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幕

一把扭曲的匕首  作者:安东尼·霍洛维茨

“你们知道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什么吗?”霍桑问,“正如我刚才所说,台上的每个人都有杀害哈丽特·斯罗索比的理由。但为什么要陷害托尼呢?我的意思是,那太愚蠢了。托尼不仅人畜无害,而且很明显他不可能杀人,至少对于除了格伦肖探长和米尔斯探员以外的所有人来说,这点都再明显不过。如果凶手想要栽赃,那也应该是栽赃给乔丹·威廉姆斯。他是对评论最恼怒的人,而且还在大家面前宣称‘我要杀了她’。我发誓……就应该捅她一刀!

“还有一点。为什么要用托尼的刀?如果哈丽特·斯罗索比是被菜刀捅死的,那就有一百万个嫌疑犯,伦敦的任何人都可能杀了她。但因为使用了一把麦克白的匕首,凶手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今天在座的各位。”霍桑用手扫过我们这群人,“只有坐在这座剧院里的人才能拿到那把麦克白匕首。”

“我可拿不到。”奥利维亚说。

“确实,”霍桑表示赞同,“但是有人可以帮你拿到。”

“谁?”

“你的朋友,斯凯·帕尔默。”

“我俩都不怎么认识。”

“真的吗?”霍桑继续对她说,“我们在你家的时候,你可跟你父亲说过:别再装了。”

“那又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还在装?你在害怕什么?你的母亲已经不会再对你大喊大叫了。”

“你在说什么?”亚瑟·斯罗索比厉声说。

斯凯·帕尔默终于开口了。“他是在说我。”她站起身,走到奥利维亚身边,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不妨告诉他吧,他知道了。”

奥利维亚瞥了一眼她的父亲,然后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斯凯的手上。“我俩在一起了。”她简短地说道。

斯凯盯着霍桑:“是谁告诉你的?”

“不需要谁告诉我。或许奥利维亚在首演派对上穿了一件印有著名同性恋标志的T恤只是巧合,但显然你们两人关系密切。她去过你家很多次。”

“我从来没说过。”斯凯抗议道。

“是没说过。但我们在剧院见面时,你提到了运河沿路的闭路电视,这就说明你知道那间公寓在运河附近。你肯定去过那里,因为你见过那些摄像头。”斯凯没有说话,于是霍桑继续说,“否则奥利维亚为什么会破解她妈妈的电脑,把评论发给你呢?我想过为什么你要隐藏你们的关系——我的意思是,当今这个时代,你们这样的两个女孩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但当我在布里斯托尔和哈丽特的老主编交谈时,一切都有了答案。他说哈丽特怒批了她评论的第一部剧,就是因为她讨厌同性恋。我可以想象这给你们造成了多少困扰。”

最后的这些话是对奥利维亚说的,她听后点了点头。“我不能告诉她,那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不想这么说,但这确实给你们两人制造了想要摆脱她的理由。”

斯凯直视着霍桑的眼睛,说:“我无力反驳。”她从一旁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奥利维亚身边。

霍桑走回舞台中央。

“你们这些人,有个有趣之处,就是没有什么是直截了当的,不是吗!她们俩不是唯一在关系上撒谎的人。乔丹和莫琳呢?如果说诡异的一对的话,他俩绝对榜上有名。”

“你在暗示什么?”莫琳怒不可遏。

“别担心,亲爱的。我知道你们俩没有上床,但你敢说你没有一丁点儿喜欢他的感觉吗?”莫琳没有回应。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们在你办公室的时候,你跳出来维护他——他在剧院休息室里说的那些话,只是开玩笑,不是认真的。你说这话时甚至没有考虑过他可能杀了人。尽管你暗地里相信他已经兑现了那些威胁的话,确实做了那样的事。”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因为在凶杀案发生的前一晚,他求你替他隐瞒,而且你同意了。他并没有真的离开剧院,你是知道的。你撒了谎,对警察……还有我。”

“离她远点!”是乔丹·威廉姆斯的声音,他生气地站了起来。

“你是打算否认吗,乔丹?”霍桑微笑着说,“我们知道你和你的妻子意见不合,我们也知道她没来看首演。而且你的化妆间里堆满了衣服……你甚至带来了结婚照——你们两人站在伊斯灵顿登记处外面的那张。你们吵架了,对吗?你无处可去,所以你一直在剧院留宿。”

“这与哈丽特·斯罗索比的死无关!”

