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三七三号公路的交汇点还有十五英里的地方，九十五号出现在EC-130的下方，一条灰色的直线穿过褐色的沙漠。“离内利斯空军训练场还有多远？”克拉克问马蒂。

“你从窗户里伸出手，基本上就可以摸到它了。我跟你说，我们一转到西北方向，立即就会出现在雷达屏幕上。这些人可不会和你闹着玩儿。”

“我们要到尤卡山。”

“见鬼。你们不是恐怖分子吧？”

“我们是好人。”

“什么样的好人？”

“很难解释。在他们强迫直升机降落之前，你能把我们带到那儿吗？”

“哪个入口？北面的还是南面的？”

“南面的。”

“飞机的最高速度可达每小时一百九十英里，如果全速飞行……我们离开公路后预计四分钟就可以到。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忙？”

“再威胁我一次。如果他们要给我戴上手铐，我可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

五分钟后，他们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一条南北向的公路与九十五号公路相交。“是三七三号公路，”马蒂说。在掠过公路的交叉口后，他把直升机转到西北方向，并且把飞行高度降到三十五英尺。

他们前面有一道山脊。“巴斯特孤峰，”马蒂说，他把直升机拉起来，然后保持水平飞行。“还有三英里。六十秒。”他再次将直升机转向，先是往左，接着往右，进入了一个浅浅的山谷。

前面出现了一块两英亩大小、碎石铺成的空地。空地最左侧的山腰处有一个锁眼形状的缺口，缺口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隧道入口。

“有人来了，”杰克大声说。

空地的北边，有一条路伸向远处的沙漠。一辆平板卡车载着一个看上去像巨型不锈钢哑铃的物体开进了空地。

“那究竟是个什么？”多米尼克喊道。

“GA-4容器，”杰克回答，“用来运输乏燃料棒的。”

“我还以为这里没有投入使用呢。”

“是没有投入使用。”杰克用望远镜扫视着从北边的道路到白色电话亭大小的警卫室。他看见两个人躺在人行道上。“检查站有人伤亡，”他大声说。

克拉克问马蒂：“你能降落在——”

“不能降落在卡车附近。我可以拐个弯，降落到沿这条路往前五十码的地方。”

“好吧，就这样。”

“要拐弯了。”

马蒂来了个急转弯，盘旋着回到他们来的那条路上，然后悬停在公路上方。那辆卡车已经停在了空地上，几个人正从驾驶室里出来。

“我数到五，”多米尼克大声说。

他们看见有两个人从平板卡车旁向EC-130快速跑了过来。那两个人边跑边举起AK-47冲锋枪，朝他们开火。

“见鬼！”马蒂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坏蛋，”克拉克对他说。

马蒂将直升机转向右边，离开道路，飞到了小山后面。

“就在这儿降落吧，”克拉克说。

马蒂把EC-130降落在地面。克拉克和其他人下了飞机。克拉克靠在门口喊道：“找个隐蔽的地方降落。关闭无线电，等我们回来。”

“啊，快——”

克拉克用枪指着马蒂的方向。“这有用吗？”

“是的！”

克拉克砰的一声关上舱门，然后跑向三十英尺外的其他三个人。马蒂的直升机起飞了，砂石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直升机向左转，沿着道路飞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向左降落在一个小山后。过了二十秒，螺旋桨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听，”杰克说。

山那边，那辆平板卡车正在移动。

查韦斯跑在前面，领着他们冲上山坡。在离山脊线还有十英尺的时候，他们听见一阵嗒嗒嗒的自动武器射击声，是三发点射。喊叫声回荡在山谷里。查韦斯卧倒在地，匍匐前进。过了一会儿，他朝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上前来。山下，那辆平板卡车开进了山腰的缺口。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奔跑着穿过空地，向公路跑来。随着三声枪响，那个人向前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还看见四个人，”多米尼克说，“他们都不动了。你们呢？”

没有人回答。

他们跑下山坡，来到空地的水泥沿，沿着它跑向对面通往缺口边缘的山坡。他们慢慢接近缺口的边缘，露出头向外张望，远处传来一阵钢铁被扭弯的声音。卡车的驾驶室部分已经消失在隧道的入口。那个圆桶容器也慢慢进入隧道，它的顶端擦到了隧道口的上沿。卡车停下了，又突然往前开了几英尺，接着又停下了。它的引擎熄火了。

一个人绕到平板卡车的后部，AK-47冲锋枪挎在肩上。一阵子弹落在他脚旁的地上。他们往后退，并卧倒在地。查韦斯匍匐向前，露头瞥了一眼，然后单膝跪起，连开了三枪，紧接着又卧倒了。“打中一个，”他说。

“那个东西有多大？”杰克问道。

“我想不会比一个军用床脚柜大，”克拉克答道，“两个人就能抬起它。来，我们走。”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水泥沿往前走，一个接一个地跨过缺口的边缘，然后卧倒在地。在他们前面，沿着水泥墙摆放着一堆堆的板条箱、线圈、工具箱、乙炔切割平台和电弧焊接工具。这些东西另一头，就是通向入口的拐角。

