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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理时代  作者:奥田英朗

相原友则的欲火被莫名地点燃了。他昨天才和搞援交的家庭主妇大战过两回,可今天早上醒来一看,那话儿竟然硬得差点顶出了内裤。酸酸甜甜的感觉涌到了喉咙。他用被子蒙住头,蜷起身子,右手紧紧握住那个部位,在淫靡的空想中畅游片刻。

他今天也想沉迷在女人温热的身体中。已经无所谓什么工作了,反正春天一到,他就能回归县厅。现阶段只要把工作随便敷衍过去,到时候和接替的人交接一下就成了。

一想到这儿,他愈发轻松起来。公务员就是这样一份工作,有干劲的人会忙得没日没夜,可是对那些“看破”的人而言,偷懒的法子有的是。而且不干活也不会影响升迁,因为做得越少,犯的错也越少。

但迟到总归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友则慢吞吞地爬出被窝,开始了上班前的准备。他热了昨晚吃剩的米饭,用热水泡了一碗速溶味噌汤,就着荷包蛋和海苔佃煮扫进嘴里。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节目。那名失踪的女高中生依然下落不明。友则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是随便听听,他的视线早已落在了女主播的胸口。

吃完饭,他走到镜子前,用平时绝不会碰的摩丝整了整发型。离婚后的友则不修边幅,总觉得自己成了某种比赛的掉队者。但此刻他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心想,偶尔去美发厅剪个时髦的发型也不错。仔细想来,自己才三十二岁。之后,他选了一件带领尖扣的浅粉色衬衫穿上,又套了一件开衫。平时都直接穿上羽绒服了事,但今天他特意换了一件毛呢大衣。

出门来到停车场,钻进车里。看到溅在车身上的泥土,他才想起昨天被土方车追赶的惊魂一刻。那司机肯定是觉得那么开车够刺激,有飞车党的风范。一想到这种反社会分子也能太太平平地活在这世上,友则便义愤填膺。当上公务员之后,他只盼着政府能快点造出“不良市民”这个新词。这样不交年金的人,还有骗取低保的人都可以归入“不良市民”的范畴。正因为坏人还没有统一的称呼,政府才对他们不管不顾。

来到市政厅后,爱美开玩笑道:“哟,今天的相原先生好时尚呀。”

“偶尔也得换换心情嘛。”友则含糊其词,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我知道了,你今天要去约会吧?”

“不就是换了件外套吗……要不你陪我约个会算了?”

听友则这么一说,爱美竟有些难为情,露出可爱的神情说:“要是你请我吃好吃的就行……”说完,她便起身去给友则泡茶。友则望着她的臀部,突然想象起了她的裸体。虽然有点胖,但她毕竟年轻,皮肤肯定光滑得很。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胯下。真是的,一大早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太不正常了。

接下来,友则便投入了日常工作。他已经下定决心,尽可能少费心,敷衍了事就行。堆积如山的文件也不再是沉重的负担了,因为他压根儿不用仔细检查。上头早已明确方针,低保人数只能减不能增,所以机械性地驳回申请就行。

至于某些需要确认的事项,他也决定尽可能打电话询问。因为动不动就往低保人家里跑,难免会招来新的麻烦,毕竟低保人会找他商量各种事情。不当面谈话,低保人就没有可乘之机。

前些天,他刚查出一位叫佐藤彩香的单亲妈妈提交了虚假的情况说明。知情者表示,她的前夫是有收入的,并不是无业游民。他已经把下调低保金额的事传达给佐藤了。今天,他又给佐藤打了电话,毫不留情地告知对方:“请你务必在本周内来一趟办公室,在订正文件上盖章。没问题吧?”