“无关?你威胁要杀了她——就在凶杀案之前的那个晚上,你还让莫琳替你撒谎——”

“我没有!”

“——而她会同意,是因为她在你演《猫》里的科米斯托费利斯时见过你。也许你就是那个她第一百次看这出戏时在后台遇到的人。”

乔丹深吸了口气。“是的。”他承认。

“他太耀眼了!”即使在此刻,莫琳的低语中也带着忍不住的兴奋。

“这就是为什么你确定她会同意那天晚上在剧院帮你签字。”在其他人有机会打断之前,霍桑继续说道,“基思确实不知道进进出出的都有谁,他也没有看见托尼离开。”

“我不可能看到所有人!”基思抱怨地说,半个身体仍藏在侧翼后面。

霍桑没有理会他。“莫琳很容易就帮你签了字,记录你比她早走了五分钟:凌晨十二点五十五分。她只犯了一个错误。其他人使用的都是十二小时制的时间格式,你自己签到时写的也是晚上十点半。但她使用的是二十四小时制,她在二十三点二十五分到达,一个半小时后,在零点五十五分离开。她给你写的是零点五十。”

“我整晚都在剧院里。”乔丹声音嘶哑地承认道,“我和杰恩莫名地吵了一架——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对那篇评论如此激动的原因。派对结束后,我回到化妆间,几乎立刻就睡着了。那天太漫长了,我简直精疲力竭。第二天早上,我从消防楼梯溜了出去,然后就直接回家了——杰恩可以证明——我十点半到的家……”

“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绕道去趟小威尼斯。”

“那时候我没有想着哈丽特·斯罗索比!我想见我的妻子……为我说的那些话道歉。”

“你们所有人都在想着哈丽特·斯罗索比!我们已经知道马丁·朗赫斯特和她的那本书。她的那篇评论对阿赫梅特和他的制作公司是致命一击,莫琳对此也心生芥蒂。如果她将听到的提里安对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评价转述出去,提里安的职业生涯也会完蛋……”

我本以为霍桑在我提出这点的时候已经否决了这个想法,但也许他只是在试图刺激提里安。这招奏效了。“这太荒谬了!”提里安厉声说道,“她不可能听到我说的话,就算她听到了,我为什么要在乎?那是一次私人谈话,她是不可以写的。”

“还有伊万。”霍桑接着说,“他因为哈丽特写了他制作的《圣女贞德》而对她积怨很深。”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伊万说。

“是的。但正如你告诉我们的那样,她非常谨慎地选择用词,在派对上见面时她在有意激怒你,那些话就好像在嘲笑你一样——那种大酒店不太能燃起我的火焰——考虑到你现在与那位受伤的女演员的关系,如果你被激怒去寻仇,也是情理之中。”

“我和索尼娅已经学会了跟过去和解,哈丽特对我毫无意义。”

“但愿如此。”霍桑听起来有些怀疑。

“你已经说了很久了,霍桑。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打断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当然,来自卡拉·格伦肖。

霍桑笑眯眯地俯视她。“如果你觉得跟不上我的思路,不要担心,卡拉。我可以稍后再讲一遍。”他转回身来,“大家都知道现在说到哪儿了。”他总结道:“但在宣布是谁杀了哈丽特之前,我们需要先看一下另外两起死亡案件:弗兰克·海伍德和菲利普·奥尔登少校。这两个人都和哈丽特息息相关,你们会问——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否预示了多年后她的被害?

