活中便青睐良木材质的用品,抵触批量生产的人造材料(时称波勒斯坦恩、波勒兹和波莫巴特,后称坦恩、勒兹和巴特)。早在旧帝国时代,一些家族因为了解某种稀有木材的价值,成为了小富小贵或新贵之族,然而人们对他们的称呼却并不好听。

“三波之家”这个词表示某人家中使用大量廉价的仿冒产品,均采用有辱自身社会地位的材质制作而成。贵族即便不得不使用三波,也会尽可能使用苍木伪装。

伯兹马利安排了人马在球状无殿附近寻找位置便于作战的苍树,因而不仅了解了这些事情,还知道了这种树备受工匠大师喜爱的原因。这种树在生命的早期可以伐下用作软木,干燥衰老之后则可用作实木。这种木料可以吸收多种颜料,料面最终可以让人产生树木本来便是这种颜色的假象。苍树不会滋生霉菌,目前尚未发现以此树为食的昆虫,这一点更加重要。除上述特点之外,这种植物耐火烧,活体衰老之后树心形成中空并不断膨大,停止纵向生长,继续横向生长。

伯兹马利告诉他的搜查人员:“我们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第一次飞过这片区域时,便发现苍木翠绿无比,与其他树木截然不同。这座星球的森林曾经遭受战火的重创,抑或在大饥荒时期被人砍下,只有高贵的苍木仍然在这片常青树中茁壮成长,姐妹会则下令再次种植了硬木树种。

伯兹马利的搜索人员在球状无殿上方的山脊便发现了一棵巨大的苍树,枝叶延伸了将近三公顷。当天下午,伯兹马利派出诱敌人员,命令他们与这个位置保持一定距离待命,并且从一处洼地挖出了一条地道,通入苍树宽敞的内部。他把司令部设在了那里,逃跑的必要物资也放在了那里。

他向自己的人解释:“这棵树有生命,我们在这里不会被生命追踪仪发现。”

出其不意。

伯兹马利制订计划的时候,完全没有以为自己能够不被察觉地完成所有行动,他只能分散自己的弱点。

对方来袭之后,他看到对方似乎如自己所料,与伽穆主堡上次的模式一样,还是依靠无舰和人海战术。姐妹会的分析人员让他放心当前宇宙内的势力,告诉他主要需要提防回归的离散之人——一群穷凶极恶的女人自称尊母,她们派遣的特莱拉后裔才是真正的威胁。他认为这种看法与胆魄无关,只能说是自负,米勒斯·特格霸撒训练出来的所有学生才是真正的有胆有识之人。除此之外,特格能够在作战计划允许的范围内随机应变,这一点也让伯兹马利安心了许多。

伯兹马利通过中继器看着邓肯和卢西拉手脚并用地逃上山来,诱敌位置的士兵利用对讲头盔和夜视眼镜造成了很大的动静,然而伯兹马利和他的部分储备兵力时刻观察着袭击者的情况,始终没有暴露他们自己的位置。特格的反击动作非常剧烈,很容易就能发现。

卢西拉听到战斗的声势变大,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伯兹马利看到这里,赞许地点了点头。然而,邓肯却想停下,险些毁了整个计划,幸亏卢西拉向邓肯某个敏感的神经推了一把,可是她又大吼了一声:“你救不了他的!”

伯兹马利通过头盔的耳机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不禁低声骂了一声。其他人肯定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不过他们肯定已经对她进行了追踪。

伯兹马利通过颈部植入的话筒下达了一项无声的命令,并且做好了转移的准备。他将自己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卢西拉和邓肯身上,如果一切顺利,他的人会把两个人带过来,两个没戴头盔、乔装打扮的步兵则会继续逃向诱敌位置。

与此同时,特格杀出了一条活路,足以驶过一辆陆行车。

一名副官突然报告伯兹马利:“两名袭击者正在由后方向霸撒靠近!”

