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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鱼河岸小店 作者:西加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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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鞋柜前,真里亚邀请我今天去她家。我惦记着上次借来的漫画后续,就回答她好啊。我问她是不是还请了其他孩子,她回答道: “还请了森同学、小吉、沙耶香和明智同学哦。” 全都是森同学平日里会选的篮球队员。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我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我说要回家跟肉子知会一下,便同往常一样,与她在踮脚桥那里道别了。 真让人喘不过气。 那帮人凑在一起,大概会在背后说金本同学的坏话吧。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去。我切身感受到被漫画所吸引的自己是多么浅薄。可事到如今,又没法张嘴说不去。 我一路上都在思考不去真里亚家的理由,自然地,脚步也变慢了。 大概是四年级快结束的时候,女生们开始结伴去上厕所了。 起初好像是因为某个人来例假了。为了方便挡住换卫生巾,几个人一起去了厕所。渐渐地,气氛发展成就算没什么事也必须一起去的程度了。我打算去厕所的时候,真里亚就会跟过来,在水池那边等我。她自己要去上厕所时,也理所当然地叫上我一起去。 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体育课要跑步时,我也会和大家混在一块跑。一会儿用手撩撩头发,一会儿假装系鞋带,懒懒散散地跑动。因为只是热身而已,老师并没有唠叨什么,可我却希望被骂几句。“跑认真点!”我想听到这句话。假如我真的认真跑,总觉得会有人取笑我。我既要保证低调又要认真跑步。直到体育课结束,我才明白那究竟有多辛苦,那比平时累太多了。 “讨厌呀。” 我不经意的自言自语,是大阪口音。感觉就像在学肉子讲话。不过,好像又并非完全如此。假如真想这么说,干脆就跟肉子一样,从头到尾说大阪腔就行了,我却又自然地区分出两种口音。我打心底认为肉子很浅薄,可自己反倒是丢人的“双语女孩”。 能看见港口了。 今天的大海有些不平静。最近我开始逐渐明白大海的脾性了。过去只听善治先生说“好像有点生气了,赶快让船回港吧”或者“今天是个乖乖的好孩子”。这种把大海比喻成人一样的说法,听起来就像魔法咒语,特别帅气。但我现在已经有些懂了。 大海有它明确的意志。刮起暴风的时候,是大海出于某些原因打开了情感的闸门。风平浪静的日子,大海只不过是睡着了。不,光说睡着也不太贴切,应该是“半睁眼”吧。表情就好比如来佛祖那张半眯着眼睛的脸。涨潮时看似很亲切,却很不稳定。表面之下蕴藏着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的迹象。落潮时显得十分平静,却又在渴求着什么。 大海总是露出无所不知的表情,然而决不肯告诉我。 我身边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凡。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虽然根本没约会!” 蜥蜴不知在哪里奔跑着。 “世界是白蒙蒙的一片。” 那是瞎了眼的青蛙在说话。 “要不要传播和平全看我心情。” 那是狡猾的鸽子。 “在地底整整埋了七年,是为了能在地面上死去。” 还有等待夏天的知了猴。 他们都比我更早就在这个小镇居住了。或许还算不上是小镇,只是个小小的村落。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小喜久,你回来啦!!” 肉子并没有睡觉。她正看着电视而且音量超大。