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从“暴发户”到西藏行走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作者:陈坤

从上海回北京的机舱~头等舱宽敞舒适~记得十六年前从重庆到北京的火车~硬座嘈杂而拥挤~这些年我的生活仿似暴发户般怦然绚烂~但到底绚烂的是我的虚荣还是考验了我的轻佻?时间滚滚而下~我的未来还会充满着什么样令人讽刺的骄傲呢?~~那会是有趣的期待吗?

摘自2011年5月20日新浪微博——陈坤 CHENKUN

我十几岁的时候是有计划的:我以后要租个房子,我要去赚钱,我要分期付款买一个房子,我要努力工作去还款。我要去旅行,我要去吃好吃的,我要吃涮羊肉……可是这一切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突如其来的财富和名声打乱了我从记事以来对人生的计划,而且它们强大到足以消灭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自我进取的希望和快乐。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2011年8月,电影《画皮Ⅱ》杀青,结束工作的我第一时间从剧组飞往拉萨。

两天后,我与十名大学生志愿者将在西藏一起行走。

“行走”对我而言,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出生、童年、少年到离开家乡来到北京,从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成为一个被大家认识的人,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是一种外在的行走;于内在,我从一个孤僻、自卑、傲慢、怀疑的男孩慢慢成长为一个简单相信、充满正面能量的男人,开始想做一点有益于社会的事情,是内在的行走。外在与心灵的行走,两条生命的线索,看似毫无相交,其实彼此对应,互相影响。如果学会在外在的行走中安静下来,放松自己,与内心对话,从中获得正面的力量,我相信这才是行走的真正意义。

因着这样的信念,我的工作室运作的第一个公益项目就是“行走的力量1+N去西藏”。在上万名大学生里,经过各种选拔和培训,最后挑选了十名,我带着他们一起走进西藏,感受在行走中获得内心力量。我的发心很简单,行走可以在每个人心里播下正面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未来会发芽开花结果。所以,我没有什么别的顾虑,完全没有,我只是在做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不需要有回报,也不需要别人的赞扬。

还有三个小时到达拉萨。在头等舱里,没有睡意。已经想不起第一次坐头等舱是哪一年,当时同事拿着一份日程表对我说,“坤儿,我们这次去……”我一看,哇,头等舱!那是我第一次坐头等舱。嗯,头等舱挺宽敞的,没觉得和普通舱有多大的差别,但我的人生确实在慢慢而巨大地改变着。

我常常嘲笑自己是暴发户。确实,那种变化非常突然,而且强大。

十三平米的家

小时候住在重庆的江北区,妈妈、爸爸还有两个弟弟,全家五口人挤在一个十三平米的房子里。妈妈爸爸跟小弟住在里面,我跟大弟睡在外面的过道里,是个上下铺,旁边就紧靠一扇窗户,窗户外面就是走道。冬天的时候,邻居们就会烧那种用煤炭的炉子,煤烟很大,会窜到屋子里。我们家的窗户糊了一层纸,永远都是烂的,从外面伸手进来就可以拍到我。一到晚上小朋友会伸手进我的窗户,用力拍醒我:“哎,起来了,我们出去玩!”

上厕所要跑到外面的公厕,走三分钟才能走到。我特别记得冬天寒冷的夜里,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衣服往厕所去的路上,牙齿不停打颤的那种冷。所以到了晚上我就不怎么喝水。那时候很羡慕家里有洗手间的人家,可以在家里洗澡。你知道,我们冬天洗澡要到澡堂里面去,交一毛钱,所以一个星期才洗一次。

在重庆读职业高中,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找工作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在夜总会当服务员的工作。于是,白天上计算机职业高中,晚上当服务员。特别羡慕在台上唱歌的人,因为唱了几首歌就可以走,收入又高,时间又短,还不影响学习。我试着对老板说:“可不可以在大家都唱完之后,让我也上台唱一首歌?”老板答应让我试试,没想到我唱得特别烂!第一次尝试失败。我想学唱歌,但没有钱。

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重庆歌剧院的王梅言老师,是一个唱歌的哥哥带我过去的。那时王老师五十多岁了,看起来很严肃。我很紧张地对老师说:“老师您学费贵不贵?”王老师看着我说:“形象非常好!已经具备了做歌手的第一个条件,声带怎么样?”一听,“哎呦你完全没学过呀,你这个声音条件太有问题了。”当时我就蔫了,我说:“所有老师都这么讲。”没想到王老师说:“没问题!经过训练是可以改变的,你可以唱歌。”

那个时候特别高兴,就好像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我想从服务员成为歌手,一直都在受挫折,终于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可以!后来我发现,王老师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因为她自己是个充满信心的人,她希望把自己的信心带给别人,成为正面的能量。

我每天放了学去老师家里上课。有时候王老师留我吃饭,记得炖牛肉特别好吃。吃完饭老师经常问我:“好吃吧!我做的菜是最好吃的!每个人都觉得好吃!”乍听之下觉得老师真骄傲,久了之后我才明白,老师不是骄傲,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做的是最好吃的。这时我才懂得了一个道理:自信不是简单地渴望别人认可你,你要在自己内心深处觉得,我可以。不用理会别人的怀疑或轻视,我真的可以,我能够做得很好!

