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克拉克对自己说，是找一份新工作的时候了。他提前打了个电话，说好十点半到那里，然后叫醒了查韦斯，两人九点半在汽车旁碰了头。

“好吧，我们看看他们能提供什么样的待遇，”丁说道，“我对此抱着很大的期望呢。”

“不要表现得那么急不可耐。”克拉克提醒他，一边发动了汽车。“唉，我当初刚到兰利的时候根本没指望他们能付给我多高的薪水。我的起薪是一年一万九千五百美元。”

“那家伙说他们所谓的个人退休计划非常棒，而且我看见停车场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宝马。我不插嘴，具体的事由你去谈。”查韦斯建议道。

“是啊，你就目露凶光，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约翰大声笑道。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要我们去杀人吗？”

“我想这一点需要我们去搞清楚。”

交通的高峰时间快过去了，美国退伍军人桥上的车流并不太拥挤，他们很快就上了往北的二十九号公路。

“你决定怎么处理我捅的娄子了吗？”

“是的，我想过了。我们掉进了兔子洞，丁，比以往任何时候陷得都深。不妨就这样走下去。我们把它交给他们，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好的。关于那个亨德利，我们都知道些什么？”

“他曾经是南卡罗来纳州的民主党参议员，担任过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的成员。兰利的人很喜欢他，为人聪明，坦诚正直。瑞安也很欣赏他。我听说亨德利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死于一场车祸。他很有钱。像瑞安一样，他通过金融交易赚了很多钱。他对旁人不大注意的事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他们两人穿着得体，高档的西装还是他们在“彩虹”工作时从伦敦买的，脖子上打着“滕博阿瑟”[Turnball & Asser，英国经典衬衫品牌]领带，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实际上，查韦斯仍每天坚持擦皮鞋，这是他在美国陆军服役时养成的习惯，而克拉克有时则需要别人提醒。

他们把车停在访客停车位，然后走了进去。还是厄尼·钱伯斯在值班。“嗨，我们又来见戴维斯先生了。”

“是，先生。请坐，我打电话通报一下。”

克拉克和查韦斯坐了下来，约翰随手拿起一份最新的《时代》杂志，他得习惯看四天前的新闻。这时戴维斯出现在大厅。

“谢谢你们能回来。请跟我来。”

两分钟后，他们三个坐在汤姆·戴维斯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马里兰州的乡村风光。

“那么你们感兴趣吗？”戴维斯问道。

“是的。”克拉克代表他们两人回答。

“很好。这里的规矩是：第一，这里发生的事不能外传。这个地方不存在，任何活动都与这里无关。”

“戴维斯先生，我们都很清楚保密的重要性。我们两人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不会泄露内部的机密。”

“关于这一点你们必须再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我们不能对你们实施任何法律上的制裁，但我们可以把你们的钱都卷走。”

“可以让我们的律师看一看这些条款吗？”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这么做。协议书上的条款没有妥协的余地，不过你们可以把它撕掉。我们不能让任何律师对这里产生好奇。严格来说，我们这里不是完全合法的。”

“出差的时间呢？”约翰接下来问道。

“我想比你们过去要少，我们还在评估。大部分时间你们将待在这里，看数据资料，制订行动计划。”

“资料的来源是哪里？”

“大部分来自兰利和米德堡，也有一小部分来自联邦调查局，移民局和海关，国土安全部……诸如此类的地方。我们有一个非常棒的技术团队。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屋顶上那些密集的天线。”

“是的。”

“我们这里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接收到中情局和国安局发出的无线电讯号的建筑。他们通过微波交换数据，我们下载他们所有的跨部门数据传输。我们就是靠这个来进行我们的金融交易的。国安局严密监视着国内外的银行。他们也可以进入银行的计算机系统，以及银行的内部通讯网络。”

“你那天提到的‘湿活’……”

“迄今为止，那样的行动我们只进行过一次，就是我昨天提到的那四个人。老实说，我们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但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是因为我们事后的处理工作做得太好了。所有的暗杀都看起来像是心脏病发作，受害者都经过验尸，尸检报告都说是‘自然死亡’。我们认为对方对此信以为真，没有停止行动。我们在第四个被暗杀的人那里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密钥，我们用它破译了一些他们的内部联络邮件，直到前不久密钥还有效。不过上个礼拜他们可能修改了通讯协议。”

