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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死之间 作者:汤姆·克兰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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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跟图片上显示的不大一样——通常都是如此——不过就是这个地方,肯定没错。刚才的疲惫感一扫而光,他现在全神贯注,充满了期待。 十周之前,中央情报局的一颗卫星截获了从这里发出的一段无线电通信,另一颗卫星拍摄了此处的一张照片,现在就在德里斯科尔的口袋里。毫无疑问,就是此地。从顶部三角形构造的岩石可以确定就是这里。虽然从外表上看有人为雕凿的痕迹,但这些岩石不是人工放置在这里的,应该是好几千年前最后一期冰川活动将大量岩石遗留在这山谷里。岩石可能是在融化的冰水冲刷下形成并逐渐从山洞中显露出来的。也许山洞本身就是冰水冲刷而成的。德里斯科尔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对此他并不特别关心。一些山洞很深,有些深达几百米,是藏身的好地方。不过这个山洞是无线电信号的源头,这让它与众不同,非常特别。华盛顿和兰利[Langley,中央情报局总部所在地,位于弗吉尼亚州]花了一个多星期才确定这个地方,不过他们对这条线索的跟进特别小心。很少有人知道这次行动,总数不超过三十个,大部分都在本宁堡,就是那个士官俱乐部的所在地。他和他的小组四十八小时之内就会返回本宁堡,上帝保佑。德里斯科尔是个卫理公会派教徒,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喝点儿啤酒。他更多时候是名军人。 好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他暗暗问自己。当然要干净利落,但怎么才能做到干净利落呢?他随身携带了六枚手榴弹,三枚普通的,三枚M84震爆弹。震爆弹是塑料封装的,外壳不是金属,它能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震爆弹内某种镁和铵的混合物爆炸时发出强光,仿佛太阳突然出现在眼前,使附近的人产生强烈的目眩,甚至失明。当然,爆炸不会伤着他自己。它们的效果很好,这一点很重要。 游骑兵们不是来进行什么公平决斗的。这是作战,不是开奥运会。他们可能会对不管怎样存活下来的敌人进行急救,但仅此而已,这只不过是因为与死人相比,活人可能多少会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德里斯科尔再一次窥视着洞口。曾经有人在那儿打过一通卫星电话,结果被一颗间谍卫星截获,然后一颗定位卫星确定了它的位置,接下来特种作战司令部批准了他们这次行动。他一动不动地紧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身体的轮廓和岩石几乎融为一体。山洞里没有什么动静,对此他并不感到奇怪。恐怖分子们也需要睡觉。情况对他很有利。事实上,是再好不过了。离洞口只有十米。他悄悄接近洞口,小心翼翼地避开松动的石块。由于走路时十分小心,他腿脚的动作稍显夸张,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到洞口了,他单膝跪地朝里面张望。他回头瞥了一眼,确认其他队员没有挤在一起。不用担心他们。可德里斯科尔心里还是稍稍有点儿不安。是害怕吗?害怕这次任务搞砸了?害怕重蹈覆辙?害怕有人为此而送命? 一年前在伊拉克,威尔逊上尉的前任——一名缺乏经验的少尉布置了一项任务,任务很简单:沿着摩苏尔北部的布赫拉特湖南岸搜寻叛乱分子,德里斯科尔同意了这个行动。可问题是,这名年轻的少尉对于写一份生动的报告比对他手下游骑兵的安全更感兴趣。他不顾德里斯科尔的建议,当夜幕降临时,他把队伍分成两组,分别部署在一座地下工事的两侧,不出所料,这个匆匆修改的计划在第一次同敌人遭遇时就被打乱了,一股由支持萨达姆的前政府军士兵组成的叛乱分子——人数大约有一个连——包围了年轻的少尉和他手下的人,少尉和他的人都被打死了,接下来德里斯科尔这一组也遭到攻击。他们边打边撤,走了大半夜,最后德里斯科尔和其他三个人终于跨过底格里斯河,撤到了一个重火力点的范围之内。 