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精神胚胎

有吸收力的心灵  作者:蒙台梭利

人类似乎有两个胚胎时期。一个是在出生前,这是所有动物都具有的;另一个是在出生后,这一时期是人类所特有的,并使得人类与动物有了很大的区别,也正是我们对此进行研究的原因。

新生婴儿必须经历一种形成阶段。这一工作与胚胎的物理成形不同,它是指婴儿在精神方面的成长。婴儿所面临的是一个与他在子宫中的孕育过程完全不同的阶段,当然与他将要长大成人的成年阶段也不同。这一出生后的建设性活动在我们称之为“形成时期”的一段时间内完成。于是我们就可以把刚出生的婴儿称为“精神胚胎”。

人类似乎有两个胚胎时期。一个是在出生前,这是所有动物都具有的。另一个是在出生后,这一时期是人类所特有的,并使得人类与动物有了很大的区别,也正是我们对此进行研究的原因。婴儿的这种能力是其他动物所无法具有的,婴儿的出生是生命的一次跳跃,是生命新里程的起点。

我们之所以能辨别各个物种,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区别,而不是因为他们的相似之处。一个物种存在的基础正是它与其他物种的不同之处。一个新物种的出现不仅仅是对前一物种的继承,但它可以表现出前一物种的基本特征,也会具有一些以前物种所没有的特征,于是生物王国中又出现了一股新的推动力。

因而哺乳动物和鸟类出现之后,为世界带来了新的气象。它们不仅仅是原来物种的遗传、适应和延续。恐龙灭绝之后,鸟类出现了新的特征,它们加强了对鸟蛋的保护,建筑巢穴,保护幼鸟。相反,鸟类的前身爬行动物却经常抛弃鸟蛋。而从鸟类发展而来的哺乳动物则更加强了对幼仔的保护。它们把幼仔放在体内,用自己的血液为其提供营养。

这都是一些新的生物特征。对于人类来说则更进一步,人又有了一个新的特征。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具有两个胚胎时期。这也是人类与其他物种相比所具有的一个新的特征。

对此我们必须加以研究,我们应该在儿童发展和人类心理研究上有一个新的起点。如果人类在地球上的劳动与他们的精神和创造性智慧有关,那么精神和智慧必定是人类存在的支点。他的行为和活动将以这一支点为基础展开,人类就是在这一精神前提下发展的。

现在西方也接受了印度哲学的这一重要观点。经验告诉我们,精神状态能够对行为产生影响,生理障碍常常是心理状态,即精神控制失灵引起的。

如果人类的天性是由精神所控制的,如果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精神的外延,那我们就应该对新生婴儿的精神世界给予更多的关注,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更关注其身体。

成长中的婴儿不但具有学习成年人的能力,如力量、智慧、语言等,他还根据周围环境塑造自己的性格。婴儿具有一种与成年人完全不同的心理类型。儿童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也与我们同周围环境的关系不一样。成年人可以记住环境中的东西并对其加以思考,儿童则对环境进行吸收。儿童不仅仅记住周围的事物,这些事物还形成了婴儿心灵的一部分。婴儿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来自我塑造。成年人对所见所闻可能无动于衷,但这些所见所闻可能会成为儿童个性的一部分。这种具有无意识记忆和吸收力的记忆类型被帕西·纳恩先生称为“记忆基质”。[这里所提到的“记忆基质”一词首先由德国生物学家里查德·西蒙提出,帕西·纳恩先生在《目的行为理论》一书中对其进行了发展和解释。“记忆基质”一词的意思与他所解释的意思相同。他也在《目的行为与记忆的痕迹》一书中作了同样的解释。]

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我们所讨论的语言问题。儿童不是“记住”了语言如何发音,而是形成了发音的能力,并将其发挥至极。儿童讲话时完全遵循语法和特殊用法,并不是因为他对语言进行过研究或记忆。他可能从来没有有意识地对语言进行过记忆,语言已经形成了其本身的一部分。毫无疑问,我们现在所讨论的问题与记忆完全不同,它应该是儿童思维中最重要的部分。儿童具有一种特殊的学习周围知识的敏感性,他的观察和吸收能力使他可以逐步适应周围环境。儿童是在童年时期这一特定阶段无意识地完成这一过程的。