伯兹马利挥了挥手,示意副官离开。他现在没有心思考虑特格的生死,一切都要以救援死灵为重。伯兹马利看着逃跑的两个人,心里非常紧张:快啊!快跑!浑蛋快跑啊!

卢西拉此时心中的念头与此类似,她一边催促邓肯向前跑,一边为他殿后。她汇聚了全身的一切力量,做好了终极反击的准备。此时此刻,她在培育和训练过程中获得的一切本领和特性全都派上了用场。绝对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她的意识就进入了某位圣母的人生记忆或者被人遗忘。连施万虞最终都决定将功补过,选择彻底反抗,并且遵从贝尼·杰瑟里特的传统——反抗到最后一刻,伯兹马利已通过特格汇报了施万虞死前的英勇壮举。卢西拉回顾了她的无数个人生,心想:我绝对不会比她逊色!

她跟着邓肯走到了一片浅洼地,旁边是一棵参天苍树的树干。几个人从黑暗之中突然跳了出来,将他们按在了地上,她刚要以狂暴模式反击,耳边听到有人用恰科博萨语说:“是朋友!”她迟疑了一下,看到诱敌人员仍在逃跑,奔出了洼地。她看到这个情景,便明白了他们的计划,也知道了身后这些人的身份。邓肯和卢西拉被那些人推进了一条巨树方向的堤道,她听到有人让他们动作快一点(还是恰科博萨语),便明白这是一场特格风格的作战行动。

邓肯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刚走到地道昏暗的入口,他便通过气味找到卢西拉,使用厄崔迪家族古老的作战语言,在她的胳膊上敲打出了一条信息。

“跟他们走。”

卢西拉一时间颇为讶异,但是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死灵了解这种通信方式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围的人一声不响地拿下了邓肯体积庞大的激光枪,还没等她看清,便将两人推进了一辆车,黑暗中有一盏红灯闪了一下。

伯兹马利传达了又一条无声的命令:“他们上吧!”

二十八辆陆行车和十一架高速扑翼飞机从诱敌位置迅速发动。伯兹马利心想:这样应该能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卢西拉感觉耳压突然增大,她知道这说明车门已经关上了。红灯又闪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车外的巨树倒在了一片爆炸声中,卢西拉此时发现这是一辆装甲陆行车,车下是几台浮空装置和喷气装置。她透过椭圆形的合成玻璃多次看到火光在两侧一闪而过,天上的星光乱作一团。悬浮场包裹了整台陆行车,她只有通过眼前的景象才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移动。他们坐在合成钢材质的座位上,陆行车像火箭一样飞速冲过了特格负隅顽抗的位置,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老霸撒正在与敌人激烈地对抗,只看到了树影、火光和天上的星星。

前方是特格击倒的断树残枝,他们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到了这时,卢西拉才心生侥幸,希望他们能够全身而退。车子突然抖了几下,速度慢了下来。天上的星星歪了一下,便被深色的障碍物挡住了。陆行车恢复了重力,出现了昏暗的光,卢西拉看到伯兹马利一把打开了她左侧的车门。

他大声喝道:“快出来!快!”

卢西拉跟着邓肯赶忙从车里爬了出来,他们脚下是潮湿的泥土。伯兹马利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抓住邓肯的胳膊,将他们从车旁推开了:“快!这边!”他们穿过一人高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条人工铺砌的窄路。伯兹马利一手抓一个,将两人迅速带到了窄路对面,并把他们推进了一道沟里,将一块隐形毯一把盖在了他们身上。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过来的方向。

卢西拉眯着眼睛望向他的身后,看到了一点雪坡上的星光,她感觉邓肯在旁边动了一下。

一辆陆行车正在那座山坡上飞速行驶,星光下可以看到汽车下方加装的多个蒸汽单元。汽车乘着红色的滚滚烟雾,正在向山上爬啊爬啊……爬啊,突然转向了右方。

“我们刚才坐的那辆?”邓肯喃喃道。

“是的。”

