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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所谜案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当我打通斯莱克警督的电话后,他下了一个简短有力的命令。不许“走漏”任何消息,尤其是不能惊动克拉姆小姐。与此同时,在古墓周围搜寻手提箱。

我和格里塞尔达回到家中,案件有了新进展,令我们激动万分。丹尼斯在场时,我们不能谈得太多,因为我们已经向斯莱克警督郑重保证过,不会向任何人露一点儿口风。

无论如何,丹尼斯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他走进我的书房,开始摆弄东西,步子很慢,窘态十足。

“怎么了,丹尼斯?”我终于说。

“伦叔叔,我不想当水手。”

我很吃惊。这孩子以前一直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但你以前很喜欢当水手呀。”

“是,但我改变主意了。”

“你想做什么?”

“我想进金融界。”

我越发吃惊了。

“你说的金融界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我想去城里。”

“可是,我亲爱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就算我在银行里给你谋份差事——”

丹尼斯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想去银行工作。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正如我怀疑的那样,他其实并不清楚。

他所谓的“进金融界”是指快速致富,由于年轻人的盲目乐观,他相信只要“进城”,就肯定能赚大钱。我尽可能委婉地纠正他这个错误的概念。

“你脑子里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我问,“你以前不是对当水手这个打算很满意吗。”

“我知道,伦叔叔。但我一直在想,有一天,我是要结婚的——我的意思是,有钱了才能把姑娘娶进家门。”

“事实会反驳你的理论。”我说。

“我知道——但一个真正的姑娘。我是指,一个习惯了应有尽有的姑娘。”

他的话说得很含糊,但我想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温和地说,“并非所有的姑娘都像莱蒂斯·普罗瑟罗那样。”

他立马发怒了。

“你对她太不公平了,你不喜欢她。格里塞尔达也不喜欢她,还说她很讨厌。”

从女性的观点来看,格里塞尔达的话相当正确。莱蒂斯确实很讨厌。然而,我很清楚,男孩会憎恶这个形容词。

“要是人们稍稍体谅她一些就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连哈特利·内皮尔也四处抱怨她!仅仅是因为她早一点儿离开了网球聚会。如果她觉得无趣,为什么要继续待在那里呢?我想,她选择离开无可厚非。”

“你真是和她站在一起。”我说,但丹尼斯没发觉话中有任何恶意。他在为莱蒂斯打抱不平。

“她这个人真的一点儿也不自私。为了让你明白这一点,告诉你吧,是她叫我留下来的。我当然也想走,但她不同意我走。她说这样做对内皮尔一家不好。所以,为了让她高兴,我就多待了一刻钟。”

这个年轻人对无私的看法真是奇怪得很。

“现在我却听到苏珊·哈特利·内皮尔到处说莱蒂斯态度恶劣。”

“如果我是你,”我说,“我就不担心。”

“这也没什么,但是——”

他突然不说了。

“我会——我会为莱蒂斯做任何事。”

“很少有人能为另一个人做任何事,”我说,“我们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多希望我死了。”丹尼斯说。

可怜的孩子。少年的爱是一种致命的疾病。那些显而易见、可能会惹他生气的话一下子溜到嘴边,但我忍住没说。相反,我向他道了声晚安,就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八点,我主持了早祷。回来时发现格里塞尔达坐在早餐台旁,手中拿着一张打开的便条。这张便条是安妮·普罗瑟罗写的。

亲爱的格里塞尔达:

如果你和牧师今天可以悄悄来我这里吃午餐,我将不胜感激。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我想听听克莱蒙特先生的意见。

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我对别人只字未提。

---挚爱你们的

---安妮·普罗瑟罗

“当然,我们必须去。”格里塞尔达说。

我同意。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我也纳闷。

“你知道,”我对格里塞尔达说,“我感觉远没到弄清真相的时候。”

“你是说,直到真的逮捕了什么人才算弄清真相吗?”

“不是,”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枝杈和暗流。在弄清真相之前,还有许多事需要理清。”

“你是指那些无关紧要但妨碍破案的事吗?”

