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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书与钥匙的季节 作者:米泽穗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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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门那一侧的墙壁挂着两幅很大的画,一幅是戴着帽子的少年站在灰色背景前吹横笛,另一幅是金发女人穿着红色和服在画满团扇的背景前跳舞,两幅画我好像都看过。 此外,那不是一般的画,而是拼图。两幅都是直的,长度约一米。 “是三千块儿的吗?”松仓问道。 植田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他开心地笑着说:“是啊。” “真厉害。是你拼的吗?” “我去年迷上了拼图,玩这个可以消除压力。” 植田现在是高一,所以他去年是考生,沉迷这种东西还能考上高中,看来他说自己成绩不差并不是在说谎。 我仔细打量着那两幅画,说道:“我应该见过这两幅画。” 松仓指着吹笛少年说:“马奈。”接着又指着穿和服的女人说:“莫奈。” “真的吗?” “真的。也有可能弄反了。” 太不可信了吧。欣赏名画也该适可而止,我们继续办正事。 放眼望去,植田哥哥的私人物品都集中在书桌附近,这个房间里没有壁橱或衣柜,所以不可能收在看不到的地方。或许其他房间还有给他摆东西的地方,但植田只要求我们搜这个房间,所以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最乱的地方是桌子,笔记本和课本、音乐杂志和CD,各种东西杂乱无章地丢在桌子上,但数量不多,也没有叠起来,所以一眼扫过就能大致了解有哪些东西。 我发现桌面的边缘有一张明信片,那是今年的贺年卡。现在都已经是七月了,贺年卡还丢在桌子上。 “真不简单。”我忍不住发出赞叹。我也不喜欢整理房间,但我至少会把贺年卡收起来。 “抽屉里面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看到像证据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们只要聚焦在桌面上的东西就行了。 松仓歪着头说:“希望似乎很渺茫。跟时间有关的东西只有那本杂志吧。那是最新一期的。” “如果他周五晚上七点半左右在市区外买了一本最新的杂志,就能当作不在场证明了。” “真行。”松仓用懒得回应的语气说道,但还是慎重地拿起杂志翻阅。那是一本摇滚乐杂志,内容全是没在电视上见过的歌手,书里也没有夹着什么东西。 “我还以为会有东西。” “植田的哥哥说他有证据,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夹在杂志里啊?” “是吗?夹在杂志里才不容易弄丢吧。”松仓一边说,一边望向书桌旁边的垃圾桶。那是一个焦褐色的桶,铺着超市的塑料袋,里面可以看到卫生纸、广告传单,还有冰品的包装袋。我从松仓的眼中看出了犹豫。的确,搜别人的垃圾似乎太不尊重别人的隐私。 我不认为证据会丢在垃圾桶里,但是既然植田怎么都找不到证据,说不定东西的位置出乎我们的意料。我见松仓那么在意垃圾桶,就对植田说:“植田,那个垃圾桶最后一次清理是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因为不太常用,大概是一周前吧。” “很好,检查一下里面吧。” “啊?我来吗?” 植田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直接把手伸进垃圾桶翻找。 几分钟后,除了普通的垃圾之外,我们找到了两样和时间有关系的东西。 “有两张收据……”松仓指着皱巴巴的收据喃喃地说道。 一张是便利商店的冰品收据,时间是昨天,星期一,可见和这次的事没有关系。另一张倒是令人挺在意的。 “这是你的吗?” 植田摇摇头,所以肯定是他哥哥的。 这是车站前的中古书店“SEDORIN北八王子市站前店”的收据,购买的物品是“漫画精装本”四本,每本两百五十日元,时间是周五的十六点二十分。 我沉吟道: “嗯……是事发当天开出来的呢。可惜时间差太多,没办法当作不在场证明。” “如果凶手真的是植田的哥哥,他会先跑去买漫画还挺奇怪的。” 我做出挥棒敲打东西的动作:“说不定他是用这个来敲破窗户的。” “敲不破啦。” 我耸耸肩。松仓对我的玩笑话毫无反应,只是一脸凝重地盯着收据。 “精装本漫画四本……不知道是怎样的漫画。”