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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斜面  作者:松本清张

野关利江的尸体是在九月十六日发现的,根据验尸官的推断,死者是在七八个月前死的。这个时间跟她离家出走的时间一致,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秋场文作当时应该马上将野关利江带去了山口县的案发现场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段时间秋场文作应该是不在公司里的。沼田仁一从书店里买来山口县的地图查阅了一下,有一条从下关沿着西海岸向北的铁路——山阴主线。它一直延伸到荻市、滨田方向的北海岸。

因为要往返于东京和下关两地,所以秋场文作在今年的二月份或三月份,一定会有三天以上的缺勤时间。坐快车去下关需要花费二十一个小时。晚上从东京出发,第二天傍晚才能到达下关。在那里换乘山阴线,再到离凶案现场较近的吉见车站,还需要三十分钟。

沼田仁一又把西岛电机的小桥叫了出来。

“总是麻烦你,非常抱歉啊!能否再帮我偷偷查一下出勤表,看看秋场先生在二月份或者三月份,有没有休过两三天假呢?”

朋友起了疑心。

“上次就觉得你很奇怪,秋场先生有什么异常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沼田仁一为了寻求他的协助,也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摊牌了。

“你知道会长的麻布情妇在山口县被害一事吧?”

“当然知道了,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嘛,而且在公司内部也引起了热议呢。”朋友点了点头。

“就是这件事!我总感觉秋场先生有些可疑呢。”沼田仁一压低声音说道。

朋友惊得目瞪口呆。

“哎?秋场先生吗?他怎么可能做那种傻事!他可是个很优秀的人。”朋友断言道。

“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他又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

“我想到了一个线索,不过,如果不搞明白秋场先生是否休过假,不敢随便说。如果他二三月份中有几天连续的休假的话,我就全都告诉你。”

“是吗?好吧。”

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公司,朋友似乎很感兴趣。

“我这就去查,你等一下。”说完,他就疾步离开了。

秋场文作那时应该是休假了,两天或者三天。这事也并非两天时间就无法做到,但是那样无疑条件会受限,做起来非常困难。

抽完一支烟,朋友回到了沼田仁一等着的地方。

“怎么样?”沼田仁一扔掉烟头。

“不对呀,二月份也好,三月份也好,他一天都没有缺勤过,全都盖着出勤的公章呢。”朋友汇报道。

沼田仁一惊愕不已。这不可能,他肯定休过假。

“即使你说那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出勤表上就是明明白白地盖着出勤的公章呢。”朋友抗争道。

“不会是有人帮他盖章了吧?虽然他本人没来,却搞得看起来像来了一样。”

“说什么傻话!这可不是学校,可以代替别人签到。部长休假可不是小事。在一流公司里,替别人签到的把戏可行不通。”

这倒也是。

“不过,从四月十九日开始,有五天时间,秋场先生去福冈出差了,不在公司里。”朋友又补充上一句。

“四月十九日吗?那个时间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据推测,尸体是死后七八个月发现的,人是在冬天死的,身上还穿着冬天的大衣和西服。沼田仁一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唾沫在干燥的地面上滚动着。

但是,沼田仁一依然坚信,秋场文作就是把野关利江带上火车、骗到西部并勒死的凶手。这已经成了一件确凿无疑的事。别人不知道,可他深信:此人和自己分享过同一个女人肉体,他的直觉不会有错。

沼田仁一的眼里,清晰地浮现出了秋场文作修长的身影,他正和穿着冬季外套的野关利江并肩前行。女人的那件外套,沼田仁一也知道,一定是他和野关利江刚认识那会儿,她新买的那件。她似乎非常中意那件衣服,曾经向沼田仁一寻求过赞赏:

“这件衣服很漂亮吧?”

