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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朝生暮死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作者:高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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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下午没别的事了吧?” 我:“嗯,没事了。” 她:“那你先别走了,我们聊聊?” 我:“好啊。” 她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职业是心理医生,有催眠资质。曾经在很多时候给过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她,有些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该去问谁——对精神病患者这方面。 我:“是不是觉得我有精神病人的潜质了?” 她:“哈哈,看你说的,就闲聊。我突然对你很感兴趣。” 我:“嗯,认识七年了,今天才感兴趣的?” 她:“哟,都七年了。你记那么清楚?” 我:“对啊,我生日您总是送一种礼物——领带,各式各样的领带。” 她笑:“是,我很头疼送男人生日礼物……说起来,好像我老公也只收到过领带。” 我:“你就是礼物,对他来说你就是最大的礼物。” 她:“哈哈……下次我告诉他。唉!聊天还录音?习惯了吧?” 我:“嗯,您说吧。” 她:“真受不了你……我是想问,你最初是怎么选择接触他们(精神病患者)的?不要说别的客观原因,我问的是你个人意愿的问题。” 我:“还记得几年前你给我做的深催眠吗?” 她:“因为这个?” 我:“嗯……一部分吧。不过我听录音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所以我说不让你听。” 我:“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萌生的那个想法,虽然后来想得更多……对了我跟你说过吧,每个人看待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嗯,这个当然。” 我:“后来我发现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看到的不一样。” 她:“啊?……你说说看。” 我:“同一个世界的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世界。反过来,这些不一样的世界,也影响了看待者本身。” 她:“你最近说话喜欢兜圈子,你发现没?” 我笑了:“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一个世界可以演绎成这么多样,那么尝试一下很多个世界来让一个人看吧,这样似乎很有趣。” 她:“我能理解,但是这样很危险。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接触太多精神病人的问题。” 我:“我知道危险,尤其我这种没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就凭小聪明死顶的人。不过,我真是太好奇了。” 她:“呵呵,我想问问,你平时个性挺强的,为什么能接触那么多患者?而且还都跟你聊得不错?” 我:“我也是精神病呗。” 她很严肃:“我没跟你开玩笑,也不想对你诊疗什么的,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我说得玄一点你能接受吗?” 她:“你说吧,我见得患者比你多。” 我:“OK,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就在身体周围。用那些半仙儿的话就是‘气场’,说伪科学点儿就是个人的磁场。其实说的都对,也都不对。说的对是因为的确有类似的感觉,说的不对是因为它还是以概念划定的。我可以试着解释下,其实那种所谓个人的空间,是自身的综合因素造成的。拿我举例,从我的衣着、举止,到我的眼神、表情、动作,还有我因为情绪造成的体内化学物质分泌,它通过毛孔扩散到空气中,这些都是造成那个所谓空间的因素。” 她:“嗯,分析的有道理。别人在不知不觉中接触了你的化学释放,看到或者听到你的言谈举止,受到了一些心理上的暗示,结果就在感觉上造成了‘场’的效果。” 我:“就是这样的。而且这个‘场’还会传染。