“怎么跑到了那里,而且还没有……”

伯兹马利小声说道:“那边有一条地下渠道,那辆车事先编好了程序,自动行驶。”他继续盯着远处的那片红烟,看到那一团红色突然变成一大片蓝光,而后立刻听到了一声闷响。

伯兹马利呼了一口气:“哈。”

邓肯低声说道:“他们应该以为你超负荷驾驶了。”

伯兹马利立刻转过头来,满脸惊讶地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孔,星光下仿佛幽灵一般。

卢西拉说:“邓肯·艾达荷曾经可是厄崔迪家族数一数二的飞行员。”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伯兹马利知道了之后,立刻明白了这两个人并非只会等待他来保护,他们有些能力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发挥作用。

那辆经过改装的陆行车爆炸了,汽车上空满天都是蓝色的电火花和红色的火星。那些无舰正在探测远方的这团高温气体,他们的探测器会得出什么结论?蓝光和红光拖着抛物线落到了远处的群山后面。

伯兹马利听到路上传来了脚步声,立刻转过身去。邓肯也迅速抽出了一把手枪,速度之快令卢西拉咋舌。她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但是被他甩开了。他没看到伯兹马利已经放松警惕了吗?

两人听到上面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快,跟我走。”

一团黑色的影子跳到了他们身边,从路边灌木丛中间的缺口处穿了过去。灌木的后面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山坡,山上的几个黑点慢慢化开了,变成了一二十名武装人员。五个人在邓肯和卢西拉身旁围了一圈,沉默地催促他们走在灌木丛旁边一条落满了雪的小路上。其他人则大摇大摆地跑下雪坡,钻进了一排黑黢黢的树林。

一行人刚走了一百步,五个沉默的人便排成了一列,两个走在前面,三个走在后面,最中间是邓肯,前后分别为伯兹马利和卢西拉。他们很快便走到了一处岩色深暗而又陡峭的山谷,在崖壁上突出来的一块岩石下面静静等待,听着一辆又一辆改装过的陆行车在他们身后的上空爆炸。

伯兹马利小声说道:“车上全都是诱敌的士兵。那些人现在知道我们肯定会逃跑。我们只要在附近等待,不要暴露即可,而后慢速行进……步行。”

“出其不意。”卢西拉喃喃道。

“特格呢?”邓肯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地步。

伯兹马利凑到邓肯左耳说道:“估计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的语气中带有深深的哀伤。

一个肤色黝黑的武装人员说道:“快,下来。”

五个人带着他们走进了狭窄的山谷,附近某个东西“嘎吱”地响了一声,几只手将他们推进了一条封闭的通道,他们身后又“嘎吱”了一声。

“把那扇门修好。”某人说道。

他们周围亮起了眩目的光。

邓肯和卢西拉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看到了一间巨大的房间,富丽堂皇,似乎利用岩石挖凿而成。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深红与金色相间,文有同一幅淡绿色的人像花纹,讲述的好像是一场战役。伯兹马利身旁的桌子上堆了一包衣服,他正在与护送他们来的一名男子低声交谈,此人头发金黄,额头突出,眼睛呈绿色,眼神犀利。

卢西拉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容基本都能听懂,两人在说如何安排守卫的事情。不过,绿眼男人的喉音很多,辅音也经常戛然而止,卢西拉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口音。

“这是一间无厅?”她问道。

“不是。”声音来自她身后的一名男子,也是同样的口音,“那些藻类保护了我们。”

卢西拉没有回头看说话的人,一抬头倒是看到了天花板和墙壁上颜色鲜亮的黄绿色藻类植物,只有靠近地板的几块地方能看到深色的岩石。

伯兹马利突然转过来对卢西拉和邓肯说道:“我们在这里就没有危险了,种这些藻类就是这个目的。生命检测仪只能检测出植物生命,检测不到藻类下面的东西。”

