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的错！”清原娟江大声叫道，“如果像我说的那样在外面的车上等着的话，也不会变成这样！”

“烦死了！”三河发泄道，“再吵我就开枪杀了你！”

“你开枪试试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能打中吗？”

在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娟江尖锐的声音愈加让三河心烦意乱。

“可恶！绝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女人！”

虽然嘴上说得很强硬，但实际上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用尽全力敲、踹、用枪打了一通，但铁门依然纹丝不动。

但是，能折腾还是不错的。

累得连折腾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最后，响起了嘤嘤的哭泣声。

“什么啊……哭起来了啊？”三河说。

“我不是说了吗？我害怕被关在黑暗的地方……”

“你明明为了自己的生活，一直让别人流尽了眼泪，还说这种话。”

“你真是太过分了！你这种人，就应该去死。”娟江激烈地反驳到。

但是，她很快就又哭了起来。

“放我从这里出去……你想想办法啊……”

“烦死人了。”三河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你真是冷漠无情！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救你的！”她激烈地回嘴，但一会儿又无奈地重复念叨，“哎……真的没有办法吗？”

“闭嘴，你的声音真恶心。”

三河想看一下手表，但是太黑了，完全看不到。这次，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能打通吗？”

“不行，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只能看时间……被关起来才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到了早上，就会有人从这里经过的。”

“还要多久？算了，你别说听了答案。或许我会疯掉的。”

“谁管你……我要先睡一会儿。”

“在这种地方？我连坐都不想坐，只是累了没办法才坐下来的。”

三河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当然，没有睡着。但是，抱怨个不停也让人很懊恼。

毫无办法。

三河开始想象起狠狠地报复那个女人——矢田部真美的画面。

不管你再怎么哭再怎么叫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一定要把你的手脚打断，然后扔到海里去！

娟江嘤嘤的哭泣声又传到耳边，三河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门那里响起了金属摩擦的声音。三河站了起来。

咔的一声，铁门慢慢地开了。

娟江慢悠悠地站起来，哭着说道：

“得救了！得救了！”

“没想到还会得救。”三河说。

“不靠谱的家伙。”

一个能看见黑色轮廓的男人说。

“不好意思。但是，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敢干这种事……”

“确实是大意了，你知道万一被关在这种地方的事被媒体知道了，会怎么样？”

“啊……”三河挠了挠头。

“出去吧，快点！”娟江催促着三河，“我一秒都不想在这种地方待了。”

“你还得继续待在这里。”那个男人说。

“哎？”

下一秒，那个男人的手边闪过一道光，枪声在仓库里回响了起来。

然后，娟江踉跄地挪动了两三步。

“为什么……”

她嘟囔道。茫然看到在自己胸前不断扩大的血迹，她倒了下去。

“嗯嗯……我知道了。”

黑暗中传出了低声说话的声音。

矢田部正树睡眼惺忪地问道：“你在干吗呢？”

智子正用手机和什么人说话，被正树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说话！”她回应道。

“可是……”

“睡吧。”

“知道啦……”

正树噘了噘嘴。

智子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妈妈没事吧？”

正树一旦醒来了，就没法再次立马入睡。

在这深更半夜里，和谁说话呢？

“嗯，那我立刻出门。”

说着，智子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喂，”正树抬起头，“听你说要立刻出门。现在？”

“嗯，”智子脱下睡衣穿上了外出的衣服，“我妈妈出了事故，受伤了。”

“那可不得了，”正树爬起来说，“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你接着睡吧。”

“但是，我也很担心啊。”智子稍微看了一下正树：“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的声音变得稍微温柔了一点。

“嗯。”

智子依靠自己了，正树为此感到非常高兴。至今为止，一直都是自己依靠别人，但从未被别人依靠过。

迷恋上智子也是因为智子很年轻，需要依靠别人，一直都很依赖自己。

但是……确定要结婚以后，智子的变化特别大。

有时候正树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对吃饭啊什么的所有的事儿，她的抱怨也多了起来。

