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

狱门岛  作者:横沟正史

如前所说,这座岛上的居民信仰之心非常虔诚。金田一耕助记得刚住进寺里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来参拜的善男信女的脚步声、祈祷声,以及丁零当啷敲击铃铛的声音就把他吵醒了。他原本还以为那天是什么缘日[与神佛有缘之日,如神佛的诞生、显灵、誓愿等日子,亦是进行祭祀及奉养的日子,去参拜可获大功德。],后来才知道,岛上天天如是。听说,岛上的居民如果在出海捕鱼或干别的营生之前不到寺里来参拜,一整天都会心神不宁。与其扯上信仰,倒不如说这是他们每天早上的习惯,跟洗脸刷牙全无二致。

不得不承认,今天早上清水安排得非常稳妥,山门没进来一个人。浓雾弥漫的寺院里见不着半个人影。都怪太清净,金田一耕助才意外地睡过了头。但令他高兴的是,现场没有被踩得乱七八糟。

“金田一先生,还是先吃饭吧。昨天晚上忙到那么晚,肯定饿坏了吧?清水,你也先喝杯热茶。工作待会儿再说。”

“啊,谢谢。”

寺里的早饭非常简单,是麦饭加味噌汤,还有两三块腌萝卜。清水嫌脱鞋麻烦,干脆坐在厨房边,喝着典座了泽送来的茶。忽然,他一下子想起来似的问:

“对了,师父,刚才我听竹藏说,昨晚那个贼把饭桶里的饭全吃光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吃得干干净净。”

“了泽,那里面的饭之前还剩多少?”

“这个嘛,应该足够三个人吃的了。昨天我忘了要去本鬼头家吃饭,一不留神就做了跟平常一样多的饭。”

“哦。那贼可真不是一般地能吃。师父,杀了人之后,肚子会那么饿吗?”

清水一本正经地问。金田一耕助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照这样喝茶的话肯定会呛着,他赶紧放下茶杯。

“我吃饱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查看一下那个大肚子小偷留下的脚印吧?”

说着,他迅速从矮脚饭桌前站起身。

如前所述,后门外面紧靠一处高耸的山崖,所以地面总是湿乎乎的。但由于房檐很深,尽管下了一夜暴雨,地上的脚印也没有被雨水冲掉,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啊,这是军鞋的鞋印吧?早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再小心点就好了。看样子,那个贼是从这儿进来又从这儿出去的。”

这些脚印昨天晚上被了然、了泽和金田一耕助踩了一遍,今天早晨又被清水踩了一遍,看起来已经十分模糊。但显而易见,四处遍布的脚印分为往里走和往外走两种。

“清水先生,这座岛上有人穿军鞋吗?”

“有啊,多的是。最近复员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前些天还刚给岛上配给过一批军鞋。啊,请过、过来一下,金田一先生。”

正在弯腰观察脚印的清水忽然忙不迭地高声喊金田一耕助。

“您看这儿,瞧这鞋印,上面好像有蝙蝠模样的伤痕。是地面的关系才踩成这样,还是鞋底原本就有损伤?”

“啊,是的。这只是右脚吧。稍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也弯下腰来,在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脚印中寻找右脚的鞋印。

“清水先生,看来那真是鞋底本身的损伤。您看,这儿和这儿都是……”

顺着金田一耕助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些右脚的脚印虽然有深浅的差别,但无一例外都在脚趾的位置有蝙蝠状的伤痕。

“嗯,这么说凶手右脚上穿的鞋鞋底有这种损伤。不,应该说穿这种鞋的家伙就是凶手!嗯、嗯,这真是最好的证据。”

清水似乎对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这时,金田一耕助猛地直起身子——或许因为完全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清水吓了一大跳,盯着他问:

“金田一先生,您怎么了?”

金田一耕助像根本没听见似的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牢牢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清水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您到底怎么了?莫非,您认识穿这种军鞋的人?”

“我?”

金田一耕助茫然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到清水眼中写满疑惑,他马上摇了摇头。

“没、没有的事。怎、怎么可能!”

“可是您刚才看到这种鞋印,干吗那么惊讶?”