年轻的低保人用阴郁的声音说了一句:“哦,知道了。”如此一来,政府每个月就能少给她八万。听说她已经把小儿子甩给前夫照顾,当妈的能当成这样也是绝了。虽然友则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还是不禁担忧起这个国家的未来。

拜新的工作原则所赐,只消一个上午,他就把文件处理完了。剩下的时间,他可以为所欲为。各种邪念蠢蠢欲动。

他拿起手机,打开联系人列表,其中就有昨天新添加的“丽人俱乐部”。要不再去那家弹子球店的停车场,找个援交主妇玩玩?不行,昨天刚去过,今天再去也太丢人了。紧接着,他又从包里掏出数码相机,看着以前在停车场偷拍的照片发呆。照片的主人公是正与情夫会合的年轻主妇。她叫和田真希,有两个孩子。要不去跟踪她一下?对友则而言,如果能再次目击她和情夫幽会的场面,就是绝佳的消遣。

无论如何,先离开办公室再说。要是留在工位上,说不定会接到民生委员和低保人打来的电话,平白无故多出一堆活来。

在白板上写下“访问三名低保人”这几个字后,友则便离开了这层楼。他当然是随手乱写的。临走前,他看见稻叶正在入口旁边的咨询窗口对付前来申请低保的单亲妈妈。

“你也不动动脑子!你父母跟你住在同一个街道,政府怎么可能批准你的申请?我们也是会调查的。要是你父母有收入,我们会告你虚假申报!”

被稻叶一通大骂,染着金发的女人像误入歧途的高中生似的,一脸怄气的神情。见到这样的情景,友则顿时觉得旷工的负罪感都减轻了几分。真正穷困潦倒的市民又有几个?再说了,这本是一个不存在“饥饿”的国家。

他没有上公用车,而是钻进了私家车。因为市政厅的工作车配置太差,空调的声音特别响。发动引擎后,他决定先去和田真希家看看。反正他有的是时间,白跑一趟也不要紧。要是她不在家,再去弹子球店的停车场。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病态,简直和跟踪狂一样。

开到半路,他在国道旁边的小餐馆解决了午饭,又在ATM机上取了点钱。为保险起见,他取了十万。然后又去碰巧看到的杂货店买了一副看戏用的小望远镜,因为他想看清楚人家长什么样。他也知道这么偷窥太不正常,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欲火。

在依然阴沉的天空下,友则赶往和田真希家所在的小区。此刻他仿佛刚放暑假的学生,心中充满了解放感。只要把公务员这份工作看成获取金钱的手段,干起活来就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像商家那样面对重重的压力。

不久后,车便开到了小区,从和田家门前驶过。红色的轻型车还停在车棚里。看来她在家。友则没有停车,而是绕到了房子后面的土堤。因为上次来的时候,他看见和田真希和相熟的主妇带着孩子在河边玩耍。

他怀着一抹期许找了一圈,无奈北风呼啸,随时都有可能飘雪,河边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放慢车速,俯视整个小区,成功地找到了和田真希家。

从这边往前数的第二排中间。虽然每栋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车棚里的那辆轻型车十分显眼。他把车停上路肩,盯着和田家看。阳台上晾着衣服,窗玻璃上有花朵形状的贴纸。侧面的凸窗上摆着观叶植物,处处都透着年轻主妇的生活气息。

就在这时,蕾丝窗帘微微动了一下,窗户打开了。友则吓了一跳——是她。和田真希蜷着身子来到阳台,用最快的速度收起了衣服。大概是太冷了,她想早些回屋里去。

友则连忙低下头环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他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阳台上的女人。和田真希的特写展现在眼前,她的长相果然很对自己的胃口。脸颊肥嘟嘟的,稚气未脱,那清纯的气质反而激起了友则的欲望。

收完衣服,她便关上窗,拉上了窗帘。她是不是要出门?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开始跟踪了。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关系,就算她去买东西也无所谓,友则只想窥视别人的私生活。

静观片刻,他发现车棚多了一个人影,顿时兴奋起来。不仅如此,和田真希还发动了轻型车的引擎。他不禁在心中高呼:太棒了!