儿童生命的第一阶段是一个适应的阶段。我们必须准确地了解这里所说的“适应”一词的含义,并且将它与成年人的适应行为区别开来。儿童的这种特殊适应能力将儿童的出生地变成他将要永久生存的地方,就好像他唯一能说得流利的语言就是母语一样。一个生活在国外的成年人永远也不能达到婴儿一样的适应程度。想想那些传教士吧,他们主动来到遥远的国度,如果你问他们,他们就会说:“我们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呀!”这说明,一个成年人的适应能力是非常有限的。

但对于儿童来说,他们对生养自己的土地非常喜爱,不管那里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他们也会感觉到从其他地方无法找到快乐。不管那里是芬兰的冰冻平原,还是荷兰的沙地都是一样。每一个人都会适应和喜爱生他养他的地方。

这种喜爱是在儿童时期形成的,成年人仅仅是具有这种喜爱而已。他已经属于自己的国家,他必须去爱这块土地,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种平和与快乐。

很久以前,意大利农村出生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远门。意大利形成国家之后,很多人因为工作、结婚等原因离开了他们的出生地。但在他们的晚年经常会得一些怪病:面色苍白、压抑、虚弱、贫血等。许多治疗都不奏效,最后医生建议他们回到出生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一建议效果非常好,许多人都恢复了健康。很多人都说,家乡的空气是最好的治疗,虽然他们家乡的气候可能不那么好。但是,这些病人真正需要的,是他们从儿童时期就已经在潜意识里适应了他们出生地的那种平和的气氛。

对于我们来说,心理的这种吸收能力是关重要。它促成了一个人的成长,并且让他适应了当地社会秩序、气候等条件。我们的所有研究都是以此为基础的。大家都会说:“我喜欢我的国家”。与之相反的言论都显得那么虚伪而不真实。

由于儿童的这种特殊心理能力,我们由此知道了婴儿是如何吸收传统和当地习俗的。最后,他长成了一个与他所处时代相符的典型的当地人形象。适应当地的行为方式也是一个人在童年时期形成的。没有人天生就适应某一地区的习俗,这些都是后天形成的。因此,我们对儿童的行动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他的行为发展不但适应时间和地域的要求,也会适应当地的风俗习惯。印度人对生命非常尊重,甚至对动物也非常崇敬。这种感情对于成年人来说是无法获得的。仅仅说:“应该尊重生命”这样的话是不会使人们像印度人一样崇敬动物的。我可能会想,印度人是正确的,我们应该尊重动物,但这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一个推理而已,却不能激起我们的情感。例如,印度人对牛的感情是欧洲人永远也无法体验到的。即使印度人向相反的方向推理也无法改变他们对动物的这种感情,这种情感在印度人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这种心理特征看起来好像是遗传的,但实际上它是儿童在婴儿时期从周围环境中学习的结果。在蒙台梭利学校边上的一个花园里,我曾经看到一个两岁多的印度小孩,他蹲在那里似乎正在用他的手指划线。我发现有一只少了两条腿的蚂蚁正在艰难地爬行,那个小孩正在用手指划线以帮助蚂蚁爬行。很多人都会认为那个小孩受到了喜欢动物的遗传。

不同宗教信仰国家的小孩可能会采取不同的态度,有的孩子可能上前去踩死,有的可能毫不在意地走开。那些对动物没有感情,认为动物不可与人同日而语的人可能会原谅这些行为。可以说,对动物的热爱和尊敬取决于人。

世界各国具有不同的宗教,但即使人们在批判陈旧传统的时候,他们也会感到强烈不安。因为这种情感和信仰已经成为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用欧洲人的话说就是:“它在我们的血液里。”社会和道德习惯形成一个人的个性等情感。有了这种特殊情感,我们才会是一个典型的印度人、意大利人或英国人。这种情感是在婴儿时期由一种心理学家称为“记忆基质”的神秘精神力量所形成的。

