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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理时代  作者:奥田英朗

山本顺一和梦乐城专务的会面被安排在了一大早——上午九点半。会面地点是梦城的会客室,而且对方明确表示,只能谈三十分钟。顺一觉得对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火冒三丈。换作议长级别的政治家,对方早就点头哈腰,主动找上门来了。梦乐城毕竟是支撑本地经济的优良企业,一介市议会议员当然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顺一早已通过秘书禀明来意,见到专务后,他便立刻切入正题。专务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一坐下便面带微笑:“我们梦乐城经常赞助各类文化活动,支持联络会的环保讲座也是符合公司政策的。至于费用,我们觉得也完全合理。”他像政府官员似的打起了官腔。

“专务先生,您应该知道那个联络会和少数党有关系吧?”

顺一皱着眉头质问。

“这我倒是不知道呀。”

“骗谁啊!”

“瞧您说的,我真的没骗您。”专务面不改色,摇了摇头。

“那我就明确告诉您,梦野市民联络会是一群危险分子。要是继续支持他们,只怕会影响梦乐城的企业形象。”

“危险分子?这么吓人啊……可是联络会在我们梦乐城开办的讲座,就是围绕着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推进环保事业展开的。我们也会提前核查讲座的内容。要是活动有发展成政治集会的苗头,我们会采取相应的措施,但目前还没有产生任何问题,所以……”

“问题大得很,贵公司给的赞助成了他们的活动经费!我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这笔钱被他们用在工业废料处理厂的抗议运动上了。这难道不是正儿八经的政治活动吗?”

“还有这种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毕竟是经营零售业,谁都惹不起,难免要搞‘全方位外交’嘛。市民运动的参与者平时也是我们的顾客,总不能怠慢人家呀。”

“我看您也得意不了几天。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煽动临时工组织工会,要求你们加工资。”

“多谢您的关心,只是我们梦乐城一直严格遵守《劳动基准法》。”

专务的态度依然冷淡。顺一看着那假惺惺的微笑,隐约猜到了几分事情背后的真相——梦乐城和联络会早就谈妥了,包括他刚才提到的雇佣条件。

“要是警方发现有大量活动资金流入激进团体,他们也会采取行动的。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顺便告诉您,梦野警局的木村副局长是我的老同学。”

顺一决定调整一下进攻的角度。从他父亲那一代人开始,梦野的高层干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不认识谁呢。

“哎哟,山本先生,您可别吓唬我们呀。”

“有些话也不想说得太狠,不过我在税务局和消防局都是有人的。”

“哦哦哦。”

“您也不希望这些部门来调查吧?”

“那倒没关系,我们梦乐城行得正做得直,不怕查。”

专务的态度依然强硬。不仅如此,他还故意看了看手表,暗示顺一该走了。

顺一勃然大怒。

“算了,岂有此理!”他厉声吼道,起身离席,“你给我记住,你轰走了山本顺一。”

“我哪里‘轰’过您……”

专务稍稍起身,伸手作挽留状,他显然不是真心要留人,眼中竟有几分轻蔑之色。

顺一走出会客室,上了电梯。电梯在往下走,怒火却在往上蹿。那个专务和自己也差不了几岁,虽然是大公司的董事,可终究是给别人打工的。

我堂堂山本顺一居然被这样一个人冷眼相待。顺一想报这一箭之仇。他要让那个专务知道,这个地方是谁说了算。

他来到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车,发动引擎。趁暖车的工夫,他一通电话打到了梦野警局副局长的手机上。

“喂,木村,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很急吗?你也知道,我这会儿正忙着找那个失踪的女学生,没工夫管别的。”

“那我就挑要紧的跟你说——梦乐城在向激进组织提供活动经费呢。”

顺一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给木村听。梦乐城的食品卖场在标签上动了手脚,而这件事成了市民组织要挟他们的把柄,于是梦乐城开始赞助他们的活动。这个组织和少数党暗中勾结,影响恶劣。他希望警方能向梦乐城施压,阻止他们继续出资。

“梦城啊……”副局长叹道,“现在的地区科长准备在退休后去梦城当官,享受的可是董事的待遇。这事儿都已经说定了。”

顺一眉头紧锁:“什么?空降[指政府高官在退休后利用特权去民营企业当领导的现象,是日本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社会问题。]吗?”

“而且梦城每年都会接收两个退休的警方高管。”

“好一个官商勾结。”

“别这么说,对公务员来说,如今的梦城已经是梦野最好的再就业单位了。税务局和保健所的退休高官也都想往梦城跑。”

“那警方就眼睁睁地看着激进组织拿钱?”