“不,清水先生,不是那样。我刚才吓了一跳是因为……这件事以后我再跟您解释。我们还是先到外面去看看吧。”

清水脸上的疑云更加浓重了。在他看来,金田一耕助想躲避他的视线,鬼头鬼脑地穿过院子朝外面走去。这时的金田一耕助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番举动在老好人清水心里留下的深重阴影,会对后来案情的发展产生多么重大的意义。如果他早知道,肯定会毫不迟疑地把刚才发现的事实一股脑告诉清水。

原来,刚才金田一耕助在找清水所说的右脚鞋印的过程中,忽然发现往里走的脚印比往外走的多很多。不仅如此,往里走的脚印当中,甚至有一些显然是在往外走的脚印之上踩出来的。

这究竟说明了什么?脚印的主人从外面进来,然后又走了出去。到这里没什么,但问题是从这些脚印看,他再一次返回了寺里。他后来去了什么地方?既然没有出去两次的脚印,那这家伙就应该是进了厨房——

想到这儿,金田一耕助脑中忽然浮现出昨天晚上大家围站在老梅树旁时了然的奇怪举动。当时了然面朝禅堂站着,不知道被什么吓了一跳,忽然咣当一声把手中沉甸甸的如意掉到了地上。把如意捡起来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一个劲颤抖。莫非,那时候他发现有人在禅堂里——那他岂不是知道里面藏的就是凶手!

顺着往下想,金田一耕助觉得了然后来的举动也都很可疑。捡起如意后,他随即催促耕助和了泽到厨房的后门查看。从厨房拐出去就看不到禅堂了。这不是故意给躲在禅堂里的人制造了逃跑的机会吗?而且……耕助的心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后来耕助查看完脚印从厨房外面进来时,只有了然一人待在正殿里。那时候他会不会已经抢先进过禅堂,把凶手逃走时经过的入口那扇门从里面重新上好了门闩?然后,他为了表示没有异状,故意若无其事地带着金田一耕助和了泽到禅堂里查看了一番……

没错。了然知道凶手是谁。他认识凶手!无论从他看见花子的尸体时说的那句疯子如何的话,还是从这件事,都可以断定他认识凶手。不,他不光是认识,还故意将凶手放走了。

金田一耕助一边前前后后地思考这些事,一边转来转去地认真检查千光寺的前庭,但这里并没有留下他期待的脚印。本来,千光寺就是劈开遍布花岗岩的医王山建起来的,只要一连几天不下雨,寺里的地面就会跟磨刀石一样坚硬。但因为昨晚下了场那样的暴雨,院子里被冲得到处都是泥沙。耕助特别仔细地留意了禅堂附近,可也没有发现脚印。由于正殿和禅堂里面都没有泥鞋印,耕助猜测凶手进去之前应该把鞋脱了。那么,凶手从禅堂跑出去的时候,肯定也没有穿鞋。如果赤脚走路,即便昨夜没有下那么大的雨,也未必会留下脚印。最终,只在一处发现了五六个干巴巴的泥鞋印,就是昨晚发现烟头的正殿前面的香资箱旁。而且在那些鞋印里,右边的那只全都有蝙蝠状的印痕。

“哎,清水先生,凶手应该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这里与山门正好位于一条直线上,虽然看不见石阶,却能看见石阶下面的路。他坐在这段台阶上,便可以一眼望到从山下上来的人。凶手大概就是在这里一边监视山下,一边抽烟。”

“抽烟?您怎么连凶手抽过烟都知道?”

“因为这里落下了烟头啊。哦,对了,这件事您还不知道吧?”

“什么?那烟头呢?”

“我已经收起来了。是了然师父发现的。”

“金田一先生!”

说完这句,清水当即挺了挺胸脯,露出威严的神色。他似乎为该用何种方式来表达现在这份意外而遗憾的心情颇费了一番苦心,最终愁眉苦脸地开口道: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再怎么说,我暂时还是维护岛上治安的巡警。你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不但自作主张把尸体放了下来,竟然连烟头也擅自收起来,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发生了案件,尤其是杀人案,保护现场有多重要,这点常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难道你故意要妨碍我的调查工作?”

“好了好了,清水先生。”

“什么好了好了,快把烟头交出来!不,光交出来还不行,你得认认真真地把它们放回原处!”

“这、这怎么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烟头落在哪儿、是什么样子,这些说不定都对破案具有重大意义。假如你无法照办,我只能以毁灭证据的罪名逮捕你了。”

“怎、怎么了?清水先生,您干吗一下子说起这种狠话来?凭咱们的交情,您不必说得那么强硬啊。”

“什么你跟我的交情?你跟我有什么交情?请你别胡说八道!你是来历不明的流浪汉,而我,可是这座岛上堂堂正正的巡警!”

清水气势汹汹,俨然要跟金田一耕助决一死战。耕助不知所措,无奈地说:

“您、您说得倒是没错……啊,欢迎欢迎。您来得正是时候。刚说要去府上拜访您呢。呃,不是我,是清水先生那么说的。对吧,清水先生?”

恰巧这时,分鬼头家的志保从山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美少年鹈饲章三。他们的到来对金田一耕助来说简直是一场及时雨。清水为何突然间判若两人,耕助一时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托这两个人的福,他觉得至少可以暂时避开清水锐利的话锋,于是竭力献殷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番举动更加重了清水的怀疑。

“两位在争论什么呀?”