可以说,王梅言老师犹如我的另一个母亲,她给了我信心,教会了我生活的基本技能。不久,我成了一名歌手,可以很从容地在舞台上唱歌。一直到现在,我表演上的态度,做人的态度,都跟王老师说的一个境界有直接关系,她说:“唱歌一定要学方法,要把方法学到非常非常好,然后烂熟于心,到最后扔掉方法,那时候唱歌就是真正的唱歌了。”这个就是后来我从禅宗里学到的,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我很幸运,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老师的点拨就解到了这个境界。

那是一颗种子,播在我心里。

回头看,王梅言老师在我人生的道路上非常重要。因为她的鼓励,十九岁那年,报考东方歌舞团。结果,我考上了。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重大转折。之后,我离开重庆,到了北京。

误打误撞考上电影学院

在东方歌舞团,住单位宿舍。能够到北京,并且有地方住,我已经很满足。那个时候很喜欢北京,经常一个人在北京的胡同里乱窜。我特别能走,可以从东三环一直走到颐和园。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长安街上走,看到高楼大厦里的万家灯火,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有一天,这些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子里,有一扇窗是属于我的。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留在北京,用我的努力为自己打拼一个立足之地。

在东方歌舞团,我是独唱演员。虽然很努力,但可能声乐基础太差了,演出机会并不多。不过,我还是很珍惜这份工作。

来北京的第二年,一个跳舞的同事叫我陪他去考北京电影学院。我只是陪他去,完全没有当回事。那个时候我只想唱好歌,从未想过要当演员。当时那个同事非要让我也报名,我说我不感兴趣,并且还要交几十元的报名费太不划算了。他说他借给我报名费,等我考上了再还他。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报了名。

命运有时候就很蹊跷,结果他没考上,我考上了。

考上后是否离开东方歌舞团,是我当时非常纠结的。我最终做决定从东方歌舞团辞职,是因为很现实的原因:上了电影学院就可以在北京再待四年,而在歌舞团一切是未知的。为了给自己争取四年留在北京的时间,我读了电影学院。

到了大三以后,我慢慢接了一些广告,有了一点收入,终于有钱在北京租房子。记得在麦子店附近租的一居室,一千二百五十元一个月。住十八楼,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后电梯就停开,经常要走上去。房子并不豪华,也算不上好,却让我很快乐,因为这是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有了一点家的感觉。

回想起来,我非常珍惜那一段奢侈的独处时光。那时我不过是很普通的文艺青年,怀着梦想,寄身在茫茫人海的北京。这个租来的空间就是我的王国,我在那里发呆、看碟、打坐。经常在家里蹲在地上擦地,我有一些小的洁癖,希望我拥有的第一个租来的房子每一个角落连床底下都是干净的。没戏拍的时候总在那里宅着,哪儿也不去。

去欧洲读设计的梦破碎了

大学四年,一共拍了两部戏,一部是吴子牛导演的电影《国歌》,一部是赵宝刚导演的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这两部戏并没有让我爱上演员这个职业,相反的,我觉得自己并不合适做演员。人总是有这样一个心态,觉得侥幸得来的都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大概因为当初我上电影学院很偶然,也很侥幸,只是为了可以多在北京待四年,所以潜意识里总觉得,演员这个职业不一定合适我。

我真正的理想是什么呢?其实也并不是当歌手。歌手不过是我喜欢的职业。我小时候真正的理想是做一名室内设计师。我从小学习画画,对设计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小时候经常在想,长大了当设计师多好,可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还可以有很稳定的收入。

之前没有条件读设计专业。到北京后认识了一些学美术的朋友,我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一些设计学院的基本概况。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在思索自己的未来时,有一个念头特别的强烈:我要去国外读设计学院,改行当设计师。

我在北京那些学美术的朋友特别支持我,他们给我推荐了很多欧洲的设计院校,我选择了一家北欧的学校,把自己的作品寄过去。没想到学校给了我回复,让我再寄一些作品过去,然后通知我过去面试。我当时特别兴奋,觉得自己已经离梦想很近了,并且当时有一个很好的契机,我拍了赵宝刚导演的《像雾像雨又像风》,挣到了一笔可以去欧洲的旅费。