他们两人一组前进，互相提供掩护，直到克拉克到达了拐角处，他转回身，指了指杰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接着是多米尼克和查韦斯。入口处没有动静。那辆平板卡车紧紧地卡在隧道口，两边抵着墙，那个圆桶容器碰到了隧道顶部。

隧道里传来发动机的嗡嗡声。声音慢慢减弱了。

“听起来像是一辆高尔夫球车，”多米尼克说。

“库什曼多用途运输车。和高尔夫球车类似，但速度更快。”

“你对这里的布局了解多少？”克拉克问道。

“在网上见过几张示意图，但由于它还没有完工，我不知道——”

“估计一下。”

“这条主隧道可能一直通向北边的入口。隧道的间隔处会有数条向下的坡道。”

“笔直的还是弧形的？”

“直的。”

“有多深？”

“将近一千英尺。在坡道底部，有一个平台——至于面积有多大我不清楚。平台通向一些岔路，应该就是存放容器的隧道。好在他们一定想把那玩意儿埋得尽可能深一些，这意味着他们会沿着坡道往下走。从主隧道下到底部的平台，他们可能要花上十分钟。”

克拉克做了个手势，杰克和查韦斯跑到平板卡车的后部，爬上卡车，从那个圆桶容器旁经过，向前移动。当他们快到驾驶室的时候，克拉克和多米尼克从拐角处出来，分头绕过卡车，跑向入口两侧的墙壁。克拉克顺着墙悄悄溜进隧道口，然后跪下来，伸出头朝卡车底盘下望去。他站直身子，用手势告诉杰克：里面有两个人。杰克点点头，把情况告诉了丁，丁又通知了卡车另一侧的多米尼克。

杰克小心翼翼地打开驾驶室的后车窗，然后在查韦斯的帮助下从后车窗爬进了卧铺。他滑落到地板上，爬到仪表板前。两侧的车窗外，岩壁离驾驶室不到一英尺。

他从仪表板前伸出头，直到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车外的情况。隧道比他原先想象的还要大。像潜水艇的框架一样，隧道的墙壁和顶部有巨大的环梁支撑。隧道顶部安装的一排卤素灯一直向远处延伸过去。

杰克的目光越过卡车的引擎盖，看见一个人的头顶从右边移动到左边，接着消失在视线里。他看见前面二十英尺处，另一个人蹲在一辆黄色的库什曼多用途运输车旁。杰克低下头，小心地把身体挪到驾驶座里。他听见从卧铺那儿传来一记轻叩声。一下……又一下轻叩。两下……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杰克把手按在汽车喇叭上。

驾驶室两侧同时响起了枪声。蹲在库什曼运输车旁的那个人站起来用他的AK-47冲锋枪向外扫射。此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那人向后倒去，身体落在库什曼运输车上，弹了一下，然后滑到了地上。

“出来吧，杰克，”克拉克大声说道。

他们两人一组，从卡车下面爬进了隧道。杰克刚才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几英尺之外。多米尼克跑到库什曼运输车旁查看了另一个人。他转回身，用拇指在自己的咽喉处比划了一下。

* * *

他们捡起两把AK-47冲锋枪，上了那辆库什曼运输车，多米尼克开车沿着隧道向前开去。“他们手上的那个东西有多稳定？”杰克问克拉克。

“相当稳定。需要相当多的炸药才能引爆，而且必须经过设置。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想一个主意。”

前面五十英尺的地方，隧道顶部的卤素灯聚成一个圆圈。“第一个坡道，”杰克说。

“慢下来，多米尼克，”克拉克命令道。

他们把车开到距入口二十英尺的地方，然后停下车，向坡道的入口走去。入口的上方有更多的卤素灯，坡道呈二十五度的斜角向下延伸。

“如果他们在下面的话，应该会听到库什曼运输车的声音，”杰克小声说。

他们没有说话，仔细听着。没有声音。

他们回到库什曼运输车上继续前进。隧道弯向右边。多米尼克停住车，杰克从车上下来，从弯道处向前方张望。片刻之后，他回来了。“安全。”

车继续向前开。他们到达了第二个坡道，停下车听了听，还是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第三个和第四个坡道情况也是如此。当接近第五条坡道时，他们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坡道里回响。他们下了车，走向前，朝下面看去。

他们看见远处卤素灯的灯光下有一辆黄色库什曼运输车的影子，车向前开去，消失在阴影里，接着又出现在灯光下。

“整条坡道它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的长度，”杰克说。

“如果你有主意，现在就说，”克拉克说道。

“这取决于你对那个东西的稳定性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杰克点点头。“丁，需要你帮个忙。”