他连忙把车开到小区的入口,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辆红色轻型车。车的轮廓圆润阴柔,正慢悠悠地行驶在沥青马路上,还真有点像小朋友在游乐园坐的小车。片刻后,轻型车拐进县道,以缓慢的速度朝东边开去。

友则跟在后面,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车距。她不时回头查看后排的情况,也许是把孩子放在了儿童安全座椅上。第一次跟踪她时,她是让住在隔壁小区的主妇帮忙照看孩子,自己跑出去会情人。如果车又开进了那个小区,她今天也很有可能是“有安排”。

果不其然,红色轻型车驶入了上次去过的小区。眼看着她把孩子交到朋友手里,又独自开车离开。没多久,车就上了国道。再往前开一段,就是那家弹子球店了。友则愈发亢奋,指尖甚至有些发颤。

沿着国道行驶了十来分钟,轻型车进了弹子球店的停车场。绝对没错,和田真希又要和情人幽会了,她趁着老公还没下班,把孩子交给别人照顾——友则心跳加速,嗓子发干,背脊被快感穿透。

等她把车停好后,友则选了一个离得比较远的车位。反正他带了望远镜,不需要冒险停得太近。

和田真希下车后环视四周,貌似在找什么东西。是情夫的车吗?

友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突然,她捧着手提包,小跑着冲向一辆停在角落里的面包车。

友则不禁叫出声:“咦?”握着望远镜的手都僵住了。

他见过那辆面包车。那分明是昨天主动找他搭话的“丽人俱乐部”经理山田开的车。

她敲了敲车窗,车门就滑开了。只见她露出亲昵的微笑,踩着踏板,弯下腰钻进车里。

眼前的光景令友则瞠目结舌。她上了那辆车。难道她也是援交俱乐部的一员?那他上次目击的“出轨现场”,也是援助交际的交易现场?

友则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只能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脑海中一片混乱。唯一确定的是,和田真希跟皮条客是认识的。这年头的家庭主妇做了多少老公不知道的事啊!

忽然,友则产生了一个念头。要不要给丽人俱乐部打个电话试试?与此同时,他也考虑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兴许和田真希是在面包车里等客人上门。一想到这儿,他感到浑身发烫。

他掏出手机,死死盯着屏幕。打打看?打通了就说,“我现在正好在附近,有没有姑娘能接待我?”要是那个经理回答“有”,他就能跟和田真希幽会了。

友则喘着粗气,仿佛一个拿着成人电影光盘的高中生。那话儿早就硬了。但他又碍于面子的问题,连着两天找人陪,那经理肯定会觉得他特别好色。虽然友则是个不让人放在心上的无名小辈,但也是有自尊心的。

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着实可惜。他那么想得到她。才两万而已,一点都不心疼。狂热的情感喷涌而出,他心乱如麻。

谁知他刚把大拇指放在通话键上,面包车的门就开了。下车的是昨天那个经理。友则心中一惊,连忙弯下腰。经理竖起夹克的衣领,踮起脚尖环顾四周,貌似在等人。这时,一辆车开过来,刚巧停在友则与经理之间。经理看清驾驶席上的人,便赔着笑钻进了副驾驶席。

哦,那就是他在等的客人吧。原来已经有人预约了啊,妈的。来人明明与友则素不相识,他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车中的经理从客人手中接过了什么东西,肯定是预付的钱。不到十秒,和田真希也下了面包车,在经理走出来之后上了客人的车,露出甜美的微笑,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就像投射在大屏幕上的电影画面,友则都快无法呼吸了。

和田真希也在搞援交。上次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的相好,而是她的主顾。那无比自然的笑容,也从侧面证明她做过不少次这种事儿了。

友则的心情像迷失了重心的陀螺,摇摆不定。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心中既有失望也有欲望,还有同情。失望是因为和田真希虽然长得漂亮,却为了钱跟男人上床。欲望则是因为自己也想成为她的客人。同情是因为她的丈夫对此一无所知。各种情绪层层交加,让旋转的陀螺摇摇晃晃。

载着她的车开走了。友则原本想跟上去,但他大受打击,浑身无力。反正他知道这辆车会开到哪儿去,在原地等上两个多小时,他们就回来了。

但他还是想问个清楚,决定拨打丽人俱乐部的电话。深呼吸后,他按下了拨号键。不一会儿,经理就接了,低声问道:“喂?”