“让我们从海伍德开始,这位戏剧评论家据说是在一家名叫贾玛哈尔的餐馆吃了羊肉咖喱后心脏病发作身亡。他是哈丽特的密友。甚至可能有私情——这是她的主编阿德里安·威尔斯的看法。他还告诉我们,她总会想方设法得到她想要的,这点我想我们也都知道,但这让我不禁要问——如果她想要接任戏剧评论家的位置,她会不会希望他死?

“我说不好。这都是陈年旧事,而且没有目击证人。警察从没怀疑过有人故意下毒,怎么会进行调查呢?哈丽特和弗兰克都中毒了,这家餐馆又以有危害的食品而闻名。不管怎样,弗兰克是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的。

“但有一件事我们是清楚的,是哈丽特选了这家餐馆。威尔斯在会面时告诉了我们这一点。她知道这家餐馆臭名昭著,为什么还要去那里?还有另外一点需要考虑。在她写第一本书《无悔》时,设法接近了案件的主要嫌疑人,一个叫罗伯特·瑟克尔的医生。这个人后来就是因使用老鼠药(活性成分是砷)毒死几个老妇人而被捕。假设她从他那里拿到了几剂毒药,以备不时之需,你们会觉得太牵强了吗?”

“你是说,有可能是我妻子杀害了弗兰克·海伍德?”亚瑟·斯罗索比问道。

“正是此意,”霍桑回答道,“对他来说是大剂量,对她来说却微不足道。咖喱会掩盖味道,餐馆会背上黑锅。你真的认为完全不可能吗?”

亚瑟·斯罗索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笑了。“我觉得她做得出来!”他尖声说道,“我的哈丽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如果她和他上过床,那也只是因为她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又想起了什么,“你知道,确实很奇怪。现在我回想起来,第二天她出院后,当我走进她的卧室,她正坐在床上,为布里斯托尔的《阿古斯报》写弗兰克的讣告。”

“这有什么奇怪的?”奥利维亚问。

“那时候他还没死。”

大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弗兰克·海伍德就到这儿吧。”霍桑继续说,“那菲利普·奥尔登少校又是怎么回事呢?关于他的死亡,谁是责任人并不是谜,但完整真相从未完全浮出过水面。真正讨厌奥尔登少校的人是斯蒂芬·朗赫斯特,也是他想出了害死他的计谋。”霍桑走向马丁·朗赫斯特,“你知道关于你弟弟的真相吗,朗赫斯特先生?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不是另一个男孩,你了解吗?”

“我只知道我父母告诉我的事。”

“你的父母,或者说他们的律师,贿赂了其中的一个证人。他们妨碍了司法公正。一个可怜的孩子背负了更重的判决——十年监禁——而真正应该负责的,是斯蒂芬。”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回学校?为什么假装你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那里?”

“我说不清楚,霍桑先生。”朗赫斯特低下头,“我一辈子都活在莫克翰希思小学那件事的阴影中。它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就算哈丽特没有写那本书,它也会摧毁我们。我只是想看看事发地点,试着去理解。我没法向校长解释,所以编了一个我自己孩子的故事。我想你可以说我在试图战胜一个心魔。”

“顺便说一句,我想让你知道,我肯定给你回信了。”我说。即使台上的人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马丁·朗赫斯特也一头雾水。他茫然地看着我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校长说你以前常读我的书。你写过信给我,但我没有回复。”

“不是的。”他皱了皱眉头,“她记错了。不是你,是迈克尔·莫普戈。”

“哦。”我感到脸颊发烫,扭动身体换了个坐姿。

所幸霍桑已经走到舞台前边,朝着最后一幕继续行进。“你还醒着吗,卡拉?”他喊道。

“这最好是个重要的消息,霍桑。”

他转过身,背朝着她。

“哈丽特·斯罗索比被害的原因跟这部剧没有关系,和托尼也没有关系。”他说,“我一开始犯的错误是认为有人想要陷害他。他的头发、他的匕首,这些不仅毫无意义,更糟糕的是,还使整个罪案变了形。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跟托尼毫不相干,我本应该听从自己的直觉。但是只有在我和你们所有人都谈过之后,我才得到了完整的画面,明白发生了什么。

