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投射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防御  作者:约瑟夫·布尔戈

你只不过是在投射!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过


投射(projection)是另一个进入我们的文化并被广泛理解的概念,即使从未接受过心理治疗的人也能理解这个概念。“哦,别再投射了。”你的朋友可能会这么说。这个概念通常是指,你指责另一个人做了错事,但事实上,你才是该为此负责的人。我们的俗话“锅嫌壶黑”(the pot calling the kettle black)就巧妙地传达了这个意思。

但投射是一个含义广得多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每个人都会投射,而当今社会对于投射这个词的普遍应用低估了它的复杂性。为了拓展我们的理解,我会从另一种视角讲解投射:将其看作一种原始的沟通类型——最早的沟通形态,事实上,这种沟通出现在父母与孩子之间。我们先不考虑投射,先考虑一下发泄(evacuation)——摆脱某种让我们感觉很糟糕的东西。

婴儿如何沟通

想一想下面的表达:

·发泄自己的感受。

·向某人宣泄或倾吐情绪。

·释放强烈的情绪。

这些表达都是某种发泄或排空情绪的过程。通过情绪化的话语(“发泄”或“释放情绪”),我们可以释放情绪压力。当我们向朋友大倒苦水时(“宣泄”或“倾吐”),我们把情绪的负担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对摆脱痛苦情绪,将其转移到他人身上的希望,正是促使人们不断地发泄或倾吐情绪的原因。他们也是在投射(也就是说,摆脱某种情绪),“投射”在这里的含义比我们对这个词的日常理解更广。

虽然婴儿没有语言表达的能力,但他们也会做相似的事情,他们会通过尖叫或哭闹来摆脱痛苦的情绪。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把痛苦发泄(投射)出来,让照料者难受。就像你一整晚聆听朋友的倾诉后感觉糟糕一样,父母会吸收孩子的痛苦,感到非常不舒服,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需要采取行动。我们会感受到婴儿的痛苦,并试图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需要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或安抚他吗?

也就是说,婴儿用了一种完全合理的方式,把无法忍受的体验发泄或投射进[虽然大多数人会说“投射到”(project onto),但心理动力学理论学家倾向于说“投射进”(project into),因为这种说法准确地体现了投射者在无意识中认为被投射的想法与情绪最终会出现在另一个人心中。]我们心里,引发了我们的共情反应,所以我们会帮助他们摆脱痛苦与不适。从演化的视角来看,你可以说投射不仅是一种最早的心理防御机制,帮助陷入困境的人类婴儿应对(摆脱)无法忍受的体验,还是一种沟通的形式,促使父母产生照料的反应。投射是亲子关系中正常而常见的部分,也是其他大多数关系偶尔会有的特点。

在正常的情况下,当婴儿得到良好的照顾,或不会给父母造成太大的困难时,他们会学着理解并容忍自身的体验。在成长的过程中,孩子将不再需要不断地将自己的体验投射到外界去,而会学会将这些感受留在心里,独立处理这些感受。也就是说,在照料者的帮助下,婴儿无法忍受的恐惧、痛苦、焦虑等情绪,会逐渐变得能够容忍。

这很像育儿的其他更为实际的方面:一段时间以后,孩子将学会使用刀叉、穿衣服、系鞋带,等等,于是我们不再需要替他们做这些了。同理,他们也能学会如何忍受自己的情绪体验,所以我们将不用一直帮助他们分担他们的感受。

日常生活中的投射

当然,这是一种理想情况。我们当中没有人是完全独立的,我们也不可能完全不投射。这里有另一个日常投射的复杂例子,我敢肯定你们许多人都会对其产生共鸣。

有时,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会在亲朋好友面前变得烦躁易怒。也许我会变得脾气暴躁、爱批评人,为他人做的非常烦人的事情发火。只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我就会在无意识中让身边的人感觉很糟糕。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产生了一种很不愉快的感受,一个人忍受这种感受实在是太难了。只有具备很强自我觉察力的人才能意识到疲劳与烦躁,并且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昨晚没睡好”或者“我这周太拼了,现在已经很疲惫了,我的感受与旁人无关”。相反,我把自己的感受投射进了身边的人,通过恶劣的态度让他们也感觉很糟。尽管我的暴躁易怒不能让我完全摆脱不快的体验,但这样的投射往往能带来一种解脱(通常之后还会有内疚)。