德里斯科尔在少尉修改计划的时候就知道这将是个灾难,但他据理力争,坚持反对那个计划了吗?如果他坚持……唉。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困扰着他。现在又轮到他执行任务了,不过这一次在印度,所有的决策,不管是好是坏,还是会造成灾难,完全由他自己来负责。 别分心,德里斯科尔命令自己。脑子回到当前的正事上来。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前面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普什图人也许很顽强,可以说是不屈不挠,这一点德里斯科尔领教过,但他们除了会开枪之外,没受过什么训练。他看见地上有几个烟头,洞口应该有个哨兵。可能哨兵的烟抽完了,到别处去了。真是个坏习惯,德里斯科尔心想。缺乏军事素质。他缓慢而小心地进到洞里。夜视仪真是个好东西。山洞的深度约十五米,四周是粗糙的岩石,横断面大致呈椭圆形。没有灯光,连蜡烛都没有,不过他能看见右前方有个拐弯,德里斯科尔仔细观察着,以确定那里是不是有光线。地上没有什么杂物,这充分说明有人住在这儿。关于这一点,他们很肯定。这可真是个奇迹,德里斯科尔心想。常常发生这种情况,突击队千里迢迢赶到一个地点,可除了空空如也的山洞,就只剩下一群端着自己家伙的沮丧的游骑兵。 也许这次来对了?他脑子里通常不想这么多。这次会有什么发现吗?这个念头在德里斯科尔脑子里一闪。这回中大奖了。他把刚才的想法甩在脑后。不管中不中大奖,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 他的鞋底柔韧而有弹性,穿上很舒服,但更重要的是不出声。他用肩膀顶住M4自动步枪。他把自己的背包留在洞外,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德里斯科尔块头不大,身高将近六英尺,体重一百八十磅,身材匀称结实。他蓝色的眼睛注意着前方,身后几米远跟着两名士兵,他们都携带着无线通信设备,可以从耳机里听到他的呼吸声,但他一言不发。对他们来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手势就足够了。 有动静。有人正朝他们走过来。 德里斯科尔单膝跪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德里斯科尔抬起自动步枪,同时举起左拳,告诉身后的人停止前进。脚步不紧不慢。警觉的脚步声与此迥然不同,受过训练的人很容易分辨。这家伙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悠闲,对他来说,这太不幸了。他身后有小石子滚过的声音,德里斯科尔知道这来自哪里,一定是脚下一滑,碰到了地上的石子,自己以前也碰到过。他一动不动。脚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整整三十秒过去了,没有动静。然后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么悠闲。 德里斯科尔用肩头顶住M4自动步枪,转过拐角,面前有个敌人。片刻后他将两发子弹射进了对方的胸膛,另一发击中了前额,对方一声没吭就倒下了。这个家伙比外面那个年龄大一些,可能有二十五岁,脸上留着胡须。你真是太倒霉了。德里斯科尔继续前进,绕过尸体向右拐,然后停下脚步等着同伴跟上来。眼前这一段山洞纵深约有六米,前面什么也没有。继续向前推进。这座山洞到底有多深?此时没人知道。他双手将自动步枪紧握在胸前。 前面有更多的亮光在闪烁。很可能是蜡烛。也许这些家伙们像德里斯科尔的小孩一样,睡觉时需要通宵亮着灯。地上还是很干净,有人清理过这个地方。为什么?德里斯科尔心里琢磨着。多久以前清扫过? 他继续前进。 石灰岩的石壁上出现一个往左的角度较小的拐角,那里有许多亮光,仿佛还有说话声。不戴夜视镜,最多只能看见一些昏暗的光线。 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声,是打鼾的声音。德里斯科尔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他还是稍稍放慢了脚步。一定要小心。他慢慢接近转弯处,端起武器,一点一点地慢慢转过去。 就在那儿。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一堆还没加工的木材,二乘四英寸大小,这些木头不是生长在这附近的。