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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冰冷长枪冷たい槍尸人庄谜案 作者:今村昌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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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发生了什么事再明显不过。 三楼逃生门被丧尸冲破了。考虑到二楼逃生门只撑到凌晨,它已算十分坚强。 我和管野最先拾起剑冲向南区。若不赶快,七宫就会被困在房间里。那样一来,由于屋顶无法悬挂绳梯,很难将他救出来。 我边跑边拉上口罩,可是刚来到通往七宫房间的转角,就看见对面现出人影。是丧尸! “呜啊啊啊啊!” 我大吼着给自己壮胆,对准最前面的丧尸脑袋全力挥剑。 伴随着震人肺腑的钝响,丧尸太阳穴开裂,撕碎的肉片四处飞溅。被我击中的男性丧尸狠狠撞在墙上,然后倒下了。 我正犹豫着是该彻底解决掉这个丧尸,还是冲向七宫房间,但两者都不成功。因为丧尸一个接一个现出身形。看这个样子,七宫房间恐怕已经被包围了。 方才休息室的苦战重新闪过脑海,我立刻决定撤退。 “无法前进了,我们回去吧!” “兼光先生!千万不要到走廊上来!” 对房间里的七宫大喊一声,我和管野迅速退了回去。 一离开南区,管野就锁上了门。其他成员都集中在电梯厅,比留子同学急切地问道: “七宫前辈呢?” 我摇了摇头: “不行,那边已经被丧尸占领了。” “那家伙竟然没发现吗?”高木说。 “外面这么吵,不可能没发现吧。” 除了丧尸们的呻吟声和砸门声,还有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就连隔着拐角和大门的电梯厅都能听到,逃生门隔壁的七宫不可能听不到。 “能否从其他房间营救?” 听了比留子同学的问题,管野表情苦涩地回答道: “从房屋结构上看,这边看不到南区阳台。我们已经过不去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 “没办法,那我们从屋顶上看看情况吧。” 我们分头展开行动。幸运的是,即使南区大门被突破,丧尸要拥上天台还得经过仓库那道门。高木、名张和静原把需要用到的物资都搬进了仓库,比留子同学和管野从天台呼叫七宫,我和重元则负责警备,万一大门被突破,我们就要挡住丧尸的攻势。 “没想到路障没有坏,两扇逃生门反倒被突破了。” 重元用生疏的手势摆弄长枪,嘴里咕哝道,“从强度来说,逃生门应该结实多了呀。” “对那些家伙来说,有个稳定的落脚处更重要。丧尸不知道疲倦,也没有痛感,若只是单纯破坏,速度比我们快多了。” 二楼南区大门不到半天就被突破了,我们被逼到天台前,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呢?在此期间,凶手又打算如何杀死七宫呢? 过了一会儿,两人从天台走了下来,脸上都带着困惑的神色。 “太奇怪了,无论我们怎么叫,他都不到阳台上去。” 从那焦躁的口吻判断,比留子同学已经预料到了最糟糕的事态。 最糟糕的事态——就是凶手已经达成了目的。 我忍不住瞥向窗外,然而救援队并没有如我所愿那般出现。 我们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下到七宫的房间去。 天台没有可以悬挂绳梯的扶手,我想的那个连接床单把七宫拉上来的办法也太危险了。 放弃让人爬上爬下后,我们只得用床单一角捆住重元的数码相机,从天台上垂下去查看七宫的情况。 “不行,无论怎么弄相机都会乱转。” “没关系,哪怕只能短时间看到室内也足够了。” 几分钟的拍摄结束后,我们把相机拽上来,到仓库播放了录像。 在不断旋转的景色中,有短短三秒时间照到了室内。 “停下。” 将画面暂停,上面确实拍到了七宫的身影。比留子同学喃喃道: “七宫前辈……” “——倒下了。” 管野的话让整个仓库充满了悲怆。 七宫房间的门尚未被突破,室内看起来跟今早没什么区别。七宫打横倒在房门前,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双手抱头,似乎曾经极度痛苦。 我们重看了好几遍录像,七宫好像一动不动。 “——被抢先了。” 比留子同学不甘心地喃喃着,她的意思很明确。 凶手终于达成最后目标,夺走了七宫的性命。 “唉……”管野肩膀耷拉下来,“怎么连他也……” 那是因为保护不了同伴而感到悲愤吗,还是作为一名管理人的不甘?也有可能是没保住雇主儿子的自责。 高木和静原坐立不安地移开视线,最终并没有说出悲悯的话语。 今早刚与七宫发生过冲突的名张仿佛泄了气一般坐在地上,重元则一言不发地关掉了相机电源。 我凝视着比留子同学。不仅七宫在被认为是绝对安全的情况下遭到凶手杀害,而且此时我们面前又多出了“密室杀人”这个谜题。自从今早他躲进房间后,就没有人进去过,我们又都处在彼此看得见的地方。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有行凶的机会。 她也束手无策了吗,还是藏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无比平静地说起话来: “各位,现在开始,让我们专心生存,直到救援前来吧。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丧尸,而三楼迟早要沦陷。我们应该将据点移到仓库,加强防御。” 管野此时也回过神来,赞同了她的话。 “说不定还要升起狼烟,请各位把剩下的床单布料收集过来,另外,有谁身上带了打火机吗?” “我有。虽然在戒烟,不过我还是随身带着火机。”高木说。 于是,我们便各自转换心情动了起来。然而—— “请等一等。” 叫住我们的竟是静原。她在众人面前从不主动开口,所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美冬,怎么了?”高木问。 “剑崎学姐,莫非——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颤。 我转头看向比留子同学,只见她安静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她早就看破了。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却没有说出来。 “果然。”静原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看着她,“我刚才一直觉得你很奇怪。剑崎学姐,能告诉我们吗?这三天来把我们逼上绝路的究竟是谁?” “凶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比留子同学说着,缓缓摇起了头,“此时揭露罪状、点明凶手有什么用呢?我们还要齐心协力活下去啊。等我们被救助之后,警方自然会揪出凶手。” “不,我们应该也有知情权,有谴责的权利。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凶手夺走了三个人的性命啊。” 静原毫不退让。高木和其他成员则在一旁看着她们说话,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困惑。 