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们来到巴格达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1

巨大的客机从天而降,完美着陆。沿着跑道缓缓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在指定地点停住了。乘客们走下飞机,去巴士拉的乘客和换乘去巴格达的乘客在此分开。

换乘去巴格达的只有四人。一个富态的伊拉克商人,一个年轻的英国医生,还有两名女性。他们都经过了各道程序和询问。

第一个办理手续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妇女,她头发凌乱,一脸倦容,随意围着一条围巾。

“庞斯福特·琼斯太太?英国人?好的,是来找丈夫的?请告诉我你在巴格达的住址,带着哪国货币……”

接下来是另一位女性。

“格利特·哈登?好的,哪里人?哦,丹麦。你从英国来?巴格达的住址是什么?你带哪国货币?”

格利特·哈登是一个身材纤瘦的金发姑娘,她戴着一副墨镜,嘴唇上方的部位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好像是为了掩饰某种污点。她穿着整洁,但很简朴。

她的法语很糟糕——有时候不得不让对方重复一遍问题。

机场人员告诉四位乘客,飞往巴格达的班机将在下午起飞。现在,工作人员会开车送他们去阿巴斯旅馆就餐并休息。

格利特·哈登坐在床上,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位身穿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制服,皮肤黑黑的高个子女人。

“打扰了,哈登小姐,您能跟我来一趟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办公室吗?您的机票出了点儿小问题,请往这边走。”

格利特·哈登跟着她穿过走廊,来到一个门口挂着大牌子的房间,牌子上写着金色的字——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办公室。

空姐打开门,示意让哈登小姐进去。等格利特·哈登一进门,她就从外面把门关上,并且快速摘下了牌子。

格利特·哈登刚进门,早就躲在门后的两个男人便马上用布把她的头蒙住,并往她的嘴里塞了东西。其中一个男人卷起她的衣袖,拿出针管,给她注射了一针。

几分钟后,她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屋内的年轻医生高兴地说道:“这一针会持续六个小时,现在,你们两个抓紧做事吧。”

他朝屋内的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那是两个修女,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男人走出了房间。年长的修女走到格利特·哈登跟前,把瘫软躯体上的衣物脱了下来。那个年轻的修女微微颤抖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格利特·哈登穿着修女服,安静地躺在床上。而年轻的修女,此刻穿着原本属于格利特·哈登的衣服。

年长的修女开始收拾同伴浅黄色的头发。她掏出一张照片,竖在镜子前,一边看一边精心地给同伴梳理头发。从额头往后梳,然后在脖子后面做成卷曲的效果。

她后退两步,用法语说:“多么惊人的变化!快戴上墨镜,你的眼睛太蓝了。好的,简直令人惊叹!”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那两个人男人又回来了。他们咧嘴笑着。

“果然,格利特·哈登就是安娜·舍勒,”一个男人说道,“她把证件藏在了行李里。经过伪装后,夹在一本丹麦出版的杂志《医疗按摩》中。现在,哈登小姐。”他假惺惺地对维多利亚鞠了一躬,“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进午餐吗?”

维多利亚跟着他走出房间,朝大厅走去。另一位女乘客正在柜台发电报。

“不对,”她说,“庞——斯——福特。庞斯福特·琼斯博士,今晚抵达蒂奥旅馆,一路平安。”

维多利亚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位肯定就是庞斯福特·琼斯博士的妻子,来跟他团聚的。庞斯福特·琼斯博士曾多次惋惜地说他把妻子告知抵达时间的信弄丢了,但她二十六号肯定会来。那么,现在庞斯福特·琼斯的妻子比预计早到了一周,维多利亚也不觉得奇怪。

要是她能想到某种方法,让庞斯福特·琼斯太太送个信息给理查德·贝克,那该有多好啊……

陪同她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挽着她的胳膊离开了柜台。

“别和同行的乘客说话,哈登小姐。”他说,“我们不想让那位太太注意到,跟她同行的已经换了个人。”

他带着维多利亚走出旅馆,走进一家饭店吃了午饭。他们回来时,庞斯福特·琼斯太太正好从旅馆前的台阶上走下来。她对维多利亚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丝毫怀疑的迹象。

“出去逛了逛?”她打着招呼,“我正想去市集看看。”

要是我能往她行李里塞点儿什么东西……维多利亚想着。

但每时每刻都有人看着她。

下午三点,飞往巴格达的飞机起飞了。

庞斯福特·琼斯太太的座位在最前面。维多利亚则坐在机舱尾部,靠近舱门。隔着通道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男人——是她的看守。维多利亚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庞斯福特·琼斯太太,也没有机会给她塞什么东西。

这一次飞行的时间并不长。维多利亚再一次从空中向下俯瞰,她看到了巴格达的轮廓,看到底格里斯河像一条金黄的纹路,将城市一分为二。

这番景象,不到一个月之前她也看过。从那个时候起,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啊!

