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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小镇疑云 作者:麦克·哈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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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乔伊酒吧里挤满了喝酒的人。凯文坐在汽车里,看着窗户上映出的铁锈红色的舞厅灯光。一群男女正在举行小型音乐会。他们喝酒抽烟,骂骂咧咧,还图谋不轨。他们调情、打架,还有一对男女——凯文非常确定——正在女卫生间旁边阴暗的角落里做爱。夜空中充满了笑声。这时酒吧大门打开了,四个身穿紧身衣、脚蹬高跟鞋、头发梳得很高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她们相互搀扶着走过市场大街,瞥了一眼凯文的汽车,在一台自动取款机前稍作停留后,走入了一家叫作“波特贝利”的爱尔兰酒吧。大门打开时,凯文瞥见一个移民的粗糙的脸,在热和酒精的作用下泛着红光。他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哼唱着马文·盖伊的歌——《性之治愈》 [指美国著名黑人男歌手Marvin Gaye(1939—1984)最著名的一首单曲Sexual Healing。],在他的下方,有一群紧挨在一起的大屁股女人。歌手的啤酒肚在法兰绒衬衫下露了出来,突出皮带半英寸之外。这群女人们跟着这啤酒肚轻轻摇晃着,节奏完美一致。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凯文看到了全部的这些;大门再次关上后,这些又被完全包围,幸运地掩盖了起来。他把头靠在驾驶座旁边的窗户上,思考着他这趟回家所经历的一切。记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寒冷、恶心和空洞,妹妹的话语在他的头脑中翻滚,就好像一个罐头被踢到一条空旷的街道上。 收音机被调到了只播放新闻的电台,每个整点零八分开始。天气很糟,波士顿的司机们更糟。电台开始播放新闻时,凯文调大了音量。头条新闻是关于桑德拉·帕特森的凶杀案。那天下午,萨福克郡的检察官公布了死者的身份。德马提奥没有提供任何细节,只说了帕特森是一名州警,她在阿尔斯顿—布莱顿地区的某处被杀害,以及会成立一个专案组展开调查。凯文关上收音机,查看了一下手机——没有任何来自丽萨的消息。他想知道她是否出席了发布会。德马提奥不会放过每一次可以让她上电视的机会。他不让她说话,只是让她坐在他身后显眼的地方。地区检察官是个精明的家伙。丽萨是个黑人,但肤色又不算太深,无论在屏幕上还是在现实中,都看上去相当漂亮。凯文看到街对面有一个男人路过乔伊酒吧的门口,身穿一件双排扣大衣,扣上了所有的纽扣,躲在大楼的背风处。他脸上脏兮兮的,但凯文觉得他双腿弯曲和轮流支撑身体重心的样子似曾相识。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哥本哈根啤酒,这时凯文确定自己认识他,这个人是比利·斯维尼——这个地方充满了未能实现的传奇,他正是其中的一个。 傍晚时分,周围的世界安静而又空旷,只听见曲棍球棒的相互敲击声。口中呼出的气好像寒冷的白烟,明晃晃地升上蓝得刺眼的天空。凯文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努力比赛,追逐着比利·斯维尼在钱德勒池塘上摇曳的身姿。其他队员都在拼命挣扎,用冰鞋跺碎粗糙的冰块,踢着别人的小腿,而比利却漂浮在冰上,穿梭、旋转、跳跃。冰球好像用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拴在他的球棒上。当他划出一个快速圆滑的曲线时,冰刃飞驰而过,发出嘶嘶的声音。比利大凯文三岁,他拿着奖学金上了天主教纪念高中,并以一年级新生的身份加入了全校最好的球队,成为核心队员。在他二年级的时候,纪念高中赢得了州赛的冠军,比利被授予年度最佳球员。在升入三年级之前,波士顿学院和波士顿大学都已经对他垂涎不已,虽然那时他体重还不到一百二十磅。总共有十几个像斯维尼这样的人,他们都很穷,家里只有他们的母亲每天早晨在沙发靠垫里找到的几个铜板。但这并不碍事,因为对比利来说,一切都会是免费的,真是个奇迹男孩!