有人把木头从文明世界运到这里,然后再锯成木材。 可以十分肯定,有人住在这儿,这里不是个临时避难所。好兆头。 他有些激动,感到胃里隐隐作痛。二级军士长萨姆·德里斯科尔不常出现这种情况。他用左手向同伴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靠近。他们走近了些,跟在他身后,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 有几张双层床,就是用那些木材做的。一共六张床,每张床都睡有人,六个敌人睡在六个铺位上。有张床铺上甚至还有床垫,就是甘德山户外用品商店卖的那种塑料充气床垫。地上还有一台脚踏式气泵。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不过显然他喜欢睡得舒服些。 好吧。现在该怎么办?他问自己。像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并不多,以前在这种情况下,他更多的是征求连长的意见,但威尔逊上尉正困在十英里外的一座山顶上,现在是德里斯科尔指挥,该由他单独做出决定,真该死!更糟糕的是,这不是最后一个洞室,山洞还在往前延伸。不知道还有多深。哦,该死! 该工作了。 他缓步向前。他的动作顺序相当简单,从枪套中掏出手枪,装上消声器,来到第一个熟睡的家伙面前。他把自己的贝瑞塔[Beretta,此处指贝瑞塔公司制造的军用枪]放在那家伙头边,然后朝他开了一枪。消声器就像广告里说的那样,枪声还没有子弹换膛的声音大。他甚至可以听见弹壳掉在石头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不管这家伙刚才梦见了什么,现在只有地狱对他来说是最真实的。睡在下铺的家伙被以同样的方式解决掉了。 德里斯科尔突然想起,在文明世界里,这种行为是地地道道的谋杀,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不安。这些家伙和那些同他的祖国开战的人站在一起,而且他们没在营地周围布置足够多的警卫,这是他们自己的错。懒散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战争有自己的规则,谁违背了谁就会受到惩罚。三秒钟之内,剩下的人也都被干掉了。也许他们已经升上了天国,有处女陪伴在他们身边。德里斯科尔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对此并不关心。七个坏家伙完蛋了。他继续前进。新增的两名游骑兵跟在他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个拿着手枪,另一个手持M4自动步枪提供掩护,就像作战手册里要求的那样。山洞在前面几英尺的地方拐向右方。德里斯科尔屏气凝神地向前推进。他又看见两张双层床。 但两张床都空着。山洞继续向前延伸。他曾经进入过好几个相似的山洞。有几个差不多深达三四百米,但大部分没那么深。有的只有壁橱那么大,不过这一个和那些都不大一样。他听说在阿富汗,有些山洞深不可测,当初俄国人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往洞穴浇上柴油,点火焚烧。也许用汽油会更好,德里斯科尔心想。或者干脆用炸药。阿富汗人的个性坚韧不拔,而且大部分都不怕死。德里斯科尔此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民族。不过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会死,然后他们带来的麻烦就会随着他们一同结束。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身后留下了七具尸体,全部是男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太年轻了,不大可能掌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关塔那摩已经关了太多没什么用的人。如果有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他还可以留他一条性命,让负责情报的家伙同他谈一谈。但这些人都太年轻了,而且都已经死了。 还是继续干活吧。 看起来这里没什么东西了。不过前面还有一丝微弱的光线,可能又是烛光。