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老杰克·瑞安的特勤局特工排除了任何有人随便拍照的可能，大部分“校园”的成员——格里·亨德利、汤姆·戴维斯、杰里·朗兹、里克·贝尔、皮特·亚历山大、萨姆·格兰杰和加文·比尔瑞——还是分乘三辆汽车提前几分钟到达了公墓。查韦斯、克拉克和刚退役的萨姆·德里斯科尔坐在第四辆车里。德里斯科尔是“校园”新吸收的成员，他最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校园”里了解最新的情况，剩下的时间忙着在市区内找一处房子，以及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接受康复治疗。虽然他从没见过死去的卡鲁索，但德里斯科尔是一名地道的军人，而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无论是否相识，战友就是兄弟。

“他们来了，”查韦斯一边小声对其余的人说，一边冲着绿树成荫的车道点了点头。

按照海军陆战队的规格，布赖恩的直系亲属在多米尼克的陪同下，乘坐最前面的一辆加长轿车到达公墓，停在灵车后。灵车旁笔直地站着八名护送灵柩的海军陆战队员，他们目视前方，表情严肃。过了一会儿，第二辆加长轿车开过来了，上面坐着瑞安家的人。轿车缓缓地停了下来，特工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点了点头，两辆加长轿车的后车门都打开了，出席葬礼的人下了车。

在墓穴旁，格里·亨德利和约翰·克拉克站在一起，目视着护送灵柩的海军陆战队员平稳地将覆盖着国旗的棺木从灵车中移出，然后跟在牧师身后，穿过葱郁的草坪。

“开始下葬了，”“校园”的负责人喃喃地说道。

“是啊，”克拉克说。尤卡山事件已经过去六天了，布赖恩的遗体从的黎波里运回也已四天。到了现在，他们才有空回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对于国家来说，“校园”取得了一项重大的胜利，但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上午的大部分时间一直在下雨，一小时前天才晴。一排排白色的墓碑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在护柩者走向墓穴的过程中，一支海军陆战队乐队步伐一致地并排走在一旁，几名鼓手敲着鼓，鼓声的节奏忧郁缓慢。

棺木被抬到了墓穴的旁边，亲属们站好了位置。一名护柩的指挥官轻声地喊着命令，“手臂放下……稍息。”

按照多米尼克的请求，牧师缩短了仪式的过程。

“立正……敬礼。”

现场响起了海军陆战队的赞美诗和枪声，鸣枪队的动作像机器人一样统一，清脆的枪声回荡在公墓上空。枪声消失之后，一名号手吹响熄灯号，护柩者将覆盖在棺木上的国旗仔细叠好，交给卡鲁索的家人。海军陆战队乐队奏起海军赞美诗，“永恒的天父，坚强的依靠。”

葬礼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星期一，“校园”恢复了正常工作，但气氛有些压抑，这并不奇怪。在布赖恩葬礼的前几天，每个人都写好并递交了自己的任务总结报告，但这是已经解散的“翠鸟”小组的成员第一次开会讨论事后的调查。每个人脸色阴沉地走进了会议室。他们心照不宣地约定，会议桌旁给布赖恩留了一个空位。

关于杰克上次所提的那个“为什么”，答案令他们感到惊讶。的确，埃米尔对于“莲花”计划有着更大的野心。“美国腹地的系列袭击”和流产的罗森号事件是一组“刺拳”，而尤卡山的核爆炸则是一记重重的“上勾拳”，它将会彻底唤醒美国这个沉睡的巨人。在爱德华·吉尔提无能的领导之下，FBI和中情局会在某一时间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他们会找到一些经过精心编造和拥有足够证据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最终会将矛头指向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和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部，很久以来，外界就怀疑这两个机构对反恐战争的支持缺乏热情。

正如美国在9·11之后抓住时机入侵阿富汗一样，这一次她也会迅速而公开地做出回应。美国会扩大军事行动的范围，向东越过沙非德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局势不稳定的巴基斯坦已经是一个接近失败状态的国家，根据埃米尔的想法，美国的入侵会使巴基斯坦形成一个权力真空，“倭马亚革命委员会”可以趁机控制巴基斯坦重要的核武库。