志保来之前一定格外精心地化过妆。她从晨雾中缓缓走来,面庞宛如葫芦一般白净美丽,轻盈的步伐就像一步步踏在虚空之中。她似乎已经掌握了如何使自己完美优雅的技巧,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妩媚的气息。

“没、没争论什么。”

像往常一样,金田一耕助又开始结结巴巴,他焦急地挠起头来。仿佛只要挠挠头,结巴的毛病就能改掉似的。

“哎呀,是吗?那就好……清水先生。”志保厌烦地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看着清水说:“我啊,听到一件怪事,所以专程跑来找您。”

“什、什么怪事?”

清水一面对这个女人,气势比刚才跟金田一耕助对峙时锐减了不少。他慌里慌张地说完这句,赶忙使劲咽了下口水。

“怪事就是怪事啦。我想请大家好好地听我说说,所以把鹈饲也带来了。金田一先生,了然师父呢?”

“我在这里。”了然从方丈里慢吞吞地来到正殿的外廊,“志保,进来吧。仪兵卫怎么样了?痛风好点没有?哎,了泽,去给大家拿坐垫来。那边那位,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鹈饲,你也进来坐吧。没什么可怕的。你这么漂亮的孩子,大家疼爱都来不及,谁也不会把你给吃了的。哈哈哈,志保,你说呢?”

即便是志保,也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了然盘腿坐在坐垫上,稳如泰山。志保只能无可奈何地死死盯着他。

了然不失时机地说:“刚才我在那边听着,你好像火气很大。还要请大家好好地听你说说?哈哈哈。那我们就好好听听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对和尚我说的?有的话请尽管开口。那边,花子也在听呢。”他用粗胖的手指指了指正殿里面。

鹈饲章三闻言顿时吓得皱起眉头,悄悄躲到了志保的身后。志保也略微露出怯懦的神色,但随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由于她肤色白皙,脸变红时更加明显。一瞬间,连眼睑也变得绯红,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然而,她似乎立刻就为自己的失态后悔了。她知道,如果在这里过分激动,只能以失败告终,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而她不愿意向任何人认输。

“呵呵呵,师父好讨厌呀。”接过了泽递来的坐垫坐下后,志保带着鼻音撒娇道,轻快地笑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师父,让您那么一说,好像我是故意来找茬似的。哎呀,像我这样粗鲁的女人,确实笨嘴拙舌。即便如此,我也不是那种遇到意外也一声不吭的人。所谓‘匹夫不可夺其志’嘛。”

“匹夫?你吗?哎呀呀,你可不是什么匹夫。就算是,也是个很厉害的。”

志保的脸颊又泛起了红晕。了然瞧着她,说:“算了,不谈这些了。志保,你想说什么事?”

“嗯,是这样的。听说昨晚阿花在这儿被人杀了,村子里就传出奇怪的谣言来。说什么是我指使鹈饲把阿花骗出来,然后我们两个人合伙把她给杀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呀!”

“原来如此,他们说得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啊,志保,话说回来,无风不起浪。你不会是干了什么让人起疑的事吧?”

“我?哎呀,竟然连师父您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可没脸见人了。”

“别这样,我又没说花子是你们杀的。但她出来确实是因为鹈饲的信。”

“鹈饲的信?哎,鹈饲,是你把阿花叫出来的吗?”

“我叫阿花?没有啊,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鹈饲皱着漂亮的眉毛。金田一耕助至今方初次听到这个美少年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纤细、柔美,带着颤音,还有一种无依无靠、茫然失措的余韵。

“师父,鹈饲说他没约过阿花啊。是不是搞错了?”

“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鹈饲约的不是花子,而是她的姐姐月代。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花子竟然拿到了信。她没有把它交给姐姐,而是偷偷来了寺里。了泽,把那封信拿过来。哎,鹈饲,这个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志保和鹈饲对望了一眼。志保稍微向前探了探身。

“哎呀,这么说阿花带着那封信才……嗯,那封信我记得。鹈饲,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干脆把话说清楚吧。那封信是我口述,鹈饲写的。可这也没什么呀。鹈饲和月代,俨然一对情投意合的小夫妻嘛。大家却总是吹毛求疵,想拆散他们。我啊,实在是看不下去,才想成全他们。哼,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非要促成这桩姻缘给大家瞧瞧。”

说这番话时,志保的语气相当温和。然而,她温和的语气深处,却能看到这个女人钢铁般的坚强意志和险恶用心。

“哦,那倒是没问题。你要干什么是你的自由。不过,鹈饲,这么说你昨晚也来过这儿?确实是到过寺里吧?当时有人看到你沿着羊肠小道朝这个方向走。”

鹈饲脸上略微露出犹豫的神色,但迫于志保催促的视线,他往了然跟前挪了挪。然后,他好像觉得很晃眼似的,边躲避众人的目光,边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说了下面一番话。

“嗯,我是来过。关于这件事情,我知道大家肯定对我有误会,所以今天就是特地来向各位解释的。我把信送出去之后,想着月代小姐必定会来,于是到这里等她。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月代小姐还是没有现身。最终,我只好放弃,回了家。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嗯,原来是这样。那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花子?”

