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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失联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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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爱人? 不,寻找凶手! 晚霞行千里,我的新娘缪心田的路,也许不到一千里,可她终究是没能赶在我们婚礼的时候,穿着婚纱出现在我的眼前。 1 B市公安局西郊派出所 “我要报案!”我冲进西郊派出所的办事大厅以后扯着嗓子大喊道,“我的未婚妻失踪了!” “别,你可别乱嚷嚷啦!”一个老头追上来试图阻拦我,并试图跟民警解释着,“对不起,警察同志,我是他爸。我们还不确定情况呐,我们先自己找一找。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报案,打扰了。” 老头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往里走。我则卯足劲往前冲,白衬衫被他从裤子里面拽了出来,此时正在两个方向相反的力的作用下咔擦做响。老头从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腰,我只有死死地抓住门框,我的双脚被拽得离地,又落下,又离地。我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不肯放手,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万一我松手,我将坠入万丈深渊。 “不是,你们别听他的!他不是我爸!”我挣扎着,试图摆脱老头的拉扯,我继续大叫着,“我的未婚妻她真的失踪了!他们一直阻拦我,不让我报警,他们肯定是知道什么内幕!说不定他们就是凶手!警察同志,请你们好好审问一下他们。” 屋里的民警们被门口的这阵骚动惊扰,全都站了起来,朝我这边张望。 我身后的老头见状,开始心虚。我趁机掰开他勒在我腰间的手,直奔一个民警跑过去。 老头身后,一个壮汉刚想冲上来帮老头制服我,但是刚迈出两步,竟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一位高个子民警直奔我们走来:“干嘛的?” “我要报警!”我理直气壮地说。 “不报。我是他爸,这事听我的!”老头惊吓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高个民警对我命令道。 “还有你俩的。”他也对我身后的那个老头以及老头所带来壮汉说道。 “没,没带呀。”老头尴尬地摸了摸身上仅有的两个裤兜。 壮汉也跟着摇摇头。 “先都扣起来!”高个民警命令道。 几个民警走上前,将我们三个没有身份证的人抓住。 “我不是什么凶手!你们别听他瞎说,我真的是他爸!”胡子花白的瘦弱老头挣扎着大声叫道,“你们好好瞅瞅,这小子,他,跟我长得不像么?” 两个民警撇了一眼,没有找到一丝认同感。 “我会给你们机会来证明身份的。”高个民警严肃地说。 突然闯进派出所上演了一出闹剧的三人,被带进了审讯室,我自己坐在一边,老头和壮汉并排坐在我的对面。三名民警守着门口,表情严肃,那架势像是要审问犯人,我们只好乖乖地呆着,不敢乱动。 “你们放我回家去取户口本,还有身份证。”老头突然站起来,请求道。 “坐下!”高个民警好像是个头头,他命令道,“打电话,让家里人送!” 老头笨拙地从兜里掏出一只款式还不错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 我无聊地坐着,看见对面的老头和壮汉正一脸怨气地瞪着我。 “报告警察同志,他们瞪我!”我举起手说道。 民警白了我一眼,都没搭理我。 我突然发现我是在自讨没趣,这帮警察好像都是一根筋,就认准了什么户口本、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我现在可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我的未婚妻(其实已经领证了,只是还没办婚礼而已)的下落。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气,试图跟警察同志说明情况:“警察同志,你们听我说,我的未婚妻她……” 可是他们似乎不太想搭理我:“坐好!” “你们疯了吗?你们是警察!你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我暴跳如雷。 高个民警一脸怒意地指着我,像是要打我,我抵不过他那一身警服所散发出的威慑力,只好乖乖坐下。表面服了但是心里可不服气。 我看着墙上的时钟的秒针毫不客气地一圈一圈奔跑着,我的屁股像是坐在了一颗巨大的仙人球上一样,不安,煎熬,甚至还有一点刺痛。他们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得赶快去找人,现在每多耽误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我该怎样才能让面前这些愚蠢的人类明白我的心中所想呢?苦恼。 足足煎熬了半个小时以后,我的母亲竟然来了,她送来了家里的户口本以及我们三人的身份证。她跟警察们证实了我对面的老头确实是我的父亲,那个壮汉是我的姐夫。 随后,警察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批评我不应该说假话。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我的未婚妻昨天失踪了,我想报警,他们老是拦着我,不让我报!”我跟警察们解释道。 “是这么回事,警察同志,”我的父亲抢着跟警察解释道,“我儿媳妇昨天本来是应该坐火车来本地跟我儿子办婚礼的,可是一直等到现在,她还没有来。我怀疑是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让她来。他们本来就不赞成。” “不可能,她说过一定会来跟我结婚的!”我试图反驳我父亲的话,我感觉他是在误导警方。 “你们到底谁说了算?”民警们被弄蒙了。 “我!我的未婚妻失踪了,我是她最亲的人,当然是我说了算。”我一边拦着父亲不让他发言,一边跟这个看上去一头雾水的高个民警说道,“请你们相信我,她真的失踪了!” “不报,不报,警察同志,你别听他的。”父亲仍在努力插嘴。 “你们到底报不报案?”民警要崩溃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先把儿子领回去吧。回去以后,我跟亲家那边再联系一下,商量商量看。赶紧让亲家把闺女送过来把婚结了得了,结婚证都领了。”父亲明显是怕派出所里人多,怕丢人,想要快一点带我走,他的脸上满是尴尬,“看把我儿子折磨的!” 父亲终于说明了情况,警察允许我们离开。临走,他们还劝我父亲,回去以后好好安慰安慰我,结婚是双方自愿的事情,不要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我被父母以及姐夫就这么带了回去,我的首次报警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可是,我的心里深深地相信,我的未婚妻缪心田肯定是出事了。我很了解她,她说了她会来找我结婚的,她就一定会来,我相信她。 可是我该如何让他们相信,心田她真的失踪了呢? 难道,只能一直等到大家都发现,心田她彻底找不到了,才肯承认她的失踪吗?那样的话,她会很危险吧。不是应该尽早做点什么,降低她的危险吗?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需要为她做点什么,我需要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我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面来回走动着,时而,看一眼柜门上挂的那件雪白的婚纱,我绞尽脑汁,回想着婚礼那天的情形,试图从当时的一些细节上面,分析这件事的蛛丝马迹…… 2 金唤诚家 我叫金唤诚,我的新娘叫缪心田,我们的婚礼是在2013年7月6日星期六这天。 我很喜欢我的家乡B市西郊的早上,宁静而凉爽。不同于城市里的喧嚣与炙热,这里有介于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自在,这也是我们家一直住在此处,几十年未搬走的原因。 火红的朝阳从市郊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天色逐渐微亮,大地依旧寂静祥和。 远处,田野里的庄稼郁郁葱葱,充满夏天该有的生机。路边的茂盛杨树被朝阳照射,勾出亮边。空旷的马路夹在两排粗壮的杨树之间,无人亦无车。 近处,马路边,一排二层独栋小楼错落有致地建在那里,围栏将小楼围起,只留正对马路的一个小门。 这排独栋小楼其中的一栋,收拾得最干净整齐的那一栋,就是我的家了。 只见院子里花盆摆放得规规矩矩,所有花都是鲜红色的。台阶和地面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所有窗户的玻璃擦得铮亮,一辆近全新的自行车立在院里,孤独地享受着周遭的一切精心布置。院子里的墙边,还停着一辆擦得干净的红色经济型小轿车,看上去是全新的,亦或是九成新以上。 我的家跟其他统一规划的房子一样,是个二层的独栋小楼,散发着一副市郊农村的富裕景象。 晨光已迫不及待地把室内照亮,但屋内依旧保持着清早的幽静。家里的装修和家具都是崭新铮亮的,虽不算奢华精致,但都透着小康之家的富足之气。一楼大客厅宽敞明亮,偌大的沙发能同时容纳八、九个人,电视柜上挂着一家八口人老老小小的合影,透着祥和喜悦。 沿着走廊上楼,是几间大卧室,其中一间房门是敞开的,便是我的卧室。我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敞着门,我无法忍受不流动的空气,像是四面封闭的监狱,或是令人窒息的水底。进入开着门的这间卧室,可以听到室内细微的钟摆声和床上传来我的轻微呼噜声。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昨晚我幸福地失眠了,即使躺在床上数绵羊,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亢奋。睡也不是,起来更不是,就这么折腾着,早上的时候才浅浅地睡去。 窗户上挂着崭新的大红绒布窗帘,只拉着半边,所以室内一半是暗的,一半是亮的。这也是我所习惯的,窗帘只拉一半。我无法忍受全黑的夜晚,我需要在我醒来的瞬间,能够看得见外面的天空,这样才有踏实感,我不想睡得浑浑噩噩的,然后一醒来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晚上,分不清楚是在哪里。 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非常醒目的白色大相框,镶着一张艺术婚纱照,是我和我的未婚妻缪心田的合影。说实在的,这套婚纱照拍得挺土的,无论是构图还是POSE,乃至后期处理,都透着浓郁的村子味,这是小城市郊区独有的审美特色,我出生于这里,也只好迎合这里的气息了。是的,无论如何,我不能够瞧不起这里,因为瞧不起这里就等于是瞧不起我自己。况且婚纱照这种东西,本身就跟时尚不搭噶,能够拍出我们的幸福感就可以了。 床的另一边,是一排崭新的白漆组合衣柜,柜门上,挂着一套华丽的男士礼服。礼服的胸口,别着一支红色胸花,上面写着金字:新郎。 这套西服是我母亲还有我姐带我到市中心的大百货里选的。