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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异邦骑士 作者:岛田庄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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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山内。 ---昭和五十三年一月一日(星期日) 过程没什么好写的,只写出结果就足够了。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看到这笔记。再说杀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没必要写在纸上留给自己回忆。 ---一月二日(星期一) 还是写下来吧,就当做是献给千贺子的供物。 该注意的事项我都已经记下来了,所以我选择搭乘天黑后才达到日义站的列车。下车的人很多,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我在厕所换上运动衫,然后去坐公交车。公交车上的人也很多,只是这次到站的时间有点晚,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计划进展得无比顺利。 到达开田时已经十点多,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因为这种时间大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选择走背街小巷,在到达山内家之前不会碰见任何人。 走在被冰雪封冻的森林中,我想到待会儿要用登山刀杀死山内,突然感到有些棘手。计划进行至此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却没考虑好,那就是具体怎样杀死山内的问题。我不习惯使用刀具,更何况是用刀杀死一个人,如果对方乖乖地站在原地让我下手,那当然可以一刀毙命,而不产生其他的伤口。但谁会那样引颈待戮呢?山内肯定会大吼大叫,疯狂地挣扎反抗,毕竟他是个对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已经习以为常的黑道大哥啊。 我走进山内家屋后的树林里思考这个问题,到底用什么凶器比较好?这时我看到雪地上有一根直径三厘米左右的铁棒,铁棒一头是尖的,另一头弯曲成一个可以勾住绳索的铁环。这大概是橛子什么的吧。我戴上手套,握住铁环的部分,试着抡了几下,感觉就像是在工厂里见过的撬棍,用起来挺顺手的,于是决定用这根铁棒当凶器。不过要注意的是不能在铁棒上留下指纹,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腋下带走了。 我把登山刀别在皮带上,以备不时之需,手里则紧紧地握着铁棒,蹑手蹑脚地靠近主屋。四周鸦雀无声,除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而远处的神社此时正值祭典的高潮。一动一静,两相对比,更显出这栋房子周围的寂静。我从后门的窗户往里窥视,透过被水雾覆盖的玻璃,看到了山内穿和服的后背。他坐在地炉边,正背对着我看电视,电视的音量很大。我本想就这么破窗而入,但一想这样做很费工夫,他或许在房间里藏有武器,比如武士刀之类的东西。等我爬进窗内,说不定他早就拿好武器站在那里等我了。 我暂时先蹲在窗户下面,注意听屋里的动静。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担心屋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我要杀的只有山内,和山内的家人并没有过节,所以我不想伤害他们。过了一会儿,在确认屋里的确只有山内一个人后,我决定从正门进入屋内,穿过走廊,然后悄悄地走到了山内的背后再出手杀他。 我将这个过程在脑子里演练了一遍,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脚印,雪地上四处残留的脚印。虽然地上的雪大多已经冻结变硬,但我还是怕会留下脚印。现在才想到也来不及了,我不可能再回头去清除树林里那些脚印。不过我是穿运动鞋来的,因为我担心行动失败,逃起来比较方便。这双鞋子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应该不会留下独一无二的足迹。 我绕到正门,确认四周没有人后,才轻轻地推开大门口的玻璃门。大门没有上锁,我把大门推开一米左右的空隙。我是屏住气完成这几步动作的,紧张得我差点忘记了呼吸。 我从大门的空隙侧身而入,门后就是走廊。我慢慢前进,脚部发出轻微的声音,木地板也随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但是电视的音量实在是太大了,那个家伙一点儿都没发觉。电视里正在播放相声节目,我走进房间,踩在榻榻米上,逼近山内的身后。 我躲在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原来这里就是刚才一直在偷窥的窗户下面。从这里看,这个房间相当大,穿着棉质和服的山内将整个后背暴露在我的面前,要下手真是太简单了!但我的双腿还是会发抖。 