我跟赵宝刚导演说我拍完这部戏之后想去国外读书,想读设计,他说很理解我的想法,也很支持。他的支持就是给了我三千块一集的片酬。拍《像雾像雨又像风》我拿了九万块钱!在当时这对我来说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第二天就去邮政局给妈妈寄了四万块。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固定电话也很少。妈妈就打电话到我朋友家找我。朋友跟我讲:“你妈妈让你回电话。”然后给我一个号码。我一打回去,妈妈就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我说:“妈妈我拍戏赚的。”“啊你拍戏赚这么多钱啊。”我说:“不是,这还没有到一半吧。”妈妈就在那边特别感动地说:“啊,好。”那个时候家里欠了别人很多债,大概欠了一万多块钱债,我寄回去的四万块钱刚好还了债,之后妈妈还可以生活。

剩下的五万块钱有两万交了出国的押金,那个时候出国办签证要交两万块的押金。我留了一万块钱给自己,作为我后续的生活费。因为我想可能这次从欧洲回来之后会有几个月没戏拍,我还要花钱。然后我买了去欧洲的往返机票,大概是四五千块钱,还剩一万多块钱,这是我去欧洲旅行的资本。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想去看看那个学校,我希望能在那里读书!

就这样,我踏上了去欧洲的旅程。

有一个好朋友住在法兰克福,所以,我就先到法兰克福。第一次去德国,进法兰克福机场的时候就非常“犯贱”,为什么呢?机场里到处飘着奶酪和很香的面包味,那是只有德国才有的味道,我就使劲去闻那个香味,觉得特好闻。然后一看,机场也特别干净。那是我对欧洲的第一印象,非常喜欢。

在德国我住在朋友家里,跟朋友挤着住。我看到朋友的房间,外国的那种学生宿舍,特别干净,吃饭也特别干净。那个时候我和朋友AA制,我在那边非常节约,吃个冰激凌会考虑吃一个球还是吃两个球。财富那个时候变得非常的珍贵,因为它有限,所以你要紧着花,“紧着花”这个过程让我觉得很快乐。

几天后,我去了北欧的那所设计学院,是买了最便宜的火车票去的。那个学校,我非常爱,那是我梦寐以求想读书的地方。可是我去到那里的第一刻就知道了,我根本不可能在那里读书!生活费很贵,而且不允许学生打工。那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怎么才能留下来?我怎么才能在这里读书?后来我终于面对现实,我不可能读的,因为我支付不起。

在那个学校只待了两天,第三天就回法兰克福了。原本是打算在欧洲多玩一些时间,但很快我就回了北京。因为说真的,当时非常沮丧。但回到北京我在朋友面前还假装很开心的样子,只当去欧洲旅行了一趟。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其实很难过。

就这样,我的设计师梦因为没有钱读书而破灭了。但我并没有放弃,我暗暗决定先拍几部戏,等攒够钱之后再去欧洲读设计。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名利撞了我的腰

回到北京,陆续拍了《粉红女郎》、《金粉世家》等几部戏。片酬不断增加。我一直希望把妈妈接到北京来住,所以,当我有这个能力,马上就交了首付,在北京买了我的第一套房子。

2003年,我在大兴拍一部戏叫《名扬花鼓》。正值非典时期,组里面老有人因为身体不适被叫去检查,整个戏拍了三四个月,人心惶惶的。那时我妈妈刚刚来到北京,为了多陪她,我每天收工后从剧组赶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再赶回来拍戏,有一点辛苦,那几个月都没有顾得上看电视。突然有一天,接到很多电话,大家都是恭喜我,说我的“七少爷”演得非常好。原来因为SARS的缘故,所有人都待在家里不出门,而电视台都在放《金粉世家》。

好像是一夜之间,大家都认识了我。

那几年虽然也拍了几部戏,也有一些观众开始知道我,但在2003年SARS之前,我并没有明星的感觉,心态一直很平静。有一个词形容当时的状况很贴切:突如其来。真的是很突然,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火了,很多人开始认识我,都叫我“七少爷”。以前大家叫我“陈子坤”、“修表匠”,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叫我“七少爷”,恍如做梦一样。

对于一个演员来讲,成名意味着片酬成倍的增长,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剧组来邀请你,越来越多的人赞美你包围你。那种感觉非常让人陶醉。对,很多的追捧,很多的钱,那是一种很美的感觉,因为你可以得到很多你曾经没有的东西。