这一问题也适用于人的习惯性动作、神态、步态等,这些方面在不同种族之间都是有所不同的。一些非洲人就具有对付猛兽的特殊心理倾向,另一些非洲人则努力锻炼自己的听觉,这些部落人的听觉都异常敏锐。儿童吸收学习得来的具有个性的东西都永久地存留在他们的头脑之中,虽然这些具有个性的东西以后将因为某种原因不再使用,但它们在潜意识里还是存在的。因为婴儿时期形成的东西是无法完全剔除的。“记忆基质”(我们可以把它看作一种超记忆的东西)不但创造个体的特性,而且会保持这些特性在他们体内的生命力。儿童时期学习吸收的东西会永久地成为他们个性的一部分。这对于他们的肢体和器官来说也是一样的。成年人在儿童时期所学习的东西会在他身上打下永久的烙印。

任何想改变成年人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当我们说:“这个人没有教养”或某个人举止懒散时,我们会很容易伤害他,或者令他感到耻辱,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但是他们不会根本改变这些缺点,因为这些缺点是根深蒂固的。

我们也可以据此解释他对所处时代的适应。生活在古代的人是无法理解现代人的生活的。儿童会很快适应他所降生的世间的文明水平。不管这种文明程度高低与否,他都会把自己变成一个与这种文明相适应的人。这说明婴儿在人类个体发生中的真正功能是具有适应性的。他要建立一种行为模式,以便把自己自由地融入到这个世界中,进而影响这个世界。

今天,我们必须把儿童看作联系不同历史时代和不同文明水平的纽带。婴儿时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因为如果我们想引入新的思想,改善人们的风俗习惯和在自然特征中注入新的活力,我们就必须以儿童作为工具,成年人则无法完成这一任务。如果我们真的想广泛传播文明的火炬,就必须借助儿童来完成这一使命。

在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即将结束时,一个外交官经常让印度保姆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到一家印度酒店吃手抓饭,就是想让孩子在没有相互歧视的环境中长大。印度人的这一吃饭方式也激起了欧洲人的兴趣。这种日常生活的差别以及由此产生的敌对情绪是人类之间摩擦的主要根源。当然,如果我们想恢复旧有的传统,我们也得求助于儿童。

我们可以通过影响儿童来影响社会进程。由此,我们必须了解幼儿园的重要性,就是这些小东西不断对人类社会进行创造,我们则应该为他们提供恰当的成长环境。

通过教育影响儿童必须以环境为载体,因为儿童对他所处的环境进行吸收和学习,并形成自己的个性。儿童可以成为前人和后人的纽带,他也可以成为创造者。儿童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希望和新的观念。作为老师,我们要将人性带到一个更深更高的水平,其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从出生开始就把婴儿看作具有特殊心理能力的生命,并以此为根据进行教育。实际上,新生婴儿的心理世界已经得到了广泛关注,并且有可能产生一个新的学科。毕竟从身体方面讲,现在已经有专门的儿科诊室为儿童治疗疾病。

但如果一个新生婴儿就具有了心理生活,那说明他在出生前就已经具有了心理生活,否则他出生后也不会具有。实际上,这种心理生活在他的胚胎时期就已经存在。当这种观点被大家接受之后,另一个争论也出现了,那就是胚胎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具有这种心理生活。因为我们知道,一个7个月大的早产婴儿就可以健康地生存下来。这说明他的心理在7个月的时候就具有了。这个例子说明,所有生命都具有一定的心理,每一种生物都具有一定的心理力量和某种特定的心理,虽然这种生物可能是低等的。如果我们观察单细胞生物就会发现,它们同样具有感知能力,会远离危险和寻找食物。

然而就在不久前,科学界还认为婴儿没有心理能力。现在婴儿具有心理能力的观点已经得到科学界的广泛接受,而这一观点以前一直被疏忽。

许多事实日渐显现,并引起了成年人的关注。这些事实说明我们成年人具有某种责任。出生这一问题突然激发了人类的想象力。这不仅体现在心理疗法上,也体现在文学创作上。心理学家现在经常说出“出生的痛苦之旅”这样的话。这句话不是针对母亲而是对婴儿而言的。这些儿童受到痛苦却不能表述,婴儿只能通过哭泣来表达其痛苦旅程的结束。

婴儿不由自主地突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这里的环境与他以前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他必须适应新的环境,而又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一辛苦的适应过程。现代心理学家用“出生恐惧”[这个词由弗洛伊德的早期学生奥托·兰克于1923年在他的“出生创伤”理论中首次使用。虽然他的整个理论还没有被全部接受,但“出生恐惧”这一概念已经在心理分析学领域站住了脚。]一词来描述婴儿心理生活这一重要而决定性的时刻。