你有时会在工作场所看到类似的现象。“老板今天上午心情很糟,”有人可能会对同事这样说,“躲开点儿!”在公司组织里,处于权威地位的人可能会虐待自己的职员,通过把自己的痛苦施加(投射)于那些地位在他之下的人,来获得一定程度的解脱。为了完成研究生的学业,我曾做过诉讼法务助理的工作,经常看到压力重重的律师在开庭前夜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把同事和秘书弄得很痛苦。

正如俗话所说,坏事只会顺流而下(shit travels downstream)。

我们能理解这是一种投射,在这种情况下,坏情绪在层级结构间自上而下地传递。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其目的是帮我们摆脱痛苦。尽管这种防御可能是无效的,往往还是有破坏性的,但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很痛苦,他被自己的痛苦淹没了,所以他试图通过投射来摆脱这种感受。即使我们已经不再是婴儿,父母也不再像我们还是婴儿时那样照顾我们,但在无意识的层面上,我们肯定也希望有人能理解我们痛苦的哭喊,前来帮助我们。

在第5章,我讲过有人会把自己的感受“发泄”在朋友或自己爱的人身上,但实际上这种情绪的真正客体另有其人——这是置换的例子。我们也会为了摆脱痛苦,将自己的感受发泄在别人身上,此时我们在无意识中想让他人感到难过。我们大多数人都曾对自己关心的人发泄过情绪。当我们处于压力之下,当我们更为成熟的应对机制无法使我们忍受生活中的情绪挑战时,我们就会重拾早期的防御机制——投射。

我想,当我们无法忍受自己的感受时,替我们承担这些感受就成了我们所爱之人的职责(有时是个不怎么受欢迎的职责)。扛起这种负担(投射)是关爱与照料他人的一部分。当我们发现某人在用这种方式投射的时候,我们往往会理解并试着安慰他。然而,如果我们出于自身的原因无法忍受这些投射——如果我们自身也承担了太大的压力,或者对其他问题心怀不满,我们就可能觉得受到了攻击。我们可能会报复(把糟糕的感受原样奉还),从而可能导致一场投射的战争,并使其愈演愈烈。

对内疚的投射

我们已经理解了广义上的投射,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我们更熟悉的投射,也就是否认内疚和良心上的不安,并将罪责推卸给他人的行为。

比如说,吉姆忘了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做一件他承诺要做的事。当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斯特凡妮问道:“干洗的衣服呢?”吉姆羞怯地承认自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并赔礼道歉。由于吉姆总是“忘记”这种事,妻子只得厌烦地叹了口气:“我只好明天自己去拿了。好像我要做的事还不够多似的!”

吉姆突然很想为自己辩护,他生气地对斯特凡妮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忘了,那又怎样,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总是喜欢评判别人。”

你和家人、配偶或朋友有过这样的对话吗?我自己肯定有过。

起初,吉姆承认了错误,并道了歉。在那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承认自己的内疚,但只有对方立即毫无保留地接受他们的道歉,并且完全原谅他们,他们才能保持平和。任何持续的批评或严厉的态度都会让内疚变得无法忍受,这时,许多人会推卸所有的责任,把自己的内疚(良心的不安)投射到外界,从而摆脱这种感受。

在这个例子里,吉姆的内疚感最后转移到了批评他的斯特凡妮心里,他通过调转矛头,把斯特凡妮变成“坏人”,从而驳倒了她。吉姆不再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内疚了,相反,他试图让斯特凡妮为自己的苛刻和好评判而良心不安。在某种程度上,吉姆知道自己负有责任,投射就是他对自己说的“谎言”,因为他无法忍受那种内疚:你才是坏人,我不是。