“上头肯定也觉得这点钱不至于影响大局。如果那群人真是过激派,当然要想想办法,可你说的不就是群家庭主妇嘛。”

顺一无言以对。小地方就是这样,只要把官员搞定,就能为所欲为。难怪那个专务如此自信。

“就这事啊?那我挂了。”木村还真是说挂就挂。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难以名状的焦躁感在顺一心中油然而生。

眼看着父亲一手建起来的城池在自己手中逐渐崩塌。因为地方小城也开始搞合理主义了,地缘与血缘无法像原先那样发挥作用。

顺一咬紧牙关,踩下油门,不让愤怒肆意爆发。因为他今天还有另一件麻烦事要办——他要和藤原平助当面谈一谈工业废料处理厂和选举的事。

想到要见藤原,他的心情就沉重得很。来梦城这么一折腾,心中更是阴云密布。他实在太郁闷了,险些忘记自己也是本地的掌权者。

第二场会面的地点是藤原名下的事务所。藤原平助早已卸下议员之职,办公环境却和在职时别无二致,还配了秘书。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一看就是高档货。藤原端坐在皮椅上,身上穿了件带亮片的黑色毛衣,显得特别招摇,也不知道是谁替他挑的。

“哎呀,山本先生,飞鸟山的道路拓宽工程总算尘埃落定啦?”不等顺一开口,藤原便满面喜色,滔滔不绝起来,“不愧是山本嘉一先生的接班人!我就知道交给你办准没错。嗯,嗯……这个项目会私下招标,承包给我女婿的公司吧?”

“呃,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顺一目瞪口呆,不禁反问道。

“哟,敢情你不是为了拓宽工程来的?我还以为你会带个好消息给我。”藤原瞪大眼睛,像乌龟似的拉长脖子说道。这只老狐狸!顺一顿感浑身无力。

“呃,藤原先生,拓宽工程还没敲定。我之前也跟您说过,那条路是县道……”

“在没有路的地方弄出一条路来,才能体现出政治家的本事。搞什么,没想到堂堂山本先生是个这么老实的人。”

“我真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我想问问您,您为什么要把飞鸟山建设用地门口的那块地卖给那家叫‘佐山不动产’的公司?”

“还能为什么啊,就是做买卖,没别的意思。”

“可我听说这家公司和一个叫‘佐竹组’的黑帮有关系。”

“不会啊,这件事我是特意确认过的。”

“怎么确认的?”

“我见过佐山不动产的社长,当面问他,‘你们公司跟佐竹组没关系吧?’人家社长看着我的眼睛明确回答,‘没关系!’”

藤原抬头挺胸地笑了,露出一口满是烟渍的牙齿。

顺一反驳道:“人家嘴上当然会这么说。”

“哟,山本先生不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种调查一般都委托给第三方进行。”

“没事,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吧。再说了,先生,我把那块地卖了又能怎么样?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吗?”

“要是佐竹组的人出现在飞鸟山,建个临时房屋什么的,本地黑帮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们轰走。”

“那可不得了,山本先生,你可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我哪有什么办法。在本地人看来,那就是佐竹组入侵了自己的地盘,他们必然会拼命阻止,否则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连地痞流氓都镇不住,那怎么行。”藤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埋在沙发里说道,“如果你实在担心,就以山本土地开发的名义把那块地买回去呗。我可以帮你联系那家公司。”

顺一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藤原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已无力抗议。藤原的手段实在太肮脏,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

“你准备怎么办啊,山本先生?”

“……容我考虑一下。”

能挤出这句话就不错了。不等心绪平静下来,他便抛出了第二个议题。

“还有一件事。关于您家泰三先生要参选的事,我已经问过自民党县联了……”

“哦,你说这事啊。老实告诉你,我也在为这个发愁呢。我还以为你会参加下一届县议会选举,心想三区不能没人撑着啊,好说歹说,总算把泰三说动了。他一开始其实是不太乐意的,可耐不住周围的人怂恿,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了。”

“您都没在党内商量过,不能自作主张啊。”

“山本先生,实在对不住。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但你得给我点好处。”

“怎么说?”

“我总得给泰三一个台阶下吧。比如说,把工业废料处理厂的建设工程分一点给泰三当董事的建筑公司。当然,我这是随便说说。”

“泰三先生不是在银行工作吗?”

“是啊,但他也可以当个挂名的外部董事嘛。”

顺一受够了这座小城。妻子友代说的不无道理,这种地方就没有知识分子。在这群老年人的字典里,压根儿没有正义这个词。

他将视线转向窗外,思索该怎么回答才好。天气依然糟糕,厚重的云层一点点消磨着梦野人的精气。今年冬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阴郁的天气让人怀疑春天到底还会不会来。

就在这时,藤原突然咳嗽起来。只见他整个人仿佛被电到似的弹起来,痛苦地探出身子,朝着地板猛咳。看上去不像是气管被呛到了,或是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先生,您怎么了?”