我们所讨论的是一种无意识的恐惧。如果儿童会说话,他会说:“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可怕的世界?我该怎么做?我怎样才能在这种新的环境中生活?我如何能忍受这样可怕的噪音?我怎样才能完成在母体里由母亲器官完成的功能呢?我怎样才能学会呼吸和消化呢?我怎样才能忍受如此巨大的天气变化呢?要知道母亲的体温是温暖而恒定的。”

儿童对所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没有意识,他无法知晓出生的痛苦,但这种痛苦肯定在他心灵深处的潜意识里打下了烙印。他的潜意识肯定对此有所感觉,并通过哭的方式来排解这种痛苦。这一领域研究所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必须帮助新生婴儿适应这个世界。我们不要忘记,刚刚出生的婴儿也有恐惧感。如果你把刚出生的婴儿放到水里洗澡,你就会发现他们也会做“抓”的动作,好像害怕自己掉到地上一样。这是一种对恐惧的典型反应。那么自然界又是如何帮助新生儿的呢?当然会有一些措施,例如,母亲会本能地将孩子抱到自己的胸口,这样可以防止婴儿受到阳光的直射。所有这些事情好像母亲已经在潜意识里意识到了外界对婴儿的伤害。母亲紧紧抱住婴儿,给他温暖,不让他受到伤害。

在人类世界中,母亲对婴儿所采取的保护措施似乎没有动物那么积极。例如,我们会看到母猫把幼仔放到黑暗的角落,有人接近时它会变得异常凶猛。人的母亲保护本性似乎没有这么强烈,并且这种保护本性也容易消失。婴儿出生后很少会出现被抢走的情况,我们可以给他洗澡穿衣,把他抱到阳光下看他眼睛的颜色。我们似乎更愿意把婴儿看作一件有趣的东西而不是一个人。这是因为人类的理性超过了天性在起作用,因为我们习惯于认为儿童没有心理生活。

很显然,我们必须对出生这一时刻单独进行认真研究。它一般不涉及儿童的心理生活。儿童来到世界是一段插曲。自然历史告诉我们,自然界赋予这一时期的哺乳动物很大的智慧。幼兽出生前,母兽就与兽群分开,直到幼兽出生一段时间之后。这一现象在大量群居的动物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如马、牛、大象、狼、鹿、狗等。新生的幼兽利用与兽群分开的这段时间来适应周围的环境。当它单独与母亲一起生活时,能接受母亲的关爱和保护。在这段时间,幼兽逐渐发展到了与成年野兽差不多的能力水平。在这段短暂的隔离时间内,幼兽不断对周围环境的刺激做出反应,并逐渐训练得与其他野兽差不多。因此,当母亲回到兽群中时,幼兽已经可以作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分子生活。到这一时期,无论是在心理上和生理上,幼兽都可以被称为小马、小狼或小牛了。

我们可能会注意到,经过驯化的哺乳动物在这一方面也保持了他们的原始本能。家养的狗、猫也会把他们的幼仔暖在怀里。它们保持了野生时期的本能,保持了幼仔在母亲身边的传统。幼仔虽然已经离开了母体,但可以说,他们仍然是母体的一部分。这就是让幼仔逐渐适应生存环境的最好方法。

因此,我们现在不得不对这一重要阶段做出以下解释:动物的物种本能是在刚刚出生时被唤醒的。并不是艰难的环境刺激了动物适应环境的本能,而是动物的这些行动促进了其本身的发展。

这一现象发生在动物身上,也必定适用于人类。我们所讨论的并不只是一个困难的时刻,而是一个对未来起决定性作用的时刻。这是一种潜在力量的觉醒。这些潜在的力量会帮助儿童(我们所称的“精神胚胎”)做很多创造性的工作。因为在身体发展的每一重大变化阶段,我们都能看到一些确实可见的明显标志,婴儿出生后与母亲脐带的断开就是标志之一。这一最初的阶段非常重要,那种神秘的潜在力量就是在这一时期开始觉醒。