本来母亲坚持要让她认识的那个老裁缝给我量身定做,说她那件只有重要场合才穿的大红褂子就是老裁缝给做的。我果断且无情地回绝了母亲。后来我姐也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她说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找老裁缝做衣服呀,版式太老了。于是,便有了我的大百货购衣之行。我从百货里仅有的那几家男装店里选出这件来,还是母亲付的钱。那天母亲坚持要付钱,她说她的儿子结婚,这身衣服一定要她来买。我不懂她是从哪想出来的道理,反正我和我姐都顺了她的意。 安静的清晨,突然被床头柜上的一阵巨大的闹钟声打破了,时间显示:05:00。 没有睡踏实的我轻易地被闹钟吵醒,带着亢奋的余温赶忙起床,迫不及待地拿下柜门上挂着的那套礼服穿上。我对着镜子快速整理好衣服,熟练而又自信,这套礼服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非常合身。 穿好衣服,我直奔另外一间卧室快步跑去。 我急切地敲了敲我父母卧室的房门。 隔了几秒,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又敲了一遍,然后直接推开房门,看到父母睡眼惺忪地刚刚从被窝里坐起。我父亲正别扭地把一件平时不经常穿的衬衫往身上套,我母亲帮他扣上扣子。 我站在门口对我父母急切地吩咐着:“妈,你起来以后赶紧把喜字贴上;爸,你洗好脸跟我去布置礼堂!” 说完,我立即冲去同在二楼的洗手间洗漱。 我正在紧张地拾掇着:刷牙,洗脸。洗完脸,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面容,突然发现胡子已经长出一点茬子,于是赶紧拿出刀架和剃须泡沫开始刮胡子。 我的姐姐打着哈欠边穿衣服边走了过来,她靠在洗手间的门口满眼爱意地打量着我。我姐早就习惯了母亲溺爱我这个唯一的儿子,结婚生子以后,她也渐渐地对我溺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母爱泛滥。 我对姐姐也急切地吩咐道:“姐,你一会跟妈布置好家里,就赶紧到礼堂去帮忙。我姐夫呢?” 姐姐用手擦掉眼角的眼屎,转身回了卧室:“好吧,新郎官,我去叫他起床。” 姐姐刚走,我一个分神,刀架把我的脸颊划出一道小口子。我赶紧用手挤了挤,好在伤口并不深,但是有细微的血珠涌了出来。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打开水龙头,用水冲去脸颊的血液,拿起我那赞新的白色毛巾擦了擦。结果,那白色的毛巾上留下清晰的一道红印。 我来不及仔细处理脸上那微小的伤口,洗漱完毕,冲出了洗手间。 我冲去院子里,刚要推起自行车出门,我看见我的母亲和我的姐姐手里拿着喜字和胶水出来粘,他们首先来到窗户前。 我不放心地指着窗户指挥她们道:“一边一个,要那张大的,贴高一点!” 母亲和姐姐笨拙地开始往窗户上贴喜字,我的父亲一边穿西装外套一边往门外走。 父亲对我母亲和我姐姐抱怨道:“我就说这套西服买小了吧,你们偏不信!” 我可不希望他们对西服的尺码纠结个没完,我赶紧催促父亲:“差不多得了,赶紧走吧!” 父亲帮我打开院子大门,我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身材高大健壮的姐夫手里捧着一个花篮从屋里走出来,直奔院里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把花篮往发动机盖子上面固定。他的嘴角叼着一只刚点燃不久的烟卷,头发睡觉的时候被压得变形,还支出来一缕,透着滑稽感。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发型,隔着栅栏冲姐夫喊道:“姐夫!车加满油了吗?待会从招待所接到新娘先要绕着外环路兜一圈再去礼堂。” 因为招待所到礼堂的距离太近了,不去外环兜那一圈,无法体现迎亲车队的仪式感。 “加满了,放心吧!”姐夫叼着烟卷一边安装花篮一边回答我,“接亲的流程我比你懂,又不是没接过。你跟爸赶紧去礼堂吧!” 我骑着自行车,后座驮着我的父亲,朝我家附近的礼堂骑去。我的大腿有力地蹬着自行车,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期待的表情,胸前写着“新郎”俩字的胸花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显眼。 3 西郊大礼堂 礼堂距离我家不到两公里,附近居民家大大小小的红白事基本都在这里办。因为不是结婚旺季,所以礼堂老板允许我们提前两天布置场地。虽然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但我还是打算提前去看看,以免细微之处有所疏漏。 我和父亲到达礼堂以后,首先跟礼仪公司的人一起摆门口的花篮,然后是礼堂内的桌椅,果盘,酒水等。 不久,门外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姐夫开着用来接亲的那辆红色小轿车来礼堂了。我隔着窗户看到他的车头按的那篮鲜花,幸福地笑着。他还载来我的姐姐和小外甥。皮肤黝黑的小外甥一进屋,就被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吸引了,怀里抱着一个,又贪婪地想要去拿另一个。姐姐追在他的后面,怕他弄脏了新衣服。我注意到,姐姐穿得很喜气,姐夫也换上了新西服,看到一人家都有了赞新的气息,我的心里感到很温暖。 父亲和姐夫开始往屋顶安装拉花,我和姐姐调整气球拱门。我觉得拱门上的气球数量有些稀少,于是提出再加一些上去,姐姐只好帮我弄。 我焦急地拿着打气筒飞快地往一只气球里打气,突然嘭地一下,破掉一个。我赶紧又拿了一个继续打气,结果又是嘭地一下,这个也碎了。 姐姐抢下我手里的打气筒:“我来吧,你去弄别的。”