当有人感受到后,如果接受这个‘场’的存在,情绪上受感染,身体就会复制一些动作、化学气息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会传染给其他人。最后某个人的个人空间被大家扩散了,导致一些群体行为。例如集体练功一类的,经常出这种事情。” 她:“群体催眠或者说是症候群……你怎么打岔打这么远?” 我:“我没打岔。我是需要你先了解这个情况。好,我们说回来,你刚刚说我个性很强,其实我自己知道。但是带着这种个性是接触不了精神病人的,所以我会收敛很多。面对他们的时候,我没有表情,没有肢体语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情感,我要全面压缩自己的空间。这样,我才能让对方的空间扩大,扩大到我的周围。也就是这样,他们才能接受我。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空间,我的空间和对方是融合的,我收缩阵营了而已。但是这种情况对方很难察觉。” 她皱着眉:“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好像用‘中立’这个词不太恰当……” 我:“不光是中立,是彻底的谦卑,态度上的谦卑。” 她:“嗯,有点那个意思……很有一套啊你!” 我:“别逗了,你也知道那个谦卑只是一时的姿态,其实我是要了解他们的世界,他们的世界观。” 她:“那你为什么不了解正常人的呢?” 我:“理论上讲没有正常人,因为正常这个概念是被群体认可的……” 她:“别东拉西扯,说回来。” 我:“哦……我挑这个群体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你想啊,什么人会渴望对别人说这些呢?一定是那些平时不被接受的人,不被理解的人,被当作异类的人。他们很愿意告诉别人或者内心深处很愿意告诉别人,就算他们掩饰,但是相对正常人来说,也是好接触多了,他们相对很容易告诉别人:我的世界是这样的!而所谓的正常人很难做到那么坦诚,他们有太多顾虑了。这样我得多花一倍,甚至N倍的时间去接触,太累了。” 她:“有道理。你说了为什么挑选那个人群,为什么想看很多个世界,以及你的好奇。可我还是想知道,最根源的到底是什么在驱使你。” 我认真地看着她:“你肯定知道,不用我自己说吧?” 她:“我们不要玩诸葛亮和周瑜猜火攻那套,我想让你说。” 我:“呃……好吧。我从根本上质疑这个世界。” 她:“你不接受那个公众概念吗?” 我:“什么公众概念?” 她:“活在当下。” 我:“我接受啊,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抽空质疑。我不觉得有什么冲突。” 她:“好了,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地方。” 我:“质疑的人很多啊。” 她:“不同就在于,你真的就去做了。我们原来聊的时候你说过,你会尝试多种角度看一个事物,你最喜欢说的是:要看本质。” 我:“对啊,看清本质很多事情都好办啊。” 她:“露馅了吧,你的控制欲太大了。你对这个世界的变幻感到困惑,你很想找到背后那个唯一的原动力,你知道那是本质,你想掌握它。否则你会不安、失眠,你会深夜不睡坐在电脑前对着搜索栏不停地找答案,你休息的时候会长时间地泡图书馆,查找所有宗教的书籍、历史的书籍、哲学的书籍,可是你看了又不信,反而更加质疑了,对不对?你不知道怎么入手,你觉得总是差那么一点就抓住了,但是每次抓到的又都是空气……” 我:“停!不带这样的!说好了闲聊的!” 她:“好,我不分析了,我想问,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安呢?” 我:“我没不安。” 她:“别抬杠,你知道我指的是你骨子里的那种感觉,不是表面。” 我:“这得问您啊,深催眠那次的分析您始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狡猾地笑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我:“该死的奚落……” 她笑得很开心:“你知道吗,我没想到你会坚持这么久,指接触患者。” 我:“嗯,我自己也没想到。” 她:“不是一个人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你是说我精神分裂了?” 她:“几个?” 我:“我想想啊……四个吧?” 她:“痛快招吧,别藏着了。” 我:“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下:“等你走的时候,把那次你的催眠分析给你。” 我:“好!四个人格分工不同。