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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五十八小时  作者:步铼

“我正是在想通了第二桩命案行凶手法的基础上,才想到了第一桩命案的手法。只不过凶手第一次的手法要比第二次更复杂,也更隐蔽。”叶青顿了顿,“大家一定都还记得,第二桩命案中,那套让凶手全身而退的列车员制服。对,就是这套制服,第一桩命案才是它第一次发挥至关重要作用的舞台。

“根据我的推理,让我们从第一桩命案当天的凌晨开始说起,如果凶手想完成这样完美的谋杀,那计划必须从这一刻就开始铺垫。我之所以称凶手的计划大胆独特,就是因为这一计划在其他的情况下都是无法实施的。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在大多数的长途列车上,列车员的换班都是根据线路上的站点而不是根据时间来确定的。具体到这趟T238次列车,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这个由于凶手经常乘坐这趟列车才可能掌握的信息:二十六号晚六点四十分从始发站哈尔滨发出后,首班执勤的列车员是在天津站进行换班的。由于东北地区寒冷的气候和多山的地势,所以在冬天运行时,列车在到达天津时已经比列车表上预计的时间要稍晚,那么在进站之前,一般都需要短暂地临时停车,等待站内的调度。

“这时,凶手换上那套列车员制服,拿着那把可能是从网络上不知什么渠道买到的列车专用的内三角钥匙,打开她所要走过的每节上锁车厢的通道门,穿过列车,走到十号软卧车厢,叫醒迷迷糊糊的列车员马金,告诉他‘天津站到了,可以换班了’。此时的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半睡半醒的马金看看自己的手表,由于是第一次在这趟列车上执勤,加之凌晨时的困顿,马金不假思索地认定时间是吻合的。他和凶手换班之后,一路回到二号宿营车,戴上耳塞,爬回自己的铺位,继续他的美梦。

“经过短暂的等待,列车接到调度的命令,进入天津站,白班的列车员们先后从铺位上悄悄爬起来,纷纷向自己要换班的车厢走去,十号软卧车厢的白班列车员龚瑞走进车厢以后,看到的正是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凶手,凶手向他传达了之前马金刚刚交代给他的信息,顺利地完成了一次移花接木、以假乱真的交接班。自此之后,软卧车厢的两个列车员马金和龚瑞虽然在同一车厢执勤,但是他们在休息时也见不到面,并不知道彼此的职责,只认为凶手才是他们对班的列车员!”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瞠目结舌,餐车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时间直接停在这一刻,过了好一会儿,列车长才皱着眉发出一声疑问:“真的能这样吗?”

“可是,”孙慧颖也像刚刚缓过神来一样,“列车员都是一个乘务队的,怎么可能互相不认识呢?他们可是在同一车厢执勤啊!”

“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个独特的条件。”叶青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列车长。

“确实,因为我们走的这条线路连接了京哈线和京广线,是贯通南北的客运主干线,每到春运都会有这种临时情况,由互不相识的列车工作人员临时组成的乘务班组在这趟线上为增发的列车服务执勤。今年的春运又赶上南方这场罕见的寒潮冻雨,前面两趟发出的列车,人员都没回来,对客运提出了更大的挑战。所以本次列车上的列车员都是临时抽调的,来自其他各个客运段,大家之前肯定是互不相识。而且宿营车厢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白天每个铺位都是拉着帘的,晚上也不开灯,没有人会注意到是不是有一个列车员没有回来。”列车长权威性的解答明显更容易让人信服。

“好,凶手完成了对当晚行动必不可少的铺垫。回到车厢,和江南商议好晚上的行动,答应他只要他能将教授一个人留在包厢,就帮他拿到密码。于是,在江南和林锋离开包厢,到就近的软卧车厢和餐车的连接处开始聊天时,凶手已经准备完毕。当晚卧铺列车员交班的站点是武昌站,在到达武昌站之前的几分钟,凶手再次换上那套制服,拿着内三角钥匙,从车头的方向走进十号软卧车厢,和当班的列车员龚瑞进行换班。