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新买的手表,时间是6点35分,离婚礼开始时间8点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调整了一下表盘在手腕上的位置,把它摆正,这只手表是姐姐送给我的新婚礼物,是不错的品牌,我很喜欢它。 我正跟礼堂的工作人员调试着灯光、音响等设备,一抬头,看到母亲端着一个大饭盒赶过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唐装外套,也很喜庆。 母亲端着饭盒直奔我面前:“吃点早饭吧。这是昨晚上包的饺子,今早给你煎了一下。” “妈,我不吃!”因为正忙着手里的事情,看见那油腻腻的饺子,我没有胃口。 可是说完这句话,当我看见母亲脸上露出的愁容,我突然感到很后悔。油煎饺子是我从小最爱吃的食物,母亲在我大喜的日子特地费事地帮我准备了这口,我本应感慨万千,刚刚我拒绝得过于直接,估计是伤了老太太的心。看着自己含辛茹苦二十多年养大的儿子,今后要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单过了,这种心里的落差一定是很大的,可我偏偏连最后这一顿别具意义的饺子都不吃一口,连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可我真的不太想吃,于是我跟母亲补充了一句:“妈,你给我爸和姐夫吃吧。” 姐夫好像也没胃口,手里晃悠着车钥匙对我说:“我去火车站接新娘子!” 我赶紧对姐夫交代道:“你把她接到礼堂后面的招待所就给我打电话。我已经预定好房间,婚纱放在房间里了,她跟前台打个招呼直接进去就行。你待会再跟心田解释一下,她家是外地的,得先把招待所当娘家,我一会就去那迎亲!” 姐夫一边往外大步走,一边冲我挤眉弄眼:“臭小子!你太啰嗦了,接亲这种事我比你熟。” 姐姐在一旁也帮着鼓吹:“你姐夫一年要帮人家接亲好几十趟!” 我看着姐夫脸上洋溢着会心的喜悦,以及他淳朴的行事作风,心里开始为我的姐姐感到高兴。没想到年轻那会做事颠三倒四的一个女人,最终嫁给了一个做事如此沉稳的好男人,不知是眼光真的好,还是单纯只是运气好。姐夫的正业是农药公司销售,副业是婚庆公司的花车队司机,当然,今天的迎亲车队是他出资帮我筹备的,我基本上没花任何心思。否则没有他的话,这一块真够我愁的呢。我高中毕业就离开家里了,大学四年,加上毕业以后留在A市工作,已经跟我家乡疏远了数年时间。在这数年里,我的同学们天各一方并且成家生子,我的亲戚中的长辈们都逐渐地老去,渐渐地不问世事,他们的孩子们外出求学打工,鲜少碰面。总之现在的我在现在的我的家乡,是一个社会能力极低的人,我主要是指人脉这一块。 不过我也不太担心,因为我已经辞去了A市的工作,打算回到家乡发展。这是我父母的意思,他们是出于能够更好地照顾我,还有我的下一代,我尊重他们的意思。这个决定不难做出,唯一难在辛苦了心田。她不得跟我一眼,辞去了A市的工作,还得说服她的父母同意,同意她婚后留在我的家乡生活。 我一定能够照顾好她的,这是我给她以及她的家人的承诺。 娶了新媳妇就“忘了”娘的我正在心里想着我的新娘子,我看见母亲悻悻地端着手里那盘没推销出去的饺子递给我父亲吃,果然还是自己的亲老伴好,我父亲可没嫌弃,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整只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吃完一个,还不忘问一句:“带醋了么?” 母亲打了他一下,也是,着急忙慌的一早上,有得吃就已经不错了。 我环顾了一下礼堂,感觉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再看了看手表,时间是7:10。我站在自己亲手布置的礼堂里,露出疲惫但是满足的表情,我静静地等待着。随着婚礼时间的临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姐夫以外全家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在布置得华丽隆重的结婚礼堂里,静静地等待着我的新娘子就位。 父亲明显是饿了,他在尽量小声地大口吞咽着母亲拿来的那盒煎饺子,他边吃边拿眼睛不时地瞄我,意思好像是在最后征求一下我的意思,如果我不表态,最后那几个饺子他打算包圆了。他明知道我不可能吃那油腻腻的早饭。 姐姐显得比我还紧张,她满脸慌张地看了看我,当看到我也在看她,赶紧弯下腰去整理她儿子的衣服,避免跟我四目相对,估计是怕把她的紧张感传染给我。 又等了一会,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它还是没响。我姐夫这人也真是的,刚刚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还不给我来电话? 我看了看父母的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姐姐好像也注意到这个问题,打量了老半天,她才突然想起来,赶紧拿出两个胸花给他们二老戴上。 等待使时间变得尤其漫长,我开始坐立不安。 我扫视了一眼舞台上,皱起眉头问父亲:“爸,司仪和乐队呢?怎么还不来?” 父亲此时已经吃完饺子,在一旁抹嘴:“噢,我打电话催一催。” 父亲掏出手机边拨号边挪去了门口,等他打完手机,走回来告诉我:“马上就到。” 父亲的话音刚落,礼堂的门被推开了,司仪和乐队先后风风火火地赶到。 “怎么不早点过来准备?”我不满地埋怨道。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大事!”乐队的老师厚着脸皮一边把他们的家伙往台上搬,一边跟我说道。 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亲属,我的父母赶紧上前迎接。 我看了看台下那些空荡荡的座椅,又是一阵不安,我走去母亲身旁尽量小声地问她:“妈,咱家亲戚都通知到了吗?