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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之上夜行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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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败了。完完全全地被人打败了。 现在的我意志极其消沉,几乎快沮丧到家了。就连像这样拿起笔写一点东西,都觉得懒得不想动。我一直坚持写作,然而事到如今,写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说能够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意义吗?在我最初计划的时候,我其实是打算在前一章“血液凝结的预想”处就放下手中的钢笔的。 只不过金田一耕助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道:“你写的那部小说,看起来很有意思呀。千万不要像是被掐掉了尾巴的蜻蜓那样,有始无终。请你一定写下去,让我们也看一看结局。只不过后面的内容不要写成小说,最好能写成一种对真实情况的记录。” 就是这么回事。直到前一章“血液凝结的预想”为止,长篇累牍地坚持写到现在的这些记录,正如金田一耕助所说,至多算是小说罢了。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以事件本身为原型,我自己拼凑起来的小说而已。就是这么回事。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写侦探小说的作家都是先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拼凑出情节之后,才拿起手中的笔,开始尽情写作的。作为三流小说家的我,却是以鲜血和憎恨来记录下所有的情节。 正如前面已经说过的那样,我的这部小说看起来有点像是现实情况的真实记录,本来在前一章就应该结束的。也就是说,需要记录下来的就到那里为止,在那个阶段,就应该果断地停笔才对。但是,我的那部用鲜血和憎恨创作出来的小说,却没能在那个阶段结束。接着上一章的内容,我还要再写一章,我要把最为关键的那个部分记下来。 我现在正在金田一耕助的建议下打算将这部分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虽然说拿起手中的笔写下这些文字,本身就已经意味着我的失败,然而…… 铁之进的猝死导致侦查工作暂时中断。与此同时,要说到金田一耕助那场精彩的论述,也有点像是被人掐掉了尾巴的蜻蜓一样,有始无终,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性的东西。当时我还以为那可能是出于对死者的尊敬。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些全部都是金田一耕助从一开始就设下的圈套。按照他早已想好的计划,本来他就没有打算在那个阶段将结论公之于众。事有凑巧,偏偏又遇上了铁之进猝死,他才将计就计,采取了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利用了本次突发事件。但是,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些。那天晚上,我花了很长时间,一直忙到深夜,才把“血液凝结的预想”写完。我始终坚持要将小说创作完毕,然而还是拖拖拉拉地拖到了那时。小说的最后部分终于即将大功告成……与其说是小说大功告成,不如说是案情也由此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事到如今,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想着要用鲜血和憎恨来书写最后部分的内容,或者说得更加明确一点的话,我没有想到,机会竟然会主动地找上门来。因此当时的想法就是,小说得赶紧写,写完之后就上床睡觉,而且事实上,我也的确曾经打算上床睡觉了。 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将要睡觉的时候,机会却悄然而至,它不停地向我招手,诱惑着我向前迈出了那一步。现在回头看的话,我当时就应该按照最初设定好的计划行事,再稍稍等上一等,也许就更好了。我时不时地提醒自己,慢慢来,欲速则不达,千万不可操之过急。然而,即便心里面清楚得很,但我还是没有抵挡住那个诱惑,一心想尽早实现自己的目的。在当时的我看来,那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所以没有办法拒绝…… 在我写小说的过程中,直记已经回到位于我房间隔壁的屋子里了。按照直记平常的习惯,他肯定会在睡觉之前跑到我的房间里面来,然后再从那张恶毒的嘴里说出一番让人备感受辱的话,如果不说的话,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但是,那天晚上估计他真的是被吓着了,也没跟我打招呼便回了房间。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好像在铺床准备睡觉。 然而,虽然床铺好了,但是好像直记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一副很犹豫的样子。不仅如此,我还能够听见他时不时地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 虽说如此,当墙上的钟走到了十二点的时候,他好像进入了梦乡,想必已经睡着了。听到他那边没动静之后,我也在那个时间前后上床了。