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陆大军
第十一章 我知道李彤没死

肇事者  作者:发威

对于李彤来说,我只是一个罪人。

那天我开车撞死陶岚岚的时候,从没想过要让李彤做我的替死鬼。相反,我之所以非得杀了陶岚岚不可,是因为我想保护李彤。

1

我叫陆大军。

全世界都讨厌的人。

那天我开车撞死陶岚岚的时候,从没想过要让李彤做我的替死鬼。相反,我之所以非得杀了陶岚岚不可,是因为我想保护李彤。

要想说清楚这件事,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那时候我跟李彤——就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修鞋师穆丹——刚结婚不久,我们生活在A市。

我犯了一个大错,一个很大很大的错,错得离谱,错到无法得到原谅。我对我的新婚妻子李彤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她为此离开了我,并且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对这个后果没有怨言,我认错。可我很内疚,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想找到她,并且做点什么,弥补她。

说到这儿,你一定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对吗?

我为了让债主不再对我苦苦相逼,我默许他强暴了我的老婆。就是李彤。

也许你会骂我混蛋,但我当时面临着生死。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会得到谅解,更不会改变什么。

更混蛋的是,不久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怀疑孩子有可能不是我的,我劝她把孩子打掉。她打掉了,但是打掉以后她就跟我离婚了。

再后来她为了钱去参加非法赛车,被车队开除了,还被警察通缉。这一切不好的结果,都是源自我那次所犯下的错。是我毁了她的人生。

被强暴以后,她生气地开车想撞死我,我把心一横,给她撞。我想把命给她,但是最后的时刻她却心软了,要不是她及时收手,我想我现在就不只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我要找到她。

找到她以后,我还想告诉她,其实我的腿不是她撞断的。因为在她开车撞我之前,我的脚筋就已经被债主用匕首给挑断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她一直以为是她撞的。

好了,关于这些事,我先不说了。总之我必须找到李彤,必须弥补她,否则,我将活在深深的内疚之中。

活在不断的摇尾乞怜之中总是更好一些的选择,对于我来说。

她在逃避警察追捕的过程中出了车祸,连人带车坠入江中,之后便失联了。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以后,我曾经悲痛了很久。我想过也驾车飞入江里,随她而去。但是当我仔细研究了车祸现场的照片,以及亲自到现场观察桥墩撞损情况后,我断定,李彤没死。

她只是故意制造了失联假象而已,我知道李彤没死。

我坚信这一点。此后,我踏上了漫长的寻找她下落的旅途。

2

我叫陆大军。

一个每天都想死的男人。

那天我曾经站在她出车祸的大桥上,望着桥下的滔滔江水,想要一跃而下。但同样作为赛车手的我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了车在空中的飞行轨迹后,我没有跳。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她没死。

她高中都没怎么上,就更别提大学了。也就是说,除了赛车以及散打,她没有任何专业技能。我更加知道,靠散打是不可能混饭吃的,现在是文明社会,不是打打杀杀的世界。

为了生存,为了获得经济来源,李彤很可能再次出现在某地的地下赛车场。这是同样作为赛车手的我的直觉,除去钱的因素,她也一定会技痒的,因此我寻找李彤不是没有方向、无计可施。

我先是去了B市。

因为我从玩赛车的朋友那里得知,最近A市查得严,大部分地下赛车都转移到B市去了。

我卖掉我的车,获得了一些路费,至少可以让我在一年之内专心寻找李彤,不至于为生存的事发愁。

虽然我的一条腿已经残废了,但是一瘸一拐的我还是可以开车。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保险。如果钱花没了还是没有找到李彤,那我就去参加地下赛车捞一笔,毕竟我曾经是职业车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不知道我找到她以后怎么求她给我机会,也不知道怎么弥补她,但是我有漫长的寻找之旅,可以用来计划这些事。

到了B市以后,我先在近郊以每个月150块钱的价格租了一间平房小屋,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此后,我每天午夜出门,寻找着这个城市里那些极其隐蔽却又惊心动魄的运动。终于,一个多月之后,在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那里得知,最近本地确实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女赛车手,圈子里的人没有知道她的名字的,就好像是横空杀出来的,非常神秘。

