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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乌的黑影》前篇献给虚无的供物 作者:中井英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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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蓝仍在打盹,红司则露出讶然的神情,舔了舔鲜红的唇,喃喃着令人不解的话。 “那家伙怎么搞的,这样不就违反约定了?”说完,红司也不理会一脸困惑的亚利夫,径自继续道,“当然,《凶乌的黑影》我连一行都还没写,但我非常以其中的诡计自豪,也就是在四间密室发生的四起离奇杀人事件。你知道施尼茨勒的《轮舞》[阿图尔·施尼茨勒为奥地利著名的剧作家、小说家。《轮舞》为施尼茨勒最具代表的剧作之一。在此隐喻为轮番登场之意,后文出现者亦同。]吧?就是那种轮舞曲式的杀人事件——舞台背景是某处位于红土丘陵上、可远眺海面的精神病院,蓄留黑色胡髭的院长全副心神都放在栽种新品种花卉上,另外还有A、B、C、D四名病患。个人病房以水泥墙与铁格子隔开,里面空荡荡的,而且还上了锁,然而,A却被B杀害,然后依序是B被C杀害,C被D杀害,最后则是D落入A遇害前所设下的圈套而死,接着就照固有模式进行揭穿‘骇人的真相’的大逆转……” 如果是推理小说迷,单听这些叙述应该就会觉得很有趣吧?听着红司兴致勃勃的声音,亚利夫不禁想象,如果是久生在这里,将会演变成何种乱局?对久生而言,红司只是在‘冰沼家杀人事件’中登场的一个角色,但若让久生这个女子也在红司的‘凶乌的黑影’中出现,情况会如何演变?一想到这里,亚利夫的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微笑。 红司误以为对方听得入迷,于是说得更起劲。 “……而且只是单纯的小说很无趣,所以我想利用歌舞伎[日本传统艺能,融舞蹈、对白、歌唱、器乐为一体。]的形式呈现。‘狂言’[此处的“狂言”是歌舞伎脚本的一种,日文为“通し狂言”。从前观赏歌舞伎属于要花上一整天的休闲活动,所以演出的狂言会分成许多场,以时代物(取材自江户时代以前的故事)与世话物(取材自现实生活的故事)交相混杂,形成复杂的故事。另一种为“みどり狂言”,只挑选很受欢迎的桥段演出。]第一场是仿自人偶剧的义太夫小调[歌舞伎借用自人形净琉璃(人偶说唱剧)的曲调,通常是由一名三味线奏者与一名歌者坐在舞台旁吟唱伴奏。],搭配具有时代感的怪奇传说,中幕的串场是快速换装、一人分饰多角的舞蹈剧[歌舞伎作品的一种,以舞蹈为主,故事性很强。],第二场的生世话[生世话是前面译注的世话物的一种,生动写实地演绎出江广时代的庶民生活。]则是第三起密室事件。说到这个,至今的推理小说总是能贴合时代,但我一直觉得奇怪,因为现今的世局不是比过去要往前许多吗?不过,我也不是说那些贪渎罢工等有如发生在现今的事从后面追上来,而是在创作时,让小说里的日期与现实的日期一致。也就是说,要将刚好发生在第三起事件那天的事,不论什么都行,巧妙地移入小说里,并塑造成密室杀人,然后,照歌舞伎的规矩,结局的大逆转又回到古代,并加上乐器伴奏。这里的曲目当然不是《凶乌的黑影》,就像爱伦·坡的小说,精神病院的院长当然从一开始就是个疯子,但他不是培育出新品种的花卉吗?所以就转而衔接上花的形状与植物学创始者林奈,而曲目名称就是这个,你觉得呢?”红司拿来阿蓝的笔记本与铅笔,得意扬扬地在上面写下七字。 花亦妖轮回凶乌 红司撕下该页,递向亚利夫。亚利夫却未答理,只是漫应一声,茫然看向他苦心写下的曲目名称。这时,红司终于发现面前这家伙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便伸手轻捏阿蓝脸颊。 “起来了,蓝司先生!不要只是猛睡,说话!”红司的口气有点粗暴。 “我没睡,你说的我都听到了。”阿蓝缓缓抬起脸,唇际浮现某种僵硬的、像苍司刚才露出的那种笑容。“但是,小说的舞台背景为什么要设定在乡下的精神病院?干脆明明白白地写上我们家的名称不就好了?而且紫司郎伯父也真的培育出很多新品种的花卉,所以干脆就改成:‘很久很久以前,在目白一幢老旧宅邸的井底住有三兄弟苍司、红司与黄司,而非三姐妹艾尔希、蕾西与缇丽。这三人靠着啃噬流体理论、血液学与柠檬派维生……’”说到这里,阿蓝突然收起笔记本等物件站起来,立刻离开并关上纸门。 还有些发愣的亚利夫惊愕于小说里的精神病院确实与冰沼家很像的同时,也慢吞吞地将身体挪出暖桌,准备回家,却突然发现阿蓝的话不太对。“怎么会是三兄弟?你们还有一位兄弟?” “不,没有人了,只有哥哥和我两兄弟。”红司不知何故突然变得情绪低落,茫然地回答。 说要在雪中迎接圣诞夜而立刻出远门的久生,返抵东京是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日晚上。她一抵达东京,立刻打电话至亚利夫家中。 “哈啰!是我。我刚到上野车站。他们没发生什么事吧?流氓的事问得如何了?” “奈奈?是奈奈吧?你晃到哪里去了,笨蛋!”亚利夫紧抓话筒大叫。 “没一开口就骂人笨蛋的道理吧!我问你,大家都还好吗?还有那流氓——” “流氓的事查清楚了,包括与红司的关系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都是小事,现在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真的有人死了!” “死……”久生重复,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谁被杀了?” “不是被杀,是死了。”亚利夫焦躁地重复,“总之我们先见面再说。你能来涩谷或新宿附近吗?对,就是现在。” “我知道了,你到涩谷的‘泉’等我。” 然后,话筒里突然响起久生冷静的声音,“让我猜猜,被杀的人是红司,对不对?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被杀的人除了红司以外,不会有别人,这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决定的事。没错,我当然也知道凶手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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