不过,我与直记的情况不同,我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所以没多长时间,我的意识便开始模糊起来。 突然,我从睡梦当中惊醒了,看了看时间,是半夜两点钟左右。是的,醒来的时候,我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钟,所以记得特别清楚,时钟上的指针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两点钟的位置。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从睡梦中醒来呢……那完全是因为直记。正是由于从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异样的声响与窃窃私语的声音,我才会睁开眼睛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是直记发出来的。至于他正在说些什么,他究竟想说些什么,我不大清楚,但是我听得出来,他正在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在屋子里面来回转圈。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全身上下也紧张地不得了。我开始密切地关注起周围的各种声响。应该说,我当时注意的对象绝对不仅仅是直记那么简单。换句话说,那个时候,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知道直记他正在干什么。我想要了解的是,大院里面的其他人现在都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在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着。在我悄悄地关注着直记房间的同时,我注意到,大院里的其他人都没什么动静,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寂静得就好像是处于深海的最底层似的。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身爬了起来。动作虽然极其轻巧,但还是听到了地板震动的声音,这让我微微感到恐慌。 不过,我事后想了想,觉得对于目前的直记来说,他应该不可能觉察到如此细微的声响。不要说是这一丁点声响,就算是更大的声音,在他的嘟嘟囔囔之下,在他的漫无目的地走动之下,也都会被忽略吧。 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还在嘟嘟囔囔个没完,依旧忙着在屋里面转来转去。我时刻倾听着隔壁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并且准备好了自己的动作,以应对不时之需。 是的,直记还在嘟囔着,还在屋子里面踱着步,让人感觉他好像正沿着一条没有终点的环形跑道不停地在做匀速运动。我的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竖起耳朵,想要听出他究竟想干什么,一刻也不敢放松。 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直记的圆周运动结束了。我听到从隔壁传来了打开房间拉门的声音。我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厉害了,不断地告诉自己,难道说今天晚上机会真的来了吗…… 我也迅速打开了拉门,偷偷地朝走廊望了一眼。走廊还和以前一样,只有一盏昏暗的电灯悬在半空当中。在忽明忽暗的走廊尽头,直记正迷迷糊糊地站在那里。 “我说仙石,你在干什么呀?”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向他打招呼。但是,直记却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双空洞迷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让人觉得有些瘆人。虽然瞪得溜圆,但却看不到一丝生气,他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好像是在凝视,然而却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我偷偷地走到他的跟前,双手轻轻地在他眼前挥了挥。即便如此,直记那凝视着远方的眼神却看不出有任何变化。看到对方的反应,我感到极大的满足。 应该说,直记现在已经完全进入梦游状态了。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直记也遗传了父亲铁之进那种奇怪的疾病,睡梦之中突然起身到处游荡。直记这个家伙一向好面子,他特别害怕我知道这件事,始终极力地对我隐瞒。不过,事实上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患有梦游症。只不过在我的小说之中,我故意将这些信息都隐瞒不提而已…… 事到如今,想必读者诸君也已经回忆起来了吧。蜂屋小市被杀害的那天晚上,直记突然非常郑重其事、用心良苦地将那把妖刀给藏到了保险柜当中。不仅如此,他还想办法设计了一些机关,使得如果没有我帮忙的话,旁人绝对没有办法打开那个保险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同样是那天晚上,他不仅让我到他房间里睡觉,而且坚持把沙发搬到门后,让我睡在沙发上。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只有一种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半夜里起来游荡的习惯。