这也难怪。现场所有成员都是三天来患难与共的伙伴,此时此刻揭露罪行,是否对剩余时间不多的合作关系有必要,他们都难以做出判断。 或许——心中明确反对解谜的人,只有我一个吧。 “——我知道了。虽然我的推理已经毫无意义,还是请大家听一听吧。” 比留子同学用力闭上眼睛,然后开始了审判。 二 “在逐一解开谜题前,我想先讲讲这一连串事件反映出的凶手形象。我认为,行凶的动机应该是去年集训时七宫前辈、立浪前辈和出目前辈引发的男女关系纠纷。详细情况我不了解,但从携带强效安眠药这点来看,凶手一开始就对三名毕业生前辈,以及策划了这次集训的进藤学长抱有杀意。然而因为丧尸骚动,我们不得不面对可能遭受袭击的紧急事态。尽管如此,凶手还是利用了微不足道的偶然,以堪称恶魔的灵感完美达成了目的。 “这一连串行凶,存在许多我无法理解的地方。在全员性命攸关的时候,凶手为何要以身犯险、亲自下手呢?这让我从中感觉到了凶手对那四个人超绝想象的恨意。然而与此同时,凶手又用电话通知我们外面的危机,展现出了富有人性的一面。强烈的恨意与人性的理智,我始终无法想象兼具两者的凶手心理,一直被愚弄到了最后。 “铺垫有点长,接下来我们开始解谜吧。 “首先是第一起凶案——进藤遇害。 “进藤学长在上锁的房间中被咬死,全身遍布伤口。从尸体和现场情况来看,可以认定他是在室内被咬死的。然而这个情况十分异常。那天晚上,我们为了防止丧尸入侵,专门堆砌了路障,还限制了电梯运行。逃生门无法从外部开启,外墙也不存在可供攀爬的落脚点,内部亦不存在悬挂绳梯的痕迹。简而言之,没有任何可供外部人员潜入的路线。 “换句话说,我们中间某个人可能通过巧妙话术骗进藤学长开门,从而进入室内。但是所有人口部都不存在行凶痕迹。反之,丧尸虽然可能行凶,却无法侵入。另外,还有人在走廊上塞进了写有信息的字条,也就是说,现场情况让我们只能认为凶手逃向了山庄内部。这些矛盾让我十分烦恼。” 一口气说到这里,比留子同学做了个深呼吸,“进一步说,两起凶案之间的不同之处也很异常。进藤学长在室内遭到杀害,而立浪前辈却被专门拖到室外杀害。此外,进藤学长被发现时,处在单纯被咬死的状态,而立浪前辈却被人以执拗的残暴砸碎了头部。 “但是这些都理所当然。因为两起杀人案分别由不同的凶手施行。” “你说什么?!”管野惊叫一声,“我们中间竟有两个杀人犯吗?” 比留子同学否定了他的话: “不对。我们中间只有其中一名凶手,因为另一名凶手已经不是人类了。” “不是人类?” “叶村君,照片。” 我掏出手机,展示了进藤房间被子上的血迹。 “各位看到这个,不觉得奇怪吗?进藤遭到杀害时飞溅的血液附着在被子表面,与此同时,被子内侧竟然出现了并非浸染的血迹。” “确实,不可能两面都沾到血。”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木问。 “事情是这样的:进藤学长遭到袭击前,有个受伤的人躺在他床上。进藤学长把那个人带到自己房间照顾,可是那个人深夜症状加重,变成丧尸咬死了进藤学长。” “莫非……” “能让进藤学长瞒着所有人带到房间里救助的人,除了他的恋人星川学姐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个。进藤学长被化作丧尸的星川学姐杀死了。” 所有人发出了惨叫般的声音。 “那怎么可能?!” “对啊,那天晚上进藤学长是一个人从试胆大会回来的,我们全都在玄关门前看到了呀。周围根本不见星川学姐的身影。” 重元回想起试胆大会后发生的事。 “请仔细回忆一下,当时进藤学长是不是从山庄背后出现的?然后他对我们说了星川学姐先行逃走的事,并进入山庄寻找她。当时星川学姐恐怕就躲在山庄后面,被进藤学长打开逃生门放了进去。只要使用逃生梯,就能掩人耳目地进入山庄,然后他就悄悄走到后门,把等在那里的星川学姐放进来了。” 高木提出质疑: “等等,为什么进藤不向大家求助?当时不是还没有人了解丧尸的特性吗?” 比留子同学一开始有点犹豫,但很快又说了起来: “请大家回忆进藤学长出现前不久的事情。我们被丧尸追赶,从广场逃到了山庄门前。立浪前辈与从广场走上来的丧尸一番苦斗过后,用长枪将其解决。当时站在一旁的重元同学曾经喊过一句话:‘被丧尸咬到就没救了!那些东西不是人,得把它们都杀了!’” “啊——” 重元愕然惊叹一声。 “进藤前辈两人可能从山庄后面窥见了那个光景。且不说重元同学的话真实与否,进藤学长恐怕是这样想的:若把被咬伤的星川学姐带出去,必然会被当成丧尸杀掉。” 结果证明重元的话没错,星川终究没能躲过变成丧尸的命运。然而因为他的发言,进藤决定藏匿恋人,最终才导致了自己惨遭杀害。 比留子同学似乎并不想深究下去,而是继续道: “进藤学长疯狂寻找星川学姐的表演着实精彩,没有一个人发现星川学姐已经回到了山庄内部。所以在后来的谈话中,他才会表现出不愿意扎堆过夜的态度。结果尽管有他悉心照料,星川学姐还是变成了丧尸。新闻上不是说从感染到发作需要三到五个小时吗?附着在被子内侧的血很少,星川学姐受的伤应该不大,恐怕花了五个小时才完全化为丧尸。试胆大会九点钟开始,假设星川学姐被感染的时间是九点半,那么可以认为,名张同学凌晨两点半前后听到的动静,就是进藤学长遭到的袭击。详细情况虽然不明,但从阳台残留的血迹来看,星川学姐应该在与进藤学长的缠斗中,越过扶手落到了楼下。只要大脑不遭到破坏,丧尸就会一直行动。她现在恐怕还在底下的群集中。” “可是剑崎同学——”名张似乎有点为难地问道,“那只是剑崎同学的推测吧?我们无法断定星川学姐是否真的变成丧尸杀了他——” “我有证据。” 她再次展示手机上的照片,“虽然知道这样不好,我还是检查了星川学姐放在进藤学长房间里的包。” 照片里的东西让人们发出了惊叹: “是鞋子!”“莫非是星川学姐的?” 没错,那正是星川的白色便鞋。 “是的,第一天前往废墟前,星川学姐曾说过她没带替换的鞋子。那么,已经行踪不明的她,包里为何装着鞋子呢?答案只有一个:星川学姐其实从试胆大会上逃回来了。她脱掉鞋子躺在床上,而进藤学长则把她的鞋藏在了包里。只有这个可能。” 没想到那天晚上,星川竟躺在进藤房间里,深陷被感染的恐惧…… 名张听到朋友遭遇的惨状,忍不住低下了头。 “凶手出于某种原因,知道了进藤学长房间发生的事情。进藤学长被丧尸咬死,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尸体。此时凶手想到,他可以利用这个情况。换言之,他要将其伪装成我们中间某个人实施的凶杀。那样一来,即便后来杀害立浪前辈和七宫前辈时凶手遭到怀疑,他也可以抓住进藤学长的被害谜题进行反驳。我一直都只能想到那是将人类的罪行嫁祸给丧尸,没想到事实竟然反了过来。 “为了制造这一假象,就有必要在现场留下提示凶手是人类的痕迹。于是凶手便准备了两张字条,一张夹在门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趁所有人都在注意尸体时,再趁机把第二张扔到房间角落。结果正如凶手所料,那两张字条让我们难以分辨凶案究竟是活人还是丧尸所为,使调查陷入了困境。” 此时我发出了一个疑问: “凶手为何要留下两张字条?难道一张不够吗?” “如果只在门上夹一张,难以给人留下活人曾经进入室内的印象。然而,若在室内和室外留下两张字条,就能制造‘凶手从走廊进入房间,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的印象。” “既然如此,只在室内放一张也足够了,不是吗?” 只见比留子同学用力摇了摇头: “不,夹在门上的字条另有重要用途。