怎么才来这几个?” 母亲安慰着我:“都通知了,快了,快了。” 我不断地看手表,已经7点30了,姐夫还是没给我打电话,我越来越着急起来。 礼堂这边果然如我母亲所言,亲戚们陆续赶到,他们像是踩着点来的,很快就把各个桌的席位都坐得差不多满了,我不安的心稍微得到了缓解。但是我仍旧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姐夫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婚礼的女主角还没有出现,这让谁都无法平静。 我对姐姐抱怨道:“我姐夫那边怎么还没消息?新娘子他到底是接没接到?!姐,你给我姐夫拨个电话问问!” 姐姐也感觉不太对劲,赶忙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姐姐一边打电话,一边不断地把手机举起来往门口走,礼堂里信号不是太好,她试了老半天,又走了回来:“拨不通!”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诧异:“啊?再拨!” 姐姐急得额头微微冒汗,她又拨了一次:“还是拨不通。” 我看着满屋子的亲朋好友,他们在无聊地等待着,有说有笑,有吃有闹,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这边的焦急:“那给新娘子拨。” 姐姐翻出心田的手机号,拨出,片刻后,她却说:“关机!” 我慌了:“啊?不可能。我拨!” 果然,她没有骗我。从我的电话里传来的也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一下我彻底慌乱无措了,我感觉像是所有人跟我玩了一个恶作剧,不敢相信眼前的处境是真实的。八点,马上就要临近了,让我怎么办? 流程是我跟心田早就定好的,昨晚她会乘坐火车来我的城市,今天清早她就会到达。我曾经埋怨她,为什么不早一点来,非要等到婚礼的前一刻。她当时还跟我开玩笑说,火车又不会塞车,怕什么。也是,火车又不会塞车,我怕什么呢?可是偏偏她还没有到,我的心瞬间就乱了。说实话,我不善于处理眼下的这种突发状况,我完全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我的心理素质也不是很过硬。 该不会是她的父母不让她来吧?这是我的心里面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我心里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因为我知道,她的父母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所以她能答应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只要她能在婚礼之前赶来就行,管她是哪天来呢?这也是我没有对她选择的列车班次强加上我的意见的原因。 母亲见我脸色不好,走过来安慰我:“别担心,她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一会肯定就到了。” 7:50,我开始焦急不安地在礼堂里走来走去,完全忽略跟那些摸不清情况的亲友们寒暄,我不停地给我的新娘子缪心田拨手机,可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姐姐拉着侄子,逃跑似地朝门外走去:“我出去帮你迎他们一下。” 我疑惑地看着父母,他们正无奈地垂头丧气。时而,还得跟亲友们解释几句,劝她们不要着急。 父亲安慰完过来询问的亲属,然后小声并没好气地跟母亲嘟囔了一句,被我给听到了。他说:“我早就感觉缪家人办事不靠谱。他们要是不来,提前跟咱说一声,咱也不至于在婚礼上丢这老脸不是?!” “哎呀!你别瞎猜了。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母亲偷着掐了父亲一下。 我不停地看着手表,看来照这么发展下去,婚礼时间肯定是要延误了。我只能交代婚礼司仪,让他上台宣布,典礼时间往后推一个小时。我希望这一个小时时间出现奇迹,我希望我的手机赶紧响,我希望我的姐夫赶紧给我打电话。 可是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于是我又让司仪通知大家,把时间推后到十点。我已经能够明显地听到,亲友们听到台上的司仪宣布再次推后时间的消息,所发出的阵阵议论和不满,他们有的甚至干脆离席,走出大门外去抽烟。 “我去找姐夫!”我突然说道。 可是我刚走了一步,就被母亲给拽住了:“你不能离开礼堂,你要是走了,亲戚们就都留不住了!” “那咋办?我得去看看姐夫那边到底是怎么了?手机也打不通!”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我去!”父亲说道。 “不行!咱俩得留在这安顿这帮亲戚!”母亲把姐姐叫了过来,“你去!” 姐姐再次拉着她的小儿子出去找了。 为了让耳根子暂时清净,我躲在后台不敢出来。 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 一直等到快要中午,还是没有新娘子的消息。 此时,姐姐拉着侄子无奈地回来,没说什么,只是冲我摇摇头。 “哎呀!摇头是什么意思嘛?”母亲埋怨道。 “他俩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一个关机,一个不在服务区。”姐姐说道。 “你姐夫的手机早该换了,上次摔了也不修,我早就说过,继续用迟早要耽误事的。得,你看,我的话应验了!”母亲对我埋怨着。 “招待所去看了吗?”父亲问姐姐。 “去了。人家招待所前台说一上午根本没见着有人过来!”姐姐回答。 “不会出车祸了吧?”父亲口无遮拦地说。 “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说罢,母亲又明目张胆地掐了父亲一下。 