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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  作者:尼尔·斯蒂芬森

“这不是刀剑伤。”阿弘说。他端详着拉格斯的尸体,震惊到了面无表情的地步。或许要等他回到家打算睡觉时,所有的情感才会爆发出来;而现在,他大脑中负责思考的部分似乎已同他的身体分离开来,就像嗑了药似的。单从外表来看,他和斯奎基一样冷静。

“哦,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斯奎基问。

“刀剑劈砍的速度很快,一划而过,一刀能斩下对方的脑袋或是手臂。死于刀剑之下的人不会是这种样子。”

“真的吗?你用刀杀过很多人吗,主角先生?”

“是的,可那是在超元域。”

二人又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具尸体。

“从伤口看,切开身体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动作的力量倒是相当大。”斯奎基说。

“乌鸦看起来很结实,足以完成这一击。”

“没错。”

“可他身上并没有武器呀。之前瘸子帮搜过他的身,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那他肯定是借用了某种武器。”斯奎基说,“你知道,拉格斯那只虫子总是到处乱跑。我们一直盯着他,就是怕他把乌鸦给惹火了。他一直转来转去,想找个有利的观察点。”

“他身上带满了监视设备。”阿弘说,“他所处的位置越高,效果就越好。”

“所以他最后爬上路基,来到这里。很明显,凶手知道他在这儿。”

“灰尘让他暴露了,”阿弘说,“看那些激光就明白。”

斜坡下面,寿司K被一只啤酒瓶砸中了额头,痉挛般地用脚尖打了个转。一丛激光扫过路基,在被风扬起的细尘中清晰可见。

“拉格斯这家伙,这只虫子,正在用激光扫描探测。他刚爬上来——”

“激光暴露了他的位置。”斯奎基说。

“于是乌鸦跟了过来。”

“等等,我们现在还不能说凶手就是他。”斯奎基说,“但我得了解一下,这个怪物——”他朝尸体点点头——“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乌鸦觉得受到威胁的事情。”

“这算什么,咱们是打算研究精神病还是怎么?谁在乎乌鸦是不是觉得受到了威胁?”

“我在乎。”斯奎基斩钉截铁地说。

“拉格斯只是个怪脸,四处搜寻情报的大吸尘器。他不是干湿活儿的,就算他是,也不会穿着这身行头干活儿。”

“那你觉得乌鸦为什么会如此神经过敏?”

“我猜他不喜欢被监视。”阿弘说。

“有道理。”斯奎基说,“你也该记住这一点。”

斯奎基抬手捂住自己的一只耳朵,为的是能听清耳机里的声音。

“Y.T.看到事情的经过了?”阿弘问道。

“没有。”斯奎基在几秒钟之后咕哝道,“但她看到他离开现场,现在她正跟着他。”

“她干吗要这么做?!”

“不是你要她这么做的吗?”

“我没想到她会跟踪他。”

“她不知道他杀了这家伙。”斯奎基说,“她刚才来电话报告乌鸦的行踪。他正骑着哈雷驶进唐人街。”说着,他开始顺着路基向上跑去。几辆强制执行者的汽车正等在上面公路的路肩上。

阿弘跟在后面。他的双腿在刀战中锻炼得结实强健,斯奎基刚刚赶到汽车旁,他便追上了他。司机打开车门的电动锁,阿弘钻进后座。斯奎基坐到前排,转过脸来,厌烦地看了他一眼。

“我会守规矩。”阿弘说。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我知道。不要招惹乌鸦。”

“没错。”

斯奎基又死死盯了他足有一秒钟,这才回头示意司机开车。他不耐烦地从仪表板的打印机上扯下一段十英尺长的资料,开始细细查看。

从这张长条纸上,阿弘瞥到了有关那个瘸子帮要人的多种图片资料,这个留山羊胡的家伙早些时候才同乌鸦做过交易。在打印纸上,此人被标记为“丁骨墨菲”。

上面还有一张乌鸦的照片。不是静态特写,而是行动中的抢拍照片。画面的质量非常糟糕。照片在拍摄时采用了光线强化模式,所以颜色尽褪,图像全是粗大的颗粒,而且对比度很低。它似乎经过特殊的影像处理,对图像进行了锐化,力图使边缘变得清晰,但这么一来,画面的颗粒感反而愈发明显。哈雷的车牌成了一片模糊的扁圆痕迹,被尾灯的光芒完全吞没。车子转弯时倾角很大,跨斗高高翘起,离地足有好几英寸。车上的骑手看上去像没有脖子,而他的脑袋,或者说照片上的那个黑点,向下变得越来越宽,直到没入双肩。这是乌鸦,确切无疑。

“你怎么会有丁骨墨菲的照片?”阿弘问。

“他在追他。”斯奎基说。

“谁在追谁?”

