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会

她厌男,她是我女友  作者:闵智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冬。

她说辞职后想维持过去上下班的生活模式,所以她会按时起床,下午奔走在各家书店为方案忙碌。其间,她也不忘确认每天的新闻报道和示威集会的日程,而我照常上下班。

这个周末天气转暖,雾霾却不出所料地变得严重,我们一起去了许久没去的电影院。虽然我爱看电影,但我进电影院的频率不算高,除了漫威电影和克里斯多弗·诺兰导演的电影必看之外,我顶多看看时下热门的一些电影。

今天的电影是她邀我看的,我没多想就答应了,所以也没做事前功课,对电影内容一无所知。当她去取票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看到电影海报。在电影开始前,由于主角是我平日就觉得很漂亮的女演员,因此我怀着大饱眼福的期待准备观影,但那位女演员在电影里的角色有别于她过去在电视剧里的清纯模样,竟然抽烟、骂脏话样样都来,我饱受惊吓。

那位女演员的前后形象之不符,如同我记忆中四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之落差,这年头流行这种强势又剽悍的女性形象吗?仔细想想,我上学的时候,根本没听过什么“激进女性主义者”。女性主义者应该是这几年才出现的吧?她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人们说:“大酱女【大酱女:指称爱慕虚荣的女人。】、泡菜女【泡菜女:指称爱慕虚荣又无知的女人。】是问题。”过去那些文静、善良又美丽的女人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过去的男人和现在的男人差不多,没有任何改变啊……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导致我无法专注看电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电影落幕。

电影散场出来,她的眼眶泛红,我吃惊地替她擦泪,因为看电影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身旁的她在哭。

“你看哭了?”

“嗯,一点点……”

这部电影有这么悲伤吗?啊,是有无辜的孩子遭到家暴的悲情情节。

看来电影的后劲很大,她久久无法自拔,低语答道:“这部电影在谈女性议题,所以我很喜欢,希望他们两个以后能过着幸福的日子。”

女性……电影?我一脸呆滞,明显在状况外。

她耸耸肩说:“去吃饭吧。”

我们到了传说中很好吃的乌冬面店,之前相亲时我就来过这儿。我对于刚才看的电影没有任何感想,所以只是安静地吃面。她认真地敲击手机屏幕,好像在写什么。

“你在干吗?”

“在推特发电影观后感,朋友一直‘艾特’我。”

“啊,推特……”

网络传言发祥地之一,女性主义者云集地——推特。我的心情像是印证了这个传言。

“推特上有很多女性主义者吗?”

她瞥了我一眼,堂堂正正地说:“是蛮多女性主义者的。”

“所以你的推特好友都是女性主义者?”

“嗯,是啊。”

她的回答像是这件事再平常不过,我想起以前看过“激进女性主义者”相关网络文章的关键词:“韩男”“6.9cm”“真够在基【在基:指成在基。成在基是韩国男性主义运动领导人之一,因为筹募男性主义运动资金而跳桥自杀,死后名字被引申用意,通常有自杀之意,而在基也变成女性主义者的敌人代称。】的”……光想想我的脊背就发凉。

“我要不要也玩推特?”我开玩笑道。

“算了吧。”她大大摇头的反应挑起我的好奇心。

“不能让我看看你发了什么吗?”

“啊,算了吧。”

“为什么?你发文骂我了?还是发推特说我的男友是韩男?”

“才没有!我干吗发那些东西?”

我不过是开玩笑,她的反应却异常大。

“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那是我的私生活。”

“哦……”

我歪头揣测着她不干脆的回答后的真相,正巧我们点的乌冬面送上桌,中断了这次对话。

难道是因为这家人气乌冬面店的面条好吃到不行,以至于吃着圆形长条“竹轮”的她看起来格外性感吗?我偷瞄她之际,像被雷击到般想起自己也还没告诉朋友们关于她的事。其实我不是忘了告诉朋友,是开不了口,难道她也是这样吗?

“喂,你觉得我很丢脸吗?丢脸到无法介绍给你那些女性主义者的朋友?”