“简短的交接结束后,凶手用内三角钥匙打开九号包厢的门,直接进入包厢。紧随其后的,就是林锋回到车厢里,站在九号包厢门前敲门、拉门,这个时候,我相信文教授还活着,那一声‘滚’,正是他本人亲口说出的,林锋因此被赶走。后来凶手悄无声息地杀死了文教授,拾起断裂的放大镜,用内三角钥匙打开窗户上小窗的锁,也许凶手本来是想将小窗拉出一点空隙,以便更彻底地将调查方向引向车厢外,但无奈小窗由于平时鲜少移动不听使唤,再加上时间紧迫,凶手只好放弃。在列车还未从武昌站开出的时候,凶手从包厢中从容走出,此时车厢的通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即使有,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列车员。此人安静地等着马金的到来,在和马金完成交接后,镇定地离开软卧车厢,非常完美地完成了这场密室谋杀。”

在场的其他人虽然已经明白了叶青前面叙述的凶手作案之前的铺垫,但仍然无法完全确信她的结论。刚刚这一大段的描述,仿佛凶手行凶时,叶青就站在她的身边,大家无不惊叹于这段精彩的推理。

“等等,你是怎么得出那个时候文教授还活着的结论的?”陈宗纬顾不得惊讶,马上截住话头,追问道。

“起初,乘警长怀疑是江南在林锋回到车厢的当口,爬到车窗外将教授杀死,然后在情急之下,冒充教授喊了一声‘滚’,以保护自己和现场不被过早发现。且不论林锋回到车厢的时间够不够江南完成那样一次谋杀,还有从正在行驶的列车窗外喊一声是否真的能清晰地传到车厢通道去,我们只看一点,假如凶手真的在窗外,就算他可以刺中教授,大家一定还记得,毒药起效之快,死者都来不及挣扎,那么文教授被好好地盖上被子,是一个在窗外的凶手能完成的吗?所以那一声,必然是教授自己发出的。”

“为什么就不能是凶手发出的呢?”

“这一点也是我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叶青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了,“在全部三桩命案中,不知大家有没有留意到,所有的命案现场都没有人听到任何争执或者是打斗的声音。刚才我们已经说过第二桩命案,因为江南和凶手之前有所合谋,所以即使在卫生间里突然见到凶手,仍会避免发出声音。那么第一桩命案呢,为什么隔壁包厢的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反而只有一声‘滚’?这到底是凶手喊出的,还是教授在骂凶手?其实都不是。”叶青身体紧绷地望向陈宗纬和列车长,“还记得文教授脸上那副古怪的表情吗,他为什么会笑得那么——畸形?我想,正确的解释只有一个:包厢里的文教授和凶手根本没有任何争执,那声‘滚’就是教授为了赶走林锋骂出的,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凶手,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在他濒死之时,他脸上的得意还未来得及彻底转化为恐惧,这更说明他们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对吗,姚思琪?”

叶青说完这番话,如释重负,握紧的拳头慢慢地松开,随之松懈的还有她的精神和身体。她默默地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中轻轻地吹着热气,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小口。

陈宗纬听完叶青的推理,站在一旁,用手摸着下巴,还在反复琢磨刚才那番精彩得仿佛亲眼所见的推理。列车长和其他人全张大了嘴,愣在一旁,几桩命案中之前无法解释的疑点都被一一解答,他们都被眼前这个无懈可击的推论镇住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列车长见姚思琪一直不开口,便问道:“姚思琪,你还不承认吗?”