因此,我们不但必须注意所谓“出生创伤”,还要注意它所带来的各种行为。虽然儿童没有什么先天决定的行为模式(与动物一样),但他必须具有一种能够产生行为的潜在力量。在儿童的记忆里,没有所谓遗传的东西,但儿童一定会经历一个由潜在能量产生的迫切需求阶段。这种潜在力量可以帮助儿童成长,帮助他在周围环境中形成自己的性格。我们把这种无形的要求称为“星云”[星云的觉醒与动物行为本能的觉醒有一定的联系。这种觉醒发生在刚刚出生之后,这一时期的心理健康是非常重要的。]。动物出生之后就遗传了这种能力,它们可以很自然地就会活动或控制自己,也可以选择适当的食物和防御方式。

人类必须在社会生活逐渐展开的时候对这些做好准备。儿童在出生之后必须在这些问题上与他所生活的社会相适应。儿童并不是出生时就具有这些东西,而是出生之后逐渐形成的。婴儿出生之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适应。因为他们不像动物那样天生就具有那种类型的行为。

记住儿童的这一特殊功能,我们现在就将儿童发展作为生命的普遍机制进行研究,这是非常有趣的。

身体还远没有发育成熟的婴儿必须不断地完善自己,直到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他不像刚出生的动物那样具有一定的本能,与周围世界进行接触。虽然婴儿已经出生,但他还会继续他的胚胎生命,以此来完成他一系列人类本能的形成。

既然在婴儿身上没有什么预先存在的东西,他就不得不自己构建自己的精神生命,建立自己对外表达的机制。

婴儿这个弱小的生命甚至还不能支持自己脑袋的重量,但他即将开始一个重要的旅程。由学会站立到学会走路,婴儿逐渐地把自己溶入到这个世界中。

儿童的巨大潜能使我们想起了考格西尔的发现,那就是器官是在神经中枢形成之后形成的。因此,儿童行为的心理类型在他能够做出行为之前就已经形成了。婴儿成长的起点不是在身体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

人类发展最重要的方面是心理方面的发展。因为人类的活动必须通过精神的指导和控制来进行。智慧是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智慧的形成应该是第一要务,其他方面只能排列其后。

婴儿出生之后,他的器官成长还远没有完成,骨骼也没有完全硬化。运动神经也没有被髓磷脂所覆盖,无法传递大脑发出的指令。因此,婴儿的身体还处于反应迟钝阶段,仅仅具有了一个雏形而已。

因此,人类出生后首先是开发智慧,其他各器官的发展形式和模式以此为基础进行。

没有什么比出生后第一年更加重要了,智力的开发也是人类发展的主要特征。

儿童的成长包括很多方面,每一方面都遵循固定的规律。对婴儿出生后发展的细心研究表明,当婴儿的头盖骨长成之后,当婴儿的囟门逐渐长合(软骨组织的接合)之后,当前部骨缝消失之后,整个身体结构就开始发生变化,骨骼的硬化也逐渐完成。我们知道,这时脊柱精神也被髓磷脂所覆盖,人体的平衡器官小脑在刚出生时是非常小的,这时也以很快的速度开始成长,达到了一个与大脑半球的协调比例。最后,内分泌腺以及与这些腺体有关的消化系统逐渐形成。

以上情况已经为大家所熟知,这说明身体成熟是一个连续的过程,是一个与神经系统发展变化同步协调进行的过程。例如,如果小脑没有达到足够的成熟程度,儿童就无法保持平衡,无法稳坐和站立。

教育和练习无法为这种可能设置其他限制。为了逐渐成熟,运动器官渐渐接受大脑的指令,并以一种模糊的方式进行运动,以便他们能够在周围环境中汲取经验。

通过这些经验和练习,儿童的运动变得更加协调,直到能够完全正确地完成大脑的指令。

与动物不同,人不是一出生就能够协调运动的,它是一个逐渐协调的过程。在儿童的大脑里没有什么预先设定的东西,他必须自己摸索。婴儿与其他幼小的哺乳动物完全不同,这些小动物出生之后就可以走、跑、跳。它们很快就能学会做非常高难的动作。比如,如果它们遗传获得了跳跃能力,它们出生后不久就可能跃过障碍,快速逃跑。

人类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并不具有这些能力,但人类具有学习运动的天赋。他们可以学习做各种各样的高难度和技巧动作,如体操运动员、飞行员、舞蹈演员、音乐家、钢琴家等。