“是的,我想这正是我的意思。”

“我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吧,”丹尼斯说着,自己取了果酱,“老普罗瑟罗死了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没人喜欢他。哦!警察操心是应该的,这是他们的工作。我倒是希望他们永远也查不出来。我讨厌看到升官以后的斯莱克自以为了不起,四处炫耀他的聪明。”

我还是比较通人情的,赞成给斯莱克升职。一个四处奔走、有条不紊地与人发生摩擦的人,不能指望招人喜欢。

“海多克医生的想法和我的很接近,”丹尼斯继续说,“他绝不会向警方供出凶手。他是这么说的。”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海多克的观点很危险。这些观点本身可能是合理的——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会对那些粗心大意的年轻人造成影响,我相信海多克本人无意传播这种想法。

格里塞尔达望着窗外,说,花园里有记者。

“我想他们又在拍书房的落地窗了。”她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可让我们俩吃了不少苦头。先是那些无所事事、好奇心十足的村民们跑过来张着大嘴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是这些用照相机武装起来的记者,接着村民们又来围观记者。最后,我们不得不从马奇贝纳姆请来一个警察,站在窗外执勤。

“唉,”我说,“葬礼在明天上午举行。葬礼以后大家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当我们到教堂旧翼时,我注意到有几个记者在附近游荡。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疑问过来与我搭讪,我的回答一成不变(我们认为这是最佳回答):“无可奉告。”

管家把我们领进客厅,客厅里只有一个人,原来是克拉姆小姐,她显然兴高采烈。

“这是一个惊喜,对不对?”她一边和我们握手,一边说,“我从未想到会有这种事,普罗瑟罗太太真是太好了,不是吗?当然,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自待在蓝野猪旅店那种地方,周围全是记者什么的,你们会认为不太好。况且,我并非无用之人,这种时候确实需要一个秘书,普罗瑟罗小姐也没帮什么忙,不是吗?”

她仍然对莱蒂斯充满敌意,而且俨然成了安妮贴心的死党,我觉得这一点很好笑。与此同时,我怀疑她来这儿的说法是否正确。听她的意思是安妮主动请她来的,但我怀疑事实是否真的如此。第一次提到不喜欢一个人留在蓝野猪旅店,很可能这个姑娘的本意。虽然对她没有任何成见,但我不认为克拉姆小姐讲的全是真话。

就在这时,安妮·普罗瑟罗走进了房间。

她身着一袭静穆的黑衣,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的周日版。将报纸递给我时,她向我投来悲戚的一瞥。

“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太恐怖了,不是吗?审理这个案子时,我见到一个记者。我告诉他,我心情烦乱,无可奉告。然后他就问我,我是否急于找到杀害我丈夫的凶手。我说‘是的’。接着他又问,我是否有怀疑的对象,我说‘没有’。他还问我是否认为罪犯了解当地情况,我说当然是这样。就这样。现在你们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这版报纸中央是一张照片,显然,拍摄时间至少要追溯到十年前——天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挖出来的。新闻的大标题是:

遗孀宣称不找到杀害丈夫的凶手决不罢休

被害人的遗孀,普罗瑟罗太太断言,必须在当地寻找凶手。她有怀疑对象,但无法确定。她宣称极度悲痛,但重申了将追查凶手到底的决心。

“这根本不像我说的话,不是吗?”安妮说。

“还可能更糟。”我说着,把报纸还给她。

“他们可真无耻。”克拉姆小姐说,“我倒是想看看这些家伙能从我这儿问出些什么来。”

从格里塞尔达眼中的光亮判断,她对这番话很感兴趣,尽管克拉姆小姐本意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午餐会开始了,我们走进餐厅。大家吃到一半时,莱蒂斯才来,她飘到空座位上,向格里塞尔达笑了笑,又向我点了点头。出于私人原因,我特别观察了她,但她一如往日地茫然。她漂亮极了——公平地说,我必须承认这一点。她依然没有服丧,而是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裳,愈发衬托出肤色细腻美好。

我们喝完咖啡后,安妮平静地说:

“我想和牧师说会儿话。我得请他到我的客厅去。”

我终于要知道她叫我们来的原因了。我起身跟着她上了楼梯。她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我正要说话,她伸出一只手拦住我。她俯视餐厅,倾耳细听。

“好了。他们要到花园里去了。不,别进去。一直向上走。”

令我颇为惊讶的是,她带着我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这一厢的尽头。这里有一条和木梯子一般窄的楼梯,通往上一层楼。她爬了上去,我跟在她身后来到一个灰尘飞扬的木板过道。安妮打开一扇门,我们走进一个光线昏暗的大阁楼,显然,这里被用作杂物间。房间里堆放着旅行箱、破烂的旧家具,还有几摞绘画作品,以及各种各样通常会存放在杂物间里的零碎物件。

我的惊讶之情显而易见,她对此报以淡然一笑。

“首先,我必须解释一下。近来我睡得很浅。昨晚——准确地说,今天凌晨三点钟左右——我听见有人在房子里面走动。我听了一会儿,最后起床出来看。我意识到动静是楼梯平台上发出来的,不是从下面,而是从上面传出来的。我走到楼梯脚,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喊了一声:‘有人吗?’但是没有人回答。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以为是自己神经紧张所致,便又回去睡下了。

“可是,今天一大早,我来到这儿——纯粹是出于好奇。结果我发现了这个!”