“貌似有道理，”杰里·朗兹说，“对他来说，最坏的情况是，袭击计划成功了；最好的情况是，美国不得不进入一片更大的区域，也许是我们现在驻兵地区的四倍。”

“而且要在那儿待几十年，”克拉克说。

“如果我们认为伊拉克是恐怖分子招募武装分子的海报……”查韦斯说。

“对埃米尔和URC来说是双赢，”杰克补充道。

“我告诉了维尔纳，让他先深入调查这些线索。他会弄明白的，”多米尼克·卡鲁索说，“问题是，这是那个杂种唯一一个花招吗？”

正在此时，亨德利手边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听完之后说：“让她上来。”他挂断电话，对其他人说：“有一个问题也许有答案了。”

玛丽·帕特·福利一分钟后出现在门口。打过招呼之后，她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亨德利面前，后者打开它，看了起来。

玛丽·帕特对萨姆·德里斯科尔说：“‘拼贴画’最终弄清了你找到的那个沙盘所代表的具体地点。”

“真的吗？”

“让我猜猜看，”查韦斯说，“应该是旧闻了。尤卡山。”

“不是，”亨德利说。他把文件从桌子上推到克拉克和杰克面前，他们大致浏览了一遍。杰克抬起头看着玛丽·帕特。“你能确定这是真的吗？”

“反复核对了十几遍了，与百分之八十二的地理数据点相吻合。”

多米尼克说：“快说吧。”

克拉克头也没抬，边看文件边回答：“吉尔吉斯斯坦。”

“埃米尔想在吉尔吉斯斯坦干些什么？”查韦斯说。

格里·亨德利答道：“这个问题很重要。让我们开始寻找答案。”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十一点钟的时候，杰克早早地吃了午饭，然后驾车前往游隼崖。他刚踏上门廊，正好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打开了正门。

“您的服务真到家，”杰克说，“情况怎么样？”

“跟往常一样。对你表兄弟发生的事我感到很难过。”

杰克点点头。“谢谢。爸爸呢？”

“在他的办公室里。正在写作，”她提醒他。

“我敲门时会小心的。”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很惊讶地听见他父亲愉快地说：“进来。”

杰克坐下来，等着他父亲在键盘上敲完了一个句子。老瑞安将椅子转过来，脸上带着微笑。“你怎么样？”

“还好。你快写完了吗？”杰克问道，他冲电脑屏幕上的自传点了点头。

“已经看见隧道尽头的亮光了。写完之后，我会把它放一放，然后再开始修改。你今天上午去上班了？”

“是的，我们做了事后总结。”

“最新的情况是什么？”

“他在FBI手上。我们就知道这些。我们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些。”

“他会屈服的，”老瑞安预言道，“也许要几个星期，但最终他会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孩子，在内心深处，他是个懦夫。大多数这种人都是。他会上演一出好戏，但这撑不了多久。我要和你谈一件事。吉尔提已经脱掉了自己的手套。”

“想弄一些丑闻出来？”

前总统点点头。“阿尼打听到，吉尔提手下的人可能打算采用一些非法的刺探手段。也许下星期《邮报》上会出现一篇耸人听闻的报道。”

“非法的刺探手段，”杰克重复道，“听上去像‘校园’干的事。他们能——”

“也许现在言之尚早。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会把它当成一个开幕礼炮，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能做什么？”

“不是‘我们’，孩子，”瑞安温和地说，接着他笑了，“我会处理的。”

“你看上去并不担心。这让我很担心。”

“这是政治，不是别的。它会变得很丑陋，但吉尔提来日无多。唯一的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我来告诉你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是什么？”

“跟你妈妈说你已经干起了我们家的老本行。”

“啊，见鬼。”

“如果‘校园’的事被披露出来，而她在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报道，或是从一个记者那儿得到了消息，你和我就要倒霉了。”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说得模糊一点儿。‘校园’的事由我来说。你告诉她你在那儿干什么。”

“不全说，对吗？外勤的那些事不说。”

“对。”

“最好你也不知道，嗯？”

瑞安点点头。

“如果她问到呢？”杰克说。

“她不会问的。她很聪明。”

“我得告诉你，爸爸，我不想这么做。听到这些，她不会高兴的。”

“尽量轻描淡写一点儿。早说比晚说好。相信我。”

小杰克·瑞安考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好吧。”

瑞安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来吧，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