我特地花重金,邀请了一位当地玩赛车的朋友,我请他吃了一顿海鲜大餐,目的是跟他打听那天比赛的情况。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那个女的不知道是哪来的,不像是本地人。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那是个男的,因为她的打扮偏中性,而且戴着鸭舌帽,头发盘在帽子里,少与其他人交流,多是一个人坐在车里抽烟。这种人不会受到太多人的关注,要不是最近查得严,参加比赛的车手少,她有可能都不会获得参赛资格。但是她在第一次比赛中就把所有人给震撼了。从一开始就一路遥遥领先,过弯、超车都无懈可击,率先抵达终点以后,她还表演了八字形甩尾。此后的数次比赛,她都是第一。很多人都在传言她是专业队的,但是我看未必,因为她好像连自己的车都没有,每次都是驾驶着不同的车辆来比赛,我估计,她是租的或是借的车。总之我知道,她是那种捞几笔就走的人。

听完这人的描述,我笑了,我知道这个神秘的车手就是李彤。

我求他下次比赛的时候带上我,他答应了。

又等了大约两星期以后,他终于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就会有比赛。

我跟他去了,可我没见到我想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没有出现。也许是她赚够了她需要的钱,暂时不会出来比赛了。不过我还是从一个曾经跟她比过赛的车手那里获得了有用的线索,那就是“穆丹”这个名字。

是的,那个神秘的女赛车手的名字叫穆丹。

说不清为什么,我深深地相信穆丹就是我要找的李彤,她只不过是临时改了名字而已,我猜她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掩人耳目。

从那以后,每次有地下赛车的比赛,我都会准时出现。但是穆丹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足足等了半年。半年之后,我又得到一丝有用的线索。那就是我找到了推荐穆丹来参赛的那个女孩。这个女孩原来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她的男朋友是玩赛车的,改装车和摩托车都玩,挺有钱的。

这个女孩告诉我,她跟穆丹是在地下服装批发市场认识的,当时她有个摊位打算出兑,正好穆丹来问价钱,说想开个修鞋店。在聊天过程中,穆丹对摊位里贴的那些改装车照片格外感兴趣,就聊了起来。女孩告诉穆丹,这些照片是她男朋友拍的,他男朋友是玩赛车的,但不是专业车手,是个富二代,只是爱好而已。穆丹当即提出让女孩的男朋友带她一起比赛,还说可以帮他夺冠军,女孩当时狂笑不止,她觉得,眼前只是一个修鞋的外地人,说不定还是个口出狂言的精神病患者。

被拒绝以后,穆丹很快就让她改变了主意,因为穆丹当着她的面,说出了很多关于赛车的技术知识,有些专业术语都没听过。于是,女孩把穆丹带到了她男朋友的车库里,她男朋友把车钥匙扔给穆丹,让她试驾一下自己的改装车,想探探她的底。没想到穆丹上车以后突然驾车蹿出车库,直接一个漂移转弯上了主路,把女孩和他男朋友惊得目瞪口呆。

当晚,女孩跟她男朋友答应了穆丹的请求,带她去参加地下赛车,穆丹一战成名,技压全场。

此后穆丹获得了稳定的车辆提供以及出场权利,并且没有让她的赞助人失望。

我问女孩为什么最近半年穆丹没有出现了,女孩告诉我说,穆丹的父亲去世了,后来穆丹也失踪了。

我不死心,按照女孩提供的大致方位找了过去。在一个平房区里,我终于打听到了去世的穆老汉的家。但是等我找上门的时候,发现房子已经卖给了一户新的住户。从这户人家的嘴里,我只得知,原来的住户姓穆,是个年迈的修鞋师傅,他跟他的女儿相依为命,前不久,老汉病重去世了,女儿卖掉房子给他安葬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我依旧相信这个穆丹就是李彤,只不过,她改变了自己的身份,认穆老汉为父亲,跟他学习修鞋手艺。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也许现实的情况完全南辕北辙。但我寻找的脚步是不会停止的。

我认为她不会再本地出现了,于是我退了房子,动身前往下一个城市。接下来的数年,我辗转附近各个城市,通过地下赛车这条微弱的途径,寻找着穆丹的下落。我还广撒眼线,让熟悉的人帮我留意,但都一无所获。