卢西拉以一个脚跟为轴心,转动身体,观察着房间的各种细节:一张水晶桌上刻了一个哈克南的家徽,椅子和沙发用的是异域布料。一座武器架靠在一面墙边,上面放了两排野战激光长枪,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设计的激光枪。两排激光枪前端均为喇叭口,扳机外围是一个弯曲的金质护圈。

伯兹马利继续和绿眼男子交谈起来,两人正在争论他们应该如何伪装。卢西拉一面听着两人的对话,一面打量着房间内的两名护送人员。其他三名护送人员已经从武器架旁边的通道走出了房间,那里有一个出入口,罩着厚厚一层银光闪闪的线帘。她看到邓肯正在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反应,他的手放在了腰带上的激光手枪上。

卢西拉想知道这些是不是大离散回归的人类,他们效忠哪一股势力?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邓肯身边,手指在他的胳膊上传达了她的疑虑。两个人都看向了伯兹马利,他难道成了叛徒?

卢西拉继续打量起了这间房间,是不是有人正在暗处观察他们?

房间里共有九盏球形灯,全都调成了奢华的金色,每盏下面都有一片尤其明亮的区域。伯兹马利所在的地方恰恰是室内灯光汇聚的地方,他还在那里与绿眼男子交谈。部分光线直接来自空中飘浮的球形灯,柔和的部分光线则来自藻类植物的折射,如此一来,即便是家具附近,也难以找到明显的阴影。

那片银色的线帘被人分成了两部分,一位老妇走了进来。卢西拉注视着她的面孔,妇人满脸皱纹,好似沧桑的红木,散乱的灰发几乎及肩,脸部只露出了狭长的部分区域。她身穿一件黑色长袍,上面绣有多条金丝恶龙,停在了一条长沙发后面,青筋凸出的双手放在了靠背上。

伯兹马利和那个男子停止了交谈。

卢西拉的视线从那个老妇的身上移到了自己身上,除了那些金色的恶龙之外,两人的衣服款式相同,宽大的兜帽盖住了肩膀,只有侧面和底襟的剪裁不同。

这个女人始终没有说话,卢西拉看向伯兹马利,希望他解释一下。伯兹马利则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老妇依然在安静地打量卢西拉。

如此强烈的关注令卢西拉颇为不安,她看到邓肯也颇为不安,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那把激光手枪。两双眼睛看着自己,任何人都没有说话,这种情境令她更加不安。老妇人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端详,这种做事的方式感觉颇为类似贝尼·杰瑟里特。

邓肯打破了沉默,质问伯兹马利:“她是谁?”

老妇答道:“我们是你们俩的救星。”她的声音单薄、沙哑,但是口音和那些人一样奇怪。

卢西拉的其他记忆针对老妇的着装,给出了一个比对建议:类似古代优伎的服装。

卢西拉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位妇人年事已高,不可能从事这样的行当,而且长袍上神秘的恶龙与记忆提供的图案不同。卢西拉的注意力回到了那张苍老的脸上,对方的双眼因为衰老而湿漉漉的,两片眼睑与鼻根相交的地方起了一层死皮。她的年纪实在太大了,怎么看都不会是优伎。

老妇人对伯兹马利说:“我觉得那件衣服她穿着肯定合适。”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恶龙长袍,对卢西拉说,“这是给你的,穿出点样子来,我们杀了人才弄到了这件衣服。”

“你们杀了谁?”卢西拉问道。

“一个还没成为尊母的女人!”老妇喑哑的声音中带有几分豪气。

“我为什么要穿那件衣服?”卢西拉问道。

“因为你要把你那件给我。”老妇人说道。

“解释清楚,不然休想让我把衣服给你。”卢西拉没有接下对方递过来的衣服。

伯兹马利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可以信任她。”

“我和你一些朋友也是朋友。”老妇人说道。她晃了晃卢西拉眼前的长袍:“拿着吧。”

卢西拉对伯兹马利说:“你必须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也必须告诉我。”邓肯说道,“是谁要求我们相信这些人的?”