我经历过父母离异。妈妈带着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我体味过贫穷的滋味,知道贫穷给予人的痛苦,甚至绝望。所以,长大以后对家人好,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物质上满足他们。对于从小住着十三平米的房子长大的我来说,“房子”成为了一个符号式的东西。当我有了钱,首先想的就是买房子。

于是给母亲买了一套大的公寓,给自己也买了一套公寓,弟弟结婚再买一套房子。从一个默默无闻只想在北京待下来有一个自己租的房子就高兴的小朋友,变成了有房一族,再变成了有能力买很多套房子的人。还有,我有了自己的车,有了助理;再也没有坐过火车,坐飞机从经济舱变成了头等舱。……

这样的一个物质的实现带给我的冲击无比巨大。我想那时我是有很大的成就感和愉悦感的,也很满足。在名气的炫目光环里,我有点晕眩,同时也隐隐地焦虑,因为我知道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名气,所以常常在想:要接哪部戏能让我更红,赚更多的钱。这样的念头里,欲望占据了思想。但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

迷失的三年

据说,人在两种状态里,都会遇到魔鬼:一种是失意的状态,一种是得意的状态。不过,在我看来,得意时更容易遇到魔鬼,更容易迷失。人在普通生活的时候,会有些诉求和希望,不管这个诉求和希望是实在的财富还是带有虚荣心的成就感,起码有所寄望。可当财富和名誉突如其来超出预想,当命运女神突然眷顾让你春风得意,反而会让你感到害怕,你会突然迷失。

从2003年到2006年,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好像得到了一切。然后,迷茫也来了,我还能做什么呢?以前没房子住的时候,我觉得人生有希望有目标,希望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踏踏实实地拥有一些东西。

我十几岁的时候是有计划的:我以后要租个房子,我要去赚钱,我要分期付款买一个房子,我要努力工作去还款。我要去旅行,我要去吃好吃的,我要吃涮羊肉……可是这一切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突如其来的财富和名声打乱了我从记事以来对人生的计划,而且它们强大到足以消灭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自我进取的希望和快乐。

在我原有的人生轨迹里面,可能一个月挣八千块钱已经是非常快乐的事情了,但是它一来就来了五十万、八十万,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突如其来的名利把我撞上了另外一条轨迹,那条轨迹是我不能控制的。

这一切好像都是环境在带着我走,而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我十九岁来北京,原本的目标是想成为一名专业歌手,因为一个机遇,陪朋友考电影学院被录取,成了一名演员。毕业后觉得做演员没意思,想当设计师,因为没钱交学费而搁浅。回来想拍戏攒学费,没想到一部戏又把我彻底留在了演艺圈。我红了,得到了很多,也需要面对很多,但这一切都不是我原本想要的生活。我,很不爽。

当我稍稍冷静下来就发现,我的人生有点像空中楼阁,得到的一切让我感觉很不真实。我不是一个坦然接受一切的人,我会思索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到我这儿来。当我得到一个太猛烈的、没有根基的、并不是跟付出成正比的回馈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接受一个东西对我来说一定要有道理,但是它的道理来自哪里?太莫名其妙了。在我的思维方式里面,对于不成正比的收获,感到很不安。

从2003年到2006年那三年里,我的内心一直都恐慌不定。当我很辛苦地拍完戏回家,回到我在北京买的房子,跟母亲和兄弟姐妹在一起时感到很温暖,他们都很照顾我。虽然在家里的时候是天堂,但是每次我离开家的时候就特别恐慌。因为我老是觉得“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莫名其妙拿到一个财富,也可能莫名其妙招来了一个灾难,对于我来说,它们之间是有内在联系的:一件坏事可能是另一件好事的开始,或者一件好事是另一件坏事的开始。

有一天我开车在路上,看到繁华的街景,如梭的车流,穿行的人群,突然间觉得特别害怕!我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我随时会失去它们,或者它们失去我。那天回到家里,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所有的银行卡全部交给我的家人,把卡的密码告诉他们,就是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死掉。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那段时间我得了抑郁症。整夜整夜的失眠,厌世、悲观,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有几次我靠近窗户,差点跳下去。同学和朋友都觉得不可理解:你现在条件这么好了,为什么你还会想这么多呢,该玩玩,该吃吃。其实完全不是,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是我人生中最迷惘的三年。我从得到名利后的欣喜,到膨胀,到厌恶,再到恐慌,最后跌落情绪的谷底。我想了很多办法想从那种负面的情绪中走出来,身边的人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但是成效都不大。那几年总觉得内心缺点什么,又不知道缺的是什么。