请大家注意,凶手知道星川学姐变成了丧尸。也就是说,他早在新闻播放前,就知道人类大概多久会变成丧尸了。若进藤学长变成丧尸,就能认定他是被丧尸所杀。那样一来,就会暴露字条为他人所留的事实。凶手并不希望看到那种情况。若不让别人误以为是人类杀害了进藤学长,他就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凶手希望在进藤变成丧尸之前,有人能发现尸体。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才在门上夹了纸条。因为他希望每小时巡视一次的管野先生能发现异状。” 被点到名字的管野铁青着脸喃喃道: “可是我好几次都错过了那张字条……” “对,所以凶手应该也很焦虑。再这样下去,进藤学长就要变成丧尸了。好在重元同学发现了那张字条,还通知了大家。” 所有人齐齐看向重元。他们都在想,是不是凶手等不下去,亲自上阵扮演了发现字条的人。 “不、不对!我……” “是的,仅凭这点就把重元同学当成凶手实在过于冲动了。鉴于他就住在进藤学长隔壁,成为发现人毫不奇怪。总而言之,看过字条后,我们走进进藤学长的房间,并发现了他的尸体。当时应该是六点刚过不久吧?” 名张听到动静的时间是两点半以后。假设当时星川咬了进藤,那我们发现进藤的时间就是大约四小时以后—— “……好险啊。” 光是想想就教人背后一凉。 “没错,我们正好在他欲变未变的时间点走进了房间。更何况跟星川学姐不一样,他全身都被咬伤,症状可能发作得更快。” 那时七宫看到倒地的进藤,还大惊小怪地说过“他指尖动了一下”。莫非那并非看错,而是进藤变成丧尸站起来的前一刻吗? “以上就是进藤遇害的全过程。接下来讲立浪遇害。” 三 面对谁也料想不到的进藤遇害真相,所有人都呆住了。然而此时尚未出现能够推定凶手的信息,问题在这之后。我按捺着狂乱的心跳,仔细倾听。 “立浪遇害主要有两个谜题,一是凶手如何进入立浪前辈的房间,二是凶手如何让丧尸袭击立浪前辈。先让我就这两个谜题进行解答。正如今早叶村君所说,只须将被束缚的立浪前辈拖进电梯送到一楼让丧尸袭击,然后凶手再像平时那样随便按一个按钮,让电梯升上二楼即可。 “然而这里有个问题:万一电梯在一楼开启,丧尸走了进去,一同来到二楼怎么办?” “没错,那可是个大问题。”早上就指出这点的名张点头道。 “所以,凶手就做了个机关。” 比留子同学又用手机展示了另一张照片——那是陈列在电视两边的铜像。 “这东西怎么了?”管野不可思议地问。 “因为地毯是胭脂色的,可能很难分辨,不过请大家注意看铜像脚下的接地部分。不知各位是否看到上面附着了一点血迹?” 她放大了那个部分给我们看,果不其然,上面附着了跟地毯不一样的红色。 “确实。可是为什么?铜像离尸体应该很远啊。” “那是因为,这尊铜像跟立浪前辈一起被装进了电梯。” 管野闻言很是惊愕: “那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不让丧尸有机会乘上电梯。” 我内心惊叹,竟然来这一招啊。 “电梯载重量有限,凶手通过堆积其他物品,使丧尸一进入轿厢,电梯就会超重。 “我还可以具体计算一下。这里的电梯狭窄,一次站不下几个人。实际上,轿厢里就写着限乘四人。因为一个人按照六十五公斤计算,电梯的设计载重量就只有二百六十公斤。一般来说,超过载重量1.1倍,电梯就会报警,因此最大能够承载二百九十公斤。假设立浪前辈体重七十公斤,这座铜像高约一米,重量至少也有四十公斤。要把它抬起来可能稍嫌沉重——不过大家还记得吗?有人往206号房窗外丢弃了许多浴衣。若将铜像放倒在摊开的浴衣上,然后包起来拖动的话,无论谁都可以做到。那么假设将五座铜像搬进了电梯,跟立浪前辈加在一起就是二百七十公斤。怎么样?这样一来,体重超过二十公斤的丧尸一走进去,电梯就会报警,门也就关不上了。然而电梯的真实载重量可能会更大,搬运进去的铜像也可能会少一尊。若算上丧尸被咬掉皮肉的部分,凶手的计算要更精确才行。不过他可以通过留在休息室的武器进行微调,只要像使用天平砝码一样,电梯一报警就抽出一样武器即可。 “将这个状态的电梯送到一楼,丧尸处在内部时,电梯就绝对上不来。而那些丧尸并非为了进食,而是为了传染病毒而咬人,因此对立浪前辈发动袭击到一定程度后目的就会达成,他们也会离开轿厢。此时电梯门就会关闭,将立浪前辈的尸体送回楼上。” “但那样不就不知道电梯何时回来了吗?凶手就无法计算丧尸离开立浪前辈的时间。” “没错,所以凶手并没有只给立浪前辈下药,而是让所有人都喝下了强效安眠药。顺序是这样的:首先,凶手看准安眠药生效时间来到休息室,为了减少遭到目击的风险,他使用电视柜上的钥匙将区域间的大门全部锁死。然后他将几尊铜像搬运到电梯里,再到立浪前辈房里将其捆绑,从里面拖出来。此时若立浪前辈醒来,凶手或许会通过击打头部等手段令其昏迷。将立浪前辈拖进电梯后,再用枪剑等小件物品对重量进行微调,直到报警上限。最后,凶手就把电梯送到了一楼。然而只进行一轮操作,丧尸可能不会发起袭击,说不定中间还重复了几次。立浪前辈被丧尸咬死后,凶手就把电梯升上来,卸下重物,擦拭血迹。完成这些操作后,他又击碎尸体头部,留下字条。如此一来,凶手的计划就顺利完成了。 “然而在最后阶段,凶手发现二楼逃生门竟被突破,丧尸开始撞击南区大门了。 “他应该很烦恼。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只要若无其事回到房间,自己就不会遭到怀疑。可是若置之不顾,服下安眠药的我和高木学姐就会来不及逃走。于是,凶手就跑进空置的206号房间给我们打了电话。或许他一开始就准备在那个房间清洗身体和衣服上沾到的血液。然后,凶手就趁管野先生和大家行动之时,混进了我们中间。”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南区大门的锁打开呢?”管野问。 “应该是为了留下我和高木自导自演这场闹剧的可能性。仅凭一个小小的门锁,就能让两个人成为嫌疑人,简直太划算了。” 我一直在脑中描绘比留子同学讲述的犯罪经过,然后开口问道: “假设那是事实,杀死立浪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啊?” 因为凶手应该是计划完成后没多久打的电话。 “是啊,可能因为丧尸迟迟没有去咬电梯里的立浪前辈,也可能收拾铜像、武器花了很多时间。” 这也解释了为何电梯内存在立浪前辈被来回拖动的痕迹。虽说铜像很小,但毕竟装了四到五尊,飞溅的血液会被铜像遮挡,在地面上留下不自然的痕迹。凶手想必是为了遮盖那些痕迹,才四处拖动尸体。 “可是剑崎学姐——”静原开口道,“你的解说证实这个杀害方法确实可行,但还没有给出凶手身份的线索啊。” 比留子同学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毕竟人已经被杀了,光证明方法可行没有任何意义。从这里开始,我终于要指出凶手身份了。为此,首先要解释另外一个谜题——凶手如何进入了立浪前辈的房间。” 随后,比留子同学说明了他房间门上装有让铁丝开锁诡计无效的机关,门顶上用绳子打开防盗栓的痕迹,以及刚才向我演示的门卡调包。 “调包门卡,这虽然是非常简单的诡计,但有好几样因素对凶手有利。首先,立浪前辈平时都会半开着门,几乎没有触碰门卡的机会。其次,立浪前辈频频离开房间。有了这些因素,凶手轻易就能调包门卡。” 说到这里都还算好,可是仅凭门卡调包就能指出凶手是谁吗? 休息室白天不断有人出入,难以确定什么人什么时候独自待在那里。