两天后,代表世界上两种思想的人就要在这里会面,讨论未来。

而她,维多利亚·琼斯,将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2

“你知道吗,”理查德·贝克尔说,“我很担心那个姑娘。”

庞斯福特·琼斯博士茫然地问:“哪个姑娘?”

“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庞斯福特·琼斯博士往周围看了一下,“她在哪儿……哦,天哪,她昨晚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我想你也没注意。”理查德·贝克说。

“我太粗心了。那份巴木达土丘的挖掘报告把我吸引住了,那个分层是毫无道理的。她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们的卡车吗?”

“她要想回来的话,一点儿困难都没有。”理查德·贝克说,“事实上,她不是维希尼亚。”

“不是维希尼亚?太奇怪了。可是我记得你说她的教名是维多利亚。”

“是的,但她不是人类学家,也不认识艾默生。事实上,整件事情都是——都是一个误会。”

“天哪,这很奇怪。”庞斯福特·琼斯博士思考了一会儿,“非常奇怪,我希望——是我搞错了吗?我知道我有时候心不在焉,是我把信搞错了吧?”

“我也搞不懂。”理查德·贝克皱着眉头说道,丝毫没有理会庞斯福特·琼斯博士的猜测,“她好像是跟一个年轻男人上车走了,而且没有回来。还有,她的行李就在那里,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打开。我感到很奇怪——尤其是考虑到她现在的处境。我本来以为她会梳洗打扮一番,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真是搞不懂,希望她不要出什么事。”

“我觉得她不会出事的。”庞斯福特·琼斯博士安慰道,“明天我准备在H地段继续向下挖掘。从总体规划来说,我对在那里挖出档案室抱有很大期望。从那块碑的碎片来看,希望很大。”

“他们绑架过她一次了。”理查德·贝克说,“为什么不能认为,他们绑架了她第二次呢?”

“不可能,不可能。”庞斯福特·琼斯博士说道,“这个城市现在很安定,你自己也这么说。”

“我要是能想起石油公司那个人的名字就好了。迪肯?达金?大概就是这种名字。”

“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庞斯福特·琼斯博士说,“我准备把穆斯塔法那一队调到东北角去,那么我们就可能顺着J沟往前挖——”

“先生,如果我明天再去一次巴格达,你不介意吧?”

庞斯福特·琼斯博士不再扯开话题,他盯着贝克。

“明天?但我们昨天才去过啊。”

“我很担心那个姑娘。非常担心。”

“哦,理查德,我真没看出来是这样。”

“怎样?”

“你爱上她了。挖掘工作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有女人参加——尤其是漂亮女人。前年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女人,瑟贝尔·穆菲尔德,长得不怎么样,我本来以为她很安全——可是结果呢!在伦敦的时候我真该听听克劳德的劝告——法国人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他当时讨论过她的腿,非常热情。当然了,这个女孩子,维多利亚,维希尼亚,不管她叫什么名字——长得很漂亮,讨人喜欢。你的品位不错,理查德,我必须承认这一点。很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个姑娘感兴趣。”

“不是这样的,”理查德说,他脸都红了,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盛气凌人,“我只是——呃——担心她而已。我必须要去一次巴格达。”

“好吧,如果你明天要去。”庞斯福特·琼斯博士说道,“记得把剩下的挖掘出的东西带回来,那些笨蛋司机忘了。”

3

第二天凌晨,理查德一到巴格达,便前往蒂奥旅馆。在那里,他得知维多利亚没有回来。

“而且我们早就安排好了,饭菜都是特意准备的。”马库斯说,“我还给她留了一个上好的房间,你说怪不怪?”

“你报警了吗?”

“没有,亲爱的,报警没什么好处,她不会喜欢的。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做。”

经过简短的询问,理查德知道了达金先生的住址,于是他又飞快地往那边赶去。

这个男人和他印象中没什么两样。他看着达金先生弯腰曲背的身姿,优柔寡断的面容,还有微微颤抖的双手。这男人不怎么样!他首先向达金先生道歉,打扰了他的时间,然后问对方有没有见过维多利亚。

“她前天来过这里。”

“你能告诉我她现在的住址吗?”

“住蒂奥旅馆吧,我想。”

“她的行李在那儿,但人不见了。”

达金先生微微扬了扬眉毛。

“她最近一直跟我们在阿斯旺山丘做挖掘工作。”理查德解释道。

“嗯,我明白了,恐怕我帮不上你的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她在巴格达还有一些朋友,但我和她不熟,不知道那些朋友叫什么。”

“她可能在‘橄榄枝’吗?”

