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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肯尼亚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 作者:洛莉·戈特利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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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正在剪头发,一边跟发型师科里交代我的近况——我跟出版商取消了出版合同。我告诉他,欠出版商的违约金我可能要努力好几年才能还清,而且我这么迟才说不干,可能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拿到写书的合同了,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如释重负。 科里点点头,我瞥见他在镜子里注视自己文了刺青的二头肌。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做了什么吗?”他说。 “什么?”我说。 他梳理了一下我前面的头发,检查了一下层次是否整齐。“我看了一部纪录片,讲的是肯尼亚人无法获得干净的水源。”他说道,“那些人都活在死亡的边缘,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受到过战争和疾病的摧残,被赶出自己的家园和村庄。他们四处游荡,就为了寻找一些喝了不会要他们命的水。他们也不会去看心理医生,也不会欠出版商的钱。”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反正,这就是我今天早上做的事。” 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沉默。直到科里和我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隔了一会儿,我俩都笑了起来。 他是在笑我,我也在笑自己,同时也是在笑人们对痛苦的分级。我想到了朱莉,她以前总是说:“至少我的癌症没有复发。”健康的人有时也会说“至少我没得什么绝症”,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我还记得约翰一开始来治疗的时候,他的治疗就排在朱莉的治疗后面。而我一直要努力提醒自己:痛苦并没有高低等级之分——这也是我在心理治疗师的专业培训中学到的最重要的道理之一。人们所受的折磨不应该被拿来比较,因为痛苦并不是一场比赛。夫妻之间常常会遗忘这一点,而这往往会使他们更痛苦——你或许听过夫妻间这样的对话:“我已经照顾孩子们一天了。”“我的工作比你的工作要辛苦。”“但我比你孤独。”——在这场痛苦的较量中,究竟谁赢了、谁输了呢? 然而痛苦就是痛苦。我自己也犯过同样的错误。我也曾经向温德尔道歉,因为我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经历了分手,又不是离婚,我为自己如此小题大做而感到羞愧。当我因为反悔了出书的合同而面临严重的经济和职业危机的时候,我也感到抱歉,因为我的痛苦肯定不会比那些肯尼亚人要面对的问题来得严重。我甚至曾经还为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而道歉——当一位来访者注意到我在发抖,我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因为说到底,我都还没有被确诊,我的状况能差到哪里去呢?更比不上某些在“尚可承受的健康问题”中较严重的病症了。我的病症尚未明确,但至少我知道,我得的不是帕金森症(老天保佑),也不是癌症(老天再次保佑)。 但温德尔对我说,当我轻视我自己的问题时,我是在评判自己,也是在评判其他那些遇到的问题在我看来不够痛苦的人。他提醒我,轻视问题是不会帮助你解决问题的,唯一的方法只有接受痛苦,并想办法解决它。你无法改变你否认或轻视的东西,而且,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烦恼,背后必然藏着一些更深层的烦恼。 “你还在坚持你的交友软件疗法吗?”我问科里。 他揉了些发蜡在我的头发上,说道:“噢,当然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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