恋爱中的投射

我们也能在恋爱中发现这种投射的过程。我们可能认识一些坠入爱河的人,而且想知道“她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或者“他是不是瞎了眼”。恋爱中的人往往非常渴望像药物成瘾一样的迷恋,不愿让自己觉察到爱人身上任何不好的人格特质,这就是完美之爱的幻想。这样一来,对错误和缺陷的觉知被分裂了,他们往往会把这种觉知转移到(投射进)朋友或家人的心里,朋友或家人则不得不承受所有的疑虑。

陷入迷恋的人可能会避开亲友,甚至与他们翻脸,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被分裂的觉知了。也许你也有过与我类似的经历:你可能觉得,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自己有义务向他揭露一些他新交的女朋友的缺陷,而这位朋友却与你翻脸了。如果一个人在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真相,你却试图让他睁开眼睛,你的行为可能会让他觉得很糟糕,甚至怀有敌意,他很容易就会把你当作敌人。

投射作为性格的一个方面

上面的那些例子说明了如何将无法忍受的感受或厌恶的事实投射进别人的心里。有些人可能会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长期地使用投射,以至于投射会决定此人的整体性格。

这里有一个经典的例子。也许你认识一个非常冷静、理性,几乎有些冷漠的男人。他可能是一个工程师、律师、会计,或者某种科学家,是一个善用分析性思维的人,而他的情感生活受到了严格的控制。我认识很多这样的男人,他们最后都娶了极度情绪化和黏人的女人。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是一种我很熟悉的动力模式:伴侣中的一方摆脱了自身情感生活中的一大部分,并将其投射进了另一方心里,让对方替他保管这部分情感。

我不黏人,你才黏人。我没有许多痛苦和害怕的感受,你才有。

当然,这个过程发生在觉知以外,也就是说,它是无意识的。投射的过程在这样的男人的性格中根深蒂固,且受到了他婚姻的支持:他娶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替他承担了所有他无法忍受、不愿承认的感觉。

分裂与投射的结合

在第6章,我讨论过矛盾情绪的问题,以及我们如何运用分裂来简化或消除我们相互冲突的情绪。我们会把这些矛盾情绪分裂开来,并且往往会试图摆脱矛盾情绪中的一方。作为心理防御机制,分裂与投射经常结合在一起,共同应对矛盾情绪的问题。

假设我难以容忍愤怒与侵犯性的情绪,也许我的原生家庭不接纳这些情绪,而期待我做一个“友善”的人。事实上,我是一个既友善,又不那么友善的人,心中有着爱与敌意混杂的冲动。然而,当我不能容忍敌意的时候,我就会将其分裂:那些充满爱意与社会接纳的感受才是我的,而那些充满敌意与侵犯性的感受不是我的。因此,我将自己分裂为两个部分,并且否认了其中的一个部分,而这就意味着,我往往会将那个被否认的部分投射到外界。

在第5章,我讨论过来访者妮可,那个因怜悯受伤的鸟儿遭受残忍同学的折磨而伤心哭泣的年轻女士。妮可心中有一些极度残忍的情绪,而她无法承认这些情绪,她那富有同情心、极度善良的人格面具是一种对这些情绪的反向形成。与此同时,她把这些情绪投射进了其他孩子心里,于是那些孩子成了这些残忍情绪的代表。那些孩子的确做出了残忍的行为,所以你可以说他们证实了妮可的投射。在我的专业里,我们有时将这种现象叫作“投射进现实”(projecting into reality)。

在健忘的吉姆与妻子的例子里,吉姆把自己良心的不安投射进了斯特凡妮心里。在吉姆看来,她代表了苛刻评判、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但也许斯特凡妮的确是个很苛刻、爱评判的人,当吉姆把自己良心的不安投射进斯特凡妮的心里时,她随后的反应似乎证明了吉姆的投射是“有效的”。许多婚姻中都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困难,这些困难都与这种动力模式有关。

·为什么你总让我那么压抑?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说话不算数,要是我不满意,我就是个唠叨的泼妇。

·哦,别再投射了!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对自己做的事感到内疚?