“我觉得不会,但你可以去问问。”

理查德说:“听着,找不到她,我就不会离开巴格达。”

他皱着眉头看着达金先生,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达金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哦,维多利亚。”他用责备的口吻喃喃自语道。

愤怒的理查德回到蒂奥旅馆,碰上了满面春风的马库斯。

“她回来了?”理查德急切地喊道。

“没有,没有,是庞斯福特·琼斯太太。我刚听说,她今天就坐飞机到巴格达。可庞斯福特·琼斯博士却跟我说她要下周才能到。”

“他总是搞错日期。维多利亚·琼斯有什么消息吗?”

马库斯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不,什么消息也没有。这种感觉真讨厌,贝克先生。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这么活泼迷人。”

“是的,是的。”理查德不想让他继续唠叨下去,“我想我最好等一等,去接一下庞斯福特·琼斯太太。”

他真想知道,维多利亚究竟出什么事了。

4

“是你!”维多利亚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被领到巴比伦宫旅馆的房间后,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凯瑟琳。

凯瑟琳带着同样的敌意对她点了点头。

“是的,”她说,“是我。现在,请上床吧,医生马上就来。”

凯瑟琳穿着护士服,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十分明显,她会为了看守维多利亚而寸步不离。维多利亚不太高兴地躺在床上,嘟囔道:“我要是能见到爱德华……”

“爱德华!爱德华!”凯瑟琳轻蔑地说,“爱德华从来就没在意过你,愚蠢的英国姑娘。他爱的是我!”

维多利亚漠然看着狂热固执的凯瑟琳。

凯瑟琳继续说道:“自从那天早晨你粗鲁地要见拉斯伯恩博士,我就开始恨你了。”

维多利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来刺激她。她说:“不管怎么说,我比你重要得多。任何人都能扮演护士的角色,而我,所有的事情都依赖于我。”

凯瑟琳装模作样地说:“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你应该了解这一点。”

“我就是!看在上帝的分上,叫他们拿丰盛的晚餐过来。如果不吃些东西,到时我怎么扮演好美国银行家秘书的角色呢?”

“我也觉得,趁你还能吃,就吃吧。”凯瑟琳不情愿地说道。

维多利亚没有注意到这番话中的险恶用意。

5

克罗斯比上尉说:“据我所知,这里有个叫哈登的小姐刚住进来。”

巴比伦宫旅馆办公室里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点了点头。

“是的,先生,是从英国来的。”

“她是我姐姐的一位朋友,请你把我的名片带给她。”

他在一张卡片上写了几个字,请一个侍者送了上去。

不一会儿,送名片的侍者回来了。

“那位小姐不太舒服,先生,嗓子疼。医生马上就来,现在有个护士正看着呢。”

克罗斯比转身离开了。一到蒂奥旅馆,马库斯就上来跟他说话。

“哦,亲爱的,我们喝一杯吧。今天晚上旅馆客满了,都是来参加会议的。庞斯福特·琼斯博士前天刚回考察队,他的太太今天就来了,还等着与丈夫见面呢,真是遗憾。琼斯太太很不高兴,她说她告诉过他,自己会坐这班飞机过来。但庞斯福特·琼斯博士这种人,你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日期、时间,他总会弄错。但他是个好人。”马库斯带着他那副处处与人为善的表情总结道,“不管怎么说,我把她安排进来了——把联合国的一位重要人物赶走了。”

“巴格达现在人满为患。”

“警察都调过来了,他们采取了很多防备措施。他们说——你听到过吗——共产党人在谋划暗杀总统。他们已经逮捕了六十五名学生!看到俄国警察了吗?他们怀疑每一个人。但这一切对贸易很有好处——确实很有好处。”

6

电话铃声响起,很快,有人接了电话。

“这里是美国大使馆。”

“这里是巴比伦宫旅馆,安娜·舍勒小姐住在这里。”

“安娜·舍勒?”马上,一个专员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安娜·舍勒小姐能和我通话吗?”

“舍勒小姐得了咽喉炎,正躺在床上休息。我是斯莫尔布鲁克医生,在给舍勒小姐看病,她带了一些重要文件过来,希望大使馆派负责相关事务的人员过来取一下。马上就来?谢谢,我等你。”

7

维多利亚在镜子面前转过身。她的衣服是量身定做的,剪裁恰到好处,金黄色的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她感到紧张,同时又很兴奋。

刚转过身,她就看到凯瑟琳眼中兴高采烈的神色,她警觉起来,为什么凯瑟琳这么高兴?

他们想干什么?

“怎么这么高兴?”她问道。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现在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恶意了。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凯瑟琳轻蔑地说,“还以为每个人都在依赖你。呸,你就是个笨蛋!”

维多利亚猛地扑到她身上,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掐她。

“告诉我,你什么意思!”

