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弗兰克，我是丽萨。”

“监听到了什么猛料吗？”

“监听根本不管用。”

弗兰克·德马提奥把电话从一个毛茸茸的耳朵上移到另一侧。他本来应该已经回家和老婆躺在床上了，但现在，他却站在布莱顿温西普小学后方一片黑魆魆的停车场上。

“斯凯尔斯正拿着那把枪，或者，他知道枪在哪里。”

“也许他已经把枪扔掉了。”

“然后就被某个人捡到用来杀人了？我不相信。他说什么了吗？”

“他整晚都待在公寓里，没有人来访，没有人来电。”

“该死的！”萨福克郡的地区检察官往后仰着头，凝视着几乎要消失在墨水般的天空中的一些灰暗浑浊的星星。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确定这种预感来自斯凯尔斯还是他的同事，也许两者皆有。

“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柔和而又镇静。

“把监听撤掉。”

“你确定？”

“很快，专案组会加入进来，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让他们自己去装一套该死的监听。”

“你在哪里？”

“我明天告诉你。”

“我不用再管这个案子了？”

“这个取决于专案组。”

“这就是指我不用再管了？”

“把监听撤掉，丽萨，我们明天再谈。”

“晚安，弗兰克。”

德马提奥把手机塞进口袋，迈开步子。他感到有些愧疚。这愧疚的感觉是他自己努力挤出来的——丽萨太过聪明，这对他而言不是件好事。再说，她是个黑人。作为萨福克郡唯一当选要职的共和党人，德马提奥是民主党的头号攻击目标，而米格诺却是他们的梦中情人。如果她幸运地在监听上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并借此找到帕特森案的突破口，那么他在下一次的选举中就惨了。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有机会，他需要做的只是对斯凯尔斯提起诉讼，这就是为什么在如此潮湿和寒冷的天气里，他依然奔波在外，在布莱顿追赶着鬼魂的踪迹。

温西普停车场分成两层，之间由一段水泥阶梯连接着。德马提奥在阶梯上走来走去，口袋里的零钱叮当作响。他不紧不慢，好像拥有全世界的时间。有一个穿制服的人正在下层区域里等他。

“你叫什么名字？”德马提奥问。

警察不停地搓手跺脚。他开口说话时，洁白的牙齿在夜里闪耀：“报告长官，我叫克拉维尔，乔斯·克拉维尔。”

“是你发现了尸体？”

“是的，长官。它被裹在一块柏油帆布里。”

“带我去看看。”

克拉维尔用手电筒照着道路往前走。他带着德马提奥来到一辆货车前，货车停在一个垃圾箱和学校的围墙边上。检察官的头探进车内时，克拉维尔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到货车的后排座位上。帆布像熟透的香蕉一样被剥开，露出一个黑头发的脑袋，上面有一缕与分发线平行的头发被染成了浅色。

“你发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

“是的，长官。”

“眼罩是怎么回事？”

“急救医生说他少了一只眼睛。”

“没开玩笑吧？没有东西勒在他的脖子上？”

“脖子上？没有，长官。”

“死因呢？”

“急救医生说他的胸部被捅了几刀。”

“帆布就是像这样裹着的？”

“两头都用电线绝缘胶带封了起来，我需要把它裁开才能确认他的身份。”

“但身体还保持着原样对吗？脸朝下，张着嘴，什么都没动过是吗？”

“是的，长官。”

德马提奥知道克拉维尔在想什么：萨福克郡的地区检察官深更半夜跑出来管这件不起眼的案子，他究竟想干什么？德马提奥和在现场干活的警探们已经喝了十轮，然后又和他们的老板继续喝。作为地区检察官，他完全有权力待在现场，但有些社交礼仪还是必不可少的，该死的社交礼仪。

“死者叫谢默斯·斯莱特里？”

“是的，长官。他住在弗农山庄旁边的一条大街上。”克拉维尔朝着一片铁丝网的方向指了指。

“货车是他的？”

“是的，长官。”

“有没有前科？”

“两次因藏毒被捕，藏的是可卡因和大麻，但最后都被释放了。有几次醉酒寻衅，去年还有一次酒驾。他是个爱尔兰公民。”

“去他的爱尔兰万岁[原文为Erin Go Bragh，是爱尔兰语Éirinn go Brách的英文化表达。]！他有绿卡吗？”

“十年前拿到的。”

德马提奥从克拉维尔手中拿过手电筒，照亮了后排座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他的右手，长官。”

“我知道。”德马提奥仔细照着尸体的手掌。那手掌笨拙地伸向两个男人，好像在邀请他们进来。

“上面缠了绷带，长官。”

“你有刀吗？”

克拉维尔拿出一把小巧的便携刀。德马提奥进入车内，割开缠绕在尸体手上的白色纱布：“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看上去好像是个刺伤。”

“也许两个？”

“是的，长官。”

德马提奥把手电筒推到死者的脸上：“他的脑袋看上去也被狠狠地打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关掉了手电筒。三十码开外，两个警探正凑在一辆配合调查凶案的工程车旁，一边喝咖啡，一边和一个技术人员聊天。

“报案的女人是不是说她昨天看到这个男人被痛打了一顿？”

“是的，长官。她说她在窗户外看到的。”

“她有没有说她看到有人在这个人的手上钉钉子？”

“我没有问。”

“该死的，这个还需要问吗？”

“长官，我不太明白……”

“刺伤被绷带遮住了。而且如果报案的女人看到有人这么做，应该会主动提起的。”

“是的，长官。我想警探们正打算询问她。”

“她住在哪儿？”

克拉维尔又一次朝着铁丝网的方向指了指。

“带我去看看。”德马提奥穿过停车场，这时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克拉维尔紧跟着他往前走。五分钟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