“乔丹·威廉姆斯曾表示他想杀了哈丽特·斯罗索比。他当着所有人宣之于口,所以凶手陷害他合情合理。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托尼只是一个失误。

“回想一下派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托尼到的时候淋湿了,乔丹递给他一条毛巾。”

“我用毛巾擦干了头发!”我说。

“对,老兄。你这个年纪难免脱发。后来,有人进了乔丹的化妆间,从他的毛巾上取下一根头发,以为那是乔丹的。但事实上他拿的是你的。就这么简单。”

“然后他把头发留在了尸体上!”

“没错。至于刀,则是另一个失误。基思下楼收走了乔丹的匕首,放到水槽那边。与此同时,托尼把自己的匕首留在了显眼的位置,而凶手再次以为那是乔丹的,拿走了它。当然,凶手小心翼翼地没有在刀柄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托尼将那把刀从包装纸里拆出来——同时还擦拭干净——之后,就没有人再碰过它,所以只有他自己的指纹出现在上面。

“所以,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不是谁想陷害托尼,而是谁可能对乔丹怀恨在心?我认为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答案。”

突然,他站到了提里安面前。

“我很喜欢你,提里安。”他说,“我为你感到难过。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老兄。但你不能再隐瞒了。我都知道了。”

提里安盯着霍桑看了许久。然后,令我震惊的是,提里安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当他再次开口时,听起来就像个孩子。“但我当时做得那么严密!”他哭着说,“我毫无破绽!”

“并非毫无破绽。一开始你就搞错了头发和凶器。”

“除了这个!”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

卡拉·格伦肖立刻站了起来。“提里安·柯克杀了哈丽特·斯罗索比?”她惊叫道。

“好样的,卡拉!你终于明白了!”霍桑对她笑了一下,“你只需要一些点拨。”

“但是为什么?因为她不喜欢那部剧吗?”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要重复多少次?这与《心理游戏》无关。”

“那……为什么呢?”

提里安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流着眼泪。他甚至没有试图否认霍桑的话。其他的演员,还有马丁·朗赫斯特、阿赫梅特,特别是莫琳,都惊恐地看着他。

“让我们从派对那天晚上说起,”霍桑冷静地提议道,“提里安甚至在离开剧院之前就决定要杀害哈丽特了。我们稍后再说原因。当乔丹·威廉姆斯发表了他的死亡威胁,提里安看到了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乔丹会成为替罪羊。去楼上从梳子或毛巾上拿到乔丹的一根头发易如反掌——但他还需要带有乔丹指纹的匕首,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是第一个离开休息室的人——大约在午夜过后二十分钟。他在十二点二十五分签字离开,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在剧院关门之后再回来,而那时只有一种进入的方式,就是从里面打开消防门。所以他的做法是:顺走了阿赫梅特的一包香烟,当作楔子。他打开门栓,朝小巷的方向推开门,然后把香烟盒滑到门板底下,这样门就不会完全关上了。

“但有一个问题。他知道基思坐在舞台门办公室的屏幕前。地下走廊的灯光太亮了,当他开门时,灯光会溢出去,基思大概率会看到——即使在黑白屏幕上,一束强光也很抢眼——也许基思会过来查看。所以他匆匆上了楼,很可能在那时,从乔丹的化妆间偷了头发,然后打碎了一个灯泡。”霍桑瞥了我一眼,“他并不是为了让走廊变暗,只是在制造干扰。然后,他立刻跑到楼下,打开消防门,此刻基思正在处理碎玻璃。万事俱备。他等了一会儿,回到楼上,从后台门离开——他还有意和基思聊了几句,确保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他没有搭火车去布莱克希思——至少不是那时去的。他在半夜回到剧院,他算准所有人都离开了——尽管他不知道乔丹正在自己的化妆间里酣睡,不过这个无关紧要。他通过消防出口偷偷溜了回来,把皱巴巴的烟盒扔进垃圾桶,偷走了他看到的第一把刀,不过那恰好是错误的匕首。顺便说一句,其实有一个人注意到了离开休息室时消防出口是开着的。那个人就是伊万·劳埃德。他告诉我,他的脖子后面感到一阵寒意——他以为那是不祥之兆,他并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问题……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他只是感到了微敞的门带来的一股寒风。