“啊……你弄疼我了。”

“告诉我——”

敲门声响起。敲了两下后,停顿一下,又敲了一下。

“现在你就知道了!”凯瑟琳说。

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穿着国际刑警的制服。他把身后的门锁好,拿下钥匙,然后朝凯瑟琳走去。

“快。”他说。

他掏出一根细绳,跟凯瑟琳一起,迅速把维多利亚绑在一把椅子上。接着,他又掏出一条围巾,把维多利亚的嘴堵住了。做完后,他后退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挺好的。”

然后他转向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看着对方手里粗大的警棍,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她在会议上扮演安娜·舍勒,他们怎么敢冒这个险呢?巴格达有不少人认识维多利亚。他们的计划一直都是——安娜·舍勒在最后时刻遭到歹徒袭击,惨遭杀害,血肉模糊的尸体无法辨认,只有随身携带的文件——那些精心伪造的假文件——会保留下来。

维多利亚把脸转向窗户,尖叫起来。男人笑了一下,走到了她跟前。

这时,几件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玻璃窗被人砸破了——她挨了重重的一拳,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之后是一片黑暗……然后,在黑暗中,她听到了讲话声,是令人安心的英国口音。

“你还好吧,小姐?”那个声音说道。

维多利亚嘟囔了一句什么。

“她说什么?”另一个声音问。

第一个人挠了挠头。

“她说宁在天堂当差,不到地狱为王。”那人犹豫地说。

“哦,这是句名言。”第一个人说,“不过她说错了。”他加了一句。

“不,我没说错。”说完,维多利亚晕了过去。

8

电话铃声响起,达金拿起了话筒。有个声音说道:“维多利亚的行动成功了。”

“很好。”达金说。

“我们抓住了凯瑟琳·塞拉金丝和那个医生。还有两个人从阳台上跳了出去,受了重伤。”

“我们的姑娘没受伤吧?”

“晕了过去——但没受伤。”

“真正的A.S.还是没有消息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

达金把话筒放了下来。

不管怎样,维多利亚没事——但安娜呢,他想,肯定死了吧……她坚持单独行动,并且反复重申会在十九号之前到巴格达。今天就是十九号,但安娜·舍勒没有消息。不相信官方组织机构,在这一点上她或许是对的,达金自己也不知道。毫无疑问,官方组织的消息被泄露了——有间谍。但是仅靠她自己的才智和手段,也没让结果变得更好……

而如果安娜·舍勒不出席会议,就不会有充足的证据。

这时,仆人送来一张纸,上面写着理查德·贝克和庞斯福特·琼斯太太求见。

“我现在谁也不想见,”达金说,“告诉他们很抱歉,我正忙着呢。”

仆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交给达金一张便签。

达金打开便签,读道:“我想跟你谈谈亨利·卡迈克尔的事情。R.B.[理查德·贝克的简写]”

“请他进来吧。”达金说。

不一会儿,理查德·贝克和庞斯福特·琼斯太太走了进来。理查德·贝克说:“我不想占用您的时间,但我上学的时候,认识一个叫亨利·卡迈克尔的校友。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但一周前,我在巴士拉的时候,在领事馆的休息室里偶然遇见了他。他当时打扮成一个阿拉伯人,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和我认识的迹象,但他想方设法与我通信了。对此,您有兴趣吗?”

“非常有兴趣。”达金说。

“我当时想,卡迈克尔一定相信自己正处于危险中。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有个人掏出左轮手枪想朝他射击,我上去把枪打掉了。卡迈克尔趁机逃走,但在走之前,他悄悄往我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我是后来才发现的——看起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是张‘字条’,上面提到一个叫艾哈迈德·穆罕穆德的人。但我认为,这张字条是卡迈克尔得以开展行动的重要文件。

“既然他没给我任何说明,我就把字条小心地保存了起来。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找我要的。几天前,我听维多利亚·琼斯说,他已经死了。而根据她告诉我的其他事情,我得出一个结论:这张字条应该交给你。”

他站起身,把一张上面写着字的肮脏字条放在了达金的办公桌上。

“这张纸,对你有意义吗?”

达金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的,”他说,“比你想象的意义更大。”

达金也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贝克。”他说,“很抱歉我要中断这次谈话,接下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一秒钟都不能耽误了。”他又跟庞斯福特·琼斯太太握了握手,说道,“我想你是要去考察队跟丈夫见面吧,希望旅途愉快。”

“庞斯福特·琼斯博士今天早上没和我一起来巴格达,真是太好了。”理查德说,“老庞斯福特·琼斯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太敏感,但他应该能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妹妹之间的区别。”

达金吃惊地看着庞斯福特·琼斯太太。对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道:“我姐姐艾尔西还在英国。我就把头发染成黑色,用她的护照过来了。我姐姐名叫艾尔西·舍勒,而我,达金先生,是安娜·舍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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