他们钻进库什曼运输车，把车调了个头，然后沿着隧道往回开。半分钟之后，他们回来了。杰克和丁从库什曼运输车的后部抬出来两个乙炔罐。“深水炸弹，”杰克说。

“它们是满的吗？”

“基本上是空的。”

“时间很难掌握。”

“干不干由你决定，你是头儿。”

“干！”

杰克和查韦斯把乙炔罐抬到坡道的入口，把它们平放，然后猛推了一把。乙炔罐沿着坡道叮零当啷地滚了下去。杰克和查韦斯跑回库什曼运输车，并爬上了车。多米尼克把车开到坡道的入口，停下了。

克拉克从一数到十，然后说：“开车。”

他们几乎马上就意识到，这辆库什曼运输车的运气不够好。前进了五十码，速度计的指针颤颤巍巍地过了三十迈。头顶的灯光飞快地闪过。多米尼克踩了刹车，稍微降低车速，但引擎处开始冒出黑烟。在他们下面两百码，两个乙炔罐像一对橄榄球一样往下滚。埃米尔乘坐的库什曼运输车已经快到底部了。

“快到了，”查韦斯说道。

克拉克说：“多米尼克，减慢车速。”

多米尼克踩了刹车，但没有反应。他使劲踩着刹车踏板，还是没有反应。“手不要伸出车外，”他叫道，接着他朝右边转向。库什曼运输车的前面板刮擦在隧道的墙壁上，激起一阵火花。他们的速度稍稍减慢了点儿。他把车稍稍左转，离开墙壁，接着又再一次把车往右转。

一百码开外，那两个乙炔罐追上了埃米尔的库什曼运输车。一个乙炔罐在地上弹了一下，从车旁滚了过去，但第二个乙炔罐撞上了车的后保险杠。库什曼运输车的车轮打滑，车身向一侧歪倒，然后向前滑到了平台上。

“停车，”克拉克命令道。

多米尼克猛地扭转方向盘，将车的左侧完全靠到了墙上。库什曼运输车慢慢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顺着坡道往下走。埃米尔乘坐的库什曼运输车翻倒在平台上。几英尺开外，一个人四脚朝天躺在水泥地上。他们在平台的入口停下脚步。在他们左边，隧道继续向前延伸了五十英尺，然后向左拐去。隧道里没有人。查韦斯走到那具尸体前，单膝跪下。“不是他，”他说。

他们沿着隧道慢慢向前跑去。转过拐角，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三十英尺宽的通道里。头顶上是拱形的大梁。他们可以看见存储巷道那圆形的入口分布在通道两边，每个入口相隔二十英尺。

“每边有十二个入口，”多米尼克说。

“分头行动，”克拉克命令道，“我和杰克负责右边，你们两个负责左边。”

克拉克和杰克横穿过通道，跑向对面。杰克张开嘴，用口型告诉克拉克，我负责最后六个。克拉克点点头。杰克飞快地跑了过去，跑过每条巷道时都往里面瞥了一眼。在通道的另一侧，多米尼克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

杰克快速跑过第五条巷道，什么也没发现，接着继续经过了第七条和第八条巷道。他突然停下脚步，退了回来，再次看了看。他看见巷道深处两百码的地方有亮光闪烁。他可以分辨出两个人影蹲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工业饵料盒的东西旁边。杰克向四周看了看。克拉克正向前走来，但距离太远了。多米尼克和查韦斯也一样。

“不管那么多了。”

他冲进了巷道。

他离那两个人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抬起了头。一个枪口冒出了橘红色的火光。杰克继续向前跑。他举起枪，开了两枪。外面的通道里传来克拉克的喊声：“在这边！”

那个人迈步向前，继续开火。杰克弯下腰，身体靠在墙壁上，尽量减小自身目标。他调整，瞄准那人身体的中心点，射出了两发子弹。那人倒下了。另一个人没有管他倒下的同伙，而是继续手头的工作，他的双手在盒子里不停地忙活着。他抬起头，看见了杰克，但仍然继续工作。距离三十英尺。杰克举起枪，继续开火，直到弹夹打空了。还有二十英尺。那人从盒子后面伸出头瞥了一眼，紧接着又缩了回去。最后十英尺，杰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用肩膀撞向那个盒子。他听见自己的肩膀咔吧一声，脖子上感觉到一阵疼痛。盒子向后滑去。杰克的双脚没站稳，脸朝下摔在水泥地上。血从他摔破的鼻子里流了下来，他从地上撑起身，跪了起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朝四周看了看。第一个人的尸体仰面朝天倒在墙边，他的AK-47冲锋枪就在几英尺远的地方。杰克爬过去，用右手勾住背带，把枪拉向自己。他站起身，磕磕绊绊地朝那个盒子走去。

埃米尔已经站了起来，正走向那个盒子。他看见了杰克，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瞥了一眼盒子，又看了看杰克的脸。

“别动！”杰克吼道，“你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杰克身后的隧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有，还没结束，”埃米尔说，他跪倒在盒子前。

杰克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