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

夜半的惊醒  作者:赤川次郎

即便是在电视上两小时连播的悬疑电视剧里,有时候普通的女职员也会承担起侦探的工作。

不,即使不是悬疑剧,以“公司”为背景的电视剧中也一定会描绘出女职员的爱情故事。

但是……平时每次看这种电视剧的时候,真美就会想:如果有那么闲的公司的话,告诉我啊!

今天也是,一大早(而且是在这么忙的时候!)总经理便把全体员工都召集到了会议室。

“在这个年末将至的时候,K电机公司全体上下合成一股劲儿,竭尽全力地持续大卖!我们也要学习人家的热忱,担负起从侧面支持其火热的斗志的责任!希望大家能拿起不亚于母公司的战斗精神,投入工作中!”

总经理这样煽动道。

因为总经理特别想早日回到母公司,所以他不断地给员工贯输“奉献精神”。

尽管从K服务中心的立场来说,也有话想要对母公司表达。但是,谁都知道寄希望于现在的总经理是没用的。可能会被母公司盯上的事,即使他知道是错的也不会说的。

训话结束以后,大家刚回到座位上,各个工位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一接起来几乎都无一例外地传来怒吼:“快点接啊!干什么呢!”

都怪总经理,虽然想这样抱怨一下,但也并不能这样做。相反,只能一个劲儿地向对方道歉:

“非常抱歉。”

腊月商战过热的话,投诉自然也就多了,真美他们忙得手忙脚乱。

真美感觉很对不住白木,但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解开溢价商事之谜。

虽然白木幸江也安慰自己:“没事啊,毕竟要工作。”但是每次,她都会在心里双手合十默念一声“对不起”。

广田悠子一周左右就出院了,现在正在公寓里静养。

如此忙碌的村越好像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去趟悠子那里。

总之,在进入从年末到新年的休假之前……

“哎,你有没有觉得“RC-10K”的投诉格外多?”旁边的川边京子说。

“京子你也这么觉得吗?”

“不单单是觉得啊,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两个小时接了七单投诉。”

“我也是,五单。”

就算不说,她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是不是“缺陷商品”啊?

但是,即使有缺陷,也不能说出口。

“说明书的写法不好。”

“都怪销售店的店员讲解得不好。”

——这样将错误推给别人是一直惯用的伎俩。

“从哪些投诉出发进行产品更新,必须讨论一下才行啊。”

真美记下笔记。

接下来相同的投诉还会继续增加,应该是不会减少的。

直到十二点的铃声响了以后,真美一下子松了口气,用手绢擦了擦汗。

趁着电话还没有响,赶快去吃午饭吧!抱着相同的想法,大家一起冲向了电梯。

真美成功地早早地坐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以后一动起来,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觉得通过这个“门”,总算和工作切断了联系。

虽说解放了,但也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

“把减肥什么的通通忘掉,今天随心所欲地大吃一顿吧!”电梯里一个年轻女员工说。

应该谁都非常明白那种心情吧。对着投诉电话一个劲儿地道歉、解释,尽管这样还一直被狂吼。这样,压力只会不断地堆积。假如连吃的时候都不能忘记一切的话,就受不了了。

然而这一天,真美命中注定没法吃午饭。

她在一楼下了电梯快步向大楼的正门走了过去,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矢田部。”

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停了下来。

谁叫的?她东张西望着。

“您是矢田部吧?”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那是个从未见过面的,四十五六岁面相恐怖的大婶。

“我是矢田部……”

我是向她借钱了吗?那个女人的表情太严肃了,以至于她都这么想了。

“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个……现在,是午休时间啊。”

“所以,你想说什么啊?”她像是反抗一样吼道,“对我来说,现在可不是这个时候!”

她是什么人?

真美莫名其妙地被她抓住胳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和我一起过来。”

不容争辩。

真美莫名其妙地跟着那个女人走出了大楼,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在靠里的座位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等待着她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们是母女。

“是这个人吧?”