“突然修改的？”克拉克问道。

“是的。我们截获了一个出生通告，它的邮件发送列表很长。几小时之内，他们所有的通讯联络都中断了。”

“也许是转换了通道。”查韦斯说。

“是的。我们正在追查一个线索，也许会有所收获。”

“还有谁和我们的行动任务类似？”

“适当的时候会介绍你们认识的。”戴维斯许诺道。

“那么薪水呢？”丁问道。

“你们的起薪都是二十五万美元。你们可以参加内部的投资计划，投资多少随你们的便。我已经告诉你们投资的收益率了。我们还可以支付你们孩子合理的教育费用，一直到取得博士学位或其他专业学位为止。这是上限。”

“如果我妻子想回到医学院进修呢？她现在是个家庭医生，但她想接受妇产科的培训。”

“这个我们可以出钱。”

“如果她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在一家大公司担任安全顾问，这么说准管用，”戴维斯对他说，“她一定知道你是个特工。”

“她是他的女儿。”查韦斯指了指克拉克。

“那么她一定会理解的，对吗？你的妻子呢，克拉克先生？”

“叫我约翰就行了。是的，桑迪对这些都了解。也许这样一来，她可以告诉别人我真实的工作了。”他淡淡地笑着说。

“那么我们去见见老板怎么样？”

“好的。”克拉克代表他们两人说道。

“关于赦免书确有其事。”几分钟后，亨德利向他们保证道，“当瑞安提议让我建立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说有必要保护我们派出的外勤人员，于是他签署了一百份赦免书。我们从来都没用过，不过这是一项很有必要的保障措施。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汤姆没有提到过的事项？”

“目标是怎样选择的？”克拉克问道。

“今后你将会有大量机会参与决策过程。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地选择所要干掉的目标。”

“我们也可以选择具体的方式吗？”克拉克委婉地问道。

“你和他们谈到过‘魔笔’吗？”亨德利问戴维斯。

“这是我们所用的工具之一。”戴维斯拿出一支金笔。“它可以将七毫克的琥珀酰胆碱注射入人体，这是一种外科手术上用的镇静剂。它可以使人停止呼吸，停止随意肌的运动，不过心跳不会停止。注射了这种药物的人不能动，不能说话，而且不能呼吸。心脏可以继续跳动，不过一分钟左右心脏就会缺氧，因此尸体检查会显示此人死于心脏病发作。被害人的感觉也跟犯了心脏病一样。”

“可以救过来吗？”克拉克问道。

“可以，如果你马上给对方上呼吸机的话。药物在五分钟左右就会通过新陈代谢逐渐挥发掉。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除非由一位了解情况的非常专业的验尸官来解剖尸体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它是一件近乎完美的工具。”

“我很奇怪当初俄国人怎么没想出这一招。”

“他们肯定尝试过类似的方法，”戴维斯回答，“但我猜他们的医院里没有琥珀酰胆碱。我们是从一位在哥伦比亚大学内科与外科学院工作的医生朋友那儿得到的，他是出于个人的原因这么做的。他的兄弟是坎托·菲茨杰拉德公司的资深经纪人，死于9·11。”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克拉克打量着这支笔，说道，“也许这也可以作为一个审讯工具。我想没人愿意重复体验那种感觉。”

戴维斯把笔递了过来。“这支没有装药。你可以转动头部，露出笔尖，书写很流畅。”

“是很流畅。那么第一个问题得到答案了。我们可以使用更传统一些的工具吗？”

“如果为了完成任务必须那么做的话，”戴维斯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尽量不那么做，仅仅是作为一种备用的手段。”

“明白了。”

“你有什么问题吗，查韦斯先生？”亨德利问道。

“先生，我只是想听听，了解一下情况。”丁对老板说。

“他总是这么精明吗，约翰？”前参议员问道。

“通常如此。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那么，欢迎加入，先生们。”