直记也和铁之进一样,只要是看到非常激动的场面,或者是听到激烈的讨论之后,情绪就容易受到刺激,半夜里起来到处游荡。蜂屋被杀的那天白天,可以说令人激动的场面一个接着一个。 他最先看到的景象,是他的父亲铁之进手里面挥舞着妖刀,满世界地追着蜂屋小市,想要将其砍死。从看到这个景象开始,他就已经受到刺激了。接下来就是在客厅里,看到八千代和守卫的甜蜜景象,或者说类似爱情的甜蜜景象,他心里面更加开始动摇起来。直记对八千代很是痴情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痴情日渐加深,可以说他真的是打从心底对八千代痴情不改的。但是存在着一种可能,那便是两人也许是异母兄妹的关系。如果没有这种担心的话,恐怕直记早就把八千代据为己有了。就算是像直记这样做事情总爱强拧的人,对于兄妹乱伦也是有所顾忌。 正是由于这方面的顾虑,所以直记的焦躁在旁人眼里面看起来几乎已经到了滑稽的程度。直记和八千代或许真的是异母兄妹,但是也不能完全肯定,兴许两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呢。要是真的没有关系,那么即便直记对八千代下手,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直记却缺乏这样的勇气。正是这种优柔寡断,才导致他的生活态度失去了沉着和冷静。 既然不能得到八千代,他便下定了决心,不让任何人碰八千代。只要是想接近八千代的男人,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彻底击碎。当他看到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守卫竟然和八千代如此亲密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全都记在了心里。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直记的眼睛里面便燃起了嫉妒和憎恶的熊熊烈火,点燃了内心的杀气。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直记恨不能将守卫一刀两段。 直记的情绪正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被逐渐激发了出来。让这种情绪进一步加剧的,是那天晚上发生在八千代和蜂屋小市之间的事情。当时八千代故意很是亲密地到蜂屋的房间里给他送去了饭菜。这本来就已经足够刺激直记的神经的了,没想到更加令人气愤的是,八千代竟然长时间地待在蜂屋的房间里。这下子直记可受不了了。我估计由于嫉妒,他的身体已经快要爆炸了。于是,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催促着我和他一起走上了二楼。其实在我看来,他上楼的目的不过就是想侦察一下蜂屋的房间罢了。然而,上去之后,却发现没有必要了。那是因为他在楼梯上撞到了八千代,而后者的样子已经暗示了蜂屋在房间里面所做的一切,好像在陈述着刚才的场景似的。或许那个时候,在直记的内心深处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将蜂屋活活砍死。 那天晚上,令直记担心的就是上面那种想法。在那样一个夜晚,弄不好就有可能上演一出梦游杀人的好戏。直记特别担心自己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对直记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妖刀就在自己的手边。 在直记的心中,始终有一种欲望,想要拿起刀将蜂屋和守卫砍成两半。然而,在现实当中他却没有那种勇气去真正实施。不过,既然有欲望,那么总会有一天以某种形式爆发出来。睡梦之中到处游荡的病症,正好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直记对自己越来越不信任了,就像是患有夜尿症的小孩子一样,明明睡觉之前上过厕所,但是晚上还是会尿床,于是渐渐地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自己了。 正是因为心虚,所以直记最先想到的就是尽可能地远离那把妖刀。但是,不管把刀藏到什么地方,如果自己知道地点的话,那么一旦梦游症发作,很有可能会飘飘悠悠地走到藏刀之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取出来。要是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话,不用说肯定不堪设想。正是在这种前提下,他才绞尽脑汁地想到了一个办法,使得仅仅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将妖刀轻易弄到手。 虽然已经做了自己想到的一切,但他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并不是只有妖刀才能成为凶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杀人的话,可以说凶器到处都是。因此他才想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那样应该比其他任何方法都要安全。那个负责看管房间的人,直记很自然地选择了我。那天晚上,他一定要让我睡在房门后面,其实并不是怕从外边进来人,而是担心自己半夜在睡梦中出门到处游荡。对于他心里的想法,其实我完全清楚。不过,说到这里,咱们还是回归原题吧。 直记睡梦之中开始到处游荡,我感觉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我静静地向后退了一步,密切地关注着直记的下一步动作。 