“唉,你的朋友Y.T.虽说不是爱德华·R·莫罗[美国著名记者],但非常出色。根据她的报告,那两个家伙出现在同一地区,彼此正想干掉对方。”斯奎基说,声调缓慢冷漠,一边说一边听着耳机中最新播报的消息。

“他们两个不久前还在做什么交易呢。”阿弘说。

“那么现在说他们都想干掉对方,我就更不感到吃惊了。”


他们一进入这片城区便发现,丁骨和乌鸦的表演秀一路演下去,变成了救护车大串场。每隔几个街区,便会出现一群警察和医护人员,灯光闪烁不停,无线电呼叫不断。斯奎基一行人没干别的,只是从一处凶杀现场赶到下一处。

第一辆救护车旁,一名瘸子帮党羽倒毙在人行道上。一道六英尺宽的血迹从他身上淌出,斜穿整道街,流进了对面的排水沟。救护人员站在尸体四周,一面抽烟一面用纸杯喝着咖啡,等待强制执行者完成测量和拍照程序,这样他们就能直接把尸体送进停尸间了。没有人准备静脉注射器,现场四周也没有废弃的医疗用品包装,看不到打开的医疗箱。一看现场的惨状,他们根本没有尝试抢救被害人。

转过几个街角之后,阿弘他们来到下一个灯光闪烁不停的地点。这里的救护车驾驶员正在为一名超元警察在腿上打石膏。

“被摩托车轧断了腿。”斯奎基说着,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强制执行者一贯瞧不起他们可怜的晚辈亲戚,超元警察。

最后,他把无线电接上了仪表板,让大家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摩托车留下的尾迹现在已经冷却,听上去似乎大多数本地警察都在忙着处理善后事务;但一位女公民打来电话,投诉一名骑摩托车的汉子,还有另外几个人,正在她那片街区的啤酒花田里搞破坏。

“三个街区之外。”斯奎基对司机说。

“啤酒花?”阿弘问。

“我认得那个地方。一家本地的小酿造厂。”斯奎基说,“他们自己种植啤酒花,把田地承包给了城里的园丁,由那些中国农民为他们干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


他们是最先到达现场的执法人员。看得出来为什么乌鸦要把追击者引到啤酒花田:这里是一片绝佳的隐藏地。啤酒花长得十分茂密,满是花朵的藤蔓顺着格子架向上攀爬,纠结缠绕在长长的竹竿上。格子架有八英尺高,置身其中,你什么也别想看见。

大家全都下了车。

“丁骨?”斯奎基叫道。

有人在田地中央用英语大喊了一声“在这儿!”但似乎并不是在回应斯奎基。

他们走进啤酒花田,步步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气味,是一种与大麻很相似的树脂香味,只有最昂贵的啤酒才会散发出这种浓香。斯奎基示意阿弘待在自己身后。

换作别的地方,阿弘很乐意听从命令。他有一半日本血统,在特定情况下,他完全尊重权力机构。

但今天却不宜乖乖听命。不管乌鸦从任何地方冒出来接近阿弘,阿弘都会用自己的武士刀招呼他。但如果发生这种事情,阿弘绝不希望斯奎基待在自己身旁,因为他很可能会在回扫的利刃之下缺胳膊少腿。

“喂,丁骨!”斯奎基喊道,“我们是强制执行者,而且已经被惹火了!快他妈的出来吧,伙计。咱们该回家了!”

丁骨,至少阿弘以为是丁骨,只做了一个回应:那人的手枪发出一声短促的爆响。枪口的火光像闪光灯一样,刹那间照亮了啤酒花田。阿弘侧身扑倒在地,身体一下子陷进了松软的泥土和枝叶之中,挣扎了几秒钟才脱身。

“操!”丁骨骂道。这是对一击不中倍感失望的咒骂,满含沮丧,但没有一丝恐惧。

阿弘起身,摆出蹲伏的守势,打量着四周。斯奎基和另外几个强制执行者全都不见了踪影。

阿弘用力挤过一只格子架,更加接近刚才射手开枪的地方。

另一名强制执行者出现在同一排架子下,是那个司机,大概在十米之外,正背对着阿弘。他回头朝阿弘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开目光盯着另一个方向。他正看着某个人,但阿弘不知道是谁,他的视线被这个强制执行者挡住了。

“怎么回事?”强制执行者说。

随后,他的身体轻轻一震,像被吓了一跳。他的夹克背部显得有些异样。

“那是谁?”阿弘问。

强制执行者没有回答。他想转回身,但不知什么东西妨碍着他。在他身边,有样东西正搅得藤蔓簌簌抖动。

强制执行者浑身打战,斜着身子一步步向前走去。“要拔掉才行。”他说,但不像在对某个特定的人讲话。他迈开双腿开始小跑,离阿弘越来越远。他刚才注视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强制执行者的奔跑姿势非常古怪,十分僵硬,双臂还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他那件亮绿色的防风夹克看上去也不大对头。