除了一直躲在房间里的七宫,任何人都有机会调包门卡。 比留子同学环视所有人: “各位听好了,凶手调包了立浪前辈的门卡。也就是说,他只能将自己房间的门卡换上去。紫湛庄的门卡系统十分精密,将名片或驾驶证这些卡片插进卡槽无法通电。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调包,凶手就只能留下自己的门卡。” “等等。” 重元提出了异议,“不是也有可能把其他房间的门卡搞到手吗?我知道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好,不过管野先生完全可以谎称自己只带了管家卡,实际从一开始身上就装着好几张门卡呀。” “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谎呢?”突然被指控的管野慌了手脚。 “我说的只是可能性。既然现在要指出凶手,自然不能忽略一切可能性啊。” 此时名张发起了反驳: “只怀疑管野先生太不公平了。像下松学姐和明智学长那样丢失房卡的房间也就算了,进藤学长房间里应该还有房卡,因为我们把空调一直开着呀。凶手完全可以用那个铁丝诡计进入室内,把他的房卡拿出来。” 比留子同学对每一个假说都点点头,然后语气平静地开始说明: “首先,我无法否定管野先生一开始就持有多张门卡的可能性,但我有理由排除他的嫌疑。立浪遇害后,高木接到疑似凶手电话的时间,正好跟我与管野先生的通话时间重叠。由此可证,管野先生不是凶手。” 那是她在二楼对我们解释的不在场证据。 “就是啊。”名张点点头,管野松了口气。 “接下来讲讲到进藤学长房间拿走门卡的可能性。这是不可能的。昨天晚饭开始后,始终有人待在休息室里,而立浪前辈又是第一个回房间的人。也就是说,凶手应该在晚餐开始前就完成了门卡调包。然而解散后,叶村君在自己房间目击到进藤学长房间有一盏灯没有熄灭,管野先生也在巡视时确认房里亮着灯。刚才也说了,要让房间通电,只能使用山庄门卡。这就说明彼时进藤学长房间的门卡插在卡槽里没有动过。” 好几个人把视线转了过来,我便点点头肯定了比留子同学的话。 “由此可知,我们各自身上都只可能有一张门卡,而吃晚饭时,凶手身上只有立浪前辈的门卡。我们喝过混入安眠药的咖啡,在立浪前辈首先回房后就解散了。但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一场我们都不知道的对话。” 说着,比留子同学看向名张,“名张同学,你回房睡觉前是否找到了留在休息室收拾东西的管野先生,将门卡做了交换?” “因为我不想拿着管家卡。要是别人被杀时,我手上拿着那张卡,搞不好会第一个遭到怀疑。” 比留子同学闻言点了一下头,又把目光转向管野: “你从她手上接过的确实是管家卡没错吧?” “没错,因为我后来用那张卡给名张小姐开了门,目送她进了房间,最后又用那张卡开了我自己的房间门。” “对,在凶手理应完成调包的时间段,名张同学手上还拿着货真价实的管家卡。换言之,名张同学不是凶手。” 如此一来,管野和名张就摆脱了嫌疑,还剩下五个人。 “另外一个重点,就是方才重元同学与管野先生的证词。” “你是说昨天白天立浪前辈房间的音乐中断过一次吗?” “没错。”比留子同学点点头,“我先问问大家,谁碰过立浪前辈的收录机,或者看见别人碰过?” 见无人举手,她就说了下去: “根据重元同学的计算,音乐中断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然而名张同学又证实,当时立浪前辈正在天台。那么音乐为何会中断?答案很简单。因为凶手就是在那一刻从卡槽里抽出了立浪前辈的门卡,导致房间断电,收录机也停掉了。今天早上我们进入立浪前辈的房间,发现收录机插在进门左手边的插座上。那个插座处在入口看不到的门后死角,所以凶手才会出现这种失误。他可能以为收录机跟烧烤那天一样使用了电池播放,也有可能只是没注意到。 “总而言之,当凶手抽出门卡时,轰鸣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凶手的心脏想必也吓得差点停掉了。在凶手陷入恐慌前,脑中闪过了必须尽快恢复音乐的想法。若有人察觉异变进入房间,他拔出房卡的行为就会暴露。于是凶手慌忙将自己的房卡插入卡槽,找到收录机按下了播放键。 “换言之,那个瞬间能够证实不在场证据的人都可以摆脱嫌疑。方才管野先生已被排除,当时跟他在一起的重元同学不在场证据自然有效,他也不是凶手。” 这下有三个人被排除嫌疑了,还剩下比留子同学、高木、静原和我四个人。 “终于要将军了。” 不知何时,比留子同学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刚才我说,调包门卡意味着凶手要换上自己房间的门卡。也就是说,凶手在晚餐解散后,无法打开自己的房间门锁。” “等等。”名张插嘴道,“就算开不了门锁,只要像立浪前辈那样立起防盗栓把门撑住,就能进入房间吧。” “是的,可以进入房间,但那不是问题关键。我想说的是,昨晚解散后,能够证明使用过自己房间门卡的人,可以被排除嫌疑。” ——啊啊,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 “首先,叶村君送我回了房间。” 我对比留子同学的话点点头: “是的,你确实当着我的面用门卡开了锁,绝对没错。” 这样一来比留子同学就被排除在外,剩下三个人。 “后来,你说在走廊上碰到了高木同学,对吧?” “没错,因为我迟迟开不了锁,叶村君就替我开了——” 我又点了点头。 高木也被排除了。 五个人的十只眼睛,齐齐看向仅剩的两个人。 我和静原。 我胸中已经装满了认命的心情。 比留子同学果然还是发现了我的谎言。 她究竟是何时发现的?我也不知道。但我更想知道,她是否发现了我说谎的理由。 比留子同学用大大的眼睛凝视着我: “叶村君,你后来又跟静原同学一起回到了三楼,对不对?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是谁先进了房间?” 这就是最后通牒。 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 所以我—— “是叶村同学。” 我听见一个声音。 “叶村同学当着我的面打开门锁进了房间。我目送他走了进去。” 静原美冬坦白道。 她就是凶手。 四 再也没有其他可疑人物。 尽管如此,难以置信的感情还是占据了所有人的大脑。 “美冬,怎么会——” 其中与静原关系最近的高木更是藏不住震惊,表现出了比之前看到尸体时更狼狈的慌乱。 然而静原却用纹丝不乱、镇定自若的声音说: “我是否该说,真不愧是剑崎学姐。” 一开始就是她要求比留子同学解谜,看来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她此时的干脆与那充满恐怖执念的罪行毫无相似之处,让众人陷入了混乱。 “请容我说一句不服输的话——若我今天没有自首,或选择了说谎,剑崎学姐一定无法断定我是凶手吧?” 比留子同学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其实我还有一个线索,可以断定你就是凶手。那就是你对大家说的今早醒来后的行动。那番话存在一个很明显的矛盾。” “是吗?我已经很注意了……” “犯错误的不是你。” 她的目光转向了我,“是你啊,叶村君。你的话里存在难以忽视的矛盾。” 我一言不发,示意她说下去。 “因为你没喝咖啡,所以一早就醒了,还在房间里听到了管野先生的喊声,对吧?