此时上演的又是热点访谈节目。还以为又会见到那个达利西雅,没想到今天放的是邻里矛盾专题。现在住的房子是独门独户,和其他屋子离得挺远,也没机会听到肉子反抗邻居投诉的名言“只不过是日常生活噪声而已!” “鱼河岸”的隔壁原本有一家叫作“当季家庭料理 节气”的店,听说在我们来之前就倒闭了。好像说老板携款潜逃了。不知是因为大家觉得不吉利,还是单纯的经济不景气,之后再没有人在这里开店。 “在那边找不到吃的老鼠都跑到我们这儿来了!”老佐勃然大怒。他的灭鼠方法很可怕。先用老式的捕鼠笼逮住老鼠,然后直接用手把老鼠从笼子里揪出来,丢进大海。“淹死它。”老佐说。可我却有好几次看到老鼠又游回了岸边。 “好险啊!第一百次差点玩完——” 老鼠真强悍。 “今天聪田太太给了我苹果派!小喜久也来吃呀!” 聪田太太是小酒吧“波”的老板娘,她家的店就开在“当季家庭料理 节气”的隔壁。她带妆和素颜的脸完全不同。听说她在去皱的时候还会用痔疮膏。“这个最能拉紧皱纹。”聪田太太说。她的脸在膏药的作用下紧紧绷着,像是在脑袋上套了一条长筒丝袜。 聪田太太会把一切材料都加进松饼里。所以这东西与其说是苹果派,不如说是苹果松饼。我看到桌上还摆着蜂蜜和玛珈琳,肉子也一定是把它当作加了苹果的松饼来吃。 聪田太太说自己和老佐是同学,所以两人关系很好。就连灭鼠的方法也和老佐一样。徒手把老鼠丢进大海。他们不会考虑这是否是杀生,凡事交给大海来定夺就好,这片土地的人,想法里总绕不开这个结。 “小喜久,今天过得怎么样呀?” “嗯……一般般。” “一般般!一般般就是最好的啦!” 你倒是看看自己穿了什么衣服呀。 “七点左右来吃晚饭吧!” “嗯……” 要是去真里亚家玩,估计还会请我们吃晚饭。真里亚的妈妈会说“一定要留下来吃点”的。 “每天都吃肉也会吃腻吧?毕竟是女孩子嘛。” 她嘴上这么说,端出来的却是炖牛肉,让我瞠目结舌。而且还不是用炖牛肉料包做的,而是从炒焦的小麦粉开始整道料理,真是相当讲究。 “我可能要到真里亚家里去。” “这样啊!那我就不用喊你吃饭啰?” “嗯……可是我还没决定去不去……” “不去吗?” “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她请你去的?” “嗯。” “但是你不想去?” “也没有不想去啦……其实是,嗯……” 我不想听见她们说金本同学的坏话。 大家肯定会说“小喜久也加入森同学的队伍吧”之类的话。会跟我说“就算金本同学选你入队,你也告诉她‘还是森同学的队伍更好’”。最后我大概还不能拒绝她们吧。可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拒绝金本同学的邀请。 到时候,我肯定一边对两边都点头,一边又想拼命逃离她们吧。 “那你不去就行了嘛!”肉子大声说道。 不,也称不上大声,只是平时的嗓门而已,在我听来已经足够大声了。我看了看肉子。一撮薄薄的刘海紧贴在额头上。 “就说感冒了或者怎么了,搪塞过去就行啦!” 肉子的嘴角闪闪发亮,蘸着蜂蜜呢。我联想到被小熊追赶的肉子,忍不住笑了。笑出来也让我畅快了不少。 “嗯,就这么办。我打电话说有点不舒服。” 肉子几乎一口就吞下了一大块热香饼。 “要素不好嗨口,偶来帮李打电话吧?” “你说‘要是不好开口,我来帮你打电话’?” “哼嗯!” 松饼的渣子从肉子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不用了。没关系的。” 身体轻松了许多。我的手毫不犹豫地伸向电话机。 我撒谎说可能有点感冒了,真里亚沉默了一下,接着又担心地问“没事吧?”虽然良心发痛,但身体渐渐变轻了。 肉子去上班之后,我就一个人看起书来。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和后天都能读书了。装病太棒了。 为了提升谎言的真实度,我今天没去“鱼河岸”吃晚饭,而是一个人在家做了盐味拉面吃。尽管老佐的烤肉和真里亚家的炖牛肉都很美味,为了装病效果特制的札幌一番盐味拉面,还是特别、特别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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