一棍子打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但又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算了,先别考虑这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心脏的跳动声仿佛在屋内回响,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我紧张得几乎无法控制我自己,但我想起了千贺子的日记,刹那间,整个人冷静得像坠入了寒冰地狱。动手吧。 离他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了,但他还没发觉。我看见前方的玻璃上映出了我和山内的影子,慌了神,但马上镇定下来。 “山内……”我压低嗓音叫他的名字。听到这声音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像亡魂的低语,而那个混蛋回头时,脸上居然带着听相声留下的笑意。我用尽全力拿起铁棒向他抡了过去。一声切白菜的声音过后,山内颓然倒地。他的右手扣在地炉上,扬起了一阵烟灰,我还以为他要撒灰迷我的眼睛,连忙屈身躲闪。 但什么也没发生,山内的鲜血在地板上辐展蔓延。我放下铁棒,拿出登山刀刺向他的心脏,这也是早就决定好的。补上这一刀很有必要,因为我怕他没有死透。然而……我却怀疑自己的手感,刀刺进他身体的感觉,就像刺进一块铁板,他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像人类的身体那样柔软。我感到刀子很钝,无法完全刺入他的身体,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压在刀上,用体重将刀刃完全推入他的胸膛。真恶心,拔出刀后我连忙避开身子,免得被血溅到。 等鲜血不再喷涌,我把手伸进猎物的怀中,掏走了他的钱包。我又拉开柜子和抽屉,有的半开,有的全开,但我没拿走里面的东西。干完这些,我急急忙忙地走出大门,看清四周没人后,再轻轻地关上玻璃门。我手指不停颤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朝树林中跑去。 在树林里走了一段路,我才察觉到异常。真奇怪!不应该这样的啊!到底哪里不对?啊!我想起来了,我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手提包,但现在手里什么也没有。手提包没了!到底在哪儿弄丢的?我完全想不起来。 我试着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于是就在原地蹲下。终于想起来了!在捡那根铁棒的地方。如果警察捡到了我的手提包,那我的身份就暴露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我真是个糊涂蛋!我连忙折返去发现铁棒的那个地方查看,真是奇迹啊!手提包居然还在那里。我一把抓起手提包,把带血的登山刀塞入包内的最底层。刚才一阵慌乱,轻手轻脚走出山内家后,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狂跑起来。 又走了几步,双脚开始打颤,步行变得十分艰难。杀人后都会有这种反应吗?我放慢了脚步,终于又冷静下来。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或许是光线暗的关系,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这样就没必要换衣服了。取出眼镜戴上时,天空开始飘雪。我心中暗暗叫好,连脚印也用不着担心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在风雪中行走。四周是无尽的黑夜,而我将面对惨淡的人生。我的心已经死了一半,手中沾染上他人的鲜血,我不再是个普通的人,我是个杀人凶手。我半夜在异乡徘徊,经受着寒冷与恐惧的侵袭,双腿颤抖,无法前进,只能紧抱双肩蹲坐在道旁休息。 喘了一口气,我继续往前走。在屋里干的那些事,大概才用了两分钟都不到吧?作为外行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恐怕山内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可惜的是,我没勇气能够先告诉他理由,再杀死他,毕竟对方是个狠角色,而我在不久之前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善良小市民。所以只能从背后偷袭他。 我这才想起来要数数他钱包里有多少钱,一数才发现居然有四十七万之多,有几张票面上还染有血迹。看着这些钱我心情很复杂,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就把这些钱当成我做这件肮脏工作的报酬吧。真是可悲啊,想着想着,我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走了三小时左右,在路上也曾遇上过几个人。不过天上飘着小雪,四周光线又暗,就算没撑伞也只是互相打个照面,他们应该无法看清我的容貌。我感到极度的疲劳,好几次脚底打滑,甚至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进车站我就吓了一跳,或许因为是元旦的关系,都已经是半夜三点了,站内还是人山人海。我想利用站内的灯光,重新检查一遍衣服上有没有血迹,就把衣服脱下来仔细看,连后背都没有放过。大概因为布料是蓝色的,衣服上找不到肉眼可以看清的血迹。这次行动的日期选得太好了,我混入人群,走进检票口。原来的计划是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再离开,但如果尸体被发现,警察派人搜山就麻烦了。所以为了争取在他老婆、女儿和母亲早上六点回家之前离开这里,和上次一样,我选择搭乘那班四点零五分开的列车。 