她蹲下身,将一幅正面朝内靠在墙上的画布翻过来。

我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显然,这是一幅油画肖像,脸部被人一通劈砍,已经无法辨识。此外,刀痕一定是新的。

“真是蹊跷。”我说。

“是吧?告诉我,你能想出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吗?”

我摇了摇头。

“如此野蛮的行径,”我说,“我不欣赏。似乎是狂躁病发作,一怒之下干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谁的画像?”

“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以前从来没见过。在我和卢修斯结婚,来这里生活之前,所有这些东西就在阁楼里了。我从未清理过这些东西,也没有在这上面费过心思。”

“蹊跷。”我说道。

我弯下腰,仔细看其他的画。和预想的差不多——几幅平庸的风景画、石印油画,还有一些廉价画框里的复制品。

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有一只很大的老式旅行箱,就是曾被叫做“约柜”的那种,上面印着首字母缩写——E.P.。我揭开箱盖,里面是空的。阁楼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任何线索。

“这件事真令人觉得奇怪,”我说,“如此的——莫名其妙。”

“是啊,”安妮说,“我受到了一些惊吓。”

没有其他可看的了。我陪着她下楼来到客厅,她关上客厅的门。

“你认为我应该做点儿什么吗?告诉警察?”

我犹豫了一下。

“从表面来看,很难说是否——”

“与谋杀案有关,”安妮帮我补充了下半句,“我知道这正是困难所在。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没有任何关联。”

“是啊,”我说,“但这又是一件怪事。”

我们俩默默地坐着,困惑地紧锁眉头。

“冒昧地问一句,你有什么打算?”我随即问。

她抬起头来。

“我至少还要在这儿住六个月呢!”她用挑衅的口吻说,“我不想这样。我讨厌生活在这里。但我想我只能这么做。不然,人们会说我逃跑了,说我问心有愧。”

“当然不会。”

“哦!会的,他们肯定会这么说的。特别是当——”她停了一下,然后说,“六个月期满后,我要嫁给劳伦斯。”她的目光对上了我的,“我们俩都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我想,”我说,“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突然,她崩溃了,将脸埋进手心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你……你不知道。我们已经互相道过别了,他本打算离开这里。卢修斯的死并没有让我感觉……感觉有多么可怕。如果他在我们打算私奔的时候死了,那就太可怕了。但是你让我们明白那么做是错误的。这就是我感激你的原因。”

“我,也,感谢你们。”我郑重地说。

“无论如何,你知道,”她直起身来,“除非查出真正的凶手,否则他们永远都会认为是劳伦斯干的——哦!是的,他们会的——特别是当他娶我的时候。”

“亲爱的,海多克医生的证据已经清楚地表明——”

“人们会在意证据吗?他们甚至对此一无所知。总之,医学证据对局外人来说毫无意义。这就是我要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克莱蒙特先生,我要查出真相。”

说这话时,她的双眼闪闪发光。她补充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那位姑娘到这儿来。”

“克拉姆小姐?”

“是的。”

“这么说,是你让她来的。我是说,这是你的主意吗?”

“是我自己的主意。哦!事实上,她有点儿爱抱怨。审理这个案子时——我到的时候,看见她也在那儿。我是故意让她来的。”

“当然了,”我喊道,“你不会认为那个傻姑娘和本案有什么关系吧?”

“装傻太容易了,克莱蒙特先生。是这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之一。”

“这么说,你真的认为——”

“不,不这么认为。说实话,我没这么想。我想到的是,那个姑娘知道一些事,或可能知道些什么。我想近距离了解她。”

“她到的当晚,那幅画被乱砍了一气。”我若有所思地说。

“你认为是她干的吗?可是为什么呢?这也太荒唐了,不可能吧。”

“我还认为,你丈夫在我的书房里被杀死是一件荒唐的、不可能的事呢。”我愤愤地说,“但他就是死在了那里。”

“我知道,”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这一定令你很不悦。我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我没有说太多。”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只蓝色的天青石耳环,递给她。

“我想,这是你的吧?”

“对,是我的!”她高兴地笑着伸手来接,“你在哪儿找到的?”

然而,我没有把耳环放在她伸过来的手里。

“你是否介意,”我说,“我再保存一段时间呢?”