藤原无心回答顺一的问题,用右手敲了敲胸口。咳嗽倒是很快止住了,可他的脸色特别难看,嘴巴一开一合,好似催人撒饵的鲤鱼。顺一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藤原身边扶住他。

“药……”藤原好容易才挤出一个字来。

莫非他有心脏病?顺一并不了解眼前这个人,不过他毕竟一把年纪了,身体出什么问题都不奇怪。事态紧急,顺一也有些手足无措。他环视四周,寻找像药的东西,无奈他是客人,能找到才有鬼。得赶紧把秘书叫来,门后的办公室肯定有人。

顺一正要往门外走,却突然停住了。他想走,却走不动。

回头望去,藤原正痛苦地挠着胸口,怕是站不起来了。

顺一走回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喊道:“先生!先生!”还轻抚他的后背。与此同时,他竖起耳朵听着门后的动静。藤原的秘书貌似没有察觉到屋里的异样。

会不会是心肌梗塞?顺一不懂医学,但这个可能性相当高。反正只要他袖手旁观,藤原也许就会上西天。就这样等着吧。“藤原突然发病,我慌得不知所措,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咽气了”——顺一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剧本。藤原都八十岁了,谁都不会起疑心的。他心跳加速,指尖瑟瑟发抖。

藤原已陷入恐慌状态,整个人从沙发上滑落下来,满地乱爬。顺一把他拉起来,硬是把人放回沙发上。“先生!先生!”他装出抢救的样子,把自己的身子压了上去,手肘顶着藤原的脖子,用体重施压。如此一来,藤原就喊不出来了。

老人的脸上已初见死相。顺一还从没见过人濒临死亡的脸。瞳孔都快散开了,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

差不多了吧。对他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被送到医院之后再断气”。

所以他松开手,站起身来。藤原已昏死过去,全身瘫软,靠在扶手上。现在叫人来正好。

顺一撒腿就跑,开门大声喊道:“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怎么了?”男秘书吓得脸色惨白,起身问道。

“藤原先生他——突然咳嗽起来,还挠胸口,人已经晕过去了!”

“糟了!先生去年就查出心脏不好了!”

秘书连忙冲进会客室,一见藤原的样子,他便大声惨叫:“先生!先生……”他不停地喊着,同时摇晃藤原的身子。

“药!药!得给他吃药!”

“他已经吃不了了!你快去叫救护车,我来给他做心脏按摩!”

顺一下达了指示。秘书慌忙跑去打电话,膝盖却不小心撞到桌子,摔得人仰马翻。

“别磨蹭!”

“是!”秘书六神无主地跑回桌边,拿起电话。

顺一把藤原挪到地上,让他仰面躺好,再把双手放在他胸口,装出按压心脏的样子。一边按压,他一边伸长脖子,看看秘书有没有回来。

为保险起见,他还捂住了藤原的口鼻。这是老天的安排,是藤原的寿命到了,本就该死了。他山本顺一不过碰巧撞见了这一幕。

顺一暗暗祈祷:去死吧,快死吧!只要藤原一死,许多人都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这时,打完电话的秘书冲了过来。顺一连忙恢复按压心脏的姿势。

“救护车叫好了。”

“哦。”

“是不是应该往他脸上泼点冷水?”

“你问我,我问谁啊!”

“怎么办……是等救护车来,还是自己开车送他过去更快?”

秘书完全没了主意。

“你先往先生家打个电话。反正救护车肯定是把人送到市民医院,直接让先生的家人去医院等更快点。还要联系自民党县联。”

“好!”

目送秘书离去后,顺一把耳朵贴在藤原胸口听了听,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喃喃道,死了啊……但他并不慌张,也没有负罪感。

救护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顺一坐在地上,盯着藤原的脸。他在心中说道:你也该知足了,你这辈子已经很圆满了,不是吗?

亲眼看着救护车载着藤原开走之后,顺一才回到了自己的公司。需要他盖章的文件在办公桌上堆积成山,可他无心干活。刚才发生的种种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心情也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这时,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藤原不会死而复苏吧?顺一顿感后背发凉。他只得在社长办公室默默等待藤原的死讯,心里七上八下。

秘书今日子端了茶进来。他一把搂住秘书,让她坐在自己膝头,喘着粗气抚弄她的身体。

“社长,会有人进来的……”秘书扭动身子反抗。

“来就来,我忍不了!”