伯兹马利说道:“特格,还有我。”他看着老妇,说道,“思拉法,跟他们说吧,时间还来得及。”

思拉法说:“你要穿着这件长袍跟随伯兹马利进入伊赛。”

卢西拉心中默念,思拉法,这个名字听着很像贝尼·杰瑟里特的某个直系变体。

思拉法端详了邓肯一番:“他个子不怎么大,乔装打扮之后可以单独护送。”

“不行!”卢西拉说道,“我必须保护他!”

思拉法说:“你是蠢货吗?他们肯定在找与你样貌相仿的女人和与他样貌相仿的少年,你们俩走在一起只会增加暴露身份的概率。一个尊母的优伎带着她夜晚的伴侣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位特莱拉尊主带着他的随从也不会引起注意。”

思拉法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她底气十足,好像圣殿的监理一样。

思拉法将恶龙长袍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紧身连衣裤,她的身体柔韧、灵活,甚至还有几分圆润,看起来远比她的脸部年轻。卢西拉看着思拉法的双手拂过自己的前额和两颊,抚平了脸上的褶皱,显出了一张相对年轻的面孔。

变脸者?

卢西拉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其他变脸者具有的特征,可是……

“把你的长袍脱下来!”思拉法命令道。她的声音现在年轻了许多,甚至多了一份威严。

伯兹马利恳求道:“你必须听她的,思拉法会假扮成你的样子,继续引诱敌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渡过难关。”

“渡过难关之后呢?”邓肯问道。

“渡过难关之后,登上一艘无舰。”伯兹马利说道。

“驶向哪里?”卢西拉问道。

“驶向安全的地方。”伯兹马利说道,“我们的体内会灌入谢尔,不过我不能再说了,谢尔的效力时间长了也会减弱。”

“我怎么才能伪装成特莱拉人?”邓肯问道。

“这件事情包在我们身上。”伯兹马利说道,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卢西拉身上,“圣母?”

“我还能怎么办?”卢西拉说着打开了固定装置,褪下了长袍。她取出了紧身胸衣里的手枪,扔到了沙发上。她里面穿了一件淡灰色的紧身连衣裤,她看到思拉法正在仔细观察自己的内衣和腿上的匕首。

卢西拉一面穿上恶龙长袍,一面说:“我们有时候穿黑色的内衣。”长袍看起来很重,穿在身上却感觉轻盈无比。她原地转了一圈,感觉衣服先是张开了,而后贴在了身上,好像原本就是为她量身剪裁的一般。衣服的颈部有一处布料有些粗糙,她伸出一只手指,摸了摸那里。

思拉法说:“那是飞镖命中的部位。我们动作很快,但酸液还是在衣服上留下了一点痕迹,肉眼注意不到那个地方。”

“这副装扮有什么问题吗?”伯兹马利问思拉法。

“没有问题。不过,我还得教她一些东西,她绝对不能出错,不然他们会要了你们两个的命!”思拉法拍手以示强调。

我在哪里见过这个手势?卢西拉问自己。

邓肯碰到了卢西拉右臂的背侧,他的手指秘密而又迅速地说道:“她刚才拍手那一下!杰第主星的人经常会那样。”

卢西拉通过其他记忆确认了邓肯的说法。这个女人莫非来自某个与世隔绝的群体?他们难道一直保留着远古的习俗和习惯?