“喀喀”,她咳了起来。这算什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她,我的揣测变成了确信。

“哇,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的语气是开玩笑,心情却非常微妙。一直以来,我为自己的女朋友是个“激进女性主义者”而感到非常尴尬,我当然很难带她见朋友,可是我没想过相反的情况。我突如其来的攻击使她转为守势,她飞快地吃掉剩下的竹轮,咕噜咕噜喝光汤。

“那你呢?你告诉你朋友们了吗?”

“……告诉他们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说了。”

“少骗人!”

“我才没骗人!”

我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反驳她,不过得到的只是她的嗤鼻声。

“我还不了解你吗?这么明显的谎话。”

“我告诉过他们了!”

“物以类聚,你的朋友圈会是什么样的人,太明显了。他们肯定都是一些大企业社畜,一定和你想法差不多,你怎么可能告诉那些人你和‘激进女性主义者’在交往?”

“那你的朋友们呢?你为什么说不出口?你和男人交往就是背叛女性主义吗?”

我们开始翻旧账,吵得不可开交,接着彼此赌气不说话。

“……先出去吧。”

“好。”

电影是她请的,所以乌冬面我请。一走出餐厅,她就拿出香烟,我一言不发地发呆等她抽完烟。

时间静静地流逝。老妈阴险的笑容、老爸的社交软件头像、畅销作家的玛莎拉蒂等,这些画面莫名地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又消逝无踪。

她熄掉香烟看向我:“真搞笑,我们现在是怎样?”

“就是说啊。”我漫不经心地回应,“我们又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噗哈哈,太夸张了啦。”

她爆笑出声,笑声感染了我,我也跟着笑起来。

“去喝个东西吧。”

我自然地向她伸出手,她抓住我的手。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样?并肩牵手走着的我们依然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心情很好,也很闷。

夜色降临,我们喝完茶,吃完晚餐,自然地回到她家,躺在床上看Netflix剧集《纸牌屋》。随着剧情发展,剧中人物的惊人阴谋和事件不断地爆发,我却慢慢地愣神。

就在这时,电脑画面冷不防地停住了,画面清晰度变得奇差无比,接着屏幕自动转黑。

“咦……”

她惊讶地起身,试图长短交替按电源键,电脑毫无反应。她家没有电视,所以她主要是用电脑看电影和电视剧,偶尔处理公事。她的电脑是和我交往时买的,一台二十七寸屏幕一体式设计的电脑。买的时候它是最高级的型号,现在已经过时了。总之一台老旧的电脑出问题,绝对不好解决。

“你走开,我来看看。”

我上网搜寻解决方法,她慌乱地退去一边。我试着拔掉电源线,大概等了两分钟后再插上,然后按下电源键重启。OK,重新开机了,很好,在电脑进入操作系统前让它进入安全模式。

我对身后的她说:“啊,太好了,顺利进入安全模式了。”

她懂我在说什么吗?我摆出电脑专家维修时的严肃样,试图进入正常开机模式,事情却不如我预期的顺利,她的表情逐渐透出了绝望。

“啊,它不可以坏掉。我的笔记本电脑最近也怪怪的,如果连电脑都坏了……我在家就不能看Netflix了……”

“它过保修期了吗?”

“早就过了。就算能修,应该也没有适合的零件了吧?”

“官方维修中心可能没有,但私人修理店应该有。”

“送私人维修不知道会不会被坑钱,还有它很重,我要怎么扛去店里?”

“我会帮你送去维修,不用担心。”

“……”

“有两种办法,一个是去外面给人家修,一个就是你趁这次机会换电脑。”

她陷入思索。

“怎么办,这么大的屏幕应该很贵吧?”

“大概三四十万韩元吧。”

她烦恼了一阵子说:“那去外面给人家修?”