她得意地向他炫耀着那深紫色海豹皮的光泽。外套里面穿着紫色的西装。他转到她的身后,从她的肩上滑落下来的那件高级尼龙内衣也是淡紫藤色的。

“真是一个喜欢紫色的女人。”

沼田仁一这么一说,她心满意足地回答道:

“是呀,我最喜欢紫色了。以前有本书上说,紫色贵气,是贵族颜色。”

“据报纸新闻说,一部分已经腐烂成白骨的尸体上穿着冬季的外套和西装。所以,一定是那件紫色的衣服吧。”沼田仁一推想道。

不过,从那件外套上,他又想到了一点。

女人的外套是冬季穿的。秋场文作去博多出差的五天是从四月十九日开始的,是晚春和初夏交界的时间。这两者无法贴合。

季节乱套了。女人穿着那些衣服的那段时间里,秋场文作一天都没有向公司请过假。秋场文作离开东京的五天时间里,又不在女人穿冬天衣服的时间范围内。

沼田仁一考虑再三,最终想到了,女人的那身衣服,未必是女人当时穿着过去的,也许是塞在行李箱里带过去的,她身上穿着去的衣服是其他季节的。这样一来,两个相互矛盾的条件就可以同时存在了。

沼田仁一倚靠在桌子上,将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写在纸上,进行总结。

①二月十五日,野关利江穿着冬天的衣服离家出走。

②四月十九日,秋场文作去博多出差五天。野关利江与他同行。此时,秋场文作将女人冬天的衣物悄悄塞进行李箱,女人则穿着离家出走后购买的当季衣服去旅行。

③博多之行的往返途中,秋场文作在野关利江的陪伴下,在下关车站换乘山阴主线,在吉见车站下了车。然后,秋场文作又编了个借口,将女人骗至案发现场,在山林中勒死了野关利江。然后,凶手将死者的衣服换成了行李箱里的冬季服装,挖了个坑,将死者埋进土里。秋场文作下了山,再次去了下关,乘上了山阴线。

④九月,尸体被发现。

但是,这里面存在各种矛盾和问题,沼田仁一注意到了这些。最大的矛盾是死亡时间问题。九月份发现尸体,如果死者已经死了七八个月的话,那么,死者应该是在二月份或三月份遇害的。这与野关利江离家出走的时间吻合,可是又与秋场文作去博多出差的时间不符,两者存在大约两个月的偏差。如果这个推断的时间是正确的,那么那个月里一次都没有缺勤的秋场文作就有不在场证明。

但是,他想,是不是死亡时间在五个月以上,即便查看尸体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呢?既然验尸的是乡村医生,那么有两三个月的误差也是有可能的。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企图将警方的推断导向这个错误的方向,于是给死者换上了冬天的衣服。医生一定是因为死者的衣服受到了迷惑,产生了一种死者是在冬季死亡的强烈印象。沼田仁一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第二个问题是,秋场文作将冬天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野关利江为什么没有怀疑呢?四月二十九日出门的话,行李箱里应该塞一些夏天的衣物才对。这难道是因为野关利江并不知情吗?也许是秋场文作趁她不在的时候,将衣服塞进了行李箱,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最后一个疑问,是①和②之间的矛盾。二月十五日离家出走的野关利江,如果在四月十九日和秋场文作乘同一趟火车的话,那之前的六十三天时间里,野关利江是处于失踪的状态。秋场文作大概在那期间,将野关利江藏在一个秘密地点吧。他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一定会在外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野关利江秘密安置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公寓之类的地方。沼田仁一可以想象得到。

但是,更为重要的是,要查清楚秋场文作四月十九日出差旅行的详细情况。

沼田仁一跟西岛电机的小桥一说,他很感兴趣,接受了调查一职。

“喂,不对呢。”小桥来找沼田仁一汇报结果时说道,“秋场先生在四月十九日坐‘筑紫’快车到博多,中途没有下车,是直达的,而且没有同伴。他的几个部下去东京站的月台上为他送行。我问了那其中的一个人,听说他是一个人。然后,那辆列车在二十号的十九点十八分到达博多站,是分公司的人去接他的,所以,毫无疑问是直达的。回程吗?听说他是和去东京的分公司经理一起回东京的,是从板付乘日航的飞机到羽田机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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