凯文十四岁的时候,比利已经是纪念高中的四年级学生了。在一个夏天的夜晚,比利开着一辆火红色的蒙特卡洛车,带着一个来自法纳尔贫民区的被人称作“小滑头”的白人小孩。他们问凯文想不想坐车出去转转。那是一个炎热沉闷的夏夜,凯文正感到极其无聊,于是爬上了汽车的后座。“小滑头”开车。他是一个白化病人,没有眉毛和睫毛,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地闪烁着。汽车的前排座位上有一个装满了冰块的冷藏箱和一打滚石乐队的唱片。凯文没想要啤酒,但比利主动给了他一罐。凯文“砰”的一声打开啤酒罐,瘫在铺了软垫的座椅里,体会着空调吹在脚上的感觉,望着飘过的一幢幢房屋的房顶。在开了大约一千米之后,凯文注意到汽车的点火系统上插着一把螺丝刀。比利告诉他,这是一辆专门用来吸大麻的汽车,但他不必担心。他们从位于阿尔斯顿的一个汽车经销店的停车场里偷来了这辆车,车主不到明天早上不会报警。凯文正想着在下一个路口跳车,这时汽车后窗被闪烁的警灯点亮了。“小滑头”想开车逃跑,但车被堵在了拥挤的车流里。第二辆警车从旁边靠了过来,“小滑头”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比利骂了一句,“小滑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立即转向了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凯文感觉自己好像罗马桨帆船上的一个奴隶,在拼命地划着桨,由于船长把船撞上了另一艘该死的船,底下的蠢货们会像老鼠一样淹死。警察抢在绿灯变红之前极速穿过路口,命令所有人都站到路边。手套箱里有一包大麻、半份可卡因和一些药丸。凯文是一个将来能考上大学的人,比利·斯维尼是未来的国家冰球联盟的球员。但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戴着手铐,坐在警车后厢里被押到了14号警署。凯文在牢房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波比来到了警局大厅。从他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排挡发出的嗡嗡声和短促而又尖厉的说话声。接着,凯文所在的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让我们把你从这儿弄出去。” 没有什么文件需要填写,没有什么声明需要签署,也没有开庭日期。有的只是他和波比走出警局大门,波比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保护着他。在这个年纪,凯文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非常了解什么是忠诚。他知道波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指望、可以背靠背作战的人。街上的好多人都在谈论那种游戏,但该死的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可波比却永远可以。 “小滑头”和比利·斯维尼也在那天晚上被放了出来,就因为他是比利·斯维尼,而“小滑头”是和他混在一起的人。没有人从中吸取什么大的教训。两周后,比利在萨默维尔[指Somerville,是美国马萨诸塞州东部古老的工业城市,在波士顿正北方向。]从另一辆专门用来吸大麻的车里爬了出来,朝着密斯提克贫民区明亮的灯光奔跑。一个警察对着他大吼,叫他停下,并开了一枪作为警告。子弹落在人行道上又弹了起来,击中了比利的臀部。最后,比利成功逃脱了,但是他前往波士顿大学、国家冰球联盟以及其他什么地方的“中奖券”被撕成了碎片,扔在了垃圾桶里。自那以后,他只能是一个模仿明星球员的池塘曲棍球选手,和其他人并无两样。 凯文坐在汽车前排的座位上,看着比利穿过市场大街。比利低着头,下巴顶着胸口,像一个早衰的老人似的走着。他口袋里插着一份《先驱者报》,还明显跛了一条腿,在一个转角处消失不见了。于是凯文下了车,走上前去。更多人的身影挤成一团,在厚厚的外套的掩饰下,跌跌撞撞地走出乔伊酒吧。一个穿着灰色长外套的家伙撞到了他,只敷衍地骂了一句令凯文百思不得其解的“蠢货”。一个穿黑色T恤的保安站在酒吧大门口,双臂交叉,在寒冷中纹丝不动。他摇着脑袋,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抹了油,在街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来喝个烂醉?” 