“好,店家明天应该会开门,我们再一起过去。不要太担心。”

“谢谢。偏偏在这个时候坏掉。”

突如其来的故障造成我们的慌乱,但我们比预想的更快找到解决方法。我自豪于自己在危急情况下展现出的理性模样。

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原本用大屏幕舒舒服服地看电视剧,现在突然改用笔记本电脑或手机的小屏幕看,不是很不痛快吗?事已至此,我趁机营造气氛,整个人紧紧贴上去向她求爱,却被她冷淡拒绝。最后我们听着她的音乐软件里播放的音乐,各自玩了会儿手机,接了几次吻后睡去。

隔天,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应该把电脑送到最近的维修店维修,结果却起晚了。我周末习惯睡到下午,她那天特别疲惫,也晚起了。

上午十一点,我们睡得正熟时,一阵“哔哔哔哔”的机械音响起。

“什么声音?”

在我闭着眼呢喃,分不清是梦或是现实的时候,身边的她一下子坐起。

“咦,这是按大门密码的声音!”

她一脸慌张,只穿着内裤的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先穿上散落在身旁的衣服。在我穿衣服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走向玄关。是只在新闻报道上看过的变态吗?还是专挑单身女子下手,破解女性家门锁的疯子?不对吧,现在又不是晚上,甚至是周末上午?这个变态或疯子未免太大胆了!总觉得有点怪……我努力压抑自己的胡思乱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门外不停地传来“哔、哔、哔、哔”的按错密码的声音。看来是非常固执的家伙。我听说有些醉汉会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死按密码想进去,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吗?可是在这种时间?也是啦,搞不好是喝到今天早上。一直和父母同住的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相当慌张,我要不要找个东西当武器?

不觉间,她已经靠近大门边,侧耳倾听门外动静。首先,她举止冷静,不毛躁,非常好。反正门外的人猜不出正确的密码,有可能就此离去,从此刻门外变得安静来看,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讲话声:

“哎,这丫头又换了密码。干吗不接电话?”

是女人的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姐?”

姐……该不会是,她的亲姐姐?!

我和她四目相对,偏偏她的说话声被听见了,门外那个被叫姐的人说话了:

“对,没错!是我,喂!开门!”

“怎么办!”我用嘴形问她。要躲进卫生间吗?万一她姐等一下想去卫生间怎么办?对了,我得先藏好鞋子,房里还有我脱下的衣服,我的脑子里同时间冒出好几个念头,进入待机状态,动作反而停了下来。

“干吗不开门!”门外的姐姐大喊。

“等,等一下!”

没时间了,得快点躲起来。我陷入慌乱。那一瞬间,她下定决心地抓起我的皮鞋。看到她的动作,我回过神接过皮鞋,打算躲进左手边的卫生间。

说时迟,那时快,“哔哔哔哔喀啦啦”,清爽的密码成功声响起。大门开了。

“咦咦?”

她和我同时发出惨叫。

“咦咦咦咦?”

破解大门密码的当事者也一样。砰的一声,大门在姐姐身后关上。我们三人尴尬地互看对方。

“你、你怎么打开的?”她问。

姐姐回答:“我试了几组你会用的密码!你会记得的数字又不多!”

平常的对话,但两姐妹的语气就像在互骂。

“就算这样,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的家!”

“你算什么别人啦!”

姐姐一句话无情碾压了她无力的抗议。姐姐上下打量我。

“哎哟,要死了,吓我一大跳,你是她男朋友?”

姐姐的眼神是看着我没错,不过语气却不像是个问句,我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回答,只能咧嘴傻笑。

她替我回答:“不然还会是谁?”

“哎哟,你男友还算人模人样哦?”

姐姐掌握状况后,露出冷静的笑容与亲姐姐的身段。在此之前,她们两姐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的姐姐个子比她矮,绑起的长发看起来比她女性化;虽然年纪比她大,但短款羽绒夹克配连衣裙与内搭裤的装扮,让姐姐看上去比她更年轻。姐姐娇小可爱的形象和她完全不像,在路上遇到也难以联想她们是亲姐妹。

不过她们笑起来的样子倒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姐姐意味深长,仿佛在算计什么的语气更是与她如出一辙。

“哼,你干吗跑到这儿来啦?这么突然。”

她一顶嘴,姐姐立刻高举右手。

“这个。”

是一个用布包好的小菜保鲜盒。哇,姐姐会替她做小菜?她伸手抢过保鲜盒。

“行了吧?我会好好吃的。你可以走了。”

姐姐看起来不打算让步,问:“听说你辞职了?”