坦率地说，基本上感觉正树确实已经决定要和她结婚了。

正树也不得不接受智子不是他最初想象的那种女孩儿这件事。

即便如此，她的母亲受伤了，她请求自己和她一起前往，正树还是为此感到很开心。至少，可以帮上智子的忙，这是关键。

正树穿上宽松的夹克后又戴上围巾，从大门走了出去。

“打辆出租车吧，这个时候电车也不运行了。”智子说，“你带钱了吗？”

“嗯。”

正树罕见地注意到了这件事，他从父母的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出来。

“不好意思。”

智子微笑着说道。

看着她的微笑，正树的不满一下子都被吹散了。

正好有辆空车开了过来，他们把它拦下来坐了上去。

“刚刚听你说出了事故，发生了什么啊？”

出租车向S大型医院开了起来，正树问道。

“没有具体说。”

智子的表情忧郁了起来。

“是吗……”

智子抓着正树的胳膊问道：“哎，什么都没有说，就说明是非常严重，对吧？你觉得呢？”

就算这么问他……智子心里也明白。

“没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鼓励，但智子好像很开心。

“是啊，我妈妈，普普通通的事是难不住她的，对吧？”

“就是！你妈妈那么恐怖，一点小事死不了的。”

一不小心说出了“死”，正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智子毫不介意地出声笑了起来。

“你那么害怕她啊？我妈妈也有温柔的地方。”

“这个我知道啊。”

这个真的不怎么清楚，这才是真心话。

“她一个人把我养到了这么大……虽然有时候也很痛苦，但是，对我来说她是母亲，是无可替代的。”

这是正树第一次听到智子这样坦率地说这么富有感情的话。

正树紧紧地握住了智子的手，智子也握住了正树的手，正树的心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马上就要到了，”司机亲切地问道，“是急救吗？急救中心的话，从里面绕会比较近。”

“拜托您了！我觉得应该是急救。”

出租车向狭窄的岔道开了过去。

救护车停在前方，红色的警示灯一圈一圈地转着。

“妈妈！”

出租车一停下来，智子就飞一样地冲了过去。

正树付了打车费接过找零便急急忙忙地追赶智子去了。

只见智子一动不动地站在救护车旁边。

“喂，怎么了？”

“不是我妈妈。”

“是别人啊？那没办法了，去里面问问吧。”

智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外来急救”这几个字闪着红色的光。

他们在入口处转来转去。

“有什么事吗？”

一位上了年纪、很是稳重的护士注意到了他们，然后走了出来。

“那个……我妈妈可能被运到这里了……”智子怯生生地说。

“你妈妈？”

“嗯。”

“急救这里没有看到啊，是今天晚上吧？”

“嗯，是的。”

“今天晚上的急救患者中有两个是交通事故——一个是开车打盹儿的上班族，另一个是个男孩子。其他的……刚刚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已经八十多岁了。啊，还有一个是心脏病发作倒下的……但是，那也是个男人。”

智子困惑了。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叫清原娟江。”

“等一下啊，我去看一下普通患者里面有没有。”

“麻烦您了。”

那位护士走到窗口的里面，敲了敲电脑的键盘。

“清原？没有找到。”

“是吗……”

“你再确认一下吧。”

“嗯。”

智子和正树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智子不知所措了。

“给那个通知你的人打个电话问问吧。”

“不行，我这边不能和他联系。”

正树皱了下眉头：“他是谁啊？”

这个时候，智子的手机响了。

“您好！哎？”

智子疑惑了，“那个……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在写着外来急救的那个入口……啊，我知道了。”

智子悄悄地看了一眼正树。

“嗯嗯，一个人。还有，我妈妈没事吧？”智子的表情忽然僵硬了起来，“……嗯，我马上过去。”

正树看到智子的表情突然变得老成，心里一惊。

智子挂断电话说道：“说不在这边，在正门的入口前面。”