阿弘跟着他奔跑起来。强制执行者正朝这排架子的一头冲去,那里能看到街头的灯光。

强制执行者比阿弘早几秒钟跑出了田地,阿弘来到路边时,他已经在路中央了,几乎全身都被头顶上方一面大屏幕的蓝色光芒照得通亮。他踩着古怪的小碎步,慢慢转动身躯,似乎无法保持平衡。他用一种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呻吟道:“啊,啊。”喉间咯咯作响,听上去,这个人真该好好清清嗓子。

强制执行者转过身来,阿弘这才发现,他被一根八英尺长的竹竿长矛刺了个对穿。那根竹竿一半露在身前,一半已透出他的后背。身后的半截竹竿已被血污和粪便染成黑色,而身前的半截还是黄绿色,上面干干净净。强制执行者只能看到前半截,正用手上下拨弄,像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了情形。这时,他身后的那半截竹竿撞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上,一团碎肉呈狭窄的扇形从他体内喷出,溅到了汽车打过蜡的、锃亮的后备厢盖上。车子的报警器骤然尖叫起来。强制执行者听到声音,转过身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阿弘最后看到他时,他正顺着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马路中央朝唐人街的中心方向跑去,不时发出几声可怖的哀号,与汽车报警器的鸣响声混成了一支不合拍的小调。就在这一刻,阿弘突然感到,这个世界被撕成两半,而他正在裂缝上方摇摆不定,盯着身下那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渊。

阿弘拔出了打刀。

“斯奎基!”阿弘叫道,“小心!他会投掷长矛!技术很高!你的司机被刺中了!”

“明白!”斯奎基喊道。

阿弘回到最近的那排架子下。他听到右侧有动静,于是挥起打刀连劈带砍,一路冲过那排架子。此刻,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起码要比站在大街上安全得多,那里已被大屏幕的地狱之光照得通亮。

这排架子另一头站着一个人。一看他脑袋的奇怪形状,阿弘就认出了他。那颗硕大的头颅越来越宽,一直连到肩膀。他单手握着一根刚从架子上扯出来的竹竿。

乌鸦的另一只手拂过竹竿的一端,一截断片应声而落。他那只手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显然是一把刀子的锋刃。他刚把竹竿顶端削出尖头,将它做成了一根长矛。

只见他挥手一掷,平静的动作流畅优美。那根长矛从他手中不见了,因为它正朝阿弘直飞而来。

阿弘来不及摆出适当的姿势,但无所谓,因为他现在的站位已经十分恰当。无论何时,只要他长刀在手,便会自动调整成最佳姿势,唯恐丧失平衡,失手斩断自己的手脚。他的双脚平行而立,右前左后正对前方,打刀被他低低地握在腹股沟一侧,刀尖上挑,看上去像阴茎的延伸物。阿弘的刀尖猛地挥起,刀刃的一侧在矛身一磕,让它改变了飞行方向。长矛缓缓地在空中打着转,尖头刚好从阿弘身前擦过,缠在他右侧的藤蔓里。矛尾横着一甩,击打在左边的架子上,扯断了几根藤蔓,这才停住不动。尽管这根长矛相当沉重,但袭来的速度非常快。

乌鸦不见了。

阿弘在心中暗想,不知今晚乌鸦是不是打算单枪匹马对付瘸子帮和强制执行者,就算是,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带枪。

几排架子外又传来一声枪响。

阿弘站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一直在琢磨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穿过下一排爬满藤蔓的架子,朝刚才枪口迸出火光的方向突进,同时开口喊道:“不要朝这里开枪,丁骨。我是你这边的,伙计!”

“操他妈的那个混蛋刺中了我的胸口!”丁骨痛呼道。

只要身上有护甲,就算被长矛刺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你该把这件事忘了。”阿弘说。他还要挥刀穿过好几排架子才能赶到丁骨身边,但只要丁骨不停地讲话,阿弘就能找到他。

“我是瘸子帮的人。我们不会忘掉任何事情。”丁骨说,“是你吗?”