父亲被掐急了:“说话归说话,你老动什么手?” 我绝望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35了。我感觉我的婚礼已经泡汤了,因为我听到外面已经有亲属陆续说要回家了。 “要不先放饭吧?反正酒席已经定了,人也都来了,不吃可惜了。”父亲提出这个比较务实的建议。 母亲瞪了他一眼。 我摆了摆手:“放吧。让大家吃完了再回去,别白跑一趟。随礼的,都把钱给人家退回去。” “退什么?不退,饭都吃了,还退什么?”母亲满脸的不乐意。 “退了吧。结婚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心田是不是出事了。”我的担心很明显地挂在了脸上。 外面已经开始放饭了,我听到现场又热闹了起来。父亲一直在外面陪大家喝酒,不断地跟人家赔不是。 后台,母亲又不知道从哪又端来另一盒饺子给我吃,我再次推开了,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吃。我姐姐看着那盒饺子,肚子虽然饿了,但是顾忌我的感受,她也没好意思吃。 “给孩子吃吧。”我说道。 姐姐只好接过母亲手里的饺子,喂她儿子吃起来。 午饭以后,还是没有姐夫和新娘子的消息,亲友们陆续离开了礼堂,虽然吃了饭,但还是满脸不快,少不得路上议论纷纷。 我暴躁地拿出手机打给新娘子的父母,电话响完一次又一次,居然没人接听。 我又开始拼命地给我的新娘子打手机,可还是一直是关机。 我大声地问我的家人们:“到底怎么了?新娘子人呢?” 我的家人们全都无奈地耷拉着脑袋,没人吭声。 礼堂的负责人见我们迟迟不开始婚礼,已经在跟我的父亲商量结账的事了。我看到父亲一开始还反对,后来经不住那人总来,于是不得不给他结了。 眼前的荒凉场景深深地刺激着我,这不是应该婚礼结束才出现的画面吗?为什么我的婚礼还没有开始,就提前结束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终于忍无可忍,我发疯地冲出了礼堂,朝外面奔去。 4 B市火车站 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奔向礼堂后面不远处的招待所,这里是距离礼堂最近的旅店。我在这里预定了一个房间,作为新娘子到了以后的临时落脚点,因为新娘子不是本地人,所以要暂时把这里作为娘家,穿婚纱,化妆以及其他一些准备,而我自然是来这里接亲。 我刚骑到招待所大门外,就看见我的姐夫的红色小轿车停在路边,发动机盖子上的花篮还在那娇艳地摆着,像是对我的嘲笑。姐夫正好从酒店里快步走出来,正带着一脸沮丧,他的嘴里叼着烟头,看见我以后,脸上显出愧疚。我扔掉自行车冲了上去,没大没小地抓着姐夫的肩膀质问道:“新娘子人呢?你的手机是怎么搞的?一上午连个屁都没有!” 姐夫的表情很为难,满脸愁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等不及他说什么,扔下他直奔招待所里面冲去。 我迈着大步跨上台阶,瞬间便爬上二楼。我冲进事先预定好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我走进房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行李也没有。 整齐的床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件雪白的婚纱,这是我给她准备的。 她根本没来过。 一股怒火涌上我的心头,我转身直奔楼下,打算拿我的姐夫开刀。 我姐夫仍旧站在轿车旁边崔头丧气地抽烟。 我冲上去抓住姐夫的领子猛烈地摇晃着他,一边摇,一边气急败坏地冲着他吼道:“新娘子根本没来!你把她接到哪去了?” 姐夫的领子被我拽着,透不过气来,憋得他满脸通红,嗓子眼里,费力地往外面挤出话语:“你,你先,松开。听,我给你,细说。” 我松开姐夫,转身背对着他。 “我去火车站接了,一直等到那趟车的人都走光了,也没看见她。” “那你还跑酒店来干嘛?你应该去礼堂找我!”我几乎是喊着说的。 “我,我打她手机,发现关机了。我以为是她手机没电了,找不到我,又怕耽误婚礼时间,就直接打车来酒店了。所以,所以我等到火车上的人都下光了,我就回来酒店找她了。等了一会,谁知道,她一直没来。我老在这等着也不是个事,去礼堂找你吧,也无济于事,我也担心要是新郎都走了,现场那还不乱套呀!于是我没敢找你,我就又回火车站了。站里站外,我把火车站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是还没找到她。于是我只能找站警帮忙找,可还是一无所获。最后站警估计是烦我了,留了我一个电话,就打发我回来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回酒店看看,可还是没有人影。”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气氛地质问道。 谁知姐夫无辜地举着他那破旧的手机说:“本来就不太好使,刚才一着急,掉地上,给摔烂了。” 我突然转回身,一把推开姐夫,把他身后车上安装的那只花篮一把拽了下来,然后高举过头顶,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拼命地用脚猛踩那花篮,把他踩得稀碎。 姐夫赶紧上来抱住我,劝着说:“你别生气了,人根本就没来呀!” 我知道,这事也许不能怪姐夫。但是莫名地,我憋了一肚子气,不知道冲谁撒。我只好甩开姐夫,扶起自行车,不顾一切地朝火车站的方向骑去。 姐夫在我的身后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那我把房间退啦?” 我蹬着自行车,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骑到了火车站。