“没有,一面都没见着。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阿花会来这儿。”

“那你到底是几点钟左右到这里的?”

“几点啊,具体的时间我不记得了。但我出门的时候,这位……”说着,鹈饲看向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刚离开分鬼头家不久。我看到在羊肠小道下面,金田一先生跟从山上下来的了然师父等人碰了面,随后一起朝本鬼头家走去。等完全见不着你们的背影了,我才上了羊肠小道。虽然不确定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回到家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八点的钟声。所以估计我在这里等到了七点半左右。”

“嗯,假如这期间你没有见过花子,那这孩子到底在哪儿?”

了然摸着下巴,环视众人。没人打算开口。志保这时又稍微往前挪了挪。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跟鹈饲无关。他根本没有杀阿花的理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金田一耕助一直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了然与志保交锋。这时,他才终于开口道:

“请问鹈饲先生,你在等月代期间有没有抽烟?”

“烟?没有,我不抽烟。”

“那昨天晚上,你穿的是和服还是西服?”

“和服。我没有什么像样的西服。”

“但总归还是有西服吧?那鞋子呢?是军鞋吗?”

“嗯,是军鞋。”

“清水先生,谨慎起见,请您去看一下他的鞋子好吗?但我想可能不是那种……鹈饲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把写给月代的信送过去的?那封信为何会落到阿花手里?”

“这……”鹈饲又稍稍有些迟疑,注意到志保催促的眼神,他只得红着脸说,“我们、我跟月代小姐之间传递书信的时候,都是放在爱染桂[象征爱情和姻缘的树。]的树洞里。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个小洞,我们约好放在那里。”

“爱染桂?”

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金田一耕助兴奋地咯吱咯吱直挠头。

“那可真浪漫啊。真有爱染桂这种树吗?”

鹈饲更害羞了。“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那是凌霄花,但月代小姐不听,非说那是爱染桂。那棵树长在羊肠小道下面山谷的竹林里。因为它七月份的时候会开出可爱的红花,月代小姐说对着那棵树起誓,幸福就会降临……”

川口松太郎的小说《爱染桂》拍成电影之后,曾感动得全日本无数女孩洒下伤感的泪水。主题曲《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的爱染桂》至今依然在全国各地被传唱。狱门岛上没有电影院,但听说电影在笠冈放映的时候,岛上的所有女孩都乘着特意准备的船去看了,其中最痴迷的当属本鬼头家的三姐妹。在电影上映期间,她们一直借住在笠冈的熟人家中,天天去看,每次都哭得梨花带雨。

“原来如此。”

清水似乎深为感动,小声嘟囔道。

“‘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只可惜昨晚爱染桂失灵了,所以月代不是只要等就可以等来的。谁让阿花把信给夺去了呢。鹈饲先生,阿花知道你们的秘密吧?”

“她肯定知道。本鬼头家的三姐妹当中,阿花是最难缠的一个。”志保在一旁说。

“哦,这样就弄清阿花身上怎么有那封信了……啊,村长来了。”

村长荒木真喜平依然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嘴巴使劲撇成“へ”形。他从山门走了进来,竹藏跟在后面。

“清水,真伤脑筋……电话还是打不通。”村长望了望众人,算是打招呼。随后,他转向清水说道。

“电话?电话怎么了?”了然询问。

“今天早上我一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就打算立即报告总局。不巧出了点故障,电话就是打不通。于是我去请村长帮忙。电话打不通还真是不好办,也考虑过派人去跑一趟,或是请巡航船帮忙带口信……可无论哪种办法都太费时间。村长,电话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吗?”

“要是海底电缆出了故障,恐怕暂时不行了……总局那边的人可能会来得比较迟,我们也不能把尸体一直放在这儿吧?我看最好还是先让本鬼头家领回去。门板我们也带过来了,师父,您觉得怎么样?”

“是啊。昨晚的情形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缺证人。这件事就由清水来决定吧。我觉得本鬼头家把尸体领回去也行。”

清水一时不知所措,最终还是根据商量的结果,让本鬼头家先把尸体领回去。

就这样,狱门岛的第一个牺牲者不久便被放到门板上,抬下了千光寺所在的医王山。而第二个牺牲者失踪,就在这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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