直记还是像刚才一样,嘴里仍然小声地嘟囔着什么。说了一会儿之后,他轻轻地歪了下脖子,飘飘悠悠地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脚步轻盈地迈了出去。我稍稍等了一段时间之后,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我之所以会注意不发出声响,并不是担心一不小心会把直记从睡梦之中惊醒,像他那样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人,我走路发出的脚步声可以说基本上不可能把他吵醒,这我心里面相当清楚。我担心的是自己一个不注意把房屋里面的其他人给吵醒,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直记走到了客厅前,他将那里的一扇防雨窗打开了。前天晚上八千代恰恰就是从那个地方出去的。今天晚上,直记也从同样的位置飘飘然地走了出去。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上去,但是却特别担心,害怕刚才开窗户的声音弄不好会把某些人给吵醒。然而,幸运的是,我没有发现有人醒来的迹象,屋子里面依然如旧,鸦雀无声,看来大家都还在熟睡。一想到这里,我的心脏便开始更加激烈地跳动起来。 和前天晚上的八千代一样,直记也从位于杉树林最里面的那个地方走了出去,穿过竹林山丘之后,径直走上了山间小道。然后,继续迈着像踩着云彩一般的脚步飘飘然地在山路上向前移动。 我心里十分清楚,直记的潜在意识,或者说今天晚上他之所以会梦游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是八千代的那具无头尸体,实际上并不是八千代,而是一个叫小静的女人。八千代有可能就是凶手,或者说至少是帮凶。这种令人恐惧的推测让他感到无比震惊,也让他很是烦恼。正是这个推论导致了他今天晚上梦游症的再次发作。稍微想一想便可知道,他的目的地只有可能是龙王瀑布,而绝对不可能是其他地方。 今天晚上与前天不同,是个非常美丽的月夜。虽然已经是五月份了,但是在山里面,一旦夜幕降临的话,气温也会迅速跟着下降。我身上穿着睡衣,在黑夜的冷风吹拂之下,稍微有点冷。不过,因为心中如燃烧着火焰一般,所以吹着冷风,我反倒觉得很是清爽。 没要多长时间,直记便到达了龙王瀑布的岩石那里。哎呀,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好机会,真是一处无与伦比的好舞台。对于计划烂熟于胸的我来说,再也找不到像这样绝好的地点了。我的心里面一阵狂喜,几乎都要跳起来,赶忙加紧步伐跟了过去。 直记还是那样,嘴里面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他稍稍低下头,盯着龙王瀑布那边。即便我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他也没有丝毫察觉。我心想,最好赶紧下手,趁早完成自己的计划。我越想越觉得急不可待。杀一个梦游症患者,就如同杀一个正在熟睡当中的人一样简单。但是我也知道,自己一定要在直记意识清醒的时候,才能痛下狠心地去吓唬他、恐吓他、威胁他,然后将他玩弄一番,最后将他亲手杀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我用带过来的麻绳(绳子是在来瀑布的途中从仓库里面拿出来的)三下五除二将直记绑了起来,然后将他拴到岩石上面的松树上。直记像婴儿一样,毫无反抗之力,任由我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所以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随后我把直记拖到了岩石上,两只手在他的脸颊上使劲地扇着耳光。 哎呀,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开心呀! 自从我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等着这个时刻的到来。每次想到,全身的肌肉都会颤动,好像是因欣喜在跳跃,即便是想一想也高兴。只有这样,长久以来的屈辱才能够得到洗刷。我现在就好像是小说当中出现的那只欢喜的跳跳蛙。为了能够体会到这种残忍复仇的快感,我一直忍受着直记的羞辱,默默地忍受至今。现在想一想,自从拜访古神家族位于小金井的宅邸以来,我所做的一切,全都不过是为这个时刻在做准备罢了。 我用尽全力凶狠地抽打着直记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睡梦当中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好像并没有很快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过,他还是渐渐地恢复了神志。意识到自身的处境之后,他很着急,心烦意乱地皱起了眉头,露出一副像是小孩哭鼻子似的表情。 “屋代,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虽说了出来,但是却让人觉得脖子犹如被人掐住了似的。 “我……我……是不是,那个病又犯了?”他朝四周看了看,“哎呀,是不是我一不小心差点掉进瀑布。不过,正好碰见了你,你把我救了上来,怕我再出事,才把我捆在了这里。” 听到他的话,我大笑几声。接下来,继续刚才的动作,抡起双手朝他的脸上打了过去。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屋代?” “我说直记,我看起来难道真的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吗?竟然连你这种人都能够像对待畜生一般对待我。难道你这样对我,我还得天天表现出亲近吗?你觉得可能吗?