列车内的暖气让我逐渐恢复人类应有的感情。车窗外,天色渐明,就好像一个噩梦终于结束。经常在报刊杂志上的小说里看到这样的描述,现在我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恐惧已经远去,杀人这种事我也从未做过,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随着太阳渐渐升起,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第二天,第三天,东京的报纸上都没有刊登有关那起杀人案的报道。难道这只是一个梦?不过手提包里的刀子和凝结在包底的血块却告诉我那是现实,不是梦。刀上的血迹,无论怎么洗也洗不掉。 ---一月四日(星期三) 今天去了一趟涉谷的枪械店。我想井原应该已经得知山内的死讯,所以他和他的手下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井原猜到山内的死和千贺子有关,那他马上就会查到千贺子的丈夫已经辞职,并且搬家的事。都怪我糊涂,把写有现在住址的纸条搞丢了。我想掉在旧公寓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万一这张纸条被井原找到了,那他就会带着同伙来找我算账。要应战,光靠一把登山刀是不够的,这就是我去枪械店的目的。有把散弹枪在手能让我安心许多,不光可以用它轰烂井原的脑袋,万不得已时也可以用来轰烂我自己的脑袋。 但到了店里,店员告诉我购买枪械需要身份证明和保险证明,有了这两样还不够,总之手续非常麻烦,枪支弹药不是那么简单可以买到的。今天是买不成了,我向车站走去。没走几步,一个混混打扮的男人追了上来,刚才在店里见过他。 他开门见山地问:“大哥你要枪吗?”我点点头,他就说有我想要的东西。是用几把旧枪的零件拼起来的,没登记过,枪身做过截短处理,虽然射程不长,但威力大,而且带起来十分方便。我问他多少钱,他回答十万,不讲价。我说我要了,他让我一小时后在后面的公园等他。虽然觉得这种交易很危险,但反正钱是抢来的,再被人抢走我也不会有怨言。 一小时后他如约而至,不光带来了枪,还送我十盒一打装的子弹,真想不到做他们这行的还挺讲信誉的。 到了晚上,我半信半疑地来到荒川四木桥的桥墩附近试枪。先确认四周没人,然后等电车来时我扣下扳机。这枪的确能用。 ---一月六日(星期五) 井原没山内那么容易解决。去井原家一看才知道,他住的是带有街门的气派豪宅。他不知道我的长相,这对我非常有利,不过他想搞一张我的照片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前的同事手里肯定有我参加员工旅行时拍的纪念照,井原只要随便抓个人来威胁一下,就可以得到我的照片。 估计他还没这么做,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为了查清井原的作息规律,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在远处监视他家。这样做的危险性很大,为了靠近一点观察,我伪装成上早班的上班族从他门前经过,我这张脸也就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内。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附近连家小吃店或者茶室都没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危险,我还是站着观察了一阵。有个打扮像佣人的女人拉开铁门,从里面开出一辆“皇冠”。车子由司机驾驶,井原坐在后座上,一副大老板的派头。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他是要去位于上野的公司上班。 皇冠开走了。我也走路回了家,下午五点过后,才又来到了井原家附近。我信步走过他家门前,顺便偷瞄庭院里的情形。车库是由钢架和塑料顶棚搭建而成的简易车库,里面的车子还没回来。我找了一个角落继续监视,突然察觉这样做很危险。 如果井原已经有所警戒,那他可能会派喽啰在家附近四处巡逻,我这样待着不动很容易被他们看见。万一他们记住了我的长相,就算我日后能成功杀死井原,那些见过我的喽啰也肯定会出来对我进行指证。 我也曾想过坐在车里监视,但这附近几乎没人停车,就我一辆车停在路上,实在太显眼了。或许用不着井原那帮人,附近某个嫌我碍事的大婶都会记下我的车牌和车型。所以用车是我的最后手段。 今天算了,还是再想个别的办法吧。刚这样想时,那辆皇冠就回来了。车还是那辆车,人还是那两个人。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铁门是司机下车打开的。我又站着看了一会儿,井原以外的那两个男人难道不回家吗?看来他们和井原都住在这里。 无论是司机还是井原身边的那个男人,身材都很魁梧,他们一定兼任井原的保镖。山内的死一定对井原触动很大,他怕自己也会遭此厄运,所以才找人来保护自己,甚至和他们同吃同住,若非如此,井原不可能会这么早下班。 这些保镖看来会跟他一段日子,至少一个月,我必须做好思想准备。不知道井原对他搭档的死是怎么看的…… 我边走边想这个问题。有关山内的死因,井原会想到的答案大概只有三条。 第一,从我伪造的那些假象来判断,山内是被强盗杀死的,他只是个运气不好的被害者。也就是说,凶手不认识山内,山内只不过是个带着大笔钞票回家过年的冤大头……不过,我想井原应该不会上当,这种伎俩只能用来骗骗警察。 第二,自己和山内一起做过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所以山内就被寻仇的人杀死了。