姚思琪看看列车长,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个手法听上去确实有实现的可能,可有一点——当晚在换班的时候,应该是很多列车员一同从二号宿营车走向自己所要换班的车厢,软卧车厢在整节列车的中间,应该还有硬座车厢的列车员要继续往车尾走,但当凶手走到软卧车厢的时候却只有她自己啊,她难道不怕这个破绽被龚瑞发现而起疑吗?”孙慧颖依然不愿放弃这个结论的任何一个可能的漏洞,她从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这么漂亮的师姐竟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叶青点头,表示理解孙慧颖的疑问,“每节硬座车厢乘客的数量几乎是软卧车厢的三倍、硬卧车厢的两倍,尤其在春运期间,因为硬座车厢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列车员有时候甚至要把自己的乘务室让出来给乘客休息,这就造成硬座车厢的工作数倍繁杂于卧铺车厢,所以硬座车厢都是需要三班倒的。接下来,嗯——列车长,具体的安排还是得由您来解释。”叶青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果是平时的话,在天津站换班的只有卧铺车厢的列车员,他们是十二小时一班的两班倒,而硬座车厢的列车员是每八小时一班的三班倒。但是本列车在出发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调集到足够的人手,只好让第一班执勤的硬座车厢列车员也跟卧铺车厢列车员一起在天津站换班,我在列车出发以后就联系了天津站所在的北京铁路局,这是我们出了东北地区以后最近的铁路局了,于是局里就为我们紧急抽调了一些人手,在我们到达天津站以前全部准备就绪。所以在后面的旅程中,有了他们的加入,硬座车厢都是八小时一班的三班倒。”列车长说完,向叶青微笑致意。

“正是如此,也就是说凶手是知道平时列车上的换班规则的:就是卧铺车厢两班倒,硬座车厢三班倒。那么我们看看为什么凶手敢于设计这样的出场方式,请大家再想想看,软卧车厢在整列车的什么位置?”叶青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响指,“对,是所有卧铺车厢的最后一节。三号到九号是硬卧车厢,十号是软卧车厢,十一号餐车后面,十二号到十七号全都是硬座车厢。也就是说在卧铺车厢列车员换班的时候,硬座车厢的列车员因为换班时间不同,是不会一同出发的。而从二号宿营车走出的列车员除了十号车厢的以外,全部都会停在前面几节车厢进行换班,并不会有其他人走到十号车厢去。所以凶手是不会受到怀疑的。

“具体到我们这趟列车,在案发当天的那个凌晨,凶手并不知道列车员人手不够,仍按照平常的换班规则前去进行计划的铺垫,采取的手段是利用天津站前的临时停车来偷换换班的节点。对凶手来说,幸运的是马金第一次跑这趟车,半睡半醒的他并不知道这趟车在天津站之前,总是要临时停车等待调度,他以为自己换班的时间已经落后于所有其他车厢的列车员,所以在往回走的时候,他会以为前面的车厢都已经完成换班,下班的列车员已经在他前面回到宿营车了。于是他急忙赶回宿营车睡下,在他睡熟以后,列车才缓缓驶入天津站,其他要换班的列车员才会纷纷起床。至于后面每天两次的换班,就如凶手之前计划好的一样,不会受到任何的怀疑。

“其实,凶手不仅计划周密,而且也很走运。她在凌晨的这次行动也是带有实验性质的,如果被发现,最多是被批评教育一下。然而事实是在准确地把握时间的前提下,她幸运地避开了所有不利的因素,顺利地骗过了两位在同一车厢执勤的列车员。当然,如果天津站之后,列车上如果没有补充人手,依然维持硬座和卧铺同步换班的话,凶手的伎俩就会被轻易拆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增派的人手反而帮助了凶手,成了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可能,我还是不相信,思琪姐不是那样的人。”孙慧颖的理智仍然无法摆脱情感的控制,像一个单纯的孩子,“如果真是她,那她来来回回地在车厢里走,总会被人看到换衣服吧,你们在她的行李里不是也没有找到那套制服嘛!”

“她是不会把那套制服放在自己身边的,”叶青依旧耐心地为她解释,“因为她每次都要从车头方向走过来,而你们所在的十三号车厢在车尾那端,我猜她一定把那套衣服藏在某个硬卧车厢的行李架上了。嗯——还有,为了不让你们对她每天早晚频繁地‘上厕所’起疑,她的‘例假’也很可能是假装的。”

孙慧颖这下没词了,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姚思琪。

“姚思琪,还不打算承认吗?”陈宗纬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孙慧颖,又看了看叶青,“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要不要我把马金、龚瑞两个列车员请过来?”

“不必了,我承认。”姚思琪抬起眼帘,用手轻拍了一下孙慧颖的肩膀,然后轻抚着她的后背,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做的,我全都认。”

陈宗纬利索地从腰间解下手铐,举到了姚思琪的面前,抓起她的双手,将手铐给她戴上:“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那个密码到底在哪儿?”