友则问:“是丽人俱乐部吗?”

“呃,请问您是……”

“我们昨天见过,是你在弹子球店的停车场主动跟我搭话的。”

“啊,是昨天的客人呀,”经理的语气顿时变了,“我就是山田,昨天多谢您的惠顾。”那口气是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跟推销汽车的销售员没差别。

“是这样的,我现在正好跟一个朋友在那家弹子球店附近。呃……如果你那儿有合适的姑娘,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过去?”

“大概什么时候到?如果两位能等个三十分钟,那我还能勉强找两个姑娘来。”

果然还是得提前预约。和田真希就是被预约的客人领走的。

“哦,没有就算了。”

“您别急嘛,我这就给您安排顺眼的姑娘。要是您不满意,也可以换人。”

“呃,我还不至于那么……这次就算了。”

友则一边打太极,一边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其实我已经在停车场待了一会儿,看到有姑娘出来陪客人。我也想找她。

“当然,要是您能提前预约就更好了……”

“嗯,也是,我以后会提前联系你的。”

但他不敢说,无论如何都要先保住自己的面子。

“昨天陪您的美保怎么样?”

“嗯,挺好的。”

“我们家的姑娘是不是很有‘女朋友’的感觉呀?因为我们面试的时候都会特意挑性格好的。”

“这样啊?啊,呃,是哟。”

“对了,美保是每周二和周四有空,但只能约在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之间。”

“好,我考虑一下。”

友则没有明确表态,因为他真正想要的是和田真希。

这时经理问道:“我能把您的号码存在手机里吗?”

“哦,可以。”友则同意了。反正是手机,存就存吧,他并不抵触。

“多谢您了。如果您满意,欢迎您介绍自己的朋友来。”经理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客气。也许他的上一份工作是正儿八经的销售员。“我们随时恭候您的电话。”

“呃……”眼看着经理要挂电话,友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喜欢的类型是三十来岁,人瘦瘦的,留短发,气质比较清纯的……”这都是和田真希的特征。

“好的,没问题,我们有非常合您口味的姑娘,下次有机会一定介绍给您。”

经理随声附和。友则却觉得脸颊发烫——天哪,我怎么会说出这么丢脸的话?提这么具体的要求又有什么用?做这种生意,肯定是谁有空就派谁去。友则虽然是外行,也了解其中的套路。

他不动声色地把车开到停车场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望远镜观察丽人俱乐部的面包车。反正他决定整个下午都不上班了,有的是时间。

经过观察,他发现俱乐部的生意相当不错。每隔二十来分钟,经理就下车一趟,跑向客人开来的车。如果客人和姑娘是第一次接触,他就用手机拍张照,让姑娘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熟人。然后,客人再从车窗把钱递给经理,静候姑娘出现。姑娘们不是在车里等,就是在店里玩。

一见到合口味的姑娘,友则便不禁浮想联翩,只要成为丽人俱乐部的常客,就有可能和眼前这个女人上床。情欲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至于那些来找姑娘的男顾客,友则会根据衣着打扮推测他们的职业与社会地位。要是有外表看似正经的男人现身,他便会自言自语地嘲笑:“色鬼……”

每对男女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愧疚。那些男人都觉得玩女人和打弹子球没什么区别。女人则是一副赚零花钱的样子。

社会风气的败坏程度令友则再一次瞠目结舌。这并不是什么特例。世人早已成群结队,掀起了性交易的大潮。

两个多小时后,和田真希果然回来了。她亲昵地送走了客人,就像对方真是她的男朋友一样。之后,她并没有回面包车,而是径直钻进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轻型车那廉价的引擎声在友则耳边回响。

某种黑暗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友则决定跟上去。但他这次跟踪的目标并不是女方,而是来找乐子的男人。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自嘲:“小人闲居为不善”这话可真没说错。

谁知这一跟就跟到了邻市,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友则推测,和田真希的客人应该是烤肉店的老板。因为他把车停在了店门口,还打开了卷帘门。他大概有一个平凡的家庭,也有点小钱,还有满满的邪念。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个男子发现隔壁的梦野市有这样一个援交组织,就开始找年轻的家庭主妇玩了。