我花光了当初卖车的钱,为了继续筹钱,我开始参加地下比赛,我还教别人开车,帮别人改车,只要是能赚到钱的事,我都干过。

但我是个腿脚不好的瘸子,我的能力很有限,因此我赚的钱也很有限,经常是上顿不接下顿。我变得穷困,潦倒,经常身无分文,然后再靠着毅力“白手起家”。

我管能赚到五百块钱的时候叫作白手起家,我曾经靠五百块钱活了两个月。这几年,生存的奇迹不断地在我的身上发生,每一天都能体会到“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的意义。

越是像我这种败类越是不容易被生活给折磨死。

我常常在想,老天爷一定是故意不让我死,好让我找到穆丹,偿还穆丹。

终于,老天爷显灵了,一个朋友告诉我,在锦绣市出现了类似穆丹的女车手。虽然他还不敢肯定那个是不是穆丹,但是那是一个一出手就能技压全场的女人,我对这样的人是不会放过的。

我马上动身,去往那个跟A市以及B市一样同样滨江城市,尽管,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太陌生。

3

我叫陆大军。

一个全世界都讨厌且一直很想死的男人。之所以还没死,是因为我的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等我做完后,我就可以死了。

当我突然出现在李彤的眼前的时候,她的反应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她的表情是惊讶的,是烦恼的,但这些都是我能想到的。我所说的出乎意料的意思,不是说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惊讶,而是我没想到,她仅有一点点惊讶。

她心里肯定还在恨我,我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是在以前,她会开着车撞死我,抑或是飞起一脚,直奔我的脑门,我根本没有接近她的机会,她不会让我说半句废话。

可是她没有。

我心里面知道,不是她对我的恨淡化了,是她出事了。

是什么事呢?

“怎么是你?”她脱口而出。

“怎么就不会是我?”我故意用我以往那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多么没营养的对白。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她问。

“找你呀!”我一定是露出了奸笑,我是故意试探她。

“找我干吗?”她的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

这是我所熟悉并有些陌生的妻子,现在称呼她为前妻更准确。多年未见,一切都变了,在她的身上我甚至找不出一丝丝过去的影子。臃肿的外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高领毛衣,肥大宽松的裤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至少十岁。

她确实不是过去那个炫酷女李彤了,她现在是修鞋师穆丹。

我赶紧回过神来:“保护你呀!”我真想抽我自己,居然搞出这么无聊的会面场景。

“离我远点,用不着你保护!”她转身就走,这符合我心里的预想,“当心我把你另外一条腿撞断!”

看着她熟悉的背影,我很欣慰,看到她没事,我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只有她好好地活着,我才有机会弥补她。但是几年未见,今天我所见到的她,跟以往我所熟悉的她,有一点不同了。哪里不同了呢?我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这个人是环宇修鞋店的女师傅穆丹,已经不再是A市专业车队的赛车手李彤。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我常常跟着人群走着走着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这种感觉真是差劲极了,真不知道穆丹是怎么适应这里的。我告诫我自己,必须尽快熟悉这里,哪怕是很困难,因为我需要弥补穆丹,就得比她更加了解这个城市。

找到穆丹的下落,是我的一个眼线告诉我的,她出来比赛让她暴露了目标。我知道她是缺钱了,不然不会这么做的。看来她的生活一直都不如意,我可能有机会能够帮得上她。

认出她以后,我并没有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长年的寻找,让我深知大海捞针的不易。我打算先跟踪她,掌握她的住址、工作地点,以及经常活动的范围,等我把她的近况都摸清楚以后再露面也不迟。

于是我一直跟踪着她,从她工作的地方到居住的地方,我不但知道她住在哪个小区几楼几门,我还知道她在民爱小区门口的环宇修鞋店打工。

看来她在这生活已经很长时间了,也许从几年前卖了穆老汉的小砖房以后就来到了这个城市。而且,她还选择了一个我完全想不到的职业。我刚开始得知的时候,心里面很难受,看到她吃这么多苦,我的心如刀割。但是几天以后我换了一种思维方式,就不那么难受了,因为我知道她需要平淡无奇的生活,来掩盖以前的身份。

