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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朵桔梗花 作者:连城三纪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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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我专门到岗亭找到正在值班的村田警官。从他口中我又获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据他说,田桐节正怀有身孕。 “三个月前,就听车座町鲜鱼店的老板娘提过,说是看见田桐节在路边呕吐。所以在她买东西经过时我留神观察了她,发现她和服的腰带的确显得比以前短。今天街上到处都在议论昨晚这桩自杀案,我是听不少人这么说的。” 村田警官露着善意的笑容说。这副笑容我是每天早晚散步经过时常常看见的。 我猛然记起,三个月以前我在石墙边看到节在蹲着,那是不是可能也在吐酸水呢? “村田警官,你们警察对这起事件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说起来有件事还没有弄明白。昨晚我们冲进她家时,不是闻到有一股烧焦的气味吗?后来我一看,原来后门口有一个瓦盆,里面发现一些纸被烧过的痕迹。我一看烧过的是一周前的报纸。我怀疑是不是还烧了些什么。” “的确我们进屋时烟味很浓。” “这种早就准备好的自杀怎么会没留遗书呢?那几位警察也都推测,是不是遗书里写着什么对妻子不利的东西,她发现后就烧掉了。据说田桐节也已承认自己怀孕,但坚持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田桐重太郎本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丈夫身体都已经那样了。” “就是说,有可能这孩子是跟别人的?” “是啊。所以我们怀疑自杀背后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死者虽然上次战争以后身体一直不好,但是自杀也太突然了点。是不是因为妻子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让他想不开。遗书中是不是提到了这些内容。但是田桐节一口咬定孩子就是丈夫的,我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听说田桐节有可能红杏出墙,我不由得又想起窗户上看到的穿军装的人影。 “村田警官,昨晚我来报警以前,在她家门窗上见过一个穿军装的人影。” “穿军装的?” “没错,大约在八点之前。准确的时间我说不清……” “昨晚我们都没有注意啊,要说穿军装的,我最近倒是见过两三次。有两次我看见他向武家大院方向走去,时间都在傍晚。还有一次是从武家大院方向返回来的。” 我吃了一惊。村田警官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那个军人长得什么样?” “我只记得像是披了件斗篷。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几次都是看见他一溜小跑从我面前走过。啊,这么说要是这个军人的话倒是有可能。” 村田警官指着在路边玩耍的五六个孩子接着说: “这些孩子老是在附近跑来跑去,也许他们知道点什么。那天我看见其中有个孩子还和那个从武家大院返回来的军人撞在一起。不过川岛君,你是怎么发现她家有个军人出现过的?” 这帮孩子正在抢一个法师用的那种转圈的铃。原以为小孩记不住什么事,没想到从他们口中真还问出了不少东西。他们虽然记不住那位军人长得什么样,但是其中有一个孩子记得,昨天傍晚事件发生之前,从石墙对面的这家的大门里确实出来过一个军人。 昨天傍晚,这帮孩子正在武家大院周围玩捉迷藏,一个孩子偶然躲在那家门口的暗处。正好见到有一个穿军装的人从屋里走出来。 天色已经暗了,加上那人把帽檐压得很低,身上风衣的衣领又拉起来挡住脸,所以一点也看不清长相。 在门口,那个穿军装的正回头朝屋里说着什么。那孩子听个一知半解,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只记得话里提到什么人去世了,要举办葬礼等。我问他记不记得是哪家时,那孩子回答得十分肯定。举着手里的铃说:“就是那家的阿姨送我们这个铃。” 再仔细一问就知道,那家的确就是田桐节家。据孩子说,那个穿军装的就是回头在跟那个阿姨说话。但这里有个问题,就是穿军装的人走出田桐节家的时间。孩子们都说,那时天刚黑下来,那么说时间不会超过六点半。但是我经过她家,看见窗户上有人影的时候是七点整,而看见窗纸上出现血迹,也就是田桐重太郎死时的时间,肯定在七点以后。 一种可能是那个穿军装的人假装离开后,看见孩子们已经离开那儿,又悄悄返回来作案。不过六点左右穿军装的人离开节的家时,为什么谈话里就已经提到她丈夫去世及葬礼等话题,这点实在令人费解。加上听孩子们说,那两个人说话时非常大声。那么六点半左右,节的丈夫应当还活着。就躺在门口旁边的屋子里,总不能明知丈夫能够听见,两人还公然在门口谈论什么丈夫死后的葬礼云云吧。 从道理上讲,谈论这件事应该是在田桐重太郎死了以后,那就是说,田桐重太郎的死亡时间是在六点半之前。那么为什么七点之后才在她家靠路边的门窗上发现了血迹? 除了这个疑团以外,其余问题看来已经清楚。就是说,节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这个军人的,而且两人为了除掉田桐重太郎这个障碍,杀死了卧床不起的他。 然而—— 在十一月五日的日记里,我并未提到转铃的声音。 当时我向这些孩子问过想问的事,正想离开的时候。 “叔叔,这种铃真有魔力吗?”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约八九岁的孩子问道。 “那位阿姨跟我们说,要是举着铃跑的话,就能越跑越快,所以我们每天举着它跑来跑去,可是也没见能快起来。” “以后总能越跑越快吧。” “是吗?” 说着,孩子们又把铃抛向高处。铃的底部拴着一根小绳,孩子们就是拉着这根绳子转着跑的。孩子们的手好比圆心,而铃就绕着手在空中像飞竹蜻蜓似的画着圈。铃声在傍晚的夜空里传得很远。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跑来跑去。不一会儿铃声就淹没在晚秋的夜色中。 清亮的铃声在孩子们头上奏响了夜的韵律。我突然想到,这也许正是为那个昨夜去世的军人演奏的最后的安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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