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情况非常糟，”派克威上校说着，弹去西装上的一堆雪茄灰，“我记得温斯顿·丘吉尔在二战时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话言简意赅，从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这是非常难得的。字虽少，却告诉了我们需要知道的一切。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是，我今天还要再说一遍，法国的情况非常糟。”

他一边咳嗽一边喘着气，又弹了弹身上的烟灰。

“意大利的情况非常糟，”他说，“假如我们能多知道一些俄国的消息的话，想必也会非常糟。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成群结队的学生上街游行，他们砸破商店的玻璃窗，攻击各国使馆。埃及的情况非常糟。耶路撒冷的情况非常糟。叙利亚的情况非常糟。但这些基本上还算正常，所以我们不用特别担心。可阿根廷的情况在我看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了。非常不寻常。阿根廷、巴西、古巴的学生联合起来，组建了一个自称为什么黄金青年联邦的国家。他们还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有组织的军队。他们有飞机，炸弹，以及各种各样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武器。最糟的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知道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他们似乎还有一支乐团，流行歌曲、民谣和过去的军歌，就像旧时的救世军一样——绝非亵渎神明——我不是诋毁救世军，他们还是做了不少好事的。还有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就像戴着贝雷帽的潘趣。[潘趣（Punch），英国早期木偶剧中的角色。]”

他继续说道：

“我听说，在我们这些文明国家里正在酝酿某些阴谋，第一个就是英国。我想我们还可以称得上是文明国家吧？我还记得前几天有个政客说，我们的国家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主要原因就是我们是个自由的国家，我们有示威游行，有破坏活动，有无所事事的人打架斗殴。我们有暴力却失去了斗志，我们脱光了衣服却丢掉了道德。我猜他八成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政客们通常如此——但他们可以把话说得好听些，这就是他们成为政客的原因。”

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对面听他高谈阔论的人。

“真令人沮丧——太可悲了，”乔治·帕卡姆爵士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让人担心，恐怕除了担心以外也没有别的法子——这就是你得到的所有消息？”他伤心地问道。

“这还不够吗？你真是贪心啊！整个世界就要陷入无政府主义状态了——这就是我们将要面临的局面。虽然还不太稳定——还没有完全成形，但是已经非常接近了——非常非常接近了。”

“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采取行动来阻止它啊？”

“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容易。催泪弹只能阻挡他们一时，给警察一点儿喘息的时间。实际上，我们有不少细菌武器、核弹和其他致命武器——但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使用这些武器，情况会怎么样？这将消灭那些示威游行的孩子，消灭商业区购物的主妇，待在家中的老人，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政客，当然还有你和我——哈，哈！

“不管怎样，”派克威上校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想知道一些消息的话，我知道你今天也得到了一些爆炸性新闻，德国的绝密消息，而且是亨利克·司比斯先生本人亲自告诉你的。”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应该是最高的——”

“这儿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派克威上校说，接着又加上他那句口头禅——“这是我们的工作。”

“而且我听说还要派个博士过来。”他又说道。

“是的，一位赖卡特博士，我想应该是位顶尖的科学家——”

“不，我说的是医学博士，疯人院的——”

“哦，天哪，是个精神科医生？”

“应该是吧，疯人院里的不都是精神科医生吗？但愿他能来检查一下这些年轻煽动者们的脑袋，看看是哪一点出了毛病。这些脑子里都装满了德国哲学，黑色政权哲学，死了的法国作家的哲学，等等。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也让他检查检查那些法官的脑袋。他们就知道坐在法庭上，让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要伤了那些年轻人的自尊，说他们将来还要到社会来工作。我倒宁可请他们回家。国家会养着他们，供他们专心读他们的哲学去吧，这会让这个社会安全得多。不过，我的思想已经落伍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们得学着接受新的思想，”乔治·帕卡姆爵士说，“我觉得，我是说我希望——唉，这很难说——”

“一定很难受吧，”派克威上校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时候。”

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然后把话筒交给了乔治爵士。

“喂？”乔治爵士说，“喂？哦，是的，没错，我同意。我想——不——不——不是内政部。不，您是说私人的？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最好用——呃——”乔治爵士谨慎地打量着周围。

“我这儿不会被窃听的。”派克威上校亲切地说道。

“代号蓝色多瑙河，”乔治·帕卡姆爵士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嗯，好的，我会带派克威上校一起来。哦，是的，当然。是，对。我会跟他联系，是的，说您特意请他去一趟，不过记住，我们的会面是严格保密的。”

“这么说就不能用我的车了吧？”派克威说，“那太引人注目了。”

“亨利·霍舍姆会开他的大众来接我们。”

“很好，”派克威上校说，“这事有点儿意思，是吧？”

“你难道不觉得——”乔治爵士迟疑了一下。

“我不觉得什么？”

“哦，我是说，呃，我是说，能不能用衣刷子掸掸？”

“哦，这个啊。”派克威上校拍拍自己的肩膀，雪茄烟灰随之腾起，惹得乔治爵士咳嗽起来。

“南妮——”派克威上校喊道，然后使劲敲了一下桌上的电铃。

一位中年妇女拿着一把衣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其动作之快就像那个突然从阿拉丁神灯里冒出来的妖怪。

“请暂时屏住呼吸，乔治爵士，”她说，“可能会有点儿呛人。”

她为派克威上校打开门，他走了出去，房间里传来他夹杂着咳嗽的抱怨声：

“这些人真是麻烦。老得让你像个理发师的假人模特似的。”

“我可不这样认为，派克威上校。现在您也该习惯我给您清理了。您也知道，内政部长有哮喘。”

“可那是他的问题，是他没能把伦敦街上的污染治理干净。

“走吧，乔治爵士，我们去看看德国朋友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听上去好像还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