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看?” “这个嘛……”松仓望了天花板一下,然后摇头说,“既然收据上只写了‘漫画精装本’,他们那边应该不会留下商品的详细记录,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告诉区区一个学生。”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松仓为什么这么在意跟不在场证明无关的漫画呢?难道他对现代罕见的流氓小子的阅读喜好很感兴趣吗?松仓丢下收据,大概是放弃了。 “算了,这事就先放着吧。” 桌子和垃圾桶都搜过了,但还有重要的东西没看,那就是放在书桌旁的书包。那是黑色的手提包,材质似乎是尼龙,只有边角和提把的部分是皮革制的,提把和包用亮晶晶的金属扣在一起。我和松仓都盯着那个书包看。 “你哥哥上周五是先回家一趟才出门的吗?” 植田皱着眉头思索。 “他应该没有先回家,就算回来了,多半只是为了顺路买东西吧。” “他十点回家时穿的什么衣服?拿的什么东西?” “啊,他穿着制服,拿着这个书包。我之前也稍微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他说得好像很没把握。 松仓叹了一口气:“还是打开检查看看吧。” “一样让植田去做吧。” 既然意见相同,我们就决定让植田去翻他哥哥的书包。他身为主事者,有什么过错就该由他承担。 植田是第二次翻哥哥的书包,但还是表现得很犹豫。他像是在摸什么冰冷的东西,只用指尖去拿,结果掏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和课业有关的东西只有文具。现在是考试期间,带着文具是应该的,但他考前似乎不会看课本温习。包括成块的灰尘和口香糖包装纸在内,书包里装了很多引人注目的东西。附有小钢珠店更换新机广告的纸巾包、没听过的乐团的演唱会宣传单、零钱一百二十一日元、塑胶制的小瓶子,还有“家庭平安”的护身符。 我们一个一个地观察。 首先是面巾纸。夹在里面的广告写着四月二日引进新机,可见这包面巾纸已经放很久了,证据就是包装变得皱巴巴的,面巾纸因吸收了湿气而膨胀。传单上的演唱会时间是两周前的星期天,所以这和上周五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关系。我心想上面会不会有字迹,拿到电灯下一看,也没发现任何类似的痕迹。 零钱……嗯,就只是零钱。小瓶子有点像眼药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看起来有点类似附在便当里面的鱼形酱油瓶。瓶身是绿色的,上面贴着标签,里面装着液体。 “这是什么啊……” 松仓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就拿起瓶子,转开盖子,然后慢慢把植田的右手拉过来,用很自然的动作把瓶子里的溶液滴了一滴在植田的手背上,他吓得发出可爱的尖叫。 “有怎么样吗?”松仓还这样问他。真是太恶劣了。 植田起初哭丧着脸,但过了一会儿就振作起来了,他仔细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用左手食指轻轻地摸着被液体滴到的地方。 “没怎么样啊。好像……有一点味道。” “有滑滑的感觉吗?” “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啊?” 松仓把小瓶子丢给我,我急忙用双手接住。 “上面写着英文,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贴在瓶子上的标签用大写英文字母写着“LONG LIFER”。真可疑,难道植田的哥哥正在研究长生不老药吗? 后面还写着注意事项。 “如果接触到皮肤请立刻冲洗干净。” 植田再次发出惨叫,急忙冲出房间。 “好啦,接下来是这个。”松仓似乎对瓶子失去了兴趣,拿起护身符来看。 “是八幡宫的。他们也在卖‘家庭平安’这种护身符啊……” “不要讲得像卖凉面一样。” “这个是用白布做的,但是没有变脏,应该还很新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把护身符和脏脏旧旧的纸巾包比较一下看看,护身符确实没有任何的脏污或破损。这护身符是和零钱一起放在侧面口袋里的。 “嗯……” 我看不出这东西和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毕竟上面没有任何和时间相关的线索。在这半个房间里还有其他可以检查的地方吗? 我想到还有一个地方,于是转头盯着挂在墙上的制服。 “……松仓,植田的哥哥昨晚也出去玩了,对吧?” “植田是这样说的。” “你觉得他会穿制服出去吗?” 松仓歪着头。 “穿制服在路上游荡太引人注目了。虽说穿制服出去夜游可能会被辅导员逮到,但我也不是没看过别人穿着制服出去玩。