“第二天早上,提里安去了哈丽特家。他从一篇杂志文章中找到了地址。她见到他并不惊讶。她其实一直在等他。”

“你怎么知道?”亚瑟问。

“因为她桌子上的三本书。她是在门厅被杀的,所以她肯定在他到达之前从书架上取下了这些书。这是她的资格证书,你可以这么说。这三本书让她想起了自己当犯罪记者的日子,但实际上与这起谋杀案相关的是那本《坏男孩》。如果她能多活几分钟,那也是她会向提里安展示的东西。”

霍桑深吸了一口气。提里安还在哭泣,在和霍桑共事的时间里我曾见过他揭发的一些凶手,但从未遇到有人如此崩溃。我有些为他感到遗憾,但同时也察觉到一些可怕的东西。哈丽特·斯罗索比在她的评论中形容他像个孩子,显然,她看到了我没有看到的东西。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但我相信你们所有人——尤其是卡拉,都想知道为什么。”

“你别得寸进尺,霍桑。”卡拉嘟囔着。

“要理解这点,我们就得再回到派对本身。托尼向我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切,就像我在现场一样。

“哈丽特·斯罗索比,当然,也在那里。她有个习惯,经常闯入首演派对,因为她喜欢让别人难堪。我想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她的恶意深不可测。还有两件事情我们需要记住:一个是伊万已经解释过她是如何把语言当武器来使用,她总是以一种故意伤人的方式自我表达,比如燃起她的火焰。另一件是托尼告诉我,她在和他交谈时一直避免目光接触,她总是看向我背后,就好像更有趣的人走进了房间似的,这是托尼的原话。他猜对了一半。

“她不是在跟托尼说话,她是在跟提里安说话。一旦你想通了这一点,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她说了什么?每个面孔都历历在目,她假装在谈论曾经看过的某个惊悚片的演员。但我敢打赌,她当时正看着提里安的眼睛。片刻之后,奥利维亚提到了托尼的‘亚历克斯·莱德’系列,她又是怎么说的?写的是一个年轻刺客的故事。这并不准确,明明是一个年轻的间谍。那为什么这样描述呢?”

“她认出我了!”提里安哭着说出这些话。

“没错。为了确保你明白她认出了你,她甚至在那篇评论里又强调了三次。最令我失望的莫过于提里安·柯克,第一次见他时,我就认出……你看,她在告诉他她知道他是谁。他的表演相当孩子气,用词莫名其妙,不是吗?孩子气。她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还有最后一句,当事情变得暴力时,难以置信的是,他演得太假了,为什么难以置信?除非哈丽特知道他曾经施加过致命暴力……”

“所以他到底是谁?”德里克·米尔斯也站起身来,倚靠在舞台前侧。

“你希望我告诉他们吗,提里安?”霍桑问。

提里安点了点头,说不出话。

“他的真名叫韦恩·霍华德。”

马丁·朗赫斯特猛地站了起来,他的椅子向后倒在了地板上。“他和斯蒂芬……”

“正是。”霍桑冷冷地说,“他就是在菲利普·奥尔登的死亡案里被你父母栽赃的那个男孩。韦恩和斯蒂芬在莫克翰希思是最好的朋友,正是你的弟弟激发了他现在用的这个名字的灵感。斯蒂芬受审时,带了一本‘纳尼亚’系列的《狮子、女巫和魔衣橱》。据园丁回忆,两个男孩经常在莫克翰庄园外的雕像前见面。那是另一只狮子——在书中,许多动物被变成了石头。斯蒂芬管他的马叫布雷。这个名字出现在‘纳尼亚’系列中的第五本——《马和他的男孩》中。说到马,我们就看一下提里安吧。他的鼻子是弯的,肯定是什么时候摔断过。我猜应该是由于斯蒂芬的力劝,他在莫克翰庄园骑马时摔下来造成的。”