姚思琪抬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指向她的化妆包。

列车长拿起化妆包,拉开拉链,抓住底部,往下一倒,所有的化妆品全部散落在外。

“就是那支黑色的口红。”姚思琪有气无力地说道。

列车长从一堆化妆品里准确地抓出一只黑色磨砂外壳的口红,直接打开盖子,里面是崭新的,并未用过,他一拧底下,随着上面的口红升起来,下面露出了一截闪亮的金属。列车长将手中的口红交给陈宗纬,陈宗纬戴好手套,将上面那截口红去掉,把下面的那截圆柱形的金属棒取了出来,展示在大家面前。

大家仔细一看,那确实是一个能够藏进放大镜手柄的金属小圆棒,这个圆棒就像达·芬奇的密码筒一样,中间由八个金属小圆盘串接而成,每个圆盘上都刻有〇到九十个数字,但是顺序不同,它们能像自行车的号码锁一样一格一格地转动,两边用同样大小的固定圆盘锁住,在其中一端固定的圆盘上印有红绿两个箭头,分布在圆盘的直径两端。

“怪不得要用放大镜呢,”列车长端详了一下这个短小的密码筒,“确实够精致,可是上面的数字,真的是太小了。”其他人也都点头赞同。

“这八位数字一定是日期……”叶青的话听上去是已经悟出了密码的破解之法。

“等等,”陈宗纬立刻打断她,“这个密码可能已经涉及国家安全,所以就算你想到什么,在这儿说——不合适。”

叶青点了点头。

陈宗纬先收起那个密码筒,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对叶青说:“多亏了你,我们不仅找到了那个密码,也找到了杀人真凶。”

“真凶?没错,不过真凶可不止一个人。”叶青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再次出现了倔强的表情。

“叶青,你——”姚思琪立刻失去了刚才的镇定,“我已经全认了,都是我干的。”

“那你说说,你是怎样杀死乘警长的?”

“我……”

“你是不是想说,你穿着列车员制服一路走过来,根本没有人看见你?”

“我全招认了还不行吗……”姚思琪近乎哀求地看着陈宗纬和列车长,之前的傲慢一扫而光。

“事关我舅舅的死,所以真凶绝不能逍遥法外!”叶青瞪大了眼睛,盯着姚思琪。

“怎么回事,叶青?我怎么没明白呢。难道你的意思是,老李真的是另外一个人杀的?”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列车长,重新紧张了起来,“像你刚开始说的,第三桩命案跟之前不一样?可是如果不是听了你刚才的分析,谁还能凭空想出像姚思琪这样的阴谋诡计。”

“列车长,正是。我仍然相信自己最开始时的判断:姚思琪在完成两桩命案之后,她此行的目的——杀害教授、获取密码、嫁祸江南,再杀江南灭口、栽赃其他人为自己脱罪,看上去已经‘圆满’实现。”叶青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从整条线上看,第三桩命案总让人觉得有点画蛇添足,看上去就没有前两桩那么有条不紊。我猜想,第三桩命案的凶手很有可能是推测出她就是前两桩命案的凶手,于是他偷偷地拿到那件凶器,临时策划了对乘警长的谋杀,而正因为根本不知道前两个被害者伤口的样子,他才在杀害乘警长的时候只刺了一下,因为只一下,毒药就会起效,足以使被刺者在瞬间丧命。”

“那你是不是对这个凶手的作案过程也已经胸有成竹了?”陈宗纬站在原地问道。

“我想再试着推测一下,列车长。”叶青语气恳切,再次提出请求。

列车长严肃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最后这桩命案,我想,应该从十三号车厢里的那个精神病人常洪兵开始说起。他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应该说是触发了凶手行凶的念头,因为凶手并非早有预谋。最开始,凶手没想到杀人,只是想利用他,让他为姚思琪毁灭证据、减轻嫌疑。因为——列车长、各位——凶手比我们更早猜到了前两桩命案都是姚思琪所为,以及她想栽赃的对象。”

