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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夫球场上的面试世界因你不同:李开复自传 作者:李开复,范海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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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对Google心生向往,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们能否给我安排一份完全符合我理想的工作:比如是否是一个全权负责的职位,能否有发挥的空间?比如是否不仅仅是单纯的研发中心,而是能够制定战略、策划和执行的实体? 于是,我和艾伦·尤斯塔斯有了以下的对话: 我:我确实对去Google有兴趣,不过我想知道,你们要在中国建立多大规模的团队? 艾伦:嗯,对于这个,我们是很有弹性的。如果你去,我们愿意建立500人以上的队伍。 我:太好了,我认为互联网是非常有前景的行业,因此,我希望在中国不仅仅建立一个研发中心,而是一个有完整性的工作,比如,我希望我可以负责战略规划、计划制订以及决策的执行。 艾伦:我想这些都没有问题。我们很重视中国市场,也希望那里的机构能够做出很好的业绩。 我:那真的是太令人向往了。 艾伦:开复,我会和其他的高级管理人员进一步沟通。我们都相信,你是这个职位的不二人选。我们会告诉你飞到加州来进行面试的时间。 两天以后,我果然接到了Google的邀请,要我飞到加州小城山景城(Mountain View)去面试。有趣的是,面试的地点不在Google大楼里,而在一大片高尔夫球场。原来Google考虑到微软当时已经有几百人跳槽到了Google,他们随时可能认出我。因此,为了保护我的隐私,他们特意挑选了一处优美而僻静的地方让我面试,地点就在海岸高尔夫球场(Shoreline Golf Course)中的麦克餐馆(Michael’s Restaurant),而这也是我人生中最为传奇的一次面试。 2005年5月27日,我飞到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那一天,阳光明媚,天色蔚蓝,绿草茵茵。去面试地点的途中,路过一大片蓝盈盈的湖水,这让我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更加快乐和开朗。 我第一个见到的面试者是中国工程师王昕。这也是Google的奇特之处。不论你位居多高,都需要经过那个领域优秀的普通员工的面试,而不仅仅是高层说了算。而且因为我在中国需要管理的都是很难被管理的天才工程师,因此,有一个真正的工程师给我打分极为重要。王昕5岁随父母来到美国,15岁就考入了加州理工学院,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 她问了几个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如“现在能够想到什么技术,可以帮助Google把搜索技术做得更好?”等等,我们也谈到了跨国公司在中国成功的重要因素。 总裁艾瑞克·施密特此时已经悄悄走进了房间,他头发苍白,满脸微笑,非常和善地和我打了一个招呼。第一轮面试之后,他开始非常随意地和我聊天:“开复,今天让你来其实算不上是面试,我的主要任务是希望了解你还有什么顾虑,也想知道你怎么看待跨国公司在中国总是失败的命运,你希望我做什么?” “艾瑞克,你知道凡是到中国的互联网公司都会遭遇‘滑铁卢’,运营方面都很失败,我想知道,Google会不会也陷入到其他互联网公司失败的陷阱当中去?”我把心中的顾虑一吐为快。 艾瑞克·施密特点了点头,说,“我们希望中国用户通过Google找到全球的信息,并认识到这是一个好的品牌,我们在中国是长期的计划,不会用一些短视的想法来逼你的。”他看到我在静静地倾听,就接着说,“Google的瓶颈不是用户不增长,而是没有中国团队做中国人需要的技术和界面,我相信你能够招聘到中国最优秀的人才,做中国用户最需要的产品。你认为如何在中国运营才能够成功呢?” “最重要的是要放权给本地的团队,另外,必须有耐心做长期的投资。我曾经发表过一篇《如何在中国成功》的文章,我会发一封邮件给你,其中阐述的是我认为跨国公司在中国发展的一些先决条件,我希望你能认真读一下。如果你真的能够理解在中国成功的艰难和特殊,我就会欣然接受这个挑战的。” “好的,我会考虑的,我也会仔细阅读你的邮件。”艾瑞克·施密特非常和蔼地微笑。 轮流见过几个副总裁之后,Google的创始人,“传奇小子”拉里·佩奇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面试地点。他穿着随意,像个刚刚运动完的大学生一样,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就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他看到谢尔盖·布林还没有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就知道谢尔盖不会准时的,那个家伙总是迟到。”我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很可爱,也终于感受到一些Google的风格了,他们的创始人年轻而又有点“另类”。 拉里用手往后梳了梳头发,然后坐了下来,开始问问题,他的问题包括:“你觉得我们能在中国找到好的资深工程师和研发总监吗?你觉得需要几个?”“你觉得Google的中文产品做得怎么样?