最聪明、最擅长分析的那位基本都深藏着,喜欢静,喜欢自己思考,接收的信息只会告诉其他人格,不会告诉外人,这个叫分析者吧;而现在面对你的这个,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什么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思维部分是来自分析者的,这个叫发言人好了;还有个女的,负责观察,很细致,是个出色的观察者,可能有些地方很脆弱,或者说软弱;还有一个不好说,不是人类吧,或者比较原始。” 她极力忍着笑:“藏了个流氓禽兽?” 我:“你现在面对的才是流氓禽兽。” 她笑得前仰后合:“不闹了……我觉得你情况很好。你接触了那些患者后,心理上没有压力吗?” 我:“怎么可能没有,而且很多是自己带来的压力。” 她:“自己带来的压力?” 我:“不要重复我最后一个词,这个花招是你教我的。” 她:“不好意思,习惯了。” 我:“我发现我接触得越多,疑惑就越多。因为他们说得太有道理,但是这跟我要的……虽然很接近的感觉,但总觉得还不是那个点……这么说吧,如果说有个临界点的话,每次都是即将到达的时候又没了,就到这里了。我猜可能不是我自己领悟的,所以没办法吃透……哎,这让我想起那句佛曰了:不可说,不可说。” 她:“我也想起这句来了,不过……原来你的质疑成了一种保护……可这样的话压力更大,你的世界观虽然没被扭曲或者影响,但是你的焦虑还是没解决啊!” 我:“没错,开始是。那阵严重失眠,我觉得真的快成三楼楼长了。不过,某次觉得即将崩溃的时候,还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她:“找到宣泄口了?自残还是什么?” 我:“去,没那么疯狂,很简单,四个字:一了百了。” 她狐疑地看着我:“我怎么觉得这更疯狂啊?你不要吓唬我。” 我:“我还是直接说明白吧。死,就能解决那些问题,但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你怎么刚才好好的现在不正常了?” 我:“你没明白,死这个概念太复杂了,我用了其中一种而已。也算是自我暗示,每天睡前,我都会告诉自己:我即将死了,但是明天会重新出生的。” 她:“……原来是这样……明白了,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不知道对别人是不是管用,但我很接受自己的这种暗示。每天早上,我都是新生,一切都是过去式了。虽然会有记忆,但那种状态只是一种时间旅行的状态,重点在于:旅行。就像出去旅游,心里明白总要回家的,这样,思维上的死结很快就打开了,就是说跳出来了,抽离了。每当面对一个新患者的时候,我总是尽可能地全身心去接受,全身心地融入,尽可能谦卑,尽可能地让对方放大自己的空间,我可以背负着全部。但是当晚,结束了,我卸下了全部。情感方面卸下了,而那些观点和知识作为资料收起来,就像人体内的淋巴系统一样,病毒碎片收集起来,增加了免疫力。其实电脑杀毒软件不也是这个原理吗?我也借用了,借用在思维上。不是我多强大,而是我学会了一种状态,用精神上的仿生淋巴系统来自我保护。” 她:“……朝生暮死……” 我:“嗯,就是这样的。” 她:“原来如此……” 我:“所以我再强调一遍:要看本质。本质上我要的是找到我想知道的。如果那部分是资料,我很乐意收起来,但是我知道那只是资料,而不是答案。” 她:“你到底算感性呢,还是算理性呢?你的感性是动力,但是你全程理性操控。” 我:“大多数人都是唯心唯物并存的态度,或者说介于两者之间。” 她:“这个我同意,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为这个争得你死我活的。” 我:“对啊,要接受不同于自己的存在啊……对了,你说我控制欲太大,我这不接受了不同于自己的存在吗?” 她抬头扬起眉看着我:“你清楚我说的是两回事!我觉得你算精神病人了,还是甲级的那种。” 我笑:“什么意思?还带传染的?” 她:“你别往外择自己。传染?你那不是被动的传染,你那算蛊惑。” 我:“可我的确是不知不觉中……” 她:“你把自己也划归为一个案例吧?挺有特点的,属于特自以为是的那种。” 我:“嗯?好主意!” 她反应了一下:“你不是打算真的这么做吧?” 我的确做了,你看到了。我相信你一直在看。 你肯定也很想了解为什么我要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去接触精神病人,这也不是什么八卦猛料,没什么不能曝的。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都接受,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啊,承认不同于自己的存在,这个很重要。关于我的承受能力问题,其实不是问题。在每天早上“出生”时就做好准备了,准备好接受那些不同的世界;每天晚上我“死”掉,结束掉该遗忘的,储存我所需要的。 我就是这样,“朝生暮死”地面对每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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