你当时是这样描述时间的:当时还差一点就到四点半了。” 名张困惑地歪过了头: “等等,呃——那个时间应该没错吧。剑崎同学给管野先生打电话是二十五分,说了两三分钟,对不对?然后管野先生出去发现尸体,检查大门,再往三楼走,应该就是那个时间吧。” “我关心的并非时间,而是表述方法。其他几个人也提到了时间,看过钟的人都说四点二十五分或二十八分,全是具体数字。没有人像他那样说还差一点就到四点半。那是为什么?因为房间挂着数字显示的时钟。上面明明显示了具体数字,一般人不会说出大概的整点时间。那么,叶村君为何要那样表述呢?因为他看见的是模拟时钟。” 除比留子同学以外,包括静原,似乎都不明白其中意思。不过,我早已领悟了自己被看穿的事实。 “那只不过是没看房间钟表,而看了自己的手表吧,有什么奇怪的呢?” 管野刚发出疑问,高木和名张就惊呼一声: “等等,我记得烧烤时叶村说他手表丢了吧。” “手表找到了?” 比留子同学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另一个矛盾之处说明了原因。根据叶村君的证词,在管野先生经过房间门前后,他从上了防盗栓的门缝里看了一眼走廊。正好隔壁房间的静原同学也同样探出头来,与他对上了目光。” 名张再次插嘴道: “静原同学在房间里不奇怪吧。凶手给高木学姐打电话是二十八分以前,管野大叫着经过房间门前是三十分左右,凶手打完电话完全有时间回到房间。” “并不是那里。矛盾在于两个人的行动。” 连我都看不出矛盾究竟是什么,因为我只是把当时自己经历的事说了一遍。 “给大家演示一遍可能更快吧。看看仅从上了防盗栓的门缝里窥视,两人能否对上目光。” 比留子同学走出仓库,顺着走廊走了几步,指着我们的房间门。 “啊啊——” 不知是谁惊叹一声。 我跟静原的房间门,原来是背对背开启的。 这下,我和静原总算发现了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这两个房间的人要看到彼此,必须从门后探出身体,把脸转向房门另一面,扣着防盗栓绝不可能看到隔壁的人。那么,叶村君为何要说谎呢?我一开始并不明白,不过跟刚才的时钟问题结合在一起考虑,答案就清楚了。因为两人确实隔着门对上了目光。” “不,可是这个结构——”重元陷入了困惑。 “两人并非在三楼看到彼此,而是在二楼。静原同学当时在她打电话的206号房,而叶村君则在出目前辈住过的207号房,他听见的是管野先生从二楼跑上三楼的声音。”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隔壁房间。306和307号房与二楼206、207号房结构相同,房门确实是面对面开启的。 高木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捂住嘴: “出目的房间……莫非……” 比留子同学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她在问我接下来的话是否能说。我点点头。我欺骗了她,现在又何来阻止她的权利呢? “对,叶村君为了找回自己的手表,到房间里翻找出目前辈的行李了。从烧烤时的情况来看,出目前辈极有可能就是小偷。而他想必打算趁所有人睡醒之前速战速决吧。果不其然,手表藏在出目的行李里面。而就在他准备回房时,管野先生大叫着从房门前跑了过去。叶村君出于习惯,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没错,当时分针正好即将指向数字六。若换成电子时钟,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二十九分,而早已习惯模拟表盘的我,却如实做出了证词。 “与此同时,静原同学可能想趁管野先生离开后回到自己房间。然而此时不应该在隔壁房间的叶村君却探头出来,跟她对上了目光。换言之,两人都看到了不希望看到的情景。于是他们对好口供,各自回到了房间。” “等等。”名张慌忙说道,“再怎么说那个交易也不成立吧!叶村君只是去拿回被偷走的东西,这跟杀人的级别可差远了。” 或许如此。一般人一定会认为,我的所作所为具有正当性吧。可是我—— “我们或许可以原谅这种行为,但对叶村君来说,那是绝不可原谅的恶行。其恶劣程度堪比杀人。” 我惊讶地看着比留子同学。她怎么知道? 她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酒店废墟的手札一事过后,明智学长告诉我了。他说你太阳穴上的伤口并非来自地震海啸,而是你结束避难回到家中,正好碰上趁火打劫的小偷,被打伤了。” ——原来是明智学长啊。 那场前所未有的大震灾发生时,我们一家人勉强躲过海啸,到了附近的高地避难。大量建筑物被狂涛摧毁,我家虽然不至于倒塌,却处在完全超出全毁判定的状态,一家人不得不在避难所生活了一段时间。 那天,我又来到家中寻找还能用的东西,却遇上了擅闯受灾民宅偷东西的二人组。在愤怒驱使下,我与两个人打作一团,最后被砖头击中负伤。 那段往事在我心中留下了阴暗的怒火。地震和海啸都是让人甘心认命的不幸天灾,既然生在这个岛国,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可能彻底摆脱那种危险。 但那两个人却另当别论。他们甚至要从受灾群众手上掠夺,那种肤浅的人绝对不可原谅。他们是一帮渣滓,是被杀了也不配有任何怨言的虫豸。 无论经过多少年,无论回忆多少次,我心中的憎恶都难以消弭。 即使是现在,我依旧对从酒店废墟拿走他人手札的重元,以及偷走我手表的出目怀有难以抑制的愤怒。因为他们使我心底燃烧的怒火,对那两个小偷的阴暗憎恶重新抬起了头。 对这样的我来说,就算是为了取回妹妹送我的宝贵手表,翻动死人的行李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哪怕行李主人是那个出目。然而出目已死,我只能以这种方法拿回自己的东西。再拖延下去,整个二楼都会被丧尸占据,手表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所以,当我被静原看见时,我来不及怀疑她的行为,首先想到了让她保持沉默。我不能忍受这种行为让他人得知。只要能够隐瞒,包庇她的罪行并非什么大问题。 做个交易吧。 我正要开口,静原却—— “不对,剑崎学姐。” 我的回想被打断,听见静原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跟叶村同学对口供。是我单方面威胁他,若将此事说出去他就没命了。叶村同学只是照做了而已。” 为什么,静原。你为何要如此—— “可是等等,剑崎。” 高木插嘴进来,仿佛不愿让静原再多说,“还剩下七宫的案子没解释。美冬今天早上就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时间杀他。” 管野也赞同道: “不仅是静原小姐,其他人也都在。兼光先生这三天来几乎没有出过房间,因此不可能调包房卡。谁也没有机会杀害兼光先生。” “不,确实有。” 比留子同学断言道,“因为七宫前辈是被毒杀的。” “毒杀?”众人骚动起来。 “没错。从视频上看,他身上没有外伤,要杀死躲在房间里的人,应该只有毒杀这种方法。” 人们纷纷发出疑问: “请等一等,哪有什么机会下毒啊?” “莫不是事先把毒药混入了他拿进房间的水和食物里?” “不可能,他是从休息室的存货里随便拿的。如果事先下毒,被别人拿走不就麻烦了?” 