窥视他人的秘密着实有趣。友则冷笑着想,这么消遣还挺不错的。

时间过得真快,天早就黑了。

回办公室打完卡,友则就下班了。民生委员打过几个电话给他,但他打算明天再处理。要是今天都弄完,明天不就没事干了吗。

这半天的旷工生活让他茅塞顿开。他甚至觉得“早该这样了”,调回县厅再削尖脑袋往上爬也不迟。

他在回家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点熟食。反正以后也不准备加班了,就顺便去影碟店租了几张新电影的DVD。

之后,他开回平时的下班路线,随意听着车载音响播放的流行音乐,打着方向盘。当他开进一条被农田包夹的直道时,眼角余光扫到了停在杂树林旁边的土方车。车灯并没有点亮,他只看到了一团黑影。但光是这团黑影就让他耻骨发凉。是看错了吗?真是看错就好了。

友则战战兢兢地望向后视镜,发现那辆土方车果然发动了。只见它开上马路,连车灯也不开,就这么跟在友则身后。四周也没有其他车辆的踪影。

昨夜的记忆在脑中回放,吓得友则面无血色。莫非那司机是特意埋伏在这儿等他?难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但他随即自我安慰:不可能,我就是个小公务员,谁会对付我啊。

他猛踩油门加速。谁知身后的土方车也提速了,浑厚的引擎声从后方逼来。友则再次望向后视镜。车距不到十米了,硕大的黑影正在飞速接近。

“不会吧……”他不禁喃喃。由于土方车的车体较高,后视镜照不到它的驾驶席。说时迟那时快,后车开了远光灯,车喇叭发出鲸鱼般的吼声——友则全身战栗。

他瑟瑟发抖,下巴因恐惧不住地打颤。他也想找条小路拐进去,可车速太快,几乎不可能转弯。仪表盘上的速度计显示,目前的车速是八十公里。友则没有高超的车技,平时就是上下班开开车而已。

两辆车你追我赶,随时都有可能碰上。方向盘差点脱手,急得友则连忙用力握紧,“救命啊”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他把油门踩到底。事到如今,甩掉后面的车是唯一的办法。论车速,肯定是普通轿车更快。他必须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前把土方车甩开,往有人家的地方逃。

他一边从后视镜观察情况,一边把车开到马路的正中央。路面的一点点起伏都会让四轮离地,吓得他半条命都没了。

眼看着就快到十字路口了。车距稍稍拉大了一些,有三十几米。再这么飚下去也不是回事。友则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往左转。往左边再开一段路,就是个小村庄。

于是他一个急刹车,上半身顿时往前冲去。猛打方向盘,车身硬生生地被离心力抛出去,后轮侧滑。方向盘失控。车就这样擦着地面冲出沥青马路,飞跃侧沟,倒插进田里。安全带深深陷入右肩,锁骨遭到了猛烈的撞击。地面与底盘剧烈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紧接着,车体朝右猛烈倾斜。友则做好了要翻车的思想准备。他死死抓着方向盘,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车身倾斜了近九十度才勉强停住,落回地面,又原地弹了两三下,总算是停稳了。

挡风玻璃外面的夜空映入眼帘。因为车是倒插进地里的,安全气囊并没有弹出来。可那辆土方车呢?他强忍着晕眩,转身望向马路。只见那土方车并没有跟着左转,而是继续直行,停在距离路口百来米的位置。车并没有熄火。

司机会下来吗?友则怕得血液都要凝固了,屏息凝神看着。就在这时,车头灯的光亮从他刚才过来的方向逐渐接近。他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得救了。

土方车再次发动。这一回,它没有亮灯,沿着那条路径直开走了。

友则心想:逃了啊……也好,反正我也不敢面对那个司机。

他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就在这时,剧痛席卷了上半身。是不是肋骨裂了?就算没裂,瘀伤和挫伤也是免不了的。

他踉踉跄跄地走下车,对朝他开来的司机挥手。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不断接近的车灯亮光竟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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