但这些都不是因为运动器官的成熟得来的,而是从运动经验和实践中获得的,换句话说就是教育的结果。每个人都从相同的起点自我学习这些技巧,是人自己将动作技巧发挥至极。

对于儿童,我们必须对他们成长的几个部分加以区别。为了阐明观点,我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身体为运动提供了物质基础,虽然身体必须达到一定的成熟程度,但心理发展状况却不依赖于这些。因为我们知道,人类是首先发展其心理。器官的发展在心理发展之后开始,并由心理所控制。但器官能够运动之后,心理还会进一步发展。这种心理发展是在运动过程中从周围环境中获取经验得来的。因此,如果一个儿童的运动器官长成之后被限制运动,他这方面的心理发展就会受到阻碍。虽然心理的发展没有界限,它却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动器官的使用和作用的发挥,但运动器官却一直是自主发展的。

心理的发展只与一个神秘的东西有关,那就是心理将来的作用或者说是它所要完成的任务。每一个体都有圆满完成这一过程的能力,但我们在儿童处于“精神胚胎”阶段还无法对其进行观察。

在这一期间,我们只能观察到,所有婴儿都是非常相似的。也就是我们说的:“所有婴儿刚刚出生时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以同样的规律成长。”他们的大脑发育与胚胎差不多。细胞的分裂通常经历相同的阶段,我们很难找出一个胚胎与另一个胚胎之间的差别。但这些细胞却长成了蜥蜴、鸟、兔子等完全不一样的生物。所有这些动物的胚胎开始都是一样的,最后又产生了巨大的差别。

因此我们说,不论是天才的艺术家、受人拥戴的领袖,还是圣人或普通人,他们都是由“精神胚胎”发展而来的。这些普通人也有不同的个性,他们在社会结构也会有不同的位置。很显然,他们不会像低等动物那样受遗传限制,以同样的方式做同样的事。

但我们无法预测这些后期发展过程和这些不同的结局,我们也不能在人类形成的胚胎阶段对其进行考虑。

在这一阶段,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助生命进行发展。这是人类适应过程的第一阶段,是人类心理发展历程的开始。如果在这一阶段能够根据人类的需要对其进行某种程度的帮助,他今后的个人能力就会有很大的提高。

因此,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对弱小的儿童进行教育。如果教育从出生之后就开始,那么教育就必须适应这一时期的条件。教育的程序对于印度婴儿、中国婴儿、欧洲婴儿都是一样的,对于不同社会阶层的婴儿也是一样的。我们只能谈一种遵循人类自然成长规律的方法。所有儿童都具有相同的心理需求,在长大成人过程中都要经历相同的阶段。我们每个人都要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相同的阶段。

所有这些都不是我们主观所能决定的,不是某个哲学家、思想家或是某种实验工作者所能改变的。而是大自然建立了一定的法则,决定了人类发展进程的需要。只有大自然才能决定我们教育所应遵循的方法。因为它是由一个固定的目标所决定的,那就是满足生命的需要和规律。

儿童自身自然的发展必须遵循这些规律和需求。婴儿的宁静和愉悦以及他的不懈努力都是最好的见证。我们的任务就是对其加以研究并且更好地为其服务。

现在,医疗心理学从出生后这一段时期内单独提出了一个短暂的具有决定性的时间段,就是出生时。这一作法以弗洛伊德的理论为基础,并且有自己的论据和证据。它介于与“出生创伤”有关的“回归症状”和与成长阶段环境有关的“压抑症状”之间。回归并不等同于压抑。这些症状都表明新生婴儿的一种无意识倾向,这种倾向就是回到母体而不是继续成长。

现在已经知道“出生创伤”不仅导致儿童的哭泣和抗议,它还会使儿童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发展。其结果会产生一种心理变化或心理力量的背叛。与我们所说的正常发展方向不同,儿童会向一个异常的方向发展。

新生婴儿还留恋于出生前的状态拒绝进行发展。所有婴儿都会出现一些回归症状。婴儿会在出生时感觉到这种不适应,他似乎在内心深处说:“我要回到母体里去。”新生婴儿长时间睡眠被认为是正常的,但时间过长就不正常了。弗洛伊德把它看作婴儿逃避的一种形式。婴儿对他所面临的生命和世界有一种畏缩的情绪。