“还有一件事。”克拉克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丁拿到的那个闪存盘，把它放在桌上。“我们从的黎波里一个坏家伙身上得到了这个。”

“我明白。不过它为什么会在我桌子上？”

“是个疏忽，”克拉克回答，“就算是老年人的健忘吧。我本来打算把它交给瑞典人或是兰利，不过我觉得在这里它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查韦斯回答：“是一些JPEG图片，大概有十几张。看上去像是一些度假时拍的照片，不过谁知道呢。”

亨德利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会看一看的。汤姆，我们有多余的办公室吗？”

“卡鲁索兄弟的办公室旁边有一间。”

“很好。各位，到处看看，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再见。”

亨德利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戴维斯朝门口走去，查韦斯和克拉克跟在后面。

“约翰，你可以稍等一会吗？”亨德利问道。

“当然可以。丁，我待会儿就来。”

当屋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亨德利说道：“你是个老手了，约翰，有丰富的经验。有些事我想让你接手。”

“说吧。”

“我们这个组织是个新生事物，实际上它在许多方面都存在一个不断摸索的过程。我开始觉得我们的工作流程有一点复杂。”

克拉克笑了。“格里，我无意冒犯，但用工作流程这个词来形容这一机构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你们的整个架构是什么样的？”亨德利描述了“校园”的组织结构，克拉克说：“听起来和兰利很相似。听着，情报工作是个有机的整体，对吗？分析工作不可或缺，但试图将整个过程硬塞进一个人为的结构里往往意味着信息不畅。”

“你不会碍于情面不好直说吧？”

“你希望我那样吗？”

“不。”

“有许多好主意在往上传递的过程中被过滤掉了。我的建议是：把你的部门负责人召集在一起，让他们畅所欲言，集思广益。也许这有点老生常谈，不过它很管用。如果你让别人老是担心自己富有创造性的想法是否会被采纳，那你就是在浪费人才。”

亨德利微笑着轻轻吹了声口哨。“别误会，约翰，不过你的确不是像通常认为的那样只知道蛮干，对吗？”

克拉克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很好，”亨德利继续说，“你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一直在考虑同样的事。很高兴能听到你的意见。”

“还有事吗？”

“是的。杰克·瑞安几天前到我这儿来，请求能给他更多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

小杰克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克拉克提醒自己。

“我还听说卡鲁索兄弟带杰克去‘霍根小巷’试了一下。据他们说，他做得很不错。有一些瑕疵，犯了一些新手常犯的错误，不过整体来说很不错。”

这么说他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克拉克心想。也许是遗传，如果你相信那种说法的话。他见过杰克的爸爸执行任务，他也是个不错的枪手，而且在压力下表现得冷静。这两点都可以学到，但后者更多地来自于心态和气质。听起来杰克二者兼备，而且他还坚定果断。

“他对此是怎么考虑的？”克拉克问道。

“我不认为他是一时头脑发热，他也不是想出风头。”

“他不是那种人。他父母对他的教育很用心。”

“他是个很优秀的分析员，分析问题很有一套，但他觉得自己是在消磨时间。他想要干些更刺激的事。问题是，我认为他爸爸不会——”

“如果你在这个问题上主要考虑的是他爸爸会说些什么或想些什么，那么……”

“说下去。”

“那你就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判断力了，而不是他的。杰克是个成年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你应该着眼于他是否胜任这项工作以及这么做是否对‘校园’有利。这才是你真正要考虑的因素。”

“有道理。我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我决定让他担任外勤工作，他还需要一个教官。”

“你们已经有一个了。”

“我可以用另一个，或两个。皮特·亚历山大是个非常优秀的教官，不过我希望你能亲自指导杰克。”

克拉克考虑了一下。应该实践一下你刚才对老板提出的建议，约翰。“好的，这事我可以效劳。”

“谢谢。我们一直在物色更多像你和查韦斯这样的人，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我们有自己的猎头，不过有更多的候选人总是件好事。”

“说得对。让我好好想一想。我可能会想起一两个人。”

亨德利笑了。“或许也是最近退休的特工？”

克拉克笑着回答，“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