说着,姐姐开始脱掉她拉链式的黑色踝靴,表达了强烈的进屋意愿。

“我会自己看着办!我说你可以走了!”

她伸手想阻拦姐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姐姐轻松打掉她的手,没头没脑地朝我展露亲切的笑颜。

“你好,我是她姐姐,第一次见面。哎哟,她真的太没礼貌了,家里有客人,我当然得好好打招呼后才能走。”

“是的,您好,很高兴见到你。”我不知所措地问候。

她瞪着我。不然呢?这种状况想要我怎么样!

“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她男友,衣服品位还真特别。”姐姐喃喃自语,大步进屋。

她发出近似悲鸣的声音,跟着姐姐进屋。我正打算跟着进去时,玄关全身镜映照出我现在的模样,刚刚手忙脚乱套上的衣服上写着“好女人去天堂,坏女人想去哪就去哪”,我惊觉是她昨晚叫我睡觉穿得舒服一点才换上的这件衣服。啊,在第一次见面的女友姐姐面前我又不能脱掉上衣。

她和姐姐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由于没有多余的椅子,我别扭地坐在小板凳上。

“为什么突然离职?”

“关你什么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搬出来住要付房租,你回家和妈住,还能帮妈分担家务,不是更好?”

“你少管我,我花的是我的钱。”

“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我当然有计划,我会自己看着办!”

“啧啧,真不懂事。那个,怎么称呼你?”

“啊,我叫金胜俊。”

“好。胜俊,和她交往是不是很累?”

她因姐姐的话瞪着我,意思是:给我好好回答。

“啊,不会……”

姐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说:“那我就稍微放心了,看来她就是有恃无恐才辞职的吧?”

“什么叫有恃无恐?不要说一些奇怪的话!”

姐姐被她高亢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却完美地无视了她的话。她已经够强势了,能压制她的人就是她的亲姐姐。我的老天爷,这家人果然都很强势。

“你们好像很亲密……”

姐姐眯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也是,周末早晨我用这副德行迎接女友姐姐。无可辩驳。我尴尬地打着哈哈。

“胜俊,你看起来不像轻浮的人,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妹到最后。”

“啊,好的,我知道。”

对答之间,我和姐姐四目相对,我准确地接收了姐姐话中之意——“到最后”。也就是说,姐姐和我共享着同一个世界的价值观,不同于她。

“我妈本来就很担心她,又听说她忽然辞职,吓了一大跳。”

“伯母一定很吃惊吧。”

天啊,我居然不由自主地附和了姐姐的话,我感觉到她恶狠狠的目光。

“我和老公、孩子一起住,就在娘家附近。我们夫妻都要工作,孩子让我妈帮忙带,我们会付一些保姆费给我妈。”

“啊,是的,我们公司有很多女前辈也是这样。”

姐姐似乎被触动,哀伤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请不要太讨厌公司里的职业妈妈们,大家都是为了家庭生计不得不这样。”

我立刻打起十万分精神,得体应答:“当然,那是当然的。我怎么会讨厌她们……”

“总之今天是因为我妈说她和妹妹大吵一架,所以我临时过来,我原本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姐,你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插嘴道。

但姐姐不理她,继续说:“凑巧碰到胜俊你,我妈知道以后就能放心一点了。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那些小菜也都是我妈要我送来给她的。”

我被亲情感动的同时,她还在独自生气。

“不要跟妈妈嚼舌根,知道吗?我郑重警告你。”

“她几年前就嚷着不结婚,要一辈子单身。鬼才相信那种话,她最好是能单身一辈子。她啊,你一定懂的。”

我双眼游移在两姐妹之间:姐姐神色平和,而她怒气冲天,我觉得我要精神分裂了。一般人很难当面说出这么戗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姐姐更强势。

“姐,你快点回家!恩秀在等你!快点!”她扯着大嗓门喊。

“知道了啦,你不赶我也会走。胜俊,遇到麻烦或烦恼随时都可以联络我。”

姐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认定姐姐是可靠的盟友,或者是我预感未来真的会有事需要联络,总之我发挥体内的应变能力,突破她的阻挠,拿到了名片。我一眼就看到姐姐的名片上韩国最杰出的大企业的蓝色logo。

“总之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趁离职顺便嫁人吧。我走了。”

“你不准跟妈说我有男友!我真的会生气!”她扯着嗓子喊。

姐姐维持一贯的不为所动,走了。来时与去时都是如此潇洒写意。

门砰地关上,她气呼呼地说:“那个疯女人,怎么办?”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说自己的姐姐是疯女人吧?而且你姐看起来人不错。”

“闭嘴!你不懂啦!”