他甚至把右手伸进了秘书的胯下。

“社长,人家想要宝格丽的手表嘛。”

“好,那就买给你。”

“哇,人家好开心哦!”

今日子转身抱住了顺一。就在这时,顺一的手机响了。他没有让今日子下来,直接接了电话,是秘书中村打来的。

“县联刚才联系我说,藤原先生因为呼吸衰竭去世了。”

“哦……”绷紧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但他不禁反问道,“呼吸衰竭?”

“没错,听说他老人家原本就有什么呼吸窘迫综合征。”

“知道了,辛苦你了。”

顺一挂了电话,皱起眉头。居然不是心肌梗塞?算了,管他是怎么死的呢,反正没人会起疑。

“怎么了?”

“没什么……”

顺一把头埋进今日子的胸口。谁知电话铃再次响起。这一回响的是桌上的固定电话。今日子探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说:

“是薮田哥哥打来的。”

“烦死了,又出什么事了。”顺一拿起听筒,问敬太有何贵干。

“先生,大事不好了!”敬太的语气显得分外焦急,“幸次那小子又冲动了!”

“幸次,他干什么了?”

“这事儿没法在电话里说,能不能请您立刻来一趟飞鸟山的临时房屋?”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啊!”

“我都说了,这事儿没法在电话里说……需要您过来拿主意。”

“你们不是和佐竹组打起来了吧?”

“不是不是,总之请您赶紧过来!”

敬太挂了电话。顺一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头脑简单、行事粗暴的薮田幸次到底干了什么?

顺一让今日子下来,自己站起身。“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今日子也被勾起兴致,娇滴滴地问道,摸了摸顺一的关键部位。

“回头再说。我要出去一趟,拿外套来!”顺一没好气地说道。

今日子噘起嘴,从衣橱里拿出外衣,给他穿上。

顺一抓起车钥匙便走。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二十分钟后,他就赶到了飞鸟山的小屋。只见薮田敬太正独自站在火炉旁取暖。“不好意思啊,先生,百忙之中还让您跑一趟。”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一看便知道是出了大事。

“先别说这个了,到底怎么了?”

“幸次那小子闯祸了……”

“他到底闯什么祸了?”

“他干坏事的时候被人撞见,一气之下,就把人给抓回来了。”“他抓谁了?”

“那个什么联络会的女头头。”

顺一不禁开始发抖。“坂上郁子?他把坂上郁子抓回来了?”

“没错,就是那个姓坂上的。”

顺一头晕目眩,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

“那个蠢货就是不学乖,又跑到那个女人家里去了。见里面没人,他想把装着死猪头的纸板箱撂在门口,可人家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撞了个正着。眼看那女人要大叫,他赶忙捂住人家的嘴。转头一看,正好瞥见车的后备厢还开着,他就把人推了进去,盖子一关,连人带车一起开回来了。”

顺一仿佛变成了哑巴,难受得直想吐。

“那混小子真是……”敬太叹了口气。

“然后呢?他把那女人怎么样了?”顺一抬头问道,因为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不会……”他连语速都变快了。

“人没死,也没受伤。”

全身上下紧绷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事情至少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顺一垂头丧气。

“现在人就关在山里的仓库。我让幸次守在门口,说‘事情是你干出来的,你就该在这儿看着’。但他的情绪还有点激动,就算要找他谈,也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先生,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哪里来的好办法!”

顺一吹胡子瞪眼,唾沫横飞。

“您别这么说。”

“万全的法子是没有的,但可以退而求其次,让他立刻去警局自首。我就当没听过这件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说。”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

“先生,您也知道幸次有很多前科。要是再进去,肯定要蹲好久的大牢……”

“那是他自作自受!”

“您这话也太冷血了吧。换作老爷,肯定不会这么说。”

“总而言之,你们必须尽快放了坂上郁子,再去警局自首。听明白没有?要是耗到晚上,坂上的家里人肯定会报警的。到时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先生,您能不能想办法拉拢那个坂上?”

“你让我怎么拉拢一个被抓来的人!”顺一不禁破口大吼。

“要是能用钱解决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解决不了,这件事我管不了。”

“我可不想再送弟弟进监狱了。”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由不得你挑挑拣拣的。立刻放人,听明白没有!”

顺一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发号施令,撂下欲言又止的敬太,起身离开了小屋。出门后,他环视四周,生怕被人撞见。要是有人知道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会成为天大的丑闻。

他冲进车里,急急忙忙发动引擎。开什么玩笑,怎么会变成这样?

踩下油门,背上全是冷汗。他的脑袋成了一团乱麻。眼睛虽然睁着,却什么景色都看不到。

嗓子干得快冒火了。今天真是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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