比留子对那句话摇了摇头: “其实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入他的房间,那就是今天早上把绳梯垂到我房间时。” 我惊叹一声。我们确实只有那个时候进入了他的房间。 “不过要怎么给他下毒?桌上的矿泉水瓶当时还没开过。” 针对我的疑问,名张提出了假说: “有可能趁大家不注意给洗手间的牙刷和杯子下了毒。” 重元否定了她的说法: “不,当时七宫前辈他们三个虽然去了阳台,但室内除了静原同学,还有我在旁边。我的视线确实曾经离开过她,但可以确定,她没有走进洗手间。” 我也回忆起当时房间里的情况: “桌上的应急食品没有开封,口罩又是独立包装。七宫前辈有洁癖,不会把开了封的东西扔在那里不管。他的止痛药是一颗一颗拆出来的结构,应该无法混入毒药。” “既然如此,就是提前准备好下了毒的矿泉水,趁机跟房间里的调包?”管野说。 “不,我跟她从二楼一起跑上去,可以肯定静原同学身上绝对没有矿泉水瓶这种大件物品。” 夏天衣服少,那种东西应该不可能藏得住。 此时比留子同学开口道: “就算是毒药,也不一定要从嘴里进去。” “不是嘴?那是哪里?” “眼睛。”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撩开了右边眼睑,“只要让眼睛黏膜吸收毒药即可。七宫前辈可能用了度数不正确的隐形眼镜,一直在点眼药水。而眼药水瓶子是带颜色的,混点什么东西进去也很难发现,带在身上更是不显眼。静原同学好像跟他用的是同一款眼药水吧?” 我感觉高木曾经说过这么一句。 “可是比留子同学,毒药入眼大不了失明,真的能致死吗?你是说静原同学一早就准备好了那种毒药?” “不,她是在这里搞到毒药的。” 管野闻言脸色大变,慌忙否定道: “山庄里怎么可能有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呢!” “确实有啊。电视上不是一直在说,有一种东西千万不能接触眼口部位,因为它具有极高的致死率和感染率。” 我们如同被五雷轰顶,全都无言以对。 啊,原来如此。 进藤和立浪的丧尸血。 若从离大脑如此近的眼睛黏膜吸收,病毒瞬间就会到达脑部,现在七宫的身体恐怕正在变成非人之物吧。 “——真不愧是剑崎学姐。你是看穿了这一步,才确信我就是凶手的吧。” “我不确定别人是否也持有同样的眼药水,所以你只是嫌疑更重而已。” “两者都一样。救援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一旦警方展开正式调查,我那些小把戏就会变得徒劳无功,届时我的罪行也会暴露。” 我想起比留子同学曾经说过凶手的意图。 若相信静原的话,那就意味着她并没有费心处理指纹这类物理性证据。那么,她如此缜密的计划就不是为了逃脱惩罚,而是为了在救援到来前及时把那三个人杀死。 “为什么,美冬?你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声音颤抖的高木,静原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高木学姐,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要为沙知姐姐报仇。我就是为这个考上了神红大学。” 比留子同学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看了看众人的脸。 “远藤沙知学姐。就是去年跟立浪前辈分手,从大学退学回了老家的人。” 重元告诉她。 “报仇是什么意思?” “沙知姐姐十二月自杀了。” 她的话让高木和重元沉下了脸。根据高木的说法,自杀之人应该是跟七宫交往的惠学姐。也就是说,远藤沙知是回到老家一段时间后才自杀的,现役部员并不知情吧。 静原冷静地说了起来: “我跟沙知姐姐是邻居,她又漂亮,又温柔,从小对我就像真正的妹妹一样。去年十月,我听说沙知姐姐退学回来,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马上就去她家看她了。” 一开始她不愿与静原见面,去了好几次才让她进了房间,而远藤沙知彼时已经憔悴得判若两人了。她把对家人都没说的话,全都对静原说了出来。原来,她在社团的暑假集训中被男人欺骗,饱受玩弄后又被抛弃。 “沙知姐姐很单纯,上大学前从未跟异性交往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防备男人。我努力想让沙知姐姐振作起来,但她两个月后还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她直到最后都想保护那个男人,在遗书上丝毫没有提及集训的事。所以,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良心也跟着沙知姐姐的肉体一道烧成了灰烬,心里只剩下复仇。只有立浪还不够。我发誓让所有跟他一样玩弄女性的男人全都堕入地狱,因此决定报考神红大学。由于临时更改志愿,受到考试科目限制,我最后只能报考护理专业。” “你一开始就打算把进藤学长也杀掉吗?” 比留子同学一问,静原的声音里就燃起了怒火: “那种男人当然不能放过。那家伙明知三个前辈以玩弄女性为乐,还隐瞒了所有实情来邀请我们参加集训。虽然就算不被邀请,我也会想办法参加。只是他竟然因为人数不足,就把剑崎学姐和话剧部的名张学姐也拖下了水,简直是个垃圾。那个男的为了找到工作,只把女性当成祭品。” “你等一等。” 我察觉这番至关重要的自白漏了点什么,于是问道: “最开始写恐吓信的人不是你吗?” 既然静原是为了复仇参加集训,不可能会制造那种导致集训散伙的恐吓信。果然,静原否定了: “那不是我。可能是某个知道去年详情的高年级生写来警告后辈的吧。若当时进藤决定放弃集训,我可能会考虑放过他。” 只见名张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静原同学,你真是个笨蛋。我很明白你的心情,现在也丝毫不打算为他们流泪。可是你竟为了那帮垃圾背负罪行——真是太笨了,真的,太笨了。” 名张抬手捂住脸,静原则沉默着低下了头: “谢谢你,名张学姐。但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这几个月来,脑子里只有杀死他们的情景,也是为了实现那个目标参加了集训。当时我只是粗略计划一个个引诱他们,让他们服下安眠药后杀掉。我从未妄想过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对我来说,丧尸侵袭简直就是复仇的天启。多亏了他们,无论这里发生什么警察都无法前来,他们也逃不出去了。最关键的是——丧尸都是被吃掉的人转化为吃人的怪物,那仿佛是推动我复仇的暗示啊。” “可是静原同学,你的犯罪对眼前这种情况的利用实在过于巧妙,莫非你跟发起恐怖袭击的凶手们有联系吗?” 她否定了比留子同学的疑问: “不,一切都是神的恶作剧——不,应该是如同恶魔耳语般的灵感和巧合。第一天晚上,我出于偶然在阳台上看到了进藤在自己房间被星川学姐袭击的光景。他把拼命想咬自己的恋人死死按在窗边,却丝毫不打算呼救。他可能知道,一旦被别人发现,星川学姐必定要被杀掉吧。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拼命挣扎。不,不对。我当时在心里兴奋地为星川学姐加油打气:‘上啊,咬那里。加油,干掉他。’” 