你身边的某人是否曾经一直问你是不是对某件事感到生气,而你根本没有那种感觉?他可能问了太多次,以至于你终于开始生气了。这可能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某些你没发现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愤怒投射进了你心里,而现在他觉察到了你的愤怒,与你产生了认同,却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愤怒。他喋喋不休地问“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可能最终会激起那种被投射的情绪,从而(在无意识中)证明这种防御机制已经成功地发挥了作用。

换句话说,当人们依赖投射这种防御机制时,他们往往会试图证实投射的内容,也就是通过说一些或做一些事来让对方产生被自己否认的情绪,从而说服自己防御机制已经生效了。

投射与焦虑

有时,当人们投射或发泄某种无法忍受的情绪时,他们的投射可能不具有明确的私人情感,但他们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或恐惧,就好像外界有某种迫在眉睫的威胁。在对焦虑障碍患者进行治疗的时候,我经常发现,他们的焦虑反映了对某些情绪的恐惧,他们害怕这种情绪会回来,淹没他们。这种感觉很可怕,而且他们不理解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于是就更害怕了。

我的来访者特蕾莎,与妮可在很多方面都很像——害羞、细声细气,人格中似乎没有任何侵犯性,但她很擅长用近乎觉察不到的方式贬低他人,而这种贬低从表面上看似乎很友善。就像我的许多来访者一样,她来自一个混乱不堪的家庭。她们一家人过着一种近乎流浪的生活,母亲的情绪很不稳定,父亲与家人非常疏远。因此,特蕾莎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感到过安全。她长大一些后,差一点患上了广场恐怖症,并且有着严重的惊恐发作。

在与特蕾莎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们逐渐发现,她把情感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投射到外界了,因为她很难忍受自己的情绪。在无意识层面上,她觉得自己的敌意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她害怕一旦“承认”这种敌意,自己就会彻底崩溃。可以说,她把这种敌意投射给了世界。外部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有威胁,导致她过上了一种越来越狭隘的生活,她依靠这种方式来避免接触自己投射出来的敌意。有时,即使她待在安全的家里,那些感受也会威胁到她的意识,导致惊恐发作。

这种类型的焦虑,也就是担心被投射和不被承认的敌意回到自己意识里的焦虑,可能会导致人们穷思竭虑或产生强迫行为,以此来努力减少或控制这种焦虑。我会在第9章讨论这种防御。

投射与羞耻感

在上一章讨论对自我的理想化时,我提到了一个人,他总是设法在谈话中提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例如:他能赚多少钱(比你多得多),他认识某个重要人物(而你不认识),他刚刚结束了自己美妙而挥金如土的旅行(你绝对花不起这个钱),某人对他钦佩有加,他刚买了一辆新车,以及他上周参加了某个奢华的聚会,等等。

你可能很不喜欢这个人。你可能觉得他有些势利,喜欢卖弄。每当你与他接触时,他都会给你一种不高兴的感觉,就好像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

理想化地看待自我并炫耀自己的优越性的人,也想让你对自己感觉不好——事实上,这就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有时他们是故意的,但在更多的情况下,这往往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们试图伤害你的自尊,让你感到自卑。这种渴望自己看上去像人生赢家的人,身边需要有一个失败者,这样才能凸显他们的意气风发。有时他们会让你满心嫉妒,而你在与他们接触后,会很想骂他们——对所有愿意听的人嘲讽或贬低他们。有时,用“憎恨”来形容他们让你产生的感觉都不为过。

在电影《伴娘》(Bridesmaids)里,有一个叫海伦的角色,她很好地体现了这些特质。海伦是一个美貌的社交名媛,与一个富有的男人结了婚,她总是不断地提到自己认识的重要人物、去过的好地方、城里最好的饭店、最一流的设计师、最好的商店、举办新娘婚前派对的最佳场所——就好像她知道一切最好的东西。她尤其热衷于向与自己关系不好的安妮表现她的优越感。安妮是影片中的伴娘,而她的生活正处在低谷。

安妮恨海伦,因为海伦不断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影片的结尾,当安妮完成自我救赎,从自我厌恶的泥潭中脱身之后,海伦终于承认自己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与她相处,连她的丈夫都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从表面上看,海伦像个人生赢家,而事实上,她的社交生活与婚姻都一片荒芜。海伦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这正是她想让安妮产生的感受。

海伦所投射的,以及那些虚张声势、自吹自擂的人所投射的,是自卑的感觉。他们在无意识中想要伤害你的自尊,想要让你满心嫉妒,想要让你显得不如他们,这样他们才能感到比你优越,在你之上。这些人往往过度热衷于竞争: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只存在两类人——赢家和输家,两者就像被枷锁束缚在一起的两个相互对立的极端。

这些人会将“自己是输家”的感受投射进你的心里,试图让你觉得自己是输家,从而防止这种想法进入自己的心里。

“你是输家,而我恰恰相反,我是赢家!”