老实说,去路边随便问人,她们两姐妹谁更像疯女人?答案不言自明。我在心底偷笑。

“妈照顾外孙累得半死,我实在看不过去。要是我继续住在老家,就要一起照顾小孩,一起分担家务。我是想过自己的生活才搬出来,我姐是因为对我妈很抱歉才对我这样!”

“你姐好像在大企业上班?”

“嗯,她和我完全相反。”

“确实相反。”

“一大早乱七八糟的,讨厌死了,心情够糟糕的。”

她来回在屋里踱步,一副要在家里撒盐驱煞的气势,然后瞪着我说:“以防万一,我先声明,你不要瞎想。”

“瞎想什么?”

我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但我选择先装傻。

“顺便嫁人那句话……大家都是女人,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相较于她明显的怒气,我显得不以为意,冷静地反驳:“不管怎样,她是你姐,难道会害你?她会那样说都是出自对你的担心。”

“真的担心我就少在那边啰唆,直接给我钱!”

“你姐是已婚人士,很清楚结婚后好处多多。”

“够了……真是的,把你刚才收下的名片交出来。”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名片:“……为什么?你想干吗?”

“我要你交出来就交出来!谁知道你们两个会不会串通一气?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名片是你姐给我的,你凭什么抢走!”

“你看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联络她!少做梦,交出来!”

她看出我的犹豫,迅速把手伸向名片。啊,我真希望手上有眼睛,早知道名片会被夺走,我就先背下她姐的手机号码。

我的反抗终归没有意义,她卑鄙地攻击我的弱点——胳肢窝,像是撬开紧闭的蛤蛎一样撬开了我的拳头。姐姐的名片在她手中碎成一片片,她甚至担心丢垃圾桶会被我捡回来拼凑起来,缜密地把碎片尽数冲进了马桶里。

媲美千军万马般的我的援军联络方式就这样没了,我哀痛欲绝。有没有方法让我再次打听到姐姐的联络方式?

另一方面,我很高兴知道了她周遭亲友的想法和我相仿,竟然会说“趁着离职顺便嫁人”,真是大快我心,我想得果然没错,她离职是我的大好机会。

我们轮流洗澡,做外出准备。

我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喃喃自语:“其实女人一辈子单身会遇到很多困难,说真的,刚才不知道谁在按密码锁,很害怕吧?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可怕。”

“……”

“幸亏是姐姐,万一真的是奇怪的家伙怎么办?”

在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她严肃地盯着手机拨出电话。

“您好,请问今天营业吗?我想请问修电脑的事情。是的。是老款电脑。”

我看着她打电话,然后泰然自若地挂掉电话,对我说:“我打电话问了,新村那边有个不错的维修店,现在营业,我们去看看吧。”她好像已经摆脱了姐姐来访的后遗症。

而自从见过她姐,我的心情变得很从容,所以大发善心地称赞她:“好。做得好。有手套吗?”

“啊,我没有棉手套。”

“不是棉手套也没关系,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是手套就好。”

我一说完,她蹲在衣柜翻东翻西好一阵子,最后拿出一双颜色俏丽的针织手套。我正想接过手套,她忽然抓紧了它。

“怎么了?”

她戴上手套,没头没脑地说:“我来扛。”

“什么?喂,电脑很重。”

但我已经来不及阻止她,她两手抱起书桌上沉重的一体机屏幕。搞什么鬼?她好像很爱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女力”。

“嘿!”只见她丹田用力,顺利抱起屏幕,问题是除了过重,二十七英寸的电脑屏幕体积相当庞大,身高一米六的她得用吃奶的力气抬高下巴,才有可能看见前方的路。说实在的,她这种状态,不要说搭出租车到新村,连走出家门都是个问题,然而她不屈不挠地继续挑战。

“喂,你会受伤的!”