我把自行车随便往路边一扔,拖着两条面条一样的软腿,前前后后、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急迫的心情加上刚才那一路的狂奔,我的体力已经透支了。至少是两条大腿现在是已经没有知觉了。我管它有没有知觉,我不能放弃寻找。我才不信心田她没有来,她的性格我很了解,她说她来就一定会来,如果来不了,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她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地躲起来,这不是她会干的事! 半个小时不到,我找遍了家乡这座不太大的火车站,站前广场,候车室,都没有找到我的新娘子。姐夫是忠厚老实的人,他是不会骗我的,我突然感觉我现在只是在徒劳地把他刚刚已经做过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而已。 不死心的我从进站口走去站台上,发现她应该乘坐的那趟火车正在挪走,乘客早都下光了,车厢里已是空无一人。人生中第一次,我看到了完全空驶的火车,在我的大喜之日,这空洞的景象像是对我的再度讽刺。一节车厢能坐多少人? 一百多个?那这一整列的火车就是一千多人了吧,或者更多。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的人里面,为什么不能有一个是我的心田呢?今天对我来说,也对心田来说,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有谁会比我所面临的状况更紧要的呢?我所期盼着心田出现的程度,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吧? 我沿着空荡荡的站台行走着,无助的感觉侵蚀着我的全身,让我如同僵尸。 当我走到站台的尽头,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沮丧地站在空旷的站台上,绝望地拿出手机,拨给我的新娘,可是得到的回音依旧是关机。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我和她的合影,她的笑容是那么祥和安静。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做错事的孩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无限的乖巧,那粉嘟嘟的嘴唇就连说出倔强的话都显得那么可爱,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关机呢?这个举动就像是任性的冷战,无声的对抗,它能够让电话这头的我陷入恐慌,陷入焦灼,陷入崩溃。 我仰天长啸,随后看见夕阳正在西沉,发出美丽灿烂的余晖,最后一缕余晖映在我绝望无助的脸上。晚霞行千里,我的新娘缪心田的路,也许不到一千里,可她终究是没能赶在我们婚礼的时候,穿着婚纱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婚礼,就这么结束了。没有新娘的婚礼,在我的人生中也不会再有比这更加印象深刻的事了。我很气愤,气得我想杀了她,可我完全下不去手,因为我爱她还来不及。我知道,即使事后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脸上带着一副无辜的表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舍不得生她的气,心疼她肚子里的每一份委屈。 但我此刻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我知道我的气愤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瞬间瓦解,但我就是怎么都见不着她,我期待我费力地树起的尊严和气愤被她彻底攻陷,我特别特别期待,只要她能够出现。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新娘子去了哪里? 5 金唤诚家 我犹如僵尸一般,骑着自行车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穿梭,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人头攒动,好像这些跟我完全无关,我已没有心思欣赏家乡的景色,我感到我的整个人的整个精神都完全抽离了,一部分留在结婚礼堂里,一部分留在站台里,但是各个我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等待她。 也许是我漫无目的地走错了路,也许是路程真的很远很远,总之等我骑着自行车回到西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从大路上缓缓地骑下来,我懒得下车,直接用前轮将院门撞开,车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我用一只手扶住了门框。当我把自行车骑进院子,当我的双腿突然闲了下来,我已经几乎不能够很好地控制我的身体,噗通一声,连人带车,摔倒下去。 我并没有马上爬起来,我任性地躺在院子里的地上,无声地抽泣着。自行车的后轮正在缓慢而又可笑地旋转着,行走着属于自己的固定的封闭轨迹,屋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在轮圈上反射着微光,我知道这样的光也同时照在了屋里那一大家人失望的脸上。我轻轻地抽出压在自行车下面的那条腿,浑身蜷做一团,像一只巨型的鸡蛋里孵化的小鸡。 我是强忍到家里才哭的。今天在外面的时候,我一直忍着内心的情绪不去释放。因为我越发地觉得,这个世界非常地陌生,非常地荒芜,非常地无助,面对它的时候,我连哭的欲望都没有。