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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甜蜜的死亡气息 作者:吉勒莫·阿里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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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塔略·菲格罗亚与太太克洛蒂尔德·阿兰达莫约六个月前抵达洛马格兰德,原本住在瓜纳华托州莱昂市附近一个叫圣赫罗尼莫的小镇。他们的五个孩子全都死于非命,阿德拉是老幺。老大四岁染上痢疾,死在他们怀里;老二在十一岁时骑上一匹脱缰的野马,落马后摔断脖子过世;大姐十四岁跟一个小伙子私奔,没几天,两人横渡格兰德河[格兰德河(Río Grande),位于墨西哥北部美墨边界,占边界总长约两千公里,在墨西哥通常也被称为布拉沃河(Río Bravo)。]双双溺毙;老四有次经过一间酒吧,外头几个醉汉起争执打了起来,一颗流弹打中他,把头盖骨都轰飞了——原本再过几天他就满九岁了。 “我们不知道谁下毒手,用刀刺死了她。”胡斯帝诺坦言,“但我们很快会查个水落石出。”纳塔略听见这番话,但目光并没有落在胡斯帝诺身上。他呼吸困难,至今还难以置信。 纳塔略心中自有定数,凶手的恶名迟早会传遍整个小镇。现在,比起继续追究命案,还有更需要他担忧的事。 “难道没办法找个神父来吗?”他好声好气地问,“我希望有人帮亲爱的阿德拉祈福。” 胡斯帝诺望着他,觉得抱歉。不,不可能了,离这里最近的神父住在曼特城,现在没有办法赶到那儿,洛马格兰德镇仅存的两辆小车都拆了,大货车星期二、四下午才会经过,骑马路途又太远,舟车劳顿,光去程就得耗费十来个钟头,要寻来神父已经不可能。胡斯帝诺并没有向纳塔略提及这些细节,只是对他说:“我这会儿就去找个神父。”但他却遣人去唤来两个帕斯多雷斯合作农场的传教士。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神父了。”他心想,“他们照样向上帝祷告、替众生祈福。” 他找的传教士一个叫鲁道夫·欧纳,另一个叫路易斯·费尔南多·布恩。他们俩都是本世纪初德裔移民商人的后代,外表看上去像一对父子,但事实并非如此。每逢周日,他们便会来洛马格兰德布道。两人总是大清早就现身,敲着游行用的大鼓,手上摇着乐队使用的小铃鼓。他们一面敲,一面吟诵神圣的诗歌,敬邀每个有罪之人替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他们首次到镇上时,大部分的镇民这辈子顶多参加过一次弥撒,除了“慈爱的天父啊”,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祷词。然而,镇民很敬重他们,总是虔敬地聆听他们布道。有些人深受感动,便献上了自己豢养的猪、母鸡或火鸡。有些人则向他们告解自己的罪行,希望能获得宽恕,或是想省去炼狱涤洗灵魂这等麻烦事。传教士们细细聆听众人的告解,觉得他们并没有完全坦白,于是告诉信徒,告解纯粹是为了赦罪,无须顾虑太多。 随着时光流逝,传教士们开始责备这些罪人,或是假借神圣的上帝之手严峻地威胁镇民。大伙儿都受够了,于是决定好好嘲弄他们一番:有一次,托马斯·利纳向他们告解,说自己纯粹觉得好玩就随手杀了八个人;托尔夸托·加杜尼奥常常向他们诉说人肉尝起来的滋味如何可口,赫特鲁迪斯·桑切斯则向他们彻底招供,表示自己正在跟生父及她的胞兄大谈三角恋,过程描述得巨细靡遗,非要把他们气死不可。 过了很久,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大伙儿戏弄取乐,气得不得了,对镇民的威胁更变本加厉,整个小镇也更乐于捉弄他俩,害他们没办法每周日都来镇上传道。阿德拉被人杀害的这个周日,如果传教士没有在镇上出现,那一定是因为他们之中较年轻的那位鲁道夫·欧纳被蝎子给蜇伤了。 帕斯夸尔·奥尔特加亲自登门,延请他们亲赴灵堂,两位传教士其实心里挺开心。镇民请他们参与宗教仪式,这还是头一遭。日复一日,耗费千辛万苦,承受无数的拒绝和耻笑,在烈日下来回往返,一切终于有了成效。然而,当他们得知祭礼对象是一桩未侦破血案中遇害的女性灵魂时便坚决婉拒了。他们才不想惹祸上身,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说鲁道夫因为蝎毒的关系,目前身体还很虚弱,骑马出远门恐怕会让病情加重。 “毒液可能会冲上他的脑子啊!”路易斯·费尔南多解释。 帕斯夸尔挤出一个挖苦的笑容。谎话连篇!他自己就被蝎子咬过不下数十次,他非常清楚,除了持续数小时如吞咽毛发般的窒息感与几周的伤口红肿之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碍。 帕斯夸尔的态度非常讥讽,他刻意挑衅,使传教士们觉得自己若不在祭礼现场好像说不过去。要再胡诌个理由先躲过今晚?还是赴洛马格兰德再想法子,谨慎行事不要被这桩命案牵连? 日暮时分,他们启程离开帕斯多雷斯合作农场。帕斯夸尔·奥尔特加为他们领路,抄捷径一路直达洛马格兰德:途中穿越了阿德拉遇害的高粱田。经过命案现场时,帕斯夸尔用手肘向他们指了一处深暗色的痕迹,在太阳西下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太出来了。“她就是在那儿被人杀害的。”他冷冷地说。两个传教士骑在马背上,全身包得紧紧的,嘴里吟诵着祷词,希望阿德拉的灵魂获得救赎。 夜幕低垂,两位传教士才终于抵达镇上,街上和学校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大家已经将阿德拉的尸体挪到她父母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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