“是吗，出租车司机给我们提了个醒，反而……”

“他说我妈妈已经住院了。”

“在这里？但是，刚刚那个护士说没有名字……”

智子抓住正树的手问道：“正树，你喜欢我吗？”

“当然了啊。”

“当然……是啊。但是，我并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种女人。”

“什么意思啊？”

“现在我知道了，”智子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个人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

“我陪着你呢。”

“谢谢，但是，你不要再跟过来了。”

“为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

智子双手捧着正树的脸亲了一下。

“智子……”

“你回去吧。”

“都到这里了……”

“回去！这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

“或许危险正在前面等着呢，你回去！”

智子的语调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个人。

“智子……”

“我必须得去。你回去啊，正树。”

说着，智子小跑着离开了。

正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摇了摇脑袋迈开脚步。

回去，回去……为什么智子一直喋喋不休地这么说呢？

这个时候正树明白了……智子嘴上说着回去，内心实际上是在诉说：不要回去！

正树从未像这样关心过别人的心情。

可是，他感觉刚刚好像第一次碰触到了智子的心灵。

不会回去……我不会回去的！

于是，正树急忙追着智子跑了过去。

智子在哪里？

这个时候医院正门的灯自然也熄灭了，一片漆黑。

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了，正树停下了脚步。

“你骗人！”智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把我妈妈怎么了？”

正树悄悄地向那边看去，发现夜间的紧急灯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智子的脸。

智子跟前的那个男人背对着正树的方向。

那个男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他听不到。

“不可能！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特意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啊？”智子正以一副正树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对着那个男人大声喊叫着。

“什么啊……”智子向后退了一下，“你把我妈妈杀了是吧？！”

智子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正树也看到了——那个男人手里有枪，枪口正对着智子。

怎么办啊？正树愣住了。

“要开枪的话就开枪吧！”智子狠狠地说道，“听到枪声，会有人跑过来的。”

“谁会来啊，”正树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话，“大家都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真的有个什么人从医院正门里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长衫，应该是住院的患者吧。

他手里拿着手机。因为在病房里面用的话会被训斥，走出来这么远，竟然都到这里了。

正树突然叫了起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杀人了！”

那个男人吃惊地向左右看了一圈。

智子趁机跑开了。

接着，黑暗中一丝火光和枪声一起出现。

想要在黑暗的环境下击中跑动着的对象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枪接着又放了两次火，但是智子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样子好像是逃掉了……正树松了一口气，但他意识到了接下来必须要为自己担心了。

但是，事态向着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正树站在黑暗处，本来那个男人在紧急灯的灯光下注意不到正树。因此，突然听到的“杀人了”的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他并不清楚。

走进那个男人的视野的是穿着长衫拿着手机的那个患者，因为他待在正门处的玻璃门的里侧，就算别人叫嚷着些什么，他也不太听得清楚吧。

可是，那个患者看到有人突然在他眼前开枪了，也大吃了一惊。

和智子见面的那个男人好像觉得是那个住院患者惊呼的，他将枪口指向了那个患者所在的方向。

停下来！正树非常吃惊，想要阻止他。

什么都没做的住院患者要被枪击了！

可是，正树也不能出去自报家门。

快点、快点逃走！跑到里面去！正树在心里祈祷着，别磨磨蹭蹭的，快点逃走！

可是，因为太突然，那个患者大概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那个男人扣下了扳机。

啪的一声玻璃门上破了一个洞。子弹命中了那个患者的胸口。

正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这不是真的吧？竟然会这样……

那个男人好像也非常焦躁，开枪以后他咂了一下嘴，“怎么回事啊！”

听到他无意识地这样说道，正树这时才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虽然是在紧急灯的微弱的灯光下，但还是看到了他的脸。

那个男人跑开了，没有冲着正树的方向。

正树知道自己安全了以后，当场无力地跌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