凯文没理睬他,径直转过街角,来到波比家的入口,走上楼梯,敲了敲门。 “门开着。”波比坐在椅子上,大腿上放着遥控器,电视上播放着某部黑白警匪片,床上放着一个手提箱。 “冰箱里有啤酒。”波比指了指冰箱,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电视机。 “不用了,谢谢。” “那就坐吧。” 凯文在床边坐下。 “你有没有看过《安迪·格里菲斯秀》?” “看过不少。”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里面那个欧皮总让我想起你。”波比终于抬起头来。凯文摇了摇头。 “有一集里,欧皮打死了一只鸟,你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五味杂陈的表情,非常好的演技。” “罗尼·霍华德扮演的欧皮。” 波比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扔在地上。他的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别再回来了。” “今天早上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有一些东西你得看看。”凯文拿出他从柯蒂斯·乔丹凶杀案的档案里复印出来的资料。波比飞快地看了起来。 “柯蒂斯·乔丹是罪有应得。” “我知道。” “但这件事依然折磨着你。” “今天我去了费德里斯,问了他们关于乔丹的事。” “然后呢?” 凯文摸了摸太阳穴边上的淤青:“当地人不太高兴。” “该死的欧皮。”波比给了凯文一个干巴巴的微笑,然后继续翻看资料,“你从哪儿弄来这些的?” “我的女朋友是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公诉人,我从她的公文包里拿到的。” “这样做应该可以增进感情。” “他们正在引蛇出洞,波比。” “以前根本没人在意这个案子,现在他们为什么又开始调查了?” “还有些别的情况。”凯文拿出波比的名片,“你听说那个死去警察的事情了吗,一个名叫桑德拉·帕特森的女人?” “只在新闻上见过她的照片。” “她在‘仁人之家’工作。实际上,他们发现她死在你们的一套房子里面,在拉德诺路上。” 波比耷拉着眼皮,从凯文手上接过名片,并把名片夹在两个指尖上快速转动着:“你对其他人说过这个事情吗?” “你觉得呢?” 波比朝着凯文刚才经过的大门抬了抬下巴说:“你下去要一杯啤酒,我五分钟后就下来。” 凯文在与酒吧主区有一墙之隔的角落里坐下。那里只有他、一个圆形的台球桌,以及三个坐在酒吧另一端的爱尔兰人,他们正在为“性交”和“傻子”两个词发明新的用法。有一个戴着破旧的红袜队棒球帽的老家伙加入了他们,还给他们点了一轮酒。接着,波比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长得几乎要触及地面的黑色外套。凯文在一面印着“权力威士忌”[指Powers Whisky,知名爱尔兰威士忌品牌。]的镜子里看着他走过来,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同样看着他。波比拉出一张吧椅,酒保扔来了一个杯垫。 “百威?” “谢谢,阿瑞。” 酒保拿着一个啤酒瓶走了回来。波比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把脸凑近烟雾和灯光。 “重回故里,”凯文说,“却无人相识。” 波比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汤米,”戴着破旧的红袜队棒球帽的人在酒吧另一头探出人群,好像卡通片里的草原土拨鼠跳出它的洞穴,“过来。”波比用脚推出一把吧椅。这个老家伙坐了下来。他的皮肤近看是灰黄色的,布满了凹凸不平的黄褐斑,其中两三颗斑上还长了毛。他的一只眼珠东张西望,黑色的瞳孔像镍币一样又圆又大。另一只眼珠在眼眶中颤抖着,在波比和凯文之间跳来跳去,好奇着他们想要什么以及为什么。 “汤米,你还认得出我的这位朋友吗?” 眼珠停止了弹跳,在凯文身上固定了下来。 “这是你以前的游击手,凯文·皮尔斯。凯文,这是你的二垒,汤米·杜塞特。” 杜塞特的脸上绽开微笑,露出裂缝间沾满棕色唾沫的细细的牙齿:“该死的凯文·皮尔斯,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波比轻拍了一下杜塞特的手臂:“他现在给《环球报》写文章。” “体育?” “我是一个调查记者。” “真不敢相信!”