重点关注

投射是人类心理活动的一个侧面,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有许多不同的伪装,几乎能抵御每一种痛苦的情绪,所以这章只能介绍性地讲解这个庞大的话题。投射可能以如下方式出现。

需要与依赖

我认为,把情感上的需要与脆弱当作我们自身的“婴儿部分”,是一种很有帮助的想法。当我们在生活中以负责任的态度行事,照顾我们自己,满足自己的需要,或寻找合适的人来满足我们的需要时,我们会表现出自己更成熟、更像父母的一面。换句话说,我们是父母部分与孩子部分的结合体,这两部分都可能被我们投射进他人心里。

有些人无法忍受自己需要他人,他们有时会与非常依赖自己的朋友或伴侣建立关系,开始扮演“直布罗陀巨岩”[直布罗陀巨岩(Rock of Gibraltar)位于直布罗陀,其北端邻近西班牙。该岩高达426米。人们称一个人是直布罗陀巨岩,是指这个人能给予他们安全感,能成为他们坚实的后盾。——译者注]或“力量之塔”一样的角色。这些人似乎从不需要任何东西,而其他人总是很依赖他们,把他们当作父母一样的人。无疑,这些人自己在防御自己对需要的觉知。

他们可能会否认自己的需要,并且压抑自己对需要的所有觉知;与此同时,他们可能会把自己的需要投射进他人心中,而其他人必须替他们承担这些需要。最认同第2章中第1组和第3组陈述的读者会倾向于依赖这种类型的投射。

相反,其他人可能会把自己成人或父母的部分投射进别人心中,并试图让那个人来负责照顾自己。你可能认识一些总是处于低谷的人,他们总是需要父母或朋友来拯救他们。看看,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你必须照顾我,很显然我是个无能的孩子!最认同第2章中第2组和第4组陈述的读者可能会有这样的投射。

你可能会想到,“直布罗陀巨岩”和无助的“孩子”是互补的,他们往往会吸引彼此,建立高度稳定但不健康的关系。

你可能会在家庭或工作场所里看到类似的动力模式,如在父母与成年子女之间、同事之间、朋友之间。请留意不平衡或不对等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一方似乎总是比另一方更渴求、依赖对方。足够成熟的关系中的情感是相互的,双方都依赖彼此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并且也能反过来满足对方的需要。

情绪

当我们投射(不承认)我们无法忍受的情绪时,我们往往会找一个人来替我们承担这种情绪,就像健忘的吉姆的例子一样,他让妻子来承担良心的不安。在其他情况下,投射可能会变得更激烈、更“易燃易爆”:也许你认识的某个人会在压力之下发脾气,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很难受。这样想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无论这个人年纪有多大,你都可以将他看作一个被痛苦淹没的孩子,哭喊着想要摆脱那种感受。

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你就会知道这有多难受:你可能会觉得与他相处很不舒服、很有压力,甚至会让你感到很受冒犯。如果你倾向于用这种方式摆脱无法忍受的情绪,那么其他人可能会躲避你。也许你觉得家人和朋友“搞不定”你,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由于你依赖这种投射。最认同第2章中第4组陈述的读者应该尤其注意。

如果身边的人经常生你的气,而你并不理解他们生气的原因,那你可能在投射自己的愤怒。如果你经常迫使他人感到内疚,那你可能在逃避自己不愿面对的令你痛苦的责任。对第2章中第3组陈述最有同感的读者可能会有这样的投射。

自尊

一个人明显的优越感、轻蔑、沾沾自喜,以及傲慢和自鸣得意的态度,通常表明他把羞耻感投射进他人心里了。对美貌、成功、受人欢迎等的竞争性心态也说明了同样的问题。认同第2章中第5组陈述的读者会有这样的投射。

我会在第11章中详细讨论这些以及其他对羞耻感觉知的防御。

练习

(1)请审视自己的一段亲密人际关系,思考自己的需要与依赖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你可以选择与朋友、家人或恋人的关系,但最好不要选择与未成年的孩子或身患疾病的父母的关系。如果可能的话,请回想一段其中一人明显比另一人更需要或依赖对方的关系,或者你付出过多的关系。

·是外部原因导致了这种结果,还是你的人格导致了这种结果?