另外,睡觉也促进了对潜意识的挖掘。当我们遇到很大的困难时,我们会很想睡觉,因为在睡眠中我们所面临的是梦境,而不是现实世界,不用再为生活而挣扎。睡觉是一个脱离现实世界的避难所。我们也应当对睡眠姿势加以注意。婴儿的自然睡眠姿势是把手放在脸的附近,并且将腿卷起。这一姿势在有些成年人中也可以见到,这说明人有回归他在子宫里的姿势的倾向。另一个回归症状可能就是婴儿醒来之后的哭声,他似乎对再次面对这个令人不快的世界而感到恐惧。婴儿经常会做噩梦,这一点也没有增加婴儿对这个世界的好感。

长大成人之后,这种回归现象可能表现为对他人的依赖。似乎人们都害怕独处。这种依赖倾向并非因为喜好,而是因为恐惧。胆怯的儿童总是喜欢呆在别人的附近,尤其是母亲的附近。儿童不喜欢外出,更喜欢呆在家里,与世隔绝。外界那些本应该让他高兴的事物对他来说似乎充满了恐惧。他对新的环境感到非常陌生,本应该吸引他的周围环境看起来好像拒绝了他。如果出生的早期婴儿对他赖以生存的周围环境有一种畏缩感,这肯定会妨碍他的正常成长。这个儿童将来肯定会桀骜不驯,并且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对于他来说,学习吸引周围事物永远是一个困难而无法完成的事。人们可能会用一句格言来形容这样的人:“人生而痛苦”。他对所有东西都感到厌烦,呼吸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费劲的事。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悖常理的。这种类型的人比别人需要更多的休息和睡眠,他们的消化能力通常也很弱。我们可以想象这样儿童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况且这种症状很难改变,将会伴随终生。这种类型的儿童爱哭,经常求助于他人,看起来很懒,并且显得压抑。长大之后,他们与社会格格不入,不愿见到陌生人,非常胆小。这种人参与生存竞争的能力很弱,他们需要鼓励和帮助。

这是潜意识心理的巨大负面作用。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于我们的有意识记忆中,而是存在于潜意识中。虽然看起来好像我们已经记不起任何东西,但它们已经存留于我们的“记忆基质”中,已经成为性格的一部分。

这是人类所面临的巨大危险。在成长发育过程中没有得到应有照顾的儿童,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就会报复社会。这都是因为我们的无知,这种无知比我们对待成年人的无知后果更加可怕。

它所产生的变化在个体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障碍,这种个性会阻碍世界的发展。

心理专家们强调出生那一刻对人心理生活的重要作用,这也正是我上面所强调的。我们仅仅对早期回归现象的危险性进行了讨论。同样,我们必须考虑一下哺乳动物对幼年个体所采取的保护措施。自然主义者认为,在刚刚出生后的几天内,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会唤醒动物的生物本能。我们也可以据此对儿童的心理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我们必须重视儿童对周围世界的适应,同时也必须重视出生对他的影响,因此我们必须对其给予特殊对待。母亲和儿童要面临不同的危险,但他们的困难是相同的。对于儿童来说身体的危险虽然很大,但与心理的危险相比,身体的危险就显得小得多。但如果“出生创伤”是回归症状的原因,那么所有儿童都应该有这种症状。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更倾向于一个同时适用于动物和人的假设。出生后的最初几天,很显然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作为与哺乳动物的遗传行为觉醒的比较,儿童身上也可能有相似的事情发生。因为儿童虽然没有遗传的行为模式可以遵循,但他有学习这种行为模式的潜力。这种潜力能够通过对周围环境的学习发挥出来。

由此,我们提出了“星云”的概念,把这种婴儿从周围环境中学习吸收知识的创造力比作天体发源的“星云”。天体中星云之间的距离非常远,几乎达到了没有密度的程度。但从遥远的星体看去,它们就具有了一定的密度。与之相比,儿童从“星云”中获得了接受刺激、学习语言的能力。这种语言不是儿童天生就会的,而是儿童通过周围环境、在一定规律支配下逐渐学习吸收的。由于儿童对语言这种“星云”式能力的作用,儿童可以区别不同语言的发声。正是由于这种潜能,儿童才逐渐学会使用语言,并且以同样的方式学习吸收社会习惯和传统,使他成为其所生活群体的一部分。