“你说的……是——”陈宗纬抬起手摸着后脑勺,两个眼珠往左上方转动,边回忆,边拉长了声调。

“对,就是九号包厢的现场被人进入破坏的事。”叶青点头,“你一定还记得,在此之前,文教授的几位学生讨论导师的死和江南的嫌疑时,曾不小心被常洪兵听到。加之列车毫无预兆地启动,仅仅走了一小段路后,又突然停下,这一切就好像刚给人们插上希望的翅膀,反手就将人们抛回地面一样。这种心情的落差不要说一个病人,就是正常人也不太适应啊。以上这些事给常洪兵本就脆弱的精神造成的刺激,可能足以导致他发病。但令我更加好奇的是,他为什么那么确信车上有人要害他呢。

“他刚刚发病的时候,是对着没有信号的手机一直讲,被旁边的乘客偷偷地反映给了列车员,列车员出面劝阻,他就认为列车员在阻止他求救,是要加害于他,这是第一次。然后常洪兵和列车员吵起来,拿水果刀和列车员对峙,直到乘警长制服了他,这是第二次。有了这两次的印象,从他的角度去看,就会确认有人确实想要害他,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本列车上穿着制服的列车工作人员,而我们却没有注意到这点,每次劝他都不断强调‘自己穿着制服’,以常人的思维想从一个精神病人那里获得信任,结果起了相反的作用。

“我猜想凶手一定是看到了姚思琪考验安志国,驱使他去九号包厢的过程,原本了解一些情况的他,从而更加确信前两桩命案都是姚思琪所做。于是他思来想去,决定借常洪兵的状态,趁常娟疏忽大意,策动了第一次行动:就是偷偷找到刚上完卫生间的常洪兵,告诉他‘十号软卧车厢的九号包厢里,有一个被害死的人,你要不要去看看’。于是常洪兵便成为凶手的棋子,替他完成了为姚思琪毁坏罪案现场证据的行动。

“九号包厢门的锁虽然被安志国打开,但是门并不会开,可能一直都没人注意。常洪兵在安志国走后到达,他拉开包厢门,看到包厢里的情景后非常害怕,手足无措,继而搞乱现场,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妄想,也更加忌惮‘穿着制服’的人了。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出了包厢就往十三号车厢跑,可是刚到十三号车厢的连接处,就看到刚才劝阻、训斥他的十三号车厢列车员下车倒垃圾,他马上侧身隐匿,同时列车员的行为也给他提供了新的思路——逃离这趟列车。”

“所以他才会逃到对面那列T236上去,后来在他妹妹把他劝回来之后,他就指认了安志国。”陈宗纬顺着叶青的叙述,想起了那天后来的事。

“不,不是指认,他当时只是朝我们的方向看,像孩子害怕自己藏起的东西被发现一样,他并没有说出,是谁告诉他车上有人要害他,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你们。可凑巧的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乘警长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幸运地发现了前一晚出现在四号车厢那间厕所门前的人——安志国。

“当再次回想整件事的过程时,我注意到,当时乘警长忙于调查命案和处理这个令人头疼的病人,他可能已经想到,是有人故意利用这个病人来扰乱他的调查,但是他无暇对眼前庞杂的线索进行有效的甄别,只能在凶手的巧妙安排下亦步亦趋。

“经过调查,乘警长虽然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安志国,但也感觉到这其中确有不妥,自己仿佛是被凶手一直牵制而遗漏了一些细节。尽管与陈宗纬意见相左,他仍打算静观其变,因此才放安志国回到十三号车厢。而这一信号无疑是告诉凶手:‘我已经快要发现真相了,安志国不是嫌疑最大的人’。其实凶手此时也已经做好放手一搏的打算,一旦发觉乘警长调整调查方向,就会立刻行动。

“在那天晚上熄灯以后,常洪兵和十三号车厢里一对情侣的摩擦给整节车厢造成了混乱,为了防止事态失控,疲惫的乘警长又被请到了十三号车厢去‘救火’。在平息事态之后,乘警长曾向乘客们表态,他马上就可以确定凶手,并承诺在第二天给大家答复。我相信,乘警长这样说,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乘客,同时也是经过反复思考后,获得了一定的进展,只不过在整条线索链上还缺少决定性的几环。可是这席话在凶手听来,却是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再犹豫,决定为了姚思琪,豪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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