可是当我到家以后,我的泪水是忍不住的,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急于跑回家跟父母表达自己的委屈。而我想回家单纯地因为我累了,我此时并不想找我的父母表达什么委屈,他们有他们的无奈,也有他们的立场,我现在不需要交换什么立场和意见,我只是想安静地趟着。 我在院子里趟了大约十五分钟,当我清晰地听到邻居家院子里的金毛巡回犬叫了几声以后,我决定站起来。 我没有扶起自行车,而是直奔屋里走去。 一进门,客厅里面数颗人头齐刷刷地望向了我,我知道他们都在等待我的消息,但是当我进门,却没人张口问我什么,因为很明显地,从我脸上那副沮丧的死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的寻找并没有比我姐夫取得更大的收获。甚至我觉得我还不如他,他起码还知道找个站警帮忙,我更多地是跟我心里的气愤较量。 我无助地拖着两条无力的大腿上楼,回到我自己的房间,突然,一片刺眼的雪白映入我的眼帘。我定眼看去,看见衣柜上原本挂我的礼服的地方,挂着酒店床上那件我为新娘准备的婚纱,很明显,它遭到了它的女主人的无情抛弃,它现在有点呆滞,有点麻木,哼,我俩真是同病相怜。这件婚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的姐夫给拿了回来,我这个办事踏实务实的姐夫,从未让我失望过,可是今天,却也没能找到我的新娘。 我看着那件雪白的婚纱,我再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我彻底蒙了。我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只是知道我的新娘子失联了,我的婚礼泡汤了。 我很沮丧,也很迷茫,我看着床头墙上挂着的那张我和她的婚纱照,情绪开始无法控制地暴躁起来。我把屋里柜子上贴的喜字往下撕,又把我自己身上的“新郎”胸花往下撕。 噔噔噔噔,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我的姐姐也许是听到我这边不对劲,赶紧跑上楼来看我。 “不来就不来吧,弟,回头姐再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她说。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轻易放弃所爱之人的人吗? 我生气地一把推开姐姐,冲下楼去。 我的姐姐被我这么一推,整个人都傻眼了。她这辈子都对我好,打死她都不会相信有一天,我会把她粗暴地推开。但是我现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因为我很习惯家里人毫无原则地包容我。 我冲去门外,把窗户上贴的喜字往下撕。这些都是早上的时候母亲和姐姐的劳动成果,她们很明显没有偷工减料,喜字贴得结结实实,八级台风把房子刮倒了,也许窗户上的这俩喜字还在呢! 我扣得指甲生疼,直到把喜字扣得面目全非。 我又发疯地冲回客厅,把凡是象征着结婚的喜字,拉花,红布,喜烟喜糖,撕的撕,扔的扔。姐姐一直在身后跟着我,想要上前阻止我,但是怕我再推她,始终犹豫着不敢上前。我的母亲自顾耷拉着脑袋不停地抹眼泪,不知道是在心疼我的遭遇,还是心疼她儿子的遭遇。我的母亲我太了解她了,她的心里只有我,出了事以后,她想到的也只有我,我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以前小的时候可以拉到怀里哄哄,现在我大了,哄不得了,只能在心里面念着了。 突然,我的腰间一紧,我底下头,看见一双黝黑的纤细胳膊。 是我的姐姐,她终于鼓起勇气,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没有再挣扎,因为我知道,刚刚在楼上,我已经吓坏了她。我不能够再对她动粗,我无路如何都不能再那么做。 但是我的表情,还是把我的姐夫吓得站了起来。 姐夫的身后,我的父亲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卷已经积累了很长一断烟灰,它们呈现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具有向着地面的倾向,但是始终坚毅地立着。 我也学它,我也坚毅地立着,尽管我身后那个软绵绵、轻飘飘的姐姐是可以轻易地甩开的,但是我决定由着她。由着她自以为是地觉得她能够安慰我的心情,由着她不明所以的哭泣。也许是我刚才弄疼了她,也许是我的行为吓坏了她,也许是跟母亲一样,心疼我的遭遇,我都由着她了。 尽情地哭吧,姐姐,将眼泪献给你这不争气的弟弟。 我喘着粗气,看着这些束手无策、沉默寡言的家人,我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我能够理解,我的这些亲爱的家人,他们如何看待我眼下所面临的局面,在他们的眼里,也许心田今天的来与不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一直不看好我和心田的婚事,他们不看好的关键点在于,心田父母对我俩婚事的反对。 但是爱情这种事,是当事人之外的人无法深切体会的。没人了解我和心田的爱,我对她,以及她对我的那种心情,是语言所无法描绘得出来的。这么说吧,她把她的婚约许给了我,就是把她的生命许给了我,她是拿生命来爱我的,当然,我也在用生命爱着她。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明白一些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吧? 所以我不相信她不会来,我们之间不光是有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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