后来才知道,是缺一个核。

禅定让我找到自己

2007年,我开始寻找一个方法,让我放松和平静下来的方法。也许有的人会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说“我很厉害,这一切本该属于我”。但我做不到。我不能假扮“我比别人强,所以这些东西就是属于我的”,那我就要找个方法。

起初我用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再就是逃避,但这些都治标不治本。经验告诉我,解决问题不应该从外部一个一个地解决,而是要从内部解决。

我找到了那个方法,就是“禅定”。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打坐,没有人教过我,我好像天生就会打坐。小时候经常自己没事就打起坐来,身边的朋友还曾经笑话我是“怪胎”。成名后的那几年,因为内心的浮躁,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坐了。有一天,当我反思自己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打坐,我开始一个人在家里打起坐来。

打坐是一个可以让内心变得安静的一种方式。首先你要放松,专注于自己的呼吸,让呼吸很平静,这样你的内心也会变得安静,然后你可以跟自己对话。那一天,当我慢慢放松,进入内心,有个东西就打开了。我发现,对于我正在经历的一切,唯一的方法就是坦然面对。当我面对之后,我发现我有了勇气。然后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放松,去面对它。

古人云:“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命运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是有它的深意的,我不能因为它将我拖离了原有的轨迹就狂躁、不安,甚至想放弃。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每个人都是行走的人,无论你走得好与不好,你都要走下去,面朝前方地走下去,心态积极地走下去!

我小时候觉得坐头等舱的人都是一些对社会有责任感的人,或者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但是我并不觉得我自己对这个社会做了什么,或者我的才华、我在表演上的专业能力、我的文化修养程度,让我可以去享受这种待遇。

我忽然明白,财富的拥有或许是对我的一个考验。我是不是可以给财富一个正面的导向?用我所拥有的财富与资源去帮助更多的人,我拥有的东西才有意义,我的人生才有真正的价值。那一刻我又明白了一层更深刻的哲理:帮助他人就是在帮助你自己。

如果不认清这一点,我将永远被财富牵着走,心是被动的;当我主动的时候,我就做了自己的主人。生活中很多成功的人,包括以前的我,总是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现在我明白了,缺的是内心的一个核,一个正面的力量。我找到了那个核,就不再恐惧了。

2008年,某一天,我豁然开朗,心里生出了一个强大的信念:我的生命中不光有我的家人需要我照顾,还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这才是我未来真正要去努力的方向。我要在有生之年尽我所能去帮助更多的人,帮助他们的生活远离痛苦,帮助他们的心态远离灰暗。当我生出这个信念之后,我的心里重新充满了力量,对未来也生出了新的希望。

从2003年因名利而迷失,到2008年通过禅定找到自己,这中间差不多有五年的时间。我的人生绕了一个很大的弯路。我在想,假如在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的人生是on the way的,无论你遇到挫折还是沮丧,你都不能停下来,要继续走下去!人生的意义就是往前走,心态正面地大步朝前走!”那么在我后来面对负面情绪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正面的心理导向,我就不会走那么多的弯路。

2008年,某一刻,我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我可不可以在未来的某个时机,通过一种什么方式去传播这个正面的力量?

行走是另一种禅定

2010年夏天,去湖北某地演出,途中遇到一件事,对我的触动很深。接送我们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因为一整天都跟我们颠簸在路上,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突然崩溃,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我当时心里就被蜇了一下: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脆弱吗?

偶然的事件唤起了我心底积淀已久的想法:传播正面力量。

2010年7月,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东申童画”,我想时机到了。但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呢?

于是,又是突然,行走的念头跳入我的脑海:不如我们一起去行走吧。我情绪不好的时候,或者遇到难题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外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心可以安静下来,能跟自己对话为止。行走是禅定的延续,是另一种禅定的方式,这个方式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我可以带领在校的大学生一起去行走,在行走中让心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就可以看清自己;并且我想在他们学生时代就埋下一颗种子,给他们的内心输入一个正面的力量导向。未来他们走进社会,面对激烈的竞争和压力时,他们内心会有一个正面的力量去应对。

于是,就有了“行走的力量”。第一站:西藏。

于是,就有了此刻,我坐在飞往拉萨的飞机上。

于是,很突然地,我这个重庆的孩子,走到了北京,走着走着又走到了西藏。

打开挡光板,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拉萨的土地上,而天穹辽阔无边,寂然无声。此刻,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鹰,正在云中穿行,寂静、凝重、安详的云朵是我孤独的伙伴。我闭上眼睛,听风从耳旁呼啸而过,享受气流擦过“翅膀”的速度,感受我的“翅膀”所能承载的力量,心里充满骄傲的感动。

突然就走到了西藏

上一章:序 下一章:Chapter 2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