“嗯。”

真美对那个女孩子也完全没有印象。

“欢迎光临。”

因为是常去的咖啡店,所以她和那里的服务员也都熟悉。

“牛奶咖啡,”她点道,“……不好意思,您是?”

“我是清原娟江,这是我女儿智子。”

“啊。”

“那个……我在照片上见过您,和正树一起照的。”

“正树?你认识我弟弟?”

“嗯。”

那个叫作智子的姑娘点了点头。

“然后……您要跟我说的是?”

“看一眼你应该就明白了吧,”娟江说,“我女儿怀孕了。”

确实,经她这么一说真美发现她女儿的肚子很扎眼。

“现在已经七个月了,”智子说,“堕胎已经来不及了。”

真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说……你想说……”

“蒙骗了她,让她怀孕的正是你的弟弟啊!”

“正树?”

“是真的,”智子稍微向上翻着眼珠看着真美,“我只认识正树,和正树是第一次,之后也没和别人——”

“当然是,智子才十七岁啊!”

十七!真美惊呆了。

“我一直在打零工做服务员……正树经常去旁边紧挨着的那家专业学校。然后,他喝着咖啡对我说‘工作结束了以后我们去KTV吧’……”

“他带我女儿去兜风,在人烟稀少的海岸……”

牛奶咖啡来了,但是真美并没有品尝的心情。

她们母女二人一个接一个地展开,好证明让女孩儿怀孕的确定无疑就是正树。

正树和那个叫作智子的女孩儿两个人在床上的裸照,可以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两个人在玩儿类似拼图的东西,真是荒唐至极的照片。

“这孩子是真心地爱着你弟弟,”那位母亲说,“我真是气得七窍生烟,都想以对妇女施暴的罪名来控诉他了,但是这个孩子哭着求我不要那样做。”

“都说了,我是真心地喜欢他啊。”

真美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但是,我也想听一下我弟弟的说法。”

“你是觉得这孩子在撒谎吗?”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想确认一下正树的想法……”

“我,想结婚。”

听到智子这么说,真美有种绝望的感觉。

从清原母女那里解脱出来是在午休即将结束的十二点五十五分。

真美一个人留在了咖啡店。

“明天之前得不到清清楚楚的答复的话,我就找律师办理起诉的手续了!”

清原娟江这样威胁道。

虽说是午休时间,但并没吃成任何东西。

而且,受形势所趋,她不得不说“这里我来买单”,把她们母女喝的红茶一起付款。

真美感觉非常郁闷,尽管她并没有完全相信那对母女所说的话。但是,让那个女孩儿怀孕的是她的弟弟正树,这的确很有可能。

“真够受的啊……”

服务员自然而然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同情地对真美这样说道。

“麻烦借我用一下电话。”

“嗯,请。”

因为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她借用了店里的电话。

“喂,正树?”

“哎呀,是姐姐啊。”

正树的声音几乎要被他周围的噪声掩盖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太吵了!”

“在和朋友们一起喝酒。”

“为什么?”

“朋友的送别会。”

“现在是白天啊,你想什么呢?”真美吃惊地说,“那个,现在到我这里来……”

“完全听不到啊!今天晚上可以吧?那我挂了啊。”

“正树!喂喂!”

已经挂断了。

真美一边叹着气,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简直是!都干什么呢!

真美放弃了,她放下了话筒。

“已经一点了哦。”服务员说。

“嗯,”她点了点头,但是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回去工作,“不好意思,可以再给我来杯咖啡吗?”

最终,一点十五分的时候她才总算起身离开了咖啡店。

她回到公司,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自不必说,下午的工作早就已经开始了。

“喂,矢田部!”课长须田好像已经在等着她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真美沉默着打开了文件,旁边的川边京子担心地看着她。

“矢田部,你听不到吗?你说点什么行不行啊!”

须田像是责难一样说完后,真美突然盯着须田。

“烦死了!”

瞬间,周围的人包括须田都呆住了。

真美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一样,迅速地接起了手边响起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K服务中心……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她用与平时无异的语调应答道。

须田呆呆地盯着真美看了一会儿,但是没过多久便默默地打开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其他职员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偷偷地笑着意回到了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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