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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危险的斜面 作者:松本清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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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关利江离家出走一周后,沼田仁一往麻布的野关利江家里打电话,确认从她那里收到的明信片上所写的情况是否属实。 “我是大田,麻烦叫夫人接电话。” 沼田仁一侧耳倾听着(48)32……的信号音,等那声音停下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佣的声音响起,送来了一向的语气和说辞: “对不起,夫人不在。” 虽然措辞客气,但是女佣的声音有些尖锐。从半年前开始,就连女佣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 “她去哪里了呢?” “去山形那边了。” “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呢?” 对方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沼田仁一虽然很生气,但是觉得对方所说的无疑是事实,这次她并没有假装不在。 他从电话那边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微暗的灯光中,流淌出了唱片的声音。正在播放的是阿尔弗雷德·豪斯的探戈舞曲《碧空》,野关利江曾经坐在这个狭窄的桌子对面,和他听着同样的音乐。 沼田仁一从口袋里取出了野关利江寄来的明信片,因为反复取出来阅读,那张明信片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邮戳日期写的是二月十五日。 “因为有事,我离开了麻布的家,去往别的地方生活了。我跟家里说的是要回山形的娘家,但是并不是真的回那里去。请放弃吧,不要再找我了。祈祷您能有幸福的婚姻。” 这是野关利江发来的最后的信息,没有一句怀恋旧爱的话。 “野关利江藏到哪里去了呢?”沼田仁一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往头上拢着长发想着。这是一个眼睛明亮、鼻梁挺拔、脸色白皙、嘴唇红润的男人。他现年二十六岁,但因为长相俊秀,看起来更显年轻。 沼田仁一的直觉告诉他:野关利江确实有了新的情人,这个想法在不断地加深。恐怕那人也和自己一样,是她瞒着西岛卓平那老头的吧。不一样的是,她对沼田仁一也守口如瓶。他感觉她这次决意离家出走,也是要和那个情人在一起。 他认为,那个情人应该比他大很多,恐怕年龄也在野关利江之上,三十五六岁或者再大一点。他的推测是有根据的。毫无疑问,那个男人身材魁梧,具有中年人的厚实和沉稳。 有一个名字始终无法离开沼田仁一的耳畔,那是野关利江抱着沼田仁一的身体、陶醉在其中时不小心叫出来的一个名字。 “YOSINO!”[YOSINO可译为女人的名字“佳乃”或男人的姓氏“吉野”。] 她皱着眉头、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喊出了一个名字。然后,她像吓了一跳似的警惕地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沼田仁一。 沼田仁一的耳朵没有听漏这一句。他松开双手,追问那个人是谁。 “哎呀,是我农村妹妹的名字啦!叫YOSINO。真奇怪,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叫出来那样的名字呢?” 她做出一副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的神情。 “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一直挂念她现在怎么样了,所以无意喊出来了吧。” 然后,她又觉得很可笑似的笑出了声。YOSINO也许是个女人的名字,但是也可能是“吉野”这样一个男人的姓。难道有人会在床上和男人相拥的时候喊出妹妹的名字吗?沼田仁一不相信,他相信那是一个叫“吉野”的男人的姓。 “傻瓜。” 从那之后,野关利江对沼田仁一的每一次追问都付之一笑。 “我怎么会跟那样的男人交往呢?” “但是,除了我,夫人确实又有了其他情人呀,我是知道的。” “哎呀,为什么呢?” “不,我知道的。夫人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沼田仁一因这位比自己年长的别人的情妇而感到了一种无限的嫉妒,哭了起来。他摇着躺在身旁的静止的身体,将脑袋抵在她的胸前撒娇。 “没有那样的人啦!”野关利江总是这么安慰他,“只有你啦。但是,你老是这么把我叫出来,可是很讨厌的。我不喜欢你这么黏人。希望你能让感情更从容一些啊。” 野关利江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年轻的沼田仁一。 这时的野关利江确实是在拿他和秋场文作进行比较。眼前这个青年是比秋场文作要早一年出现的情人。年轻的沼田仁一是某公司的事务员,喜欢音乐。他经常来昏暗的咖啡店,用那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颚,闭着眼睛,入迷地倾听着唱片。他虽然身形纤细,但是身体深处却沉淀着苍白的热情。秋场文作是中途出现的,自从他出现,野关利江就对两个男人进行比较。沼田仁一确实太年轻,就像他那修长且瘦弱的身体一样,不太可靠,难以依傍。 野关利江第一次见到沼田仁一是在一个秋天的夜晚。那时,她除了老爷西岛卓平以外,没有其他男人。西岛卓平已经完全衰老,虽然还能称为男人,但是不能满足女人。他只是一个留给女人不满和饥饿感,便坐上高档汽车绝尘而去的男人。 为了排遣寂寞,野关利江那天晚上去了赤坂,进了一家咖啡馆喝咖啡。那里年轻人很多,音乐响起,青春洋溢。野关利江在那里品味着自由,沉浸在那氛围当中。那是麻布孤独的家里所没有的。 沼田仁一坐在那里的一张椅子上,一边闭目沉思,一边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野关利江和他聊了起来,听他讲解正在播放的曲子。他朝气蓬勃、充满艺术气息。而且,他就像他喜欢的拉赫玛尼诺夫的那些钢琴协奏曲一样热情而甜美。 野关利江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年轻五岁的青年。他的青春活力与七十岁的西岛卓平的衰弱枯竭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具有年轻人特有的一往无前的热情,给野关利江注入了年轻的活力。 野关利江的确爱过沼田仁一,但那不是平等的爱。爱是爱,他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平等的爱的实感。也就是说,野关利江的爱是仁惠的。 沼田仁一什么都感觉到了。他展示出了年少者对于年长女性的体贴。他给她脱掉外套,转到她背后,帮她拉开拉链,帮她脱下紧贴在腿上的丝袜,他在殷勤地照顾着她。对野关利江来说,那份热情确实既新鲜又有魅力。这在她过去的男人身上未曾体会过。她之前遇到过的男人都是向她寻求单向奉献的。 沼田仁一为这种奉献的举止感到兴奋。他不曾知道年长的女性如此威严、成熟、丰饶。野关利江让他大开眼界,他从她那里学到了放肆,懂得了欢喜。这是从比他年轻的女孩那里绝对无法得到的。 而且他还得到了金钱方面的享受。野关利江把所有费用都支付了,回去的时候还会拿出他的钱包,给他放上点儿钱。他和年轻女孩约会的时候,只能他来付账。 沼田仁一被野关利江夺去了年轻的灵魂。他的热情无限沸腾,也没有抑制和踌躇,一天不见她,他都想马上打个电话,原本一周两次的约会被他强行要求改为三次。那种没有任何空间的执着让野关利江渐渐感到窒息,感到单调,可沼田仁一却一无所知。 秋场文作中途出现了,野关利江第一次从他那里得到了她所追求的东西。中年的他有一种悠然不迫的从容,有一种炽热的绵密。 野关利江渐渐地抛弃了沼田仁一,将自己融入秋场文作的充实当中。比如,周二和周五绝对是用于和秋场文作约会的,不再顾及沼田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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