“不是。”阿弘说,“我还没走到你那儿呢。”

一阵短促的枪声骤然响起,很快停止。再也听不到人声了。阿弘挥刀劈砍,冲到下一排,发现自己差点踩上丁骨的手。这只手已被人齐腕砍下,手指还扣在乌兹冲锋枪的扳机护圈里。

这只手的主人尚在两排架子之外。阿弘停下脚步,透过藤蔓朝那里望去。

乌鸦是阿弘在职业体育赛场外见过的最魁梧的人。这时,丁骨正在他前方步步后退。乌鸦则迈开自信的大步,奋力追上丁骨,挥起一只手击中丁骨的身体。阿弘用不着亲眼看见也知道那把刀子在哪里。

看样子丁骨似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最糟糕的情形也就是把那只手重新缝上,然后多做些机能康复锻炼而已。他穿着防弹背心,乌鸦这样一刺不可能致死。

但丁骨尖叫起来。

他在乌鸦的手上顿挫跳荡。那柄尖刀已经刺透了防弹背心的织物,现在乌鸦要像剖开拉格斯一样给丁骨来个大开膛。但他的刀子,或是其他什么鬼东西,无法划开防弹纤维。它确实非常锋利,足以刺穿结实的质料——本来防弹背心是不可能被刀子刺透的——但还不足以切割防弹纤维。

乌鸦把刀从丁骨身上拔出来,随后单腿跪地,挥刀在丁骨的两条大腿间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椭圆形,然后从瘫倒在地的丁骨身旁一跃而起,撒腿就跑。

阿弘预感到,此时的丁骨已是一个死人,于是他跟上了乌鸦。他并不想抓住这家伙,只想搞清他的藏身之地。

他不得不冲过好几排架子,很快就失去了乌鸦的踪迹。他暗想,自己应该尽快换个方向继续追赶。

正在这时,阿弘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深沉而又撕心裂肺的轰鸣声。他朝最近的那个通向大街的出口跑去,期望能瞥到乌鸦最后一眼。

他看见了,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眼,比刚才在警车里看到的照片强不到哪儿去。乌鸦在疾驶而去的同时也转头盯了阿弘一眼。一盏街灯刚好照在他身上,让阿弘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那张面孔。他是亚洲人,留着一小绺垂过下巴的胡须。

乌鸦正在加速离去,另一个瘸子帮成员疾步冲到大街上,他只比阿弘晚了半秒钟。那人一时之间放慢脚步,估量了一下情况,然后像个球场上的后卫似的朝摩托车追去,同时发出一声充满杀气的呐喊。

斯奎基几乎与那个瘸子帮成员同时出现,随即开始跟在那人身后顺着大街追赶。

乌鸦像是没注意到正在身后奔跑的瘸子帮成员,但事后回想,其实他显然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那人越追越近。瘸子帮成员刚刚来到近旁,乌鸦的手在一瞬间松开了手把,向后猛地一挥,就像在抛开一团废纸。他的拳头好似加农炮射出的一块冻火腿,狠狠击打在瘸子帮成员的面孔正中。那人的脑袋向后一甩,双脚离地,身体几乎完成了一个后空翻,撞在人行道上,先是后颈着地,然后双臂也猛拍在路面上。落地的动作简直像是有意控制,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可需要具有非同寻常的反应能力。

斯奎基减缓速度,回转身,跪在倒地的瘸子帮成员身旁,不再理睬乌鸦。

阿弘看着那个身形巨大、散发着放射能、掷矛杀人的毒品贩子驾车驶进了唐人街。如果继续追下去,就等于一路追到中国。

他跑到瘸子帮成员身旁,看到那人正躺在大街中央,下半边脸的轮廓已经很难辨认,眼睛半睁半闭,一副十分放松的模样,只是嘴里轻轻地咕哝:“他是个该死的印第安人吧。”

这想法挺有意思,但阿弘还是认为乌鸦是亚洲人。

“可恶的杂种,你们这是他妈的在干什么?”斯奎基吼道。他听上去怒不可遏,阿弘不禁退后几步。

“那个王八蛋骗了我们,手提箱被烧掉了。”瘸子帮成员张开被打碎的下巴,含混地说。

“为什么不就此罢手?你们疯了吗?居然跟乌鸦打起了硬仗。”

“他骗了我们。谁也不能骗了我们之后还活着。”

“哼,可乌鸦还活着。”斯奎基说。最后,他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抬头看着阿弘。

“丁骨和你的司机可能都完了。”阿弘说,“这家伙最好别乱动,他的脖子可能断了。”

“我没拧断他该死的脖子就算他走运。”斯奎基说。

救护人员很快赶到现场,看到那个瘸子帮成员还想站起身,赶紧为他的脖子包上充气颈套。几分钟后,他们把他拉走了。

阿弘回到啤酒花田,找到了丁骨。他已经死了,瘫软地跪倒在一只架子旁。刺穿防弹背心的那一刀很可能已经足以致命,但乌鸦还嫌不够。他把尖刀深深刺进丁骨的大腿之间,上下来回搅动,割出的伤口露出了骨头。同时,他在丁骨的两条股动脉上划出了又长又深的切口,因此丁骨全身的血液都流了个精光。跟切掉纸杯的杯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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