对我来说她就是埋在地下的古董,价值连城,却不被外人知晓。

在民爱小区附近有一家棋牌室,有一天我在店门外不远的地方蹲守的时候,看见鞋店的老板去了那儿。我急于打探穆丹的情况,就跟了过去,并且进了那家棋牌室。我伪装成喜欢赌博的人,试着接近鞋店老板。这么说来挺奇怪的,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没错,几年以前我也是个赌鬼,名副其实的嗜赌如命,但是李彤的意外出了以后我就戒赌了,我真的戒赌了,我可以对天发誓,尽管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没有什么用。可我真的戒赌了。

总之,我伪装成赌徒,一个做买卖的商人,在那间棋牌室跟鞋店的老板玩了几圈麻将。后来我得知他叫楼宇生,我还知道了他打算再开一家干洗店。作为额外收获,我还顺便赢了四百多块钱。以前赌博的技巧帮了我,在打麻将这件事上来说,他们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坐在他们身边的可是A市各棋牌室的通杀王。

跟楼宇生成为牌友之后,可以说接近穆丹就更加轻松了。但是我还是没有直接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我得先试探一下她对我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于是在第一次出现在穆丹面前后的第四天,我又出现在了她家的楼下,时间是晚上8点半,我正在小区里转悠着,便看见下班的穆丹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赶紧迎了上去。

“下班啦?”我带着一脸的笑意打招呼道。

“噢,是。嗯?你……你是陆大军?”穆丹的脸上依旧满是我所熟悉的惊讶。

“对,是我。好久不见。哦,不对,前几天刚刚见过了,呵呵!”我有些尴尬。

“前几天?在哪里?完全没印象。你真是陆大军!天,怎么是你?”穆丹的语气和表情变得复杂,我无法形容。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从这一刻起,我知道,穆丹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忘了?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穆丹没有理会我的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天呐!又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话。看来她把上次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惊吓忘得一干二净。这种非同寻常的事情出现以后,会深深地刺激人的大脑,不是吗?应该记忆清晰,甚至是挥之不去才对的吧?

“你到底怎么了?”我慌张起来。

“我挺好的呀!”穆丹开始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话呢,你跑这儿来干啥来了?”

我面前的穆丹,真的不再是李彤了。她胡乱盘起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缺乏营养的小脸变得苍白无光,干裂的嘴唇,还有满是油污的双手,都在向我传达着这样的讯息:她不是李彤,她只是穆丹。

面对她逐渐转怒的眼神,我得赶紧回答,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一套组合拳打得我满地找牙:“我来找你呀,有事。”

“有屁赶紧放,挺冷的。”

我刚要说话,她打断了我。

“咦,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你调查我?”她瞪着眼睛质问我。

“没,没有!我就是……我跟你说实话吧,是这么回事。”我打算跟她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你是不是在环宇鞋店上班呀?我认识你们老板。他叫楼宇生对不对?我跟他是牌友!”

“你又赌博?!”她的眼睛瞪得更大。

坏了,我感觉我说错话了,如果不出意外,她马上就会想起我以前对她做的那件事,然后把我暴打一顿。

“你还在赛车吗?”我赶紧转移话题。

“嗯?”穆丹一愣,想了一下,“什么赛车?”

“你别忽悠我,我前几天在赛车场看见你了。”我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穆丹急了:“关你屁事,滚蛋!”

我陷入了深深的担忧。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我转移了话题。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刚刚明明就发生了,我不相信她淡忘了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痛,没有那个可能,我相信,她出事了。

健忘,精神无法集中深入思考,轻微语无伦次,眼神总是无法聚焦眼前的我。

只有这些,我目前只找到这些不寻常之处来。

可能是病了,我觉得。

“你以后别来找我,我烦你,听见没有?!”她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把我从胡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以后我们合伙吧!”我说。

“干吗?”

“比赛呀!”

“有病!我从来没比过什么赛!”