“年轻人现在该走了。”思拉法说着向两名护送人员招了招手,“带他过去。”

卢西拉说:“不行。”

“我们别无选择!”伯兹马利吼道。

卢西拉只能赞成他的话,她现在只能依靠伯兹马利对姐妹会发下的效忠誓言,她明白这个道理。而且邓肯也不是一个孩子,他的普拉纳-宾度反应经过了老霸撒和她的训练,这个死灵的某些能力几乎只有贝尼·杰瑟里特内部的人可以匹敌。她默默地看着邓肯和那两个男人走出了银光闪闪的垂帘,离开了这间房间。

思拉法绕到了沙发前面,走到了卢西拉面前,两手叉腰,两人四目相对,视线齐平。

伯兹马利清了清嗓子,手指翻弄着身旁桌子上的那堆衣服。

思拉法的相貌有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特质,这种特质在她的眼神中尤其明显。两只眼眸呈淡绿色,眼白单纯、清澈,没有镜片等东西遮掩。

思拉法说:“你的样子恰好适合这身衣服。千万记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优伎,伯兹马利是你的客人,一般人绝对不会插手你们的好事。”

卢西拉听出了言外之意:“可见还是有人会插手咯?”

思拉法说:“各大教派的使团现已经到达伽穆。其中有些人你们从来都没遇到过,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离散之人。”

“你们叫他们什么?”

“寻根之人。”思拉法抬起了一只手,说道,“不要担心!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尊母?”

思拉法的头转向左侧,“啪”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贝尼·杰瑟里特!我受了那些训练,就是为了要她们的性命!这是我生存的唯一动机!”

卢西拉小心翼翼地说道:“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你肯定非常厉害。”

“有些方面确实非常厉害,可能比你还厉害。你听我说!你是男欢女爱的好手,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教派的祭司为什么会插手?”

“你管他们叫祭司?是……也没叫错。你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因为什么插手。异性为乐,宗教之大忌,你以为是这个?”

卢西拉说:“他们追崇神圣的喜乐,不允许其他任何形式的快感取而代之。”

“愿怛特罗斯保护你!寻根之人中有许多不同的祭司,他们为了一时的欢愉,不惜放弃之后的喜乐。”

卢西拉心中暗笑,这个自称尊母杀手的女人以为自己能在宗教话题上指点一位圣母?

思拉法说:“这里有些人假扮祭司,非常危险。怛特罗斯的那些祭司最为危险,他们声称性是膜拜他们的神的唯一方式。”

“我怎么才能判断哪些人是怛特罗斯的信徒,哪些不是?”卢西拉听出了思拉法的真诚,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你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你能分辨这些人的差别。你首先要考虑的是确保自己不会白白接待客人,我觉得你可以收他们五十宇宙索。”

“你还没说他们为什么会插手。”卢西拉回头瞄了一眼伯兹马利,他已经铺开了那堆粗布衣服,正在休息。她的注意力回到了思拉法的身上。

“一些人有一条古老的习俗,他们有权打断你和伯兹马利,有些人则会考验你。”

伯兹马利说:“听好了,这一部分非常重要。”

思拉法说:“伯兹马利会扮成野外工作的工人,只有这样,他手上的茧子才能说得通。你要叫他斯卡,这个名字在这里很常见。”

“可是如果有祭司来捣乱,我该怎么办?”

思拉法从她的紧身胸衣拿出一个小袋子,递到了卢西拉手里:“这里边有二百八十三宇宙索,如果有人自称圣徒……还记得吗?圣徒?”

“我怎么会忘了?”卢西拉的语气与嘲讽几无二致,但是思拉法并没有注意她说的话。

“如果碰到了这么一个人,你就假装满心歉意地还给伯兹马利五十宇宙索。另外,那个小袋子里边有你的名卡,你叫皮拉。来,说一遍你的名字。”

“皮拉。”

“不对!‘拉’字要重读!”

“皮拉!”

“还算说得过去。现在,仔仔细细听好了,你和伯兹马利晚上要到大街上去。你事先应该接待过客人,必须让人看到,所以你得……哈,先让伯兹马利开心开心,然后才能离开。明白了吗?”

“真是仔细!”卢西拉说道。

思拉法认为她这是夸赞自己,便克制地笑了一下,她的反应如此奇怪!

卢西拉说:“我有一个问题,我让圣徒开心完之后,怎么才能找到伯兹马利?”