怎么了?” 说不定……可是…… “如果植田的哥哥昨晚穿着制服出去,植田就没机会调查这件衣服了吧?” 松仓笑着竖起拇指:“说得对。” 现在正当夏季,衬衫应该拿去洗了,但裤子可能还没洗过。 说也奇怪,我觉得翻人家的垃圾桶很尴尬,所以才会叫植田去做,翻人家裤子口袋却不会有罪恶感。我没有把裤子从衣架上拿下来,而是直接把手伸进口袋。 此时植田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进来。 “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不对,等一下,有哦。” 我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皱的纸片,上面印着大大的“优惠券”。松仓说“给我看看”,于是我把东西放在植田的桌上,三人凑在一起看。纸上是这样写的: 来来来轩 优惠券 ·主餐加大、调味水煮蛋、半份炒饭、饺子(三个),任选其一。 ·午餐时间不可使用。 ·有效期限为发行日起的一个月内。 下方盖了一个章:“有效期限至8.6”。 这样看来,植田的哥哥很可能在七月六日去过这家“来来来轩”吃饭。周五只上半天课,所以也有可能是去吃午餐,如果吃的是晚餐,就能当作他七点半的不在场证明了。 我们三人交换着视线,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所以我问道:“你们听过这家店吗?” 松仓和植田同时摇头。虽然只是碰巧,但他们完全同步的诙谐动作还是让我忍不住笑出来。 至于有效期一个月的规则该怎么解释呢? “意思是三十天之内有效吗?还是说,因为七月有三十一天,所以是三十一天之内有效?” 松仓立刻回答:“应该是到隔月的同一天为止吧,这样就不用考虑一个月的长度,就算是二月也能简单地处理。” “很有道理,但不知‘来来来轩’的做法是不是这样。” “一定是的,不然现在打电话去问问看吧。” 但是优惠券上面并没有地址,也找不到电话号码,看来只能用手机搜寻“来来来轩”的位置了。起初是植田在搜,但他一直找不到,所以松仓和我也各自拿出手机,我们在三坪大的房间里围成三角形,默默地各自搜寻着。 过了两三分钟,我们下了同样的结论:“找不到。” 用“北八王子市”和“来来来轩”去搜寻,一条符合的结果都找不到,但是只用“来来来轩”搜寻就会得到上百条结果,令人不禁感叹日本真是个广阔的国家。我们可以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去问“这优惠券是你们的吗”,但是这类优惠一定到处都有,打电话去问,恐怕不会有收获,再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家“来来来轩”的资料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 松仓把手机放回口袋,摇着食指说:“植田,你们家有电话簿吗?或许只是网络上没有那家店的资料,所以还是查查电话簿吧。我猜应该是拉面店。” “或许是中华料理店?” “从优惠的菜单看来一定是拉面店啦,但我们还是两种都找找看吧。” 植田立刻走出房间。 我问道:“你觉得电话簿里会有这家店的资料吗?” “应该没有。如果本市有这么好笑的店名,我们三个人之中一定会有人听过。” “这么说的话,植田的哥哥周五应该去了外地了?” “既然他去过车站,想必是去了外地。” 说的也是。 松仓用手捂着下巴思索,依照平日的习惯开始自言自语。 “他先搭电车,然后去了拉面店……在那之前还去了SEDORIN中古书店。还有‘LONG LIFER’和‘家庭平安’。我想应该不是每样都有关系,但是……” 他突然把视线转向我,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确实注意到一两个地方,但我觉得这些都和不在场证明无关,所以就没有说出来。现在植田不在,比较方便说话。 “玄关太窄了。” “是啊。” “是因为拖鞋吧。” 松仓眯着眼睛皱起眉头,像是表示“你在说什么啊”。但松仓不愧是松仓,他一下子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必定是想到了。 “对啊,因为放了拖鞋,玄关才会那么窄,放不下更多的鞋子。” 植田回来了。 “我找不到电话簿。” 松仓似乎被他这句话拉回来了,转头说道:“辛苦你了。我不太好意思问你们家里的事,但既然是你请我们来的,我还是请教一下好了。” 植田可能有不好的预感,所以只“哦”了一声,没有走进房间。 松仓直截了当地问道:“植田,你们家里有人住在别的地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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