如何提高?”同时,他也提出了他的担心,担心在中国的资源不够。 正和拉里聊得深入,谢尔盖一身大汗地跑进屋子里,搞笑的是,他也是做着运动来进行面试的,进来的时候,他身穿紫色的紧身衣,额头上冒着汗珠,手里抱着一个大滑板。一眼望去就知道,他是踩着滑板来的。 “果然是两个小飞侠。”我心里觉得非常有趣,但依然不动声色地回答佩奇的问题。而谢尔盖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提问。 面试在愉快而轻松的气氛中进行着。谢尔盖忽然问我,“Sorry,do you mind if I stretch?”被他猛然一问,我几乎没有听清这句话,赶紧问:“Sorry,Surgey,you mean you want to smoke?(谢尔盖,你是说你要吸烟吗?)”他摇摇头,“No,I asked if you mind if I stretched?(你介意我在你面前拉筋吗?)” 噢,原来他是要伸展筋骨。这可是在面试呢!我没有意见,不过心里还是非常惊讶。 于是,谢尔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开始一边拉筋一边提问,不时地做出各种伸展的动作。我心里觉得很有意思,这真是开天辟地、史无前例的面试经历。有了这样的创始人,怪不得许多在Google工作的人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年轻了许多呢。 传说中的小飞侠,他们真的如同不愿意长大的男孩一样,保持着学生时代的感觉。他们热爱运动,穿着简单,依然像大学生一样。虽然身价显赫,但他们执意自由自在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又有谁能料到这样两个大男孩居然能成就这样的奇迹呢。面试结束,他们两个手搭着手走出房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们彼此交谈,“People like Kai-Fu don’t grow on trees.(像开复这样的人可不是树上长的,暗指难遇到。)” 那个晚上,Google研发部资深总裁艾伦·尤斯塔斯带我去意大利餐馆吃了晚饭。我们轻松交谈了许多话题,彼此都刻意没有谈各自公司的技术问题。其实,这也是我在面试中的一种感觉,Google的人都轻松、友善、快乐,但他们对自己的技术却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商业秘密。 面试了一整天,我有些疲惫地回到所住的酒店。一进门,一束鲜花放在茶几上,花香四溢,一个超大的篮子在房间的正中放着,里面是各种美酒和美食。鲜花中有一张署名为艾瑞克的小卡片,上面写着“欢迎到加州来看我们,希望你有一个好心情。”篮子里也有一张艾伦署名的小卡片,上面也写着类似的话。 当我第二天回到西雅图的家中时,一个超大的包裹也寄到了,是Google的人事部门寄来的。打开一看,让我很惊讶,几乎是Google的所有玩具。Google的笔、Google的篮球、Google的U盘、Google的T恤、Google的椅子,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酷的是一个投币的糖果器。 我把Google玩具大箱子“藏”在了自己的衣橱里,却被小女儿德亭发现了,她坐在我的腿上,扬起稚嫩的小脸儿,奶声奶气地问我:“Daddy,你是不是要去Google工作啊?” “你觉得爸爸去Google工作好不好啊?”我问。小德亭兴奋地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当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我就很喜欢Google啦!” “哈哈,你现在也是小孩啊!”我忍俊不禁。 “爸爸,你忘了,我三岁的时候给你做过一张生日卡,那里面有一坨大便?” “我记得啊,你自己做的。” “那时候,你一直不让我养小狗,可是我特别想养小狗,所以在你生日的时候,我就在Google里搜索了一幅小狗便便的图片,贴在生日卡里送给你。你看,我早就开始用Google了,我觉得世界上最酷的公司就是Google!” 哈哈哈,听了小女儿天真的语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这个时候,来书房找东西的大女儿德宁也跑过来加入了我们的讨论,她虽然只有13岁,却已经是一个天天离不开电脑的小网民了。听到我和小女儿的讨论,她说,“Daddy,我觉得微软也不错啊,像Word、Excel什么的。” 小女儿大声反驳,“谁要用那些东西啊,我觉得还是Google最好!” 看着两个女儿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又开心地笑了。 尽管两个女儿对我的“新工作”充满了憧憬和猜测,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对是否真正加入Google,我也没有定论。第一,我并不知道面试的结果如何,也不知道对方会给一个什么样的offer;第二,对于一个打算进入中国的互联网公司,Google是否能够真正放权并理解中国的国情,我没有丝毫把握。 在书房里,我轻轻按下了鼠标,把那篇公开发表过的《如何在中国成功》一文发送给了Google的CEO艾瑞克·施密特,其中是我对跨国公司如何在中国运营的理解,也是我对Google在中国运营的期待和要求。我知道,知易行难,所以我只能耐心等待Google对我的答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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