“斯卡!”

“嗯,我怎么才能找到斯卡?”

“不论你去哪里,斯卡都会在附近等候。你一露面,他就能找到你。”

“很好,所以如果我们碰到了圣徒,我就还给斯卡一百宇宙索,然后——”

“五十!”

卢西拉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思拉法,我觉得不该只有五十。那个圣徒开心完了之后,就会知道五十宇宙索实在是太少了。”

思拉法抿紧了嘴巴,眼睛瞥过卢西拉,定在了伯兹马利身上,说道:“你事先告诫过我,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卢西拉只动用一点音言的功力,说道:“我没说过的事情,就不要胡乱猜想!”

思拉法皱了一下眉头,她显然受到了惊吓,可是她缓过神来以后,语气仍然像刚才一样傲慢:“那我想你是不是不需要我讲解各种性爱的姿势了?”

卢西拉说:“非常正确。”

“那您也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是霍穆团五阶长袍咯?”

这次是卢西拉皱了一下眉头:“我如果展现出了超出五阶的能力会怎样?”

“啊哈哈。”思拉法道,“那您愿意继续听我说咯?”

卢西拉简短地点了点头。

思拉法说:“很好。你应该能够控制阴道的搏动吧?”

“我能。”

“什么体位都可以?”

“我可以控制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

思拉法的视线从卢西拉移到了伯兹马利身上:“此话当真?”

伯兹马利就在卢西拉身后,说道:“不然她也不会夸下这样的海口。”

思拉法似乎陷入了沉思,目光聚焦在卢西拉的下巴上:“这样的话,那可就复杂了。”

卢西拉说:“你不要误会,我这一身本领另有别的用途,一般不会用作交易。”

思拉法说:“噢,这我明白。可是性交的灵敏程度——”

“灵敏程度?!”卢西拉利用自己的语调充分传达了自己作为圣母的盛怒。无论思拉法是否故意激怒卢西拉,这位圣母都要让她明白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你说什么?灵敏程度?我可以控制生殖器官的温度,我知道人体的五十一处兴奋点,我也可以将它们尽数唤醒。我——”

“五十一处?不是只有——”

“五十一处!”卢西拉厉声打断了思拉法,“次序加上不同的组合,一共有两千零八种方式,如果再算上两百零五种体位——”

“两百零五种?”思拉法已经瞠目结舌,“你说的肯定不是——”

“如果算上细微的变体动作,其实并不止这些。我是铭者,也就是说我已经掌握了放大高潮的三百个步骤!”

思拉法清了一下喉咙,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那我必须告诫你,务必克制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你真正的实力,不然……”她再一次望向了伯兹马利,“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些事情?”

“我跟你说过。”

卢西拉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欢乐,但是没有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

思拉法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两口,说道:“不论他们问你什么问题,你就说自己马上就要接受精进的考验,这样应该可以打消他们的怀疑。”

“如果有人问我考验的事情。”

“这个简单,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神秘地笑一笑就行了。”

“如果有人问我这个霍穆团的事情呢?”

“那你就说要把他们汇报给你的上级,对方听到这话,应该就不会再问了。”

“如果依然纠缠不休呢?”

思拉法耸了耸肩膀,说:“那你就随便编个故事,即便是真言师,也只会以为你只是为了隐瞒。”

卢西拉思考着自己的处境,脸上神色平静。她听到伯兹马利——斯卡——在自己正后方动了几下。她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难处,或许可以成为一段有意思的插曲,供她日后在圣殿与他人提起。她看到思拉法正在对着伯兹马利——斯卡——微笑。卢西拉转过身去,看着她的客人。

伯兹马利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军装和头盔整齐地摞在一小堆面料粗糙的衣服旁边。

“看样子斯卡愿意让你在上路之前先准备一下。”思拉法说着指了指他坚挺上翘的阳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卢西拉听到思拉法走出了那道垂帘。她现在满心怒火:“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个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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