他的眼睛注意着脚下的路,寻找着可能发出响声的石块,响声是目前最危险的敌人。响声会吵醒敌人,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还有回声。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穿软底靴的原因。下一个拐角弯向左边,看上去是个急转弯。又要放慢脚步了。急转弯意味着有岗哨。慢着点,慢着点。还有四米,大约相当于十二英尺。慢慢地,轻轻地,就像他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女儿的房间,看着她静静地躺在婴儿床里。不过这里的拐角处可能有个男人,手拿步枪,打着瞌睡。他双手仍握着手枪,枪管上装着易拉罐形状的消声器,弹夹里还有十一发子弹。他停住脚步,转过身。两名游骑兵仍在他身后,眼睛盯着他,神情紧张和专注,但毫无畏惧之色。他们是泰特和扬,来自第七十五游骑兵团第二营D连的两名中士。和他一样,都是很敬业的、真正的职业军人。 别走神。有时集中注意力是件很困难的事。离拐角又近了几英尺。这是个角度较大的拐角。德里斯科尔慢慢接近它……然后将头靠近拐角处。附近有人。一个敌人,可能是阿富汗人,坐在……一把椅子上?不,显然是坐在一块石头上。这个人的年龄比他预想的大一点,可能有三十岁。这家伙只是坐在那儿,似睡非睡的样子,显然不是很警觉。他有一把AK-47冲锋枪,靠在大约四英尺外的一块岩石上。离得很近,不过紧急情况下需要拿起枪的话,可能一下子还够不着。 德里斯科尔静悄悄地接近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越来越近,然后—— 他朝这家伙右侧的头部狠狠敲了下去。力量很大,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不过也许没那么严重。德里斯科尔从野战短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副塑料束缚带。这人年龄较大,可能值得带到关塔那摩,让情报人员盘问一下。他要泰特和扬把这人捆起来,准备带走。他朝泰特打了个招呼,指着这个失去知觉的家伙,用食指做了个缠绕的动作:把他捆起来。泰特点了点头。 前面五米处又有一个向右的拐弯,有灯光在闪烁。 还有六英尺,然后右拐。 德里斯科尔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他缓缓地、小心谨慎地迈着步子,双手紧握着武器。 前面的这个洞室长和宽大概分别有十米,应该就是山洞的尽头。洞口距这里大约七十米,够深了。这个山洞可能是为某个重要的人物准备的。也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三分钟之后就会知道了。通常他脑子里不想这么多。不过这是他们决定采取这次行动最主要的原因。也许这也正是德里斯科尔作为一名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游骑兵的使命。他慢慢地向前,两名手下跟在他身后。 这里光线太暗了,他的PVS-17夜视镜里显示出大量雪花状斑点,就像有很多爆米花的碎片在镜头里飞来飞去一样。他慢慢靠近拐角的边缘,仔细地观察着。有人躺在那儿,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把AK-47冲锋枪,还有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这家伙仿佛睡着了,不过在这方面他们算是不错的士兵。不是像普通人那样埋头大睡,而是处于浅睡眠状态。这一次他要抓活的。今晚在刚过去的十分钟之内他已经连杀了好几个人,但这个人要活的……如果可能的话…… 好吧。德里斯科尔把手枪换到右手,左手从战术背心上摘下一枚震爆弹。泰特和扬看见后,停止了前进,找好掩护位置。这个山洞将要大变样了。德里斯科尔竖起一根手指,泰特对他竖起大拇指。开始干吧。这家伙将要被叫醒。泰特朝四周看了看,一支小蜡烛照亮了这个洞室。德里斯科尔往后退了一两步,关上夜视镜,拔掉震爆弹的保险针。他拉掉了拉环,稍微停了一会,然后把震爆弹扔了出去,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听起来像到了世界末日。十克镁粉在爆炸中发出强光,像正午的太阳,甚至比那还要亮。还有那声巨响,真的让人感觉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剧烈的爆炸声彻底惊醒了那家伙的美梦。