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夫·哈迪觉得大火非常壮观。即使是在三英里之外，树顶上的天空依然亮如白昼。接下来是爆炸，熊熊火焰和滚滚浓烟组成的巨大蘑菇云无声地冲上夜空，过了几秒钟，随着一阵隆隆的巨响，哈迪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沿着公路传到汽车上，他的座椅随之颤动。

在安放好炸药之后，他们按照萨利赫指示，一个接一个地沿着管道回到小树林，换下了工作服。萨利赫没有多说什么，命令道，“快开车！”于是他们驾车全速逃离现场。在离那扇栅栏门还有两百码的时候，第一块炸药爆炸了。

哈迪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车窗，他看见分流阀处的炸药爆炸了，然后是最大的那块主炸药，炼油厂的报警器响了起来。在接下来一分五十秒的时间里，没有其他爆炸声。当应急人员刚刚到达破裂的管道旁时，最后一块炸药点着了像海啸一样涌入炼油厂的乙醇。那些人可能当场就死了。哈迪希望他们死得没有什么痛苦。

到了大门口，他们把卡车开进树林，换乘那辆大众轿车通过了门口，然后锁好了栅栏门。九十秒钟之后，他们来到哈迪停车的地方。按照计划，哈迪开车跟着萨利赫和其他人前往几英里外法阿德停车的那条土路。当他们把车停在路边之后，萨利赫下了车，挥手让哈迪走上前来。

“我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萨利赫对他们说，“天气。”

“我不明白，”艾哈迈德说。

萨利赫指向西边的炼油厂。火焰现在有几百英尺高，顶端是厚厚的黑烟。他们看见浓烟向西南方向飘去。

“它朝圣保罗飘过去了。他们马上会关闭机场。”

“他说得对，”哈迪答道，“不过，相对于我们可能犯下的所有错误而言，这个失误是最无关紧要的。如果我们能够脱身，那当然好。如果不能，反正我们知道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法阿德轻声地笑着说：“你说得当然对，但我宁愿活着看到我们努力的成果。请宽恕我的虚荣心。”

“该来的总会来，”萨利赫回答，“我们仍然有机会。你们都知道替代路线。”他看了看表。“我们明天中午在里约的植物园见。如果由于某种原因有人迟到了，我们四个小时之后在第二个地点见面。祝你们好运。”

他们在飞机离开机场之前没睡多长时间，但由于航班起飞时间是在凌晨，因此他们没办法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了。好在经济舱没座位了，于是“校园”给他们订了头等舱的票，而且头等舱的咖啡还不错。

“约翰，你知道吗，我不明白。”杰克说。

“不明白什么？”克拉克问道。

“我们要调查的那对兄妹。他们才刚成年。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进入另一个国家去杀死那些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人？”

“首先，除了他们持假护照入境之外，我们对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也许吧，但他们肯定不是到这儿来玩沙滩排球的。”

“我同意。我的意思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好是既来之则安之。预感也许很有用，但如果过了头，同样会让你丧命。”

“我知道了。”

“至于你的问题，我不认为会有答案，至少没有简单的答案。你是在问：恐怖分子是如何产生的？贫穷、绝望、宗教狂热、为某种自认为伟大的目标献身的意识……诸如此类。”

“见鬼，约翰，听上去你好像有些同情他们。”

“我是有些同情他们，直到这些动机导致他们捡起一把枪或是背上炸弹为止。从那一刻起，一切同情都作废了。”

“那又怎样？你关上了同情的大门？”

“这取决于你自己，杰克，不过干这种工作有时需要对某些情况视而不见，只处理眼前的事情。每一个恐怖分子都有父母，也许还有孩子，也许有爱他们的人。在一周的时间里，也许有六天他是个正派的公民，但在那一天里他决定拿起一把枪，或是安放一枚炸弹，他就成了一个威胁。如果你站在他和那些无辜的生命之间，他带来的威胁就是你唯一要担心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杰克点点头。“我想是的。”尽管真实的世界主要是灰色的，但在紧要关头，都是黑白分明的。杰克笑着举起自己的咖啡杯，向克拉克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你真是个聪明人，约翰。”

“谢谢。一个人年龄越大，就会越聪明。至少一般来说是这样。但也有例外。你的父亲就是个例子。他比同龄的人更聪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了。”