·如果你是更黏人的一方,那么处在这一位置给你带来了什么感受?当你需要对方的时候,对方会如何对待或回应你?

·如果对方是更黏人的一方,那么当这种不对等变得明显起来时,你对他有什么感觉?你给予了那么多,相比之下得到的却微不足道,这会让你心烦吗?

·请主动采取一些行动来让你们的角色互换。比如,如果你通常是更黏人的一方,那就做一些极度慷慨的事情,让你占据主动,让对方处在被动的位置上。不要要求任何回报。

·如果你是“直布罗陀巨岩”类型的人,那就请你的朋友或伴侣为你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完全依赖对方来满足你的需要。不要只是像第4章的练习中那样求助,如果可能的话,让自己变得无助一些。

·请关注自己的感受,留意可能出现的不适感。当你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挑战自己的防御时,这项练习可能会引起一些强烈的情绪。

(2)第二个练习是专门为有焦虑问题或惊恐发作的人设计的。对于担忧如果自己不小心翼翼地行动,就会有坏事发生的人,例如有着穷思竭虑或强迫行为的倾向的人,这项练习也会有所帮助。

·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你可能已经开始害怕焦虑带来的痛苦了,但请看到更本质的东西。你的焦虑是否有一个关注点,即某种你决心避开的特定体验?

·你能否想象自己最糟糕的噩梦出现的情景?请尽量详细地描述这个情景。除了焦虑以外,你有没有其他害怕感受的情绪?

·当你继续描述那个糟糕的情景时,你的焦虑水平可能会开始上升。在这个时候,请试着让自己进入另一个不同的幻想:你在参与某种具有侵犯性的活动。你可以幻想自己在与传说中的巨龙战斗,或者在揍伤害你的人的脸。试着用幻想来激起一些愤怒。

·你能在焦虑与愤怒之间建立情绪的联结吗?在你心中,这两种情绪能产生某种联系吗?

(3)请试着回忆一次让你产生防御情绪的争执,比如对方试图让你感到内疚。如果你依然对那次事件怀有一些强烈的情绪,那会对你更有好处。

·你是否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为自己辩护,并让对方难受?你是否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脑海中与他争执?

·请回顾那次事件,你能否暂时放下自己的防御情绪,找出自己真的做错了的地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做错了)?你是否对此感到内疚或羞耻?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写下一段话来解释你究竟做了什么伤人、冷漠或错误的事情。不要提对方的责任,只写自己的行为。

·如果你依然与这个人有联系,请试着与他真诚地谈一谈,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但不要说你对对方行为的感受,或者对方原本应该做些什么。

·请注意你的感受,留意你们扮演的角色可能发生的转变。对方是否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不是一直试图让你感到内疚?

提示

本章的练习鼓励你去挑战自己熟悉的角色,放下自己的典型行为。我们将在第三部分详细讨论如何解除你的防御,那时我们会着重强调挑战这些深埋于人格深处的防御。我们可能很难看见自己性格里的防御成分,它们是我们身份认同中非常核心的部分。

现在,我们先看看下面成对的角色,看看你的关系是否具有这种不平等的特点:

·直布罗陀巨岩——无助的孩子

·四平八稳——情绪过山车

·总是对的——总是搞砸

不要只看极端情况,这些特征可能体现在细微之处,我们需要思索一番才能发现。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当我们想要摆脱(投射)自己的某些体验——需要的感觉、强烈的情绪或羞耻感时,我们往往会找一个人来替我们“承担”这些体验。从现在开始,审视一下自己的关系吧,看看自己是否把某些东西投射进了对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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