德里斯科尔冲了进去。爆炸没对他产生多大影响,他有准备,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避开了巨响和强光。那家伙可没采取什么保护措施,他被震懵了,身体失去了平衡,甚至没有伸手去拿旁边的武器,不过德里斯科尔还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枪踢到了一边,然后马上将手枪对准了这家伙的脸。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这正是德里斯科尔想要的。 此时,德里斯科尔发现这不是他要找的目标。这人留着胡子,不过只有三十出头,远远不到四十。抓错人了,他脑子里马上闪过这个念头,该死!面前这张脸写满迷惑和震惊。这人不住地晃着自己脑袋,想让脑子清醒过来。他虽然年轻力壮,但关键时刻动作不够敏捷。 德里斯科尔发现洞室靠里面的墙壁附近有动静,一个影子弯着腰,沿着石壁在移动。不是朝他们这边,而是朝向别的地方。德里斯科尔将手枪放回枪套,对泰特指了指地上这个家伙——把他铐起来——然后戴好夜视镜,举起M4自动步枪瞄准那个正在移动的黑影。又一个留着胡子的家伙。他的手指扣住扳机,但没有开火,他有点好奇那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在那个人身后十英尺的地方,靠墙放着一把AK-47。显然那家伙听见了震爆弹的爆炸声,并且意识到大事不好,现在他是想逃跑吗?德里斯科尔寻思着。德里斯科尔用M4的瞄准器追踪着他,看他是否在寻找出口……在那儿:石壁上有个五英尺宽的凹室。他朝旁边扫了一眼,看见那家伙右手拿起一个炸弹,是四十毫米的RPG-7型火箭弹,当地人喜欢将它改装成投掷型武器。 别那么急着送死,伙计,德里斯科尔心想,M4自动步枪瞄准那家伙的耳部开火了。与此同时,那家伙也挥动手臂将炸弹扔了出来。德里斯科尔射出的五点五六毫米子弹击中了那人的耳朵和眼睛之间的部位。他的头猛地歪向一边,身体倒下了,但炸弹已然在地上弹跳着朝那个凹室飞了过去。 “有炸弹!”德里斯科尔大声叫道,并迅速卧倒。 轰隆! 德里斯科尔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清点人数!” “我没事,”泰特答道,紧接着扬和其他人也同样答道。 炸弹从石壁上弹回来,在凹室前爆炸了,在地上留下一个海滩充气球大小的圆坑。 德里斯科尔摘下夜视镜,拿出手电筒。他打开手电筒向四周照去。这里是山洞的指挥室,有很多书架,地上甚至还有一小块地毯。他遇见的大部分当地人都是半文盲,但这里有许多书籍和杂志,有些杂志还是英文的。一个书架上稀稀落落地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皮质封面的书籍。有一本比较特别……绿色皮革封面,镶着金边。德里斯科尔翻开它。一本彩色的稿本,不是机器印刷的,而是由一些早已去世的抄写员用彩色的墨水手写而成,年代久远,装饰着金箔,里面看起来是阿拉伯语。不清楚它的年代和价值。不过它肯定有些用处。德里斯科尔把它收了起来。对搞情报的人可能有些价值。在喀布尔有几个沙特阿拉伯人,是些高级军官,为特种部队和军队情报人员提供帮助。 “好的,彼得森,我们完事儿了。向上面报告,”德里斯科尔通过无线电呼叫他的通讯官,“目标被清除。打死七人,抓获两名俘虏。我方没有伤亡。” “圣诞树下什么礼物也没有啊,‘桑塔’。”扬中士平静地说,“该死,这个山洞刚进来的时候还觉得有戏,我觉得有那种气氛。”对于特种部队来说,这又是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洞穴,他们已经钻过太多这样的山洞了,不过所谓特种作战本质上就是这样。 “我也是。你叫什么名字,伙计?”德里斯科尔问泰特抓住的那个俘虏。他没有回答。震爆弹把这混蛋震得够呛,不过他还没意识到这不是最糟的,如果把他交到那些审讯者手里的话,那才够他受的…… “好了,伙计们,我们把这里好好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计算机或者其他电子设备。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如果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把它装起来。呼叫直升机接应。” 这次任务配备了一架支奴干直升机供紧急情况下使用,可能在一小时之内他就可以上飞机了。