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一边说,一边继续疯狂地抽打着直记。打完之后,我汇集了心中所有的怨恨,啪地向他的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你、你究竟在做什么呀?屋代,你是不是疯了?” “要说疯了,我觉得你比我疯得更厉害。”我哼哼了两下,嘲笑他道,“自打从战场上回来之后,我其实已经知道,可爱的小静被你用暴力占为己有,在你的淫威之下,几乎成了你的玩物。当得知她被你折磨得最终疯了的时候,那个叫屋代的人也开始发疯了。” 当从嘴里说出小静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地作响。与此同时,当直记听到小静这个名字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一下子慌了,脸上血色顿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今天晚上的我与往日有根本的不同。 “屋代!” “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给我好好地听着。我呢,以前一直都觉得,不管你再怎么恶毒地说我,疯狂地骂我,就算是挖走我的心,我也能够一动不动地忍受着。至于你呢,也渐渐地觉得我本来就是这样,因此放下心来,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我。然而,我们两个人都错了。你跟我都没想过,无论什么都有限度。我之所以会意识到这个限度,完全是因为我了解到了小静和你之间的那些事情。不过,至于你,你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屋代,屋代……”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好好地听着。你难道忘了我上战场之前是怎样求你的吗?我跟你说,请你受累,帮我好好照顾小静,一定要等到我回来。而且我也跟你说过,请你高抬贵手,千万千万不要对这个女人下手……我的确是一个窝囊的男人,我无法像你那样,恬不知耻地跟女人说甜言蜜语。我曾经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女人的青睐了。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女人。也正是这一点,才让我感到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女人。如果我失去这个女人的话,恐怕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我是不是这么跟你说过,求你帮忙照顾小静的?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跟我说,你其实对女人也并不是那么在意,更不要说是对朋友的女人了……即便是这样,实际上我还是觉得担心。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事先跟你把话说清楚了。我的确是胆小怕事、窝窝囊囊的男人。就算是你像对待野狗野猫一样任意驱使我,我平常也不会想着反抗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请你注意,像我这样的男人其实是最危险的。要是真的惹毛了这样的男人的话,你绝对不可能想到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我这么跟你说的时候,你只是笑了笑,但是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心里是非常害怕的,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已经跟你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对小静下了手。你用暴力将她据为己有。你还把她当作玩物一样每天折磨。小静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终于被你折磨得疯了。她就这样被你当作玩物,天天折磨,折磨得发疯了。” 我将牙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所以,今天我就是来兑现当时对你说过的那些话的。” “屋代,屋代!” 直记被紧紧地绑在松树上,他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月光的照耀下,额头上的汗水闪闪地发着亮光。 “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难道不觉得都是你自作孽的结果吗?就连蜂屋和守卫被杀的事情也……” 我大声地笑着,笑得都有些痉挛了。 “我说直记,你不是总是嘲笑我,说我是三流的侦探小说家吗?你说得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我还真就是三流的小说家。然而,你要知道,人这种动物,最痛苦的就是被别人指出自己的真实状况。每一次你嘲笑我是三流小说家的时候,我心里都会非常的气愤,简直肺都要被你气炸了。当我拿起笔,开始写作小说的时候,不管怎么写,写出来的都只是三流小说而已。所以……所以,这次我不想再用笔了,我打算用鲜血和肉体来写一部小说。怎么样啊,直记?你觉得我这次写的侦探小说,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能够让你心里面感慨难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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