井原如果想到这一点,他大概会先把我杀了,毕竟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但到目前为止我都还好好的。那样说来,他还没想到这一条…… 不是,他不是没想到会有人报仇,而是没想到报仇的人是我。毕竟恨不得要杀了他们两个的人不止我和千贺子两个。虽然不知道他们还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像他们那样的坏蛋,做过的坏事肯定不止这一件。估计井原这时正在琢磨,到底是谁要找他报仇。 第三,虽然也是仇家上门报仇,但报的只是和山内之间的私仇,与自己无关。他会这样想的几率和上一条一样,如果井原这么想,那他很快就会解除警戒。我也但愿他会这么想,但前提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杀死的女人的丈夫已经辞职并且搬家的事。 其实,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用辞职和搬家来逃避妻女双亡的痛苦,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行为。或许是我多虑了。 今日所见,井原现在的生活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鸽子,每天除了去公司上班哪里也不去,这样我根本无法下手。我想在他外出办事的时候寻找机会,不过那两个保镖如影随形,即便外出办事,肯定也不会让他单独前往。而且外出办事都是在白天,要杀他最好还是在晚上。 井原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不出来,我必须拿出必死的决心才行,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和他同归于尽。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希望某一天井原单独上街,当他走到某个巷口的时候,我从巷子里冲出来,一刀捅死他。除了等,别无他法,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既不知道井原的工作行程,也不知道他对山内被杀的看法。如果我在井原公司里有人就好了…… 我想到了照子,但我对她这么绝情,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或许可以像认识照子那样去认识井原家的女佣。不过那种通过女人获取情报的事,我不想再干第二次了。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一月九日(星期一) 经常在井原家附近徘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下午我决定去监视YAJIMA大厦。固定坐在一间茶室里也会引起怀疑,所以我找了好几间可以看见YAJIMA大厦门口的茶室,来回移动进行我的监视行动。早上去的时候茶室还没开门,我就背靠阿布阿布市场的墙壁眺望YAJIMA大厦。井原那辆皇冠九点半左右抵达大楼门口。井原和他的保镖一起下车,一起进入大楼。随后他的车就开走了,不知道停在哪里。 他进入大楼后,我无法观察到公司内部的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直到下班为止,井原一直没有离开过大楼。那辆黑色的“皇冠”也没有在大楼门前出现过。 五点半,我看见照子从大楼里出来,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又过了三十分钟左右,“皇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停在离大厅内电梯不远的地方。十分钟后,井原带着两个男人走出电梯,他们钻进车子,车子立即发动,并且向井原荒川住宅的方向开去。看来这种像鸽子一样的生活,他暂时还会继续下去。 ---一月十一日(星期三) 今天继续在几家茶室之间不停转换,监视YAJIMA大厦门口的动静。但结果和前天一样,仍然是一无所获。我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一月十三日(星期五)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监视,等待,监视,等待,再这样下去我快没钱了。虽然手里有从山内那里抢来的钱,但我不想用那些钱来作生活费。每天都在这几家茶室来回转,店里的服务生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我杀死井原后,他们可能会告诉警察,说有这么一个怪人每天都出现。 ---一月十六日(星期一) YAJIMA大厦的出入口不止一个。大楼里有两部电梯,都在楼梯的旁边。一般乘电梯到一楼大厅后,可以走面向马路的正门,也可以走背对小巷的后门。小巷很窄,如果有人在小巷里停车就更窄了。不知是因为停车不方便,还是在小巷里转向很麻烦,据我的观察,井原一直走面向马路的正门出入大厦。他这种像信鸽一样的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呢? ---一月十八日(星期三) 我等得不耐烦了。想了很多方法都不行,干脆在他下班的时候站在电梯门口等,等电梯门一打开,如果发现里面的人是井原,我就拿出散弹枪把井原和那两个保镖一起打死。然后我全力冲向后门,坐上停在远处的车子,开车逃走。 但这样一来,他那两个保镖也必须死,不过会给井原当保镖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他们没伤害过我,但不能保证他们就没伤害过其他人,我就当替天行道吧。