杜塞特的手指在头发里转着圈,“阿瑞,给我们来一轮酒。” “我请客,汤米。”波比朝着酒保点点头,让他给汤米的同伴们倒酒。阿瑞不情愿地给杜塞特倒了一杯朗姆加可乐,又在他的同伴面前放了三个小酒杯。他们对着波比举了举酒杯,然后继续骂骂咧咧。 “凯文,到底发生了什么?”杜塞特问,好像他自己的生活不只有走路、说话和该死的一团糟。 “家里发生了一点儿事。”凯文说。 “你就这么消失了。” “我知道。” “如果你在,我们应该已经获得了那一年的市冠军。我发誓……”杜塞特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用那只好的眼睛望着杯子里浮现着的已经逝去的过往,陷入了沉思。 “对不起,汤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塞特不听他的:“去你的,那时候我们还是孩子。” “凯文刚获得了普利策奖。”波比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两位昔日队友之间的剑拔弩张。 “哦,是吗?”所有汤米·杜塞特可能获得的快乐都在很久以前被掏空了,留给他的只有空虚,“咔嗒咔嗒”发出刺耳的声音,“祝贺你。”他与凯文干杯,两口吞下了杯子里全部的酒,“我最好还是回去吧,波比。” “下周二,汤米。” 杜塞特吃力地站了起来。波比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回椅子上:“你欠的再加一个点。” 杜塞特点点头。波比放开了他,看着他小步跑回他的同伴之间:“曾经的双杀组合。” “他怎么了?”凯文问。 “一个已经彻底被毁掉的人。在沃波尔干了五年偷车的勾当,据说赚了不少。” 凯文想起一个非常炎热的七月午后,汤米·杜塞特被一个来自罗杰斯公园的孩子像个婊子似的痛揍了一顿。那个孩子的个子确实大一些,但汤米根本没想反抗。他趴在快融化了的柏油马路上,让那个孩子肆意发泄,直到那孩子自己收手。那时杜塞特十三岁,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杀个人,才能赢回他那天失去的尊严。所以,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别人食物链上的鲜肉。 “他欠了你多少?”凯文问。 波比摇摇头,说:“这无关紧要,反正他不会去别的任何地方。” 凯文感觉自己如同狗一样伏身沉睡着的童年即将再次苏醒,它们的胃里正发出低吼。 “我今晚看到了比利·斯维尼。” “哦,是吗?你打招呼了吗?” “他大概已经不认识我了。” 波比没有回答。 “他现在在做什么?” “以前在波士顿地铁公司干活。现在,他领着残疾补助金,在围栏酒吧喝酒,经常喝生啤喝到烂醉,然后开始对每个人讲他过去有多了不起。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大部分人都已经不在了。你队里的一垒……” “布莱恩·塔皮?” “在开车从纽约回家的路上喝了将近1夸特[英国重量单位,指四分之一磅,约454克。]的伏特加,在马萨诸塞州收费公路上害死了他自己和几个高中学生。”波比开始掐着手指计算死去的人,“乔伊·内格尔,被发现死在科里布酒吧后面他自己的汽车里。一发‘快球’[一种毒品。]爆了他的心脏。萨利死于该死的肝炎,如果你能相信的话。” “吉米·费兹呢?” “三年前死了。他们在烧烤酒吧给他守灵,把尸体和其他的一切都放在吧台上。警察说这样做违反了《卫生法》之类的东西,但最后也没阻止他们。” “考瑞斯怎么样了?” “保利是个小流氓。戴维在马特攀一家基督教青年会的浴室里吃了一颗子弹。费恩你已经在公园见过了。” “是的,我见过费恩。他说他以卖T恤为生。” “去年他卖得最好的是前面写着‘施泰因布伦纳吸出来’、后面写着‘杰特咽下去’的一件。”[指George Steinbrenner和Derek Sanderson Jeter,两人分别为纽约洋基队“教父级”的老板和队长。] “我在酒桶酒吧门外见过有人穿这衣服。” “大概就是从费恩那儿买的。你去过钱普尼大街了吗?” “布丽吉特威胁我。” “她确实会这么做。你妹妹喜欢收集信息,还喜欢收集人,用一根细线把他们拴在自己的口袋上。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但她却极其吝啬,一点儿也不肯拿出来。” “你见过科琳了吗?” “最近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 “嘿,看着我。”