“哎呀,当然不介意。”她一脸困惑不解,似乎想追问究竟。我没有满足她的好奇心。

反而问她,她的经济状况如何。

“这个问题很不礼貌,”我说,“但我并非是想打听你的情况。”

“我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不礼貌的。你和格里塞尔达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我也喜欢那个滑稽的马普尔小姐。你知道,卢修斯很富有。他把东西平均分给了我和莱蒂斯。教堂旧翼归我,但莱蒂斯可以挑选足够多的家具去装饰一幢小房子,她另有一笔钱,可以用来购置房屋,以便公平分配。”

“她有什么计划,你知道吗?”

安妮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她没告诉我。我想她会尽快离开这里。她不喜欢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可能是我的错吧,尽管我一直努力表现得很得体。但我想任何姑娘都会憎恨年轻的继母。”

“你喜欢她吗?”我直率地问道。

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使我相信,安妮·普罗瑟罗是个诚实的女人。

“一开始我是喜欢她的,”她说,“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我想我现在不喜欢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我。你知道,我喜欢别人喜欢我。”

“我们都这样。”我说。安妮·普罗瑟罗露出微笑。

我还有一个任务没完成。那就是单独和莱蒂斯·普罗瑟罗聊聊。结果这个任务非常轻松,因为我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瞥见了她的身影。格里塞尔达和格拉迪斯·克拉姆在外面的花园里。

我走进去,关上门。

“莱蒂斯,”我说,“有件事我得和你谈谈。”

她满不在乎地抬起头。

“什么事?”

我已经事先想好说什么了。我伸出手,给她看那个天青石耳环,平静地说:

“你为什么把这个掉在我的书房里?”

我见她愣了一下——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快到我几乎没能察觉。接着,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没在你的书房掉过东西。那个不是我的,是安妮的。”

“我知道。”我说。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一定是安妮掉的。”

“谋杀案发生后,普罗瑟罗太太只来过我的书房一次,她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所以不太可能戴蓝色的耳环。”

“如果是那样的话,”莱蒂斯说,“那就是她以前掉的吧。”她补充道,“这非常符合逻辑。”

“是非常符合逻辑,”我说,“你不记得你的继母最后一次戴这枚耳环是什么时候了吧?”

“哦!”她看着我,目光中掺杂着疑惑和信任,说,“这很重要吗?”

“可能很重要。”我说。

“我得好好想想,”她坐在那儿,眉头紧蹙。我从未见过莱蒂斯·普罗瑟罗如此迷人。“哦,对了!”她突然说,“她——星期四戴过。我现在想起来了。”

“星期四,”我慢慢地说,“是谋杀案那天。那天普罗瑟罗太太从花园到了书房,不过,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她在作证的时候说,她只走到窗前,并没有进屋。”

“你在哪儿发现这个的?”

“滚到书桌下面去了。”

“这么说,她没有说实话?”莱蒂斯冷静地说。

“你的意思是,她是径直走进书房,站在书桌边吗?”

“哦,看样子是,难道不是吗?”

她沉着地与我对视。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她平静地说,“我从来不认为她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你也没有说实话,莱蒂斯。”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大吃一惊。

“我的意思是,”我说,“我上次见到这只耳环是在星期五,那天我和梅尔切特上校来你家。它和另一只耳环就摆在你继母的梳妆台上。我还碰过这两只耳环。”

“哦——”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突然,她俯在椅子扶手上哭了起来。她的头发散落下来,几乎碰到了地板。这个姿态很奇怪——美丽而又放肆。

我默默地等着,任凭她抽泣了一会儿,然后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莱蒂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将头发猛地往后一甩。她的样子很疯狂——几乎是被吓坏了。

“你什么意思?”

“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种事?嫉妒?讨厌安妮?”

“哦——哦,对!”她把沾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似乎突然恢复了冷静,“是的,你可以称之为嫉妒。我一直都不喜欢安妮——自从她来到这儿,表现得像个女王一般自命不凡,我就不喜欢她。是我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放在书桌下面的,我希望这会给她带来麻烦。如果没有你这个爱管闲事的人,还碰了人家梳妆台上的东西,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不管怎么说,东奔西走,帮助警察,并不是牧师的职责。”

这是一种恶毒的、幼稚的发泄。我没有理会。确实,此时的她很像一个可悲的小孩。

她企图报复安妮,但这种幼稚之举不必当真。我这样对她说了,还说我会把耳环还给普罗瑟罗太太,但不会告诉她我是怎么找到耳环的。她似乎深受感动。

“你真好。”她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脸转向一边,字斟句酌地说道:

“你知道,克莱蒙特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我会赶快让丹尼斯离开这里,我想这样会好些。”

“丹尼斯?”我挑起眉毛,稍感惊讶,同时又觉得很好玩。

“我想这样会好些,”她又说,表情仍然非常尴尬,“我为丹尼斯感到遗憾。我不认为他——总之,我很遗憾。”

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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