妈的,他真想马上回到本宁堡的士官俱乐部,来一杯萨姆·亚当斯啤酒,但这至少还要几天时间。 其他队员在山洞入口周围警戒,扬和泰特搜查了入口处的通道,找到一些食物、地图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明显的价值。但这些东西都有用,任何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够那些分析情报的家伙们忙活一阵子的。一些碎纸片,一部经卷稿本,一幅用紫色粉笔勾勒的草图——情报分析员们也许可以从中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这就是为什么德里斯科尔不能把这些东西落下的原因。他们要抓的目标不在这儿,这真让人丢脸,不过敌人留在洞里的这些破烂或许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通常的情况就是这样,不过德里斯科尔不考虑这么多,因为这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给他和游骑兵们下达具体的任务,其他的事就由别人去操心吧。 德里斯科尔走到山洞的尽头,打开手电筒四处搜寻,找到了那个家伙似乎一心想要炸毁的凹室。它有一个步入式衣橱那么大,可能还稍微大点儿,顶部比较低矮。他弯下腰踉跄地向里走了几步。 “你发现什么了?”泰特跟在他身后,问道。 “一个沙盘和一个木制弹药箱。” 一块四分之三英寸厚的胶合板,每边长约两米,上面铺着用胶水黏合的沙子,纸做成的山脉和山峰,还散布着盒子似的建筑物。看上去像是关于二战的老电影里的东西,或是小学里的教学模型。做得挺不错,不像你有时看到的那种半吊子模型。他们通常只是简单地在地上划几笔,祷告一下,然后就投入战斗了。 德里斯科尔对沙盘上地形不熟悉。可能是任何地方,但看上去和这附近崎岖不平的地貌很相似,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没有地标,没有建筑物,也没有道路。德里斯科尔抬起桌子的一角。真他妈的重,可能有八十磅,这解决了德里斯科尔的一个难题:他们不可能把这东西抬下山去。它足有滑翔机的机翼那么大。在这么高的海拔,大风可是件让人心烦的事,抬着这家伙走在山路上,一阵狂风就能把上面的东西吹个干干净净,而且把它吹得晃来晃去,足以让他们暴露目标。毁它可能会破坏某些有价值的情报。 “好了,量一下它的尺寸,取一些样本,去看看史密斯给那些家伙拍完照没有,然后叫他把这个鬼东西拍下来,”德里斯科尔命令道,“我们有多少存储卡?” “六张,每张4G。足够了。” “很好。把所有的东西都拍下来,要高分辨率的照片。把亮度调高一些,放个东西做参照物。” “里诺有一把卷尺。” “好的,就用它。从不同的角度和距离拍摄——越多越好。”这就是数码相机的优点,想拍多少就拍多少,还可以随意删除拍得不满意的照片,这一次就留给那些分析情报的人去删吧。“不要放过每一个细节。” 很难说什么才是重要的。他猜测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模型的比例。如果它是按比例制作的,那么他们可以把数据输入计算机,用各种算法计算出结果,和某个地方的地理特征进行对比。谁知道呢,也许从那些纸做的模型上能发现某些特别的东西,只有在坎大哈某个穷街陋巷里的店铺才能见得到。这次又扑了个空,他不想留下什么把柄,让上头那些家伙对此说三道四。他们一定对没抓到猎物感到恼火,但这不是德里斯科尔的错。任务前搜集的情报,不管准确与否,都不是一个士兵能控制的。不过军队中有一句老话,“屎蛋总是从上往下滚,”这话再形象不过了,在这种时候,总会有个比你地位高的家伙准备往你头上扣屎盆子。 “马上照办,头儿。”泰特说道。 “不妨帮他们个忙,完事后把它炸成碎片。” 泰特快步走开了。 德里斯科尔注意到了那个弹药箱,他把它捡起来搬到入口的通道处。里面有大约三英寸厚的一摞纸,一些笔记本活页纸上写满了阿拉伯语,一些随机的数字和涂鸦,还有一大张双面折页地图。一面的标签上写着“作战导航图,G-6,国防部制图局,一九八二”,图上显示的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界地区,另一面用胶带纸贴着一张从一本旅行指南上撕下来的白沙瓦地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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