波比加强了他在对话中的存在感,低声严厉地说道,“你想说她那个该死的老公,是吗?” “你怎么知道?” “那个混蛋一直在这里喝酒。只要是个会动的,他就想和人家上床。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小科,但你知道……”波比耸了耸肩,他不想再插手这件事情。有人把桌球胡乱地扔进了圆形球桌。球沿着桌子底下的木头轨道平稳地滚动,相互碰撞,直到停了下来。波比点了几杯杰克丹尼威士忌。来自范·莫里森的《精彩评论》里的一段音乐响起,从另一个房间飘了过来。 “一首好歌。”波比说。 “是啊。” “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凯文摇摇头。 “我打赌范只是现编现讲,他让人们自己去猜这是什么意思。” 酒保拿着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走了过来,倒在他们的小杯子里。凯文一口咽下威士忌,用手背擦了擦嘴:“我刚才提起的我的那个女朋友……”他努力抑制语气里的激动不安,但明显还是失败了。 “那个公诉人?” “她正在负责桑德拉·帕特森的案子。她问我能否在这里调查上一两天,看看我能发现什么。” 波比从容地用大拇指剥着啤酒瓶上的标签:“这么说,她认为杀死警察的凶手来自布莱顿?” “我告诉过你,她的公文包里还有乔丹凶杀案的档案。” “是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一点。你没觉得这一切来得似乎有点儿太容易了吗?” “你什么意思?” “也许她希望你找到这份档案。她猜你会看上一眼,然后奔过来找我。” 一个画面出现在凯文的脑海里——丽萨开着水龙头,从淋浴室里探出身子,在温热的水蒸气里微笑着让凯文去翻她的公文包。 “丽萨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吗?”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波比。不多不少,就这一个目的。” “那我能相信你的女朋友吗?” “你能相信我。” 标签蜷曲着被剥落了下来。波比把它放在吧台上。“我认识桑德拉·帕特森,她在‘仁人家园’用的是另一个名字,但我知道是她。” “你们很熟吗?” “工作期间跟她谈过一两次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个警察。” 杜塞特和他的爱尔兰朋友们都已经走了。打桌球的孩子们正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得意洋洋地大笑着,研究着自己的击球,不放过每一次照镜子的机会。凯文拿出了那份枪支检验报告。 “你女朋友还送了你别的礼物?”波比说。 “这是一份前天签发的枪支检验报告,上面说杀死帕特森的凶手用的手枪和杀死柯蒂斯·乔丹的有关联,还提到了罗希·塔伦特的案件。” 凯文看着波比阅读报告时的眼睛。读完后,波比把资料推回了吧台的对面:“你就是偷偷摸摸地靠着这些资料才得了普利策奖?” “什么?当然不是!里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詹姆斯·哈珀是无辜的。但这不是重点。如果他们认为是你杀了乔丹,他们就会为了另外几桩凶杀案调查你。”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有人在耍你。” “大家都知道你是乔丹案的嫌疑人。根据这个关联……” 波比竖起了一个手指:“别说了。” 凯文闭上了嘴。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波比走到吧台后面,对着酒保耳语了一句,然后走出大门,消失在视野里。过了一会儿,他回到酒吧,对凯文说:“我们走。” 外面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蒙蒙细雨穿过屋顶,在街灯的照耀下闪着光芒,然后消失在黑夜中。他们穿过市场,波比的外套被大风吹得鼓了起来。波比爬进汽车时,凯文好像看见波比的外套底下露出一件金属的东西。凯文坐到驾驶座上,然后他们开车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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