语言“星云”并不决定儿童一定要学习某种特定语言,它要求儿童学习出生后生活环境中的语言。世界各地儿童学习语言的时间和程序都差不多。

由于遗传的作用,刚出生的动物很快就可以发出它所属物种的声音,而人类儿童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周围的环境中学会语言。这就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如果一个荷兰儿童在意大利长大,他将会说意大利语而不是荷兰语,不管他的祖辈已经在荷兰生活了多长时间。

很显然,儿童不是遗传了某种语言模式而是遗传了通过某种潜意识活动吸收学习语言的能力。这种潜能有如生殖细胞中的基因,可以精确地控制细胞长成一个复杂而精密的器官,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语言星云”。

同样,与儿童对周围环境的适应能力有关的“星云”以及他的行为模式,并不是因为父辈行为模式的遗传。我们现在的文明程度也不是这样遗传而来的,但是它们赋予了儿童出生之后在周围环境中学习吸收特定模式的能力。这对于其他方面的学习来说同样适用。卡瑞尔这样写道:“科学家的儿子不会通过遗传得到父亲的知识,如果他们被弃于一个荒岛,他们就会像克鲁玛努人一样。”

我要在这里澄清一下我的观点。读者也许会有这样的印象,当我们谈到星云时就会有各种各样本能的力量,每种力量各自独立,似乎并非一个整体。但我们这里所说的“星云”仅仅是一个比喻。大脑的工作形式与星体是完全不同的。对于我们来说,心理组织是一个动态的整体,通过从周围环境中主动地吸收知识来完善自己的结构。它是由一种能量(有目的的行动)指导,这与星云是有区别的。

假设语言星云由于某种无法知晓的原因不再工作,无法学习语言。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会导致听觉、视觉器官和大脑都正常的儿童不会说话。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我遇到过几个这样的例子,经专家测试他们的耳朵和神经都正常,不会说话的原因却一直是个谜。对这种现象进行研究是很有意思的。我们应该研究一下他们出生后的前几天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理论可以解释很多其他领域无法解释的问题,如对社会的适应能力问题。这一理论可能比“出生创伤”理论具有更高的科学实用价值。我认为,很多回归倾向是由于缺少对儿童社会适应能力的推动。在上面的例子中,由于儿童缺乏敏感性,他们不肯从周围环境中吸收知识,或没有正确地吸收知识。外部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吸引力,他们不再具有“对周围环境的热爱”。可他们本应该通过对周围环境的学习逐步达到自立。

当然,如果种族特征及传统、宗教等不是以一种正常的方式吸收的就会产生一种道德上的反常,这个人就会显得不合时宜,并表现出我们前面提到过的许多回归症状。人类具有创造敏感性而非通过遗传得到某种行为模式。如果儿童逐步适应周围的环境,那么很显然,个体的心理生命就是建立在出生后最初几年的基础之上。我们必须自问,是什么使这种创造敏感性缺失或发展迟缓呢?我们无法直接回答这一问题,只能在那些出了问题的人身上寻找答案,让事实来做出证明。

现在,我有一个这样的例子可能会对研究有些帮助。有一个年轻人不听话也不爱学习。他是一个性格不好的问题男孩,没有人愿意理会他。他长得很漂亮,聪明健康。他出生后的15天内有过严重的营养不良,体重急剧下降,几乎成了皮包骨,尤其是脸部。照料他的护士觉得他难看,并称他为“皮包骨”。除了刚出生后的这两周,以后的发育成长都很正常。当然他是一个强壮的孩子,但他可能已经注定要成为一个犯罪分子。

当然,现在有许多假设有待确认。但有一个事实是非常重要的,感知的“星云”指导儿童的心理发展有如基因决定受精卵长成人体一样。因此,我们应该像其他高等动物那样,在出生后的短时间内给予新生婴儿特殊照顾。我们这里不仅仅是讨论在婴儿出生后的第一年、第一个月对婴儿的关心,也不仅仅是在身体上对他的关心。我们的目的是提醒父母和家庭注意这一问题的重要性。我们必须恰当、准确地遵循规律,正确而适当地给予新生婴儿应有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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