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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者  作者:多纳托·卡瑞西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沉默其实是一种拷问手段。

不过,它是一种隐形的暴行,没有任何一项法律禁止他们这么做。

就在几小时前,这里关的还是迈克·伊万诺维奇,而现在却是西蒙·贝里什。和其他在这个房间待过的人不同,贝里什知道为什么白色墙壁上包了吸音材料,这是“消声室”原理,声音无法进入这个房间。这种机制会让人在无声环境下产生假想的声音,比如耳鸣和叮叮当当声,时间越久就越难区分现实和幻觉。

长此以往会让人发疯。

不过贝里什知道,他们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很久,所以他想借着安静的机会思考。

他一直问自己他们会指控他什么,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那儿,等着有人坐在桌子另一头,好好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他拼命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些,这样,从各个角落监视他的摄像机拍下的只有他不动声色的画面,当然他也不能表现太过分。他确信,单面镜后面一个人也没有。

贝里什太了解审讯技巧了,他知道,他的同事在现身之前会把他晾几个小时。他要做的只有忍耐。他不能要水喝或是要求上厕所,因为这些请求会被视为缴械投降的征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也确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过于激动或过于冷静的嫌犯几乎百分之百有罪。不停问为什么会被带到那儿的人也一样。太冷漠的很快就会招供。镇定的嫌犯可能会把牢底坐穿。无辜的人会有上述所有表现,不过通常还是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所以,秘诀在于泰然自若。

泰然自若会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大约过了三小时后,房间的门开了。克劳斯·鲍里斯和“法官”拿着文件夹,满怀决心地走了进来。

“贝里什探员。”警察局长开口说,“我和鲍里斯督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们想了那么久,想必是很重要的问题。”贝里什讽刺道。可事实上,他已经害怕了。

“你和受审者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可以和我们耗一整晚。”鲍里斯说,“所以我们不跟你兜圈子,我希望你也不要给我们制造麻烦,希望你马上配合。”

“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西蒙,我们就不得不中止审讯,交由检方处理。我保证,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起诉你。”

贝里什伸出双臂,笑着说。“那很抱歉,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儿呢?”

“我们什么都知道,但我想给你一个减刑的机会。”肖顿用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脸。“她在哪儿?”

贝里什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瞬间,贝里什忘了昨晚睡得很香,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所以他依然保持沉默,希望能突然想出答案。

两人显然不吃这一套,乔安娜·肖顿走到他右边,弯下腰凑近他耳朵。贝里什感受她温热的呼吸,过于甜腻的香水味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和米拉·瓦斯克兹探员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贝里什被这个问题吓呆了,倒不是因为他被关押的谜底终于揭晓了,主要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米拉失踪了?”

在贝里什如此真实的焦虑面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鲍里斯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她惊慌失措地从她妈妈家夺门而出。后来她妈妈打她家里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手机也联系不上。”

“我知道,我今天早上也打了好几次。”贝里什说。

“这可能是你给自己找的不在场证明。”“法官”立刻暗讽道。

“什么事情的不在场证明?”他生气了,“你们有没有找过她?”

两人无视他的质问。

鲍里斯在他对面坐下。“告诉我,贝里什,你是怎么重新卷进凯鲁斯这个案子的?”

贝里什耐心地为自己申辩。“是米拉·瓦斯克兹找我的。从红砖小楼着火的那个晚上开始,我和她一起办案。”再次想到凯鲁斯的藏身处让他一阵颤栗。

肖顿靠在桌角。“你在那儿?为什么你没有站出来?为什么你让瓦斯克兹一个人扛下责任?”

“因为米拉不希望我被卷入这件事。”

“你希望我们现在信你说的,是吗?”“法官”缓缓摇头,“那天夜里,是你在红砖小楼袭击她的,对吗?”

“什么?”贝里什目瞪口呆。

“你拿走了她的枪,是你袭击了她。”

“当时有人在那个房子里,但他逃跑了。你们也确认过可以从下水道进出那个地方。”贝里什正在失去自控力,他知道这对他不利。

“如果可以从大门出入,为什么要在下水道弄脏自己呢?”克劳斯·鲍里斯嘲弄地说。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你确信如果我们搜查你的公寓,不会找到米拉的手枪?”

“为什么你们老是提那把手枪?我不明白。”

肖顿叹了口气。“你看,这是因为今天早上我们的人完成了火灾现场的搜查。一具尸体在那么高的温度下早就化为灰烬了,塑料或者纸也是一样。但是金属不同,在找到的东西里面没有米拉的手枪。所以,它去哪儿了呢?”

“伙计们,你们如果真想把我牵扯进去,就该编造些更实质的内容出来。”贝里什讽刺地说,“不然你们只是白白浪费一个周末晚上罢了。”

两人又交换了一次眼神。贝里什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他们手里真握有什么证据。只是他们现在还在和他周旋,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打出那张决胜牌罢了。

“失眠者那个案子,付出最大代价的人就是你。”肖顿说,“我、古列维奇,甚至是斯蒂凡诺普洛斯,我们都从那个案子走了出来继续我们的职业生涯。而你,你投入了自己的感情,接连犯了一个又一个错,最后成了警察局的边缘人。”

“你我都很清楚事实是怎样的,还有我顶替了谁的罪。”贝里什挑衅地说,“你只不过是在想方设法让我闭嘴罢了。”

然而,“法官”似乎非常自信。“我不需要你对古列维奇的事保持沉默。我也不需要用什么小伎俩让你认罪。相反地,你没有受贿,贪污的另有其人,恰恰是你的动机……”

此刻,贝里什真的害怕了,但他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什么动机?”

“失去同事对你的尊重是很痛苦的。”“法官”装作同情他的样子说,“承受他们的攻击,听他们诋毁你,而且不是在你背后说,是当着你的面说。这真的很伤人,尤其是当你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时候。”

乔安娜说那些话想要干什么?贝里什不明白,但他已经发现情况不对。

“这会导致一个人怀有恨意,或许他会想,总有一天,所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肖顿说。

“你们是在暗示我是所有事的幕后主使?是我教唆那些消失的人再次出现实施谋杀?”

“你成功地说服他们,因为你和他们一样,一生都在忍受凌辱。古列维奇还有整个警察局都是你憎恨的对象。”肖顿言辞激烈,“恐怖组织需要一种意识形态和一项计划。把政府机构作为目标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可以用武器摧毁它,但这造成的损害远不及诋毁它的公信力来得大。你一直都对警局怀恨在心。”

贝里什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和米拉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发现了你的阴谋。”鲍里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你手里的棋子,是你把她引到红砖小楼去的。”

“我没有。”

“法官”装作质疑的样子说:“你玩弄了瓦斯克兹探员,让她相信你在同她合作。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她不会对上司透露任何你们的事。”

“你想想,如此一来,你就能身处最有利的位置进行调查。”鲍里斯帮腔说,“你可以袖手旁观,同时对一切了如指掌。”

“不过,瓦斯克兹探员发现了,然后你就杀了她。”

“什么?”

“我昨天听见你们在走廊里激烈争吵了。”鲍里斯确信地说。

“一次争吵并不能说明什么。”贝里什也坚定地强调。

“对,它不能证明什么。”“法官”显得镇定自若,“但是有目击证人昨晚看到你把她带走了。”

贝里什觉得这不是真的,他们在故弄玄虚。“是谁?”他挑衅地问。

“斯蒂凡诺普洛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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