但这部电梯并非井原专用,其他楼层的人也会乘坐这部电梯,万一井原下楼时和其他人一起搭乘那怎么办?我可不想伤及无辜。 我不是黑手党,不会做出那种滥杀无辜的事……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就顾不上别人了。现在我还是化身为一匹狼,在黑夜中伺机而动吧。 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警方来管这件事。完事后,我会消失在人海中,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过平静的日子。我有这样的权利,正义站在我这一边,只要不给其他人造成麻烦,杀死那两个人渣不能被称之为犯罪,我也绝不会进监狱。 我也曾有过小市民的想法,凭我个人之力,实在无法将井原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不如将千贺子的日记交给警方,让他们来替我讨一个公道。 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还不想死,现在看来,只有同归于尽这个方法能奏效。我已经杀了一个人,如果交出日记,警方就会察觉山内的死和我有关。而且就算井原被绳之以法,或许也不会被判处死刑。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千贺子是被他吊死的,他的律师还可以说这是恋人之间的性爱游戏,纯粹是一时疏忽造成的意外死亡。 先别管这些了,星期六我继续进行监视,结果还是和平常一样。下午六点他从公司下来,然后坐上来接他的车回家。如果他上车后没有立即回家,或许我还有下手的机会,但我坐在茶室里没法跟踪。 我当然想过开车跟踪,不过这大概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吧。他一旦知道跟踪的人是我,就会记下我的车牌和车型,然后找机会把我逼到小巷里杀掉。我已经没那么多钱来换车了。 明天是星期日,井原大概会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我拿他没办法,希望他这样的生活只会持续一个月。 ---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没钱了,今天我才注意到这个现状,心头一惊。如果我是井原的话,我会怎么做呢?山内这个家伙恶贯满盈,想杀他的人很多,井原一开始可能没想到山内是我杀的,但经过逐一排查,他最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他或许会尝试分析我的行动,比如在远处监视,躲在某处伺机下手等等,继而就会注意到YAJIMA大厦附近的那些茶室。到时候他再找人除掉我实在是太简单了。我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这实在是太大意了。但他为什么还没动手,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他到底在盘算什么?肯定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 因为没钱了,我想先休整一段时间。我在浅草的田原町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地点是一家小出版社,我是看到贴在墙上的招聘启示才去应聘的。工作的内容是送货,把堆在仓库里的杂志用绳子捆好搬上货车,然后开着货车把货物运送到市内的各家书店。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不知是不放心我,还是为了告诉我各家书店的方位,公司派了一个人和我同行。 这工作很轻松,也很适合我。我经常一边听着FEN的广播,一边驾驶货车,虽然有时会迷路,但还没把自己搞丢过。我打算干一个月再说。 ---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一个人开着车,十分悠闲。我买了周刊来看,里面完全没提到日义那起事件。我又开始不安了,山内真的死了吗? 不过事情的发展和我事先所想的一样,那件事后根本没人怀疑过我。完成一次犯罪,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如果这本笔记被外人看到了,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如果印刷出版,恐怕会被冠以《恶魔笔记》之类的标题吧。“丧妻男子成功杀死两恶徒,为妻报仇”,大众肯定会对这种事背后的故事感兴趣的,说不定还能成为畅销书。 大众既任性又无情,他们一定会认为我的行为很残忍,是名副其实的犯罪。如果你的妻子成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牺牲品,甚至你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随之而去,恐怕你会做出比我更残忍的事。还有,把千贺子的日记交给警察,让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来看完这本日记,这是对死去妻子的不敬。法官或许会裁定千贺子的死是与人偷情时发生的意外,而这本日记只是少妇欲求不满的妄想。 大众总喜欢将真相扭曲到自己可以接受的程度,这就是一种充满惰性的思维方式。在这种思维方式下形成的道德标准,根本连狗屁都不如。 ---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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