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

幼儿的手指指向河面。

“啊，那边也有，四个。”

声音充满活力。年轻的母亲将手放在女儿的小脑袋上。

“香织，那只是潜水又冒出来啦，所以一共是三只。”

“三只？”

“对，小鸟要说一只，不是一个。”

小女孩在数的是水面上忽而浮起、忽而消失的鸬鹚。它们灵巧地转动着长长的脖子，潜水的时间漫长得让人类为它们担心，而随即它们又出乎意料地从其他地方冒出头来。

“小鸟也要吃午饭吗？”

“也许是哦。”

偶尔可见那些时而潜水、时而现身的鸬鹚口中叼着鱼，但也有没捉到鱼的。

“那只鸟出来了，不过没吃到鱼。”

“没捉到吧。”

“小鸟叫‘没捉到’呀。啊，它到那边去了！”

小女孩迈开小腿跑开，母亲甚至能看到孩子的鞋底。

“不可以到河边去！”母亲边喊边向孩子漫步走去。

这是一个晴朗的周日，对十一月而言稍微有些过分温暖的阳光照射着河岸边和水面。沿着混凝土加固的河岸行走的母亲因炫目的阳光而眯起了眼睛。

——如果心情一直这么好，每天都来散步也不错。

她举目朝上，可以看见河对岸林立的公寓楼和上游位置与其并列的葛西桥，桥面上因堵车而停满车辆，车身反射着日光；转回头去，可以看见方才与孩子手牵手走过的河堤，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河堤上方悠悠经过。

“妈妈——”

孩子的喊声传来。她在距离母亲十米开外的地方，站在护岸的边缘，蜿蜒流淌的河流就在她的脚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河面。母亲急忙跑到孩子身边。

“不可以站在这里，很危险的。”

女孩伸出小手，指着脚下的位置。

“下面有轮子哦。”

母亲仔细一看，确实有一个老旧的轮胎沉在水底。河水绝对算不上清澈，但轮胎所在的位置是浅水处，所以看得很清楚。

“真的呀，是谁丢的呢？”

“不可以，不可以往河里扔东西。”

“对呀。”

就在母女俩注视轮胎的时候，上游位置漂来了白色的塑胶袋，漂到轮胎的位置被卡住了。塑胶袋的封口散开，袋口边缘随着水波摆动。

——水流比想象中要快呢。

母亲握住孩子的小手。

就在此刻，塑胶袋被河水带走，仅留下袋中的东西。

看到水里的东西，年轻的母亲瞬间联想到是孩子喜欢的人偶玩具。不知是被谁弄得相当粗暴，玩具的手都掉了出来，似乎才修理过。好可怜的玩具娃娃，应该好好爱护它嘛……

掉在河底的东西真的很像人偶的手。手掌部位朝下，手指朝向母女二人。随着河水的流淌，手掌在不停地上下晃动，像在召唤别人。指甲中塞着泥。

这应该是服装店里的人体模特吧？年轻的母亲想着。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这个模型，做得好像是真的……

“妈妈……”

孩子抬头看着母亲。然而，开始摇晃不已的母亲的视线正被其他东西牢牢吸引。

又有什么东西从上游漂来。同样的白色塑胶袋，超市中的常见用品。里面装的东西圆鼓鼓的，让人不禁联想到常见的东西。

切成两半的圆白菜，切成两半的西瓜……类似这样的东西被装在白色的塑胶袋里随水漂流，很像孩子入浴时放在浴缸里的玩具帆船。

随着水流，塑胶袋缓缓地转了半圈，扎得不甚牢固的袋口部分转向母女二人，继续向前漂去。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袋口溢出。

母亲死死地盯着袋子，那个……那个……大概是……

就在塑胶袋的一边，鸬鹚蓦地浮出水面，用长长的喉咙吞下动个不停的鱼。

塑料袋口束缚力量忽然松解。母亲用生怕孩子被抢走似的姿态抱起孩子，向右转头狂奔而去。

那个从塑胶袋中溢出的东西，是人的头发。

“妈妈，怎么了？”

顾不上回答孩子的问话，母亲只一个劲儿地奔跑。她看向河堤上方，寻找他人的身影，并挣扎着发出叫声。

在母女二人的身后，从塑胶袋中掉出的东西无声地张着嘴，河水从其齿间淌过，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