静原的语气没有起伏,双眼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与不知疲倦的丧尸对抗了大约三十分钟,进藤终于用尽了力气。他最后——呵呵,你们猜他的脸为什么被咬得面目全非?他啊,最后竟然亲吻了星川学姐,亲吻那个早已化作丧尸的人。那时我对他的看法才稍微有了一点改观,尽管还是不会原谅他。然后星川学姐咬烂了他的脸,又疯狂噬咬他的全身,最后缓缓站了起来。 “就在那时,她发现了正在隔岸观火的我,便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原来丧尸真的缺乏智能啊。她就那样跨过扶手,落到楼下去了。” 我回忆起天台看到的光景。挤在逃生梯上的丧尸一看到我,就把身子探到没地方落脚的扶手另一端,纷纷坠落下去。化作丧尸的星川也一样,为了够到斜前方的静原,才坠落到楼下的吧。 “于是我眼前只剩下进藤的尸体。当时我就想到了,若可以把这伪装成活人的罪行,那我今后再杀人不就可以摆脱嫌疑了?我确信那就是上天的启示,便开始计划利用丧尸杀死立浪和七宫。由于七宫一早就躲进了自己房间,我便决定先对立浪下手。就在等待他露出破绽时,我想出了调包门卡和电梯诡计。” 静原说到这里,目光出现了动摇,“然而真正实施杀害时,我有了一个悬崖勒马的理由,那就是明智学长。因为沙知姐姐的死,我开始蔑视所有男性。可是明智学长保护了我,让我心生犹豫。我因为他的牺牲才存活下来,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对男人发起复仇吗?于是,我决定向某个人寻求答案。” 我脑中响起静原昨晚的话: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补偿,请你尽管说出来,无论是金钱还是身体。” 原来那是阻止静原的最后机会啊。 原来我应该提出要求,无论是金钱,还是身体。 就算被斥为渣滓,我也应该控制她,不让她的双手沾上鲜血。 然而我却这样回答了她: “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就好了。” 她把那句话理解成了行动的信号。 是我用轻浮的正义感,将她推上了恶鬼道路。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 “——我得到了准许。” 静原露出笑容。她的笑里没有悲痛,也没有愤怒。 那是饱含狂气的笑。 “那安眠药呢?” “本来我觉得杀掉进藤和三个前辈时要用到,特意带了过来。但我听到名张学姐因此遭到了怀疑。我更想维持不知凶手是谁的状态,而不是嫁祸于人。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名张摇摇头,仿佛在说算了。 “我发现丧尸侵入南区时,正好杀掉了立浪,正在用浴衣擦拭铜像上沾的血。意识到剑崎学姐和高木学姐被困在房间里,我非常焦急——同时再次得到了恶魔的灵感。只要利用营救剑崎学姐这个借口,就能借机进入七宫房间。于是我便拿出日常带在身上的眼药水,把立浪的血吸进去了。 “请尽情蔑视我。我之所以给两位学姐打电话,只有一半是担心你们有危险,另一半则是为了杀死七宫。最后,我甚至打开了南区大门的锁,留下两位可能在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我冲进206号房,眼前有两件事必须完成。一是打电话叫醒剑崎学姐和高木学姐,哪怕只叫醒其中一位也好。二是回到自己的307号房,同时不让任何人看见。 “我先给剑崎学姐打了电话,随后将带血的浴衣扔出窗外处理掉,再从房间里窥视休息室的情况,看是否有人出来营救剑崎学姐她们两人。剑崎学姐给管野先生打的两三分钟电话应该就在那个时候吧。由于迟迟看不到动静,我实在忍不住,又给高木学姐打了电话。而在我打电话时,管野先生走进了休息室,我只好继续等待,伺机回到自己房间。 “后来就跟剑崎学姐的推理一样。管野先生大喊着跑上三楼后,我从206号房探头出来,没想到竟看到了叶村同学的脸。” 就这样,静原结束了howdunit的自白。 然而——还有尚未解开的谜题。 比留子同学右手掩面,指甲陷入面部肌肤,仿佛想用疼痛来缓解苦恼。随后,她挤出一句话来: “还有一点,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是什么?假设我能回答。” “杀害立浪前辈时,你为何要坚持使用电梯诡计?如果只是让丧尸咬死他,应该还有很多更简单的办法。装卸合计超过两百公斤的重物,还要擦拭上面的血迹,你为何要不惜如此劳力,坚持使用那个诡计呢?” 那是比留子同学一直挂在嘴边的whydunit问题。 只见静原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哦,那很简单。因为要取回被丧尸咬死的尸体,我只能那样做。” “取回尸体?”比留子同学带着怯意重复了一遍。 确实,使用“比留子法”只能让立浪的尸体留在丧尸群中。可是这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刚才我说自己把丧尸当成了复仇的天启,对吧。为什么呢?因为丧尸可以杀死两次。一次是作为人类的死亡,另一次是作为丧尸的死亡。唯独对沙知姐姐最直接的仇人立浪,我不杀死两次不能善罢甘休。因为立浪他——害死了沙知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两条人命啊。” “远藤学姐她……怀孕了?……”高木惊愕地喃喃道。 “没错。沙知姐姐当然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了,可是立浪却给她寄来了装有堕胎费用的信封。收到信封两天后,沙知姐姐就自杀了。” 竟有这种事。她为了让被自己杀死的立浪复活为丧尸,然后再次杀死他,竟使用了如此复杂的诡计。这就是比留子同学一直在追寻的whydunit。 重元之前说的话一点不假。 人们在丧尸身上投射了自身的傲慢和心像。 丧尸对重元来说,是乐趣无穷的谜团;对我来说,是让人体会自身渺小的灾害;对比留子同学来说,是她的特异体质所招来的最大威胁;对立浪来说,是感染无解的爱之病毒,并因此茫然乱舞的愚者;而对静原来说,则是将同一个人杀死两次,前所未有的复仇工具。 静原似乎回忆起了行凶的感觉,目光落到自己的双手上。她的姿态宛如圣母怀抱圣子。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载着立浪的电梯下到一楼,很快我就听到电梯井里传来他模糊的惨叫声。我把耳朵贴在地板与电梯的缝隙上,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小声音。他双手双脚被束缚,别说抵抗,连逃跑都无能为力,只能在一群疯狂撕咬的丧尸中间蠕动、挣扎,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疯狂,发出小女孩般高亢的尖叫。那仿佛是天堂的旋律,把我几个月来熊熊燃烧的胸中憎恶,彻底洗清了。 “你们明白吗?我早已不是正常人。电梯回来后,我收回立浪尸体,一边处理铜像,一边等待他变成丧尸。行凶一直持续到清晨并非计划出现问题,而是我一直在等他变成丧尸。他的发作时间比进藤要早,大约四小时就动了起来。早已等在旁边的我,抄起锤矛一下一下砸向他的头部。那种感觉有点像砸西瓜,还蛮有夏日风情。” 她微笑的唇间闪过鲜红的舌头,脱下优雅的面具后,她美得令人毛骨悚然,充满了魅力。 “话说回来,能解决掉已经化作丧尸的出目,我感觉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因为无法对他下手一直是我心中的疙瘩。 “——这真是漫长的三天。为了在有限的环境中完成理想杀人,我不得不动用了这么多小把戏。不过,我的所有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就——”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力咬住嘴唇。 我明白,我没资格对静原说什么。 既然默认了她的罪行,我与她便是共犯。 想必静原唯独不愿听到我对她说这些。 我很明白。尽管明白,也毫无办法。 静原啊,我理解你心中的憎恨。 自己向往的人被他们恣意玩弄后抛弃,最后竟怀着孩子死去了。 你一定无法原谅吧。只能把他们杀掉吧。 我若站在你的立场上,想必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做了你最不能接受的事。就算其他事情可以原谅,唯独这个不行啊。 所以你现在一定没有悔恨。 可是啊,静原。 你不是看见了吗?独自藏匿化作丧尸的恋人,拼尽全力坚持到最后,最终以亲吻结束一生的进藤。 他虽然是个胆小自私、最不受女性欢迎的浑蛋,可为了最重要的人,他能拼上性命。 立浪也是。你可能不想知道,那家伙经历过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难,因为沉重的心理阴影而无法相信爱情。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爱情的真义,向女性伸出贪婪的手。他也有值得同情之处啊。 说不定他们只是暴露了自己作为人类最丑陋的部分。除却那一部分,他们可能都不是坏人。可你我不都死死咬住某些人最丑陋的部分,叫嚣着他们不是人,不可原谅吗? 我已经想不明白了,所以我不想再了解出目和七宫的为人,我只想把他们当成无可救药的人渣。 若非如此,我便不知该憎恨什么。 就在那时,东侧楼梯路障的警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五 我们都知道那个声音意味着什么,好几个人都尖叫起来。 “路障被冲破了!” “要上来了!” 然而丧尸爬楼梯的动作迟缓,我们应该还有时间避难。我抄起了手边的长枪。 大家匆忙将仓库的东西搬到天台,我与管野则镇守在东侧楼梯顶端。现在必须尽量争取时间。丧尸们从楼下缓缓拥了上来。 “来……来了!……” “没必要击毙,只须推下楼即可。”我对管野说。 我咽了口唾沫,端起武器。 然而,此时又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反方向也传来了木片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女性的惨叫。仓库另一侧——冲破南区大门的丧尸拥了进来。 “糟糕!” 那边离仓库更近,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困住。 我慌忙折返,对已经把手伸向仓库大门的丧尸刺了一枪。 然而那是一个失败之举。枪尖瞬间贯穿丧尸咽喉,却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被刺穿的丧尸不依不饶地伸手向前。 “呜哇啊啊啊啊!” 我为了不被咬到,猛地抬起长枪,趁丧尸被迫抬头时一脚将其踢开,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可是后面还有大量丧尸渐渐逼近。 我们连滚带爬地逃进仓库,正要关门,却被伸进来的丧尸手臂卡住了。紧接着又有第二只手、第三只手伸进来,关门已经不可能了。 “上天台!快!快!”管野大叫道。 丢下剩余的物资,所有女生以及重元先后冲上天台,我们顶不住一个个伸进来的手臂压力,终于把门放开了。 “你先走!” 在管野催促下,我爬上楼梯来到天台,雨点瞬间落到了脸上。管野跟在我后面跑了上来,就在所有人即将逃脱完毕的瞬间—— “哇!” 殿后的管野突然惨叫一声,原来他的右脚被丧尸抓住了。 我感到背后一凉,被咬到就完了。 那个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向丧尸,一把短剑直刺面门。 “美冬!” 是静原。她的反击使丧尸松开手,管野慌忙从楼梯爬了上来,可是这回她却成了丧尸的目标。她拼命挥舞着短剑,却敌不过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尖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滚开!滚开!” 高木从上方疯狂刺出长枪,好不容易把静原拉了上来。全员总算集齐。 我慌忙伸手推门。接下来只要将追过来的丧尸打下楼梯,把门关上即可。 话虽如此,可是—— “——啊。” 我看到逼近眼前的丧尸,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明智——学长——” 几乎与我耳鬓厮磨的男性丧尸。 尽管浑身血污、遍体鳞伤,我还是不可能认错。 我的福尔摩斯,一直引导我的恩人,我没能拯救的人。 我曾目睹许多死亡。 我对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突如其来的别离早有耐性。 然而,我还是无法亲手将他推下去。 我怎能用“华生”的手,将归来的“福尔摩斯”重新推下悬崖?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 目光相遇。丢失了无框眼镜的赤色瞳孔里,倒映不出我的模样。 明智学长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大张的嘴贴向脖颈—— 冲击。 一柄长枪直刺他的眼睛,穿透天灵。 我回过头,是比留子同学。 “——不给你。” 她的语气坚定,“他是我的华生。” 松开手,长枪与明智学长的身体一同坠落。 如同被切断蛛丝的犍陀多,他裹挟着丧尸堕入地狱——门关上了。 “啊,美冬,美冬——” 高木哭喊着她的名字。静原蜷缩在她怀里,肩上清晰可见惨烈的啃噬痕迹。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都是因循果报。” 静原站起来,缓缓将高木推开,“学姐,请不要伤心。我从吃人的人变成了被吃的人,这是最后的天启。” 静原拿起高木的长枪,退到天台边缘。 “美冬。” “学姐,还有各位,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怕死,这样下去只会拖延我回到沙知姐姐身边的时间,所以,我决定自我了断。” 说完,静原毫不犹豫地把枪尖深深刺入眼窝。 小小的身体向后倾斜,坠落下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高木的呐喊。 转瞬之间,地面传来一声闷响,又重归静寂。 雨停了,四小时后,救援直升机出现在视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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