“是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了，杰克，不说这个了。你跟他谈过了吗？”

“关于‘校园’？是的，在我们一起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乘车回去的时候。一开始他很生气，但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好得多。”

“让我猜猜看：他想由他来把这事告诉你妈妈？”

杰克点点头。“就只是和你说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爸爸是个坚强的人，但我妈妈……她的那种表情——只有妈妈才有的那种表情，你知道吗？”

“是的。”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儿品尝着咖啡。过了一会儿，杰克说：“我一直在考虑多米尼克的情况。”

“他会从目前的状况中走出来的。你要记住，也许除了你之外，他的转变是最困难的。他从一个FBI探员变成一个间谍；从一个按照规章制度运作的行政机构，进入一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外追捕恐怖分子的假证券经纪公司。而现在布赖恩这件事……”克拉克耸了耸肩，“不管你如何看待，它都是一件糟糕的事。”

“我只是认为，让他现在外出执行任务太早了。”

“丁不这么认为，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格里也一样。此外，现在外勤人员只有我们四个，而又有那么多的工作需要去做。”克拉克笑着说，“而且，别忘了多米尼克现在是和谁在一起。我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杰克，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会保证多米尼克平安无事的。”

* * *

尽管相隔近四百英里，但拉哈尔尤·普拉纳塔和柯森·卡塞克几周来的生活规律差不多完全一样：去学校；不要太引人注意；等待命令。普拉纳塔在当天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信息时收到了命令，时间只比卡塞克晚了几个小时。他发现自己文件存储空间的收件箱里存放着一个文本文件，对此他感到很惊奇，第一次破译时居然没有成功。

他们为他选择的地点离他的公寓不到一英里。他几乎每天都从那里经过。那是一个理想的袭击目标：足以容纳数百人，而且四周都有建筑物。此次袭击的时间也很有意义。普拉纳塔看见城里到处都是宣传那件事的广告，但他没怎么留意详细的情况。是某种奉献典礼。一个雕像或是喷泉。但那并不重要。

在他们要他准备的三处目标中，这个目标会造成最大的人员伤亡。那句美国俗语是怎么形容的？活靶子？

他在准备工作中需要的地图很容易就得到了，其中有几张是从城里的游客服务中心拿到的。地形图是从一个颇受欢迎的徒步旅行网站下载的，虽然他对当地的山路并没有兴趣，但海拔高度和距离都清楚地标示出来了，他携带手持式GPS设备在城市周围转了一圈，确认地图上的数据很准确。

在确信自己获得了所有必要的数据之后，他把数字代入方程式，计算出了相应的设置值。

现在是最困难的阶段：等待。他会用练习设备的装配和拆卸来打发时间。

穆萨第二天的行程相对较短，他从华盛顿州的托珀尼什到达了爱达荷州的南帕。根据南帕城郊的一块广告牌，这个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是爱达荷州坎宁郡最大的城市，人口七万九千二百四十九，而且还在迅速增加。沿着公路往前，距第一块广告牌不到一百码的地方，另一块广告牌宣称：南帕还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穆萨在计划从布莱恩出发的路线时就决定，他要选择中等规模的城市过夜。大城市的警察咄咄逼人、训练有素，而一个规模太小的城市，一个深色皮肤的陌生人可能会引起当地人不必要的好奇。托珀尼什的居民只有八千人，如果不是因为它离亚基马很近的话，他是不会在那儿停留的。碰上托珀尼什那个爱管闲事的警长威利这件事让穆萨有点儿警觉。当然，他并没有露馅，即使那个警察问他更多的问题，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就像他还保存着的那些在温哥华出示给海关检查员的伪造文件一样，穆萨现在手里有名片、印有抬头的信件，还有盖着拉斯维加斯内华达大学印章的表格。他编好的故事情节基本上差不多：贝灵汉姆一位富有而神经质的马主不相信本地兽医的X光设备。

下午三点左右他离开84/30公路，来到了费尔菲尔德套房酒店的停车场。他关闭引擎，然后打开放在乘客席上的旅行地图集。他没有在地图上写任何东西，也没做任何标记。因为没有必要，他已经把路线和距离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穆萨心想，还有六百四十英里。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也许在一天之内就能到达内华达州的比蒂。这个主意很吸引人，但他决定不这么做。埃米尔不容别人违反自己下达的命令。他还是按照时间表来行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