“不会,我没关系。”

话虽如此,她逐渐涨红的脸和颤抖的手臂一点都不像没关系,我连忙抢走电脑。

“你干吗?我都说没关系了!”

她一反常态地虚张声势,但一脸“太好了”的表情却有点滑稽。才一下子,她已经满身大汗。我把电脑放回桌上,脱下她手上的手套,戴到自己手上,接着轻松地抱起电脑。

“走吧,开门。”

她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走到玄关开门,我抱着电脑走出大门。男人天生比女人力气大是客观事实,她能怎么办?她似乎没认清这个事实,一脸愤愤不平。真的太奇怪了,有必要这样吗?高高兴兴接受既定事实,承认自己有个力气大的男朋友不就得了?

我们告知出租车司机维修店的地址后,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便抵达目的地。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出来承接送修的电脑,这让我觉得有些神奇,幸好没多久,另一个和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老板出现了。老板表示很久没看到这种旧型号,他试图开机,但东弄西弄,五分钟不到就做出判断:

“这台电脑得换显卡和中央处理器才行。”

“要多少钱?”她小心翼翼地问。

“包含零件费用,得付五十万。”

比预想价格来得贵,我暗中观察她的神情,她的表情有点僵硬。

“这次修好能再用多久?”

言下之意是她正犹豫要不要修。

“大概能再用一两年吧,付现可以便宜你们五万。”

老江湖就是不一样,马上看出我们因为价钱而犹豫,追加折扣。

“啊,现金……不用了,我刷卡。替我分期……”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打定主意说。

也是,她才刚辞职,临时要支付一大笔钱,的确是不小的负担。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算了啦。钱我借你,你付现吧。要修几天?”

“三天后来拿。”

老板似乎就等我这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一份简易的维修单。

“欸,算了啦,你干吗这样……”

我不顾她的抗议,摆出阔绰豪气的姿态,挥手表示没关系,就这样决定了。

最后,她半推半就地看完维修单内容,填写地址和联络方式。

老板可能是因为周末成交了一笔生意,心情大好,所以对她说:“小姐,脾气不要这么硬,跟男朋友撒个娇说‘你帮我出钱吧’。”

“什么?!”

她愤怒的开关似乎被打开了,我连忙递出填好的维修单,并且抓住她对老板说:“谢谢,我们三天后来拿。”

不出所料,我们一出店家,她立刻高声咆哮:“所以说你干吗多管闲事?”

我早有准备,冷静应对:“先享受付现优惠,你再分期还我钱不就得了。省钱不好吗?”

“那个老板真可笑,撒什么娇,真是的……”

“人家的意思是你很可爱,有撒娇的本钱好不好。”

“闪一边去,烦死了。”

唉,我有点伤心,她干吗对我发飙,那些话是我说的吗?幸好我和她交往久了,抗压能力日益提升。

“怎么了啦?人家那样说又没恶意。”

“有没有恶意很重要吗?”

“好了,不要说了。老板几十岁了,怎么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他的价值观?请我吃饭,我刚刚费了力气,饿了。”

我拖着情绪激动的她,开启大脑内嵌的导航系统,走向附近的美食餐厅。她一边碎碎念一边乖乖地跟我走。

噢,我总算找到控制她的方法了?

本性善良如她,只要掌握制敌要点就能轻易摆平她。多亏她姐亲身示范,我受益良多。三天后电脑修好,我再去帮忙取货付款,要她分期还钱就好。多么加分的行为。她应该会对我既感激又抱歉吧。再说,在经历辞职事件后,她又岂能无视我给她的依靠。

我不再是过去的金胜俊。回顾这段时间我的孬样,我自己都觉得可怜。

我不自觉地嘻嘻笑着,坐在对面吃饭的她没好气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极力控制急剧僵硬的脸部神经,镇定地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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