“提里安·柯克……?”我努力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国王提里安是《最后一战》中的一个角色。我知道所有纳尼亚传奇的书,因为我和儿子一起读过。迪戈里·柯克在其中三本书里出现过!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有点可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问他这个名字的来历。直到我们去了莫克翰希思,我才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

“稍等一下!”我不想再次插话,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搞清楚,“你是说提里安·柯克其实是韦恩·霍华德。但你告诉我,你已经验证过,他给我们讲的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老兄。我是说我已经搜索过他,验证了他告诉我们的每一件事。这不是一回事。他的整个人生故事是假的。不管怎样,我也有点费解。提里安讲述自己的事时,为什么要加入那么多细节呢?撞死他父母的车是一辆送货卡车。他的姑奶住在哈罗盖特的一家改建的牧师住宅里,离市中心五分钟路程。他的戏剧老师叫哈维吉尔小姐……诸如此类。就好像他在用科学蒙蔽我们。你在我家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事实太多了,听起来不太对劲。”

“都是他编造的!”

“没有!韦恩·霍华德见过报,还成了一本书的题材。他刑满释放时会得到保护,这是多机关公共保护机构的工作。他们会给他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换一个新的名字。他不可能回到莫克翰希思——但他在哈罗盖特有亲戚,所以安排他去了那里。不过他并没有和姑奶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一家经批准的招待所。你知道的,我有个朋友在国家刑事管理局和缓释局工作,就在佩蒂法兰西,我今天早上和他聊过。他挖出了真相。

“韦恩释放后仍处于特殊许可状态。他很清楚自己随时有被召回的风险。他不许联系和菲利普·奥尔登或朗赫斯特有关的任何人,也永远不能进入西南地区。他定期要和他的假释官见面,假释官会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环节都进行风险评估。即使成为演员后,也仍然保持这样的状态。”霍桑又和我对视了一眼,“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得不拒绝你那部电视剧的角色,托尼。让他扮演一个年轻罪犯是不可能获批的,太容易被认出来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从没去过法国,他说这个的时候,你可能有点惊讶。他之前没有护照,不被允许出国,直到他被选中出演那部大电影。很多做法都是为了保护他。他必须获得特殊许可才能出演《信条》,其实假释服务部门也不希望阻止他。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恢复正常生活。

“不幸的是,正是《信条》引发了所有的麻烦。可以想象,在和哈丽特·斯罗索比相遇后,他一定恐惧万分。”

“她会到处说的!”提里安已经泣不成声。

“这就是她对你的威胁。其实我认为她只是在和你玩游戏。她就是这么恶心。但眼看着大好机会灰飞烟灭,职业生涯土崩瓦解,杀了她是唯一的出路。”

霍桑进入收尾阶段。米尔斯和格伦肖已经踏上了舞台的台阶,等着抓捕提里安。

“我第一眼看到提里安的化妆间时,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霍桑说,“他基本没什么卡片,也没有照片,孤家寡人的感觉。而且一切都太整齐了!靠垫之间的距离恰好十厘米,毛巾也叠成了完美的正方形。这是曾被关押过的人相当明显的迹象。其余演员都跟他很疏远也不足为奇。乔丹说他冷淡,伊万说他不合群……他就是这样的人。孑然一身。”

霍桑走到提里安身边,他终于停止了哭泣,疲惫不堪地瘫坐在椅子里。霍桑伸出手,放在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你不应该这样做,”他说,“没必要的。”

“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但不需要再害怕了。都结束了。”

霍桑退后一步。

两名警察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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