看来她把那件事也忘记了。

看来我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远很艰难,虽然找到了她,但是还没有完全找到她的心,她还处于失联状态,我需要花时间去重新了解她,看看以前的那些事,好的,坏的,她还记得多少。

4

穆丹失忆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

但是她不是那种失忆,是这种失忆。我的意思是说,她不但不记得以前的事,连刚刚发生的事她都有可能忘。而且,不是全部忘记,是隔三岔五地忘记。就像是信号不太好的有线电视,时有时无地。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装的,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淡化心里的仇恨。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越来越觉得她不是装的。

她的脑袋在那次车祸中被撞坏了。我这么认为。

在观察了一个多月以后,我干了一件事。当然不是帮她找精神科医生这样的事,她绝不会接受我做这种事,她真的会跟我动手。我确实挺害怕跟她动手,这么说吧,我的腿还没有瘸的时候,我都打不过她。原来在散打队只有一个人能压得住她,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在牢里呢,他犯的是迷奸罪。不想提这件事了。

我刚才说我干了一件事,是去找了一个洗头房的按摩小姐。

我可不是去嫖娼的,我可没那个闲钱。我是去替穆丹报仇的,这是实话。

“你认识楼宇生吗?”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春波发廊的这个叫作刘春波的小贱人正在脱衣服。动作娴熟,毫不怯场。

听到“楼宇生”三个字,春波愣住了,马上有了防备,也停止了继续拖她的胸罩。

“谁?”

“楼宇生呐。环宇鞋店那个老板。”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液,太久没有那个了。

春波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不快来,并且抓起刚刚脱掉的衣服,重新穿上:“不认识!”

“你别跟我装啦!”我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风尘的女人,在她发飙之前,我得过足眼瘾再说,“我跟了他一个月,他经常上你这来!”

春波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然后又浮现出冷漠与气愤:“你到底玩不玩?不玩滚蛋!”

我得尽快说明来意,在被这个易怒的娘们轰出门之前,我没有多少时间嬉皮笑脸:“想不想赚大钱?”

春波又是一愣:“你都不玩,我怎么赚大钱?!”

我故意轻蔑地冷笑了一下,摆出生意人的架势:“玩一次你能赚几个钱?300?还是500?眼光放远一点行不行?咱赚那个三万五万行不行?”

“你少给我画饼,你们这帮男人就爱画饼,结果都是扯淡,一样都实现不了!”春波坐下,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香烟,点了一根,“我呀,宁肯少赚点,但只赚这种能看得到摸得着的钱。”

“这样,你给我五分钟时间,说完我就走,怎么样?”

春波抽了一口烟,盯着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那只廉价的烟卷:“抽你一根烟,陪你聊五分钟,我就这么不值钱呐?”

我心想,这都够贵的了!

可我没这么说,而是掏出100块钱,在手里面摆弄着。

春波马上改变了主意:“那你赶紧说!”

“你给楼宇生打个电话,约他来你这儿。等你们办事的时候,我突然闯进来,假装是你老公,我就说我来抓奸。楼宇生胆小,而且很怕老婆,我就吓唬他,让他给钱,不给钱就报警。他肯定给钱,到时候要他个十万八万的,咱俩五五分。怎么样?”

“你这是玩仙人跳!”春波的眼睛在我手里的钱上瞄了好几次。

“仙人跳是你们的行话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春波没有作答,一边抽烟一边寻思着。

“要不你六我四也行。”见她犹豫,我只好增加筹码。

春波掐灭手里的烟:“不是钱的问题。我是担心你弄不过他。他起码也是一米八多的壮汉,就你这瘦猴子身板,还有一条腿不利索,别到时候让人家给你治了!”

“这你放心,我原来是散打俱乐部的,还差一点成教练呢。要是弄不住他,我就不来跟你张这嘴了。你干不干吧?”

春波充满好奇地打量着我:“他怎么得罪你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楼宇生强暴过我前妻,我想帮我的前妻报仇。

我只能说:“他欠我钱。赌债。都欠了好几年了,每次管他要都不给我。我现在也不要了,我直接敲他一笔!”

春波信以为真:“这倒是。他确实挺好打麻将的。”

“楼宇生人生有两大爱好,打麻将,打炮。这我都知道!”

春波笑了,并笑着把我手里的100块钱抓了过去。

“你答应了?”我问。

“钱还是五五分,大家公平。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春波突然语气很认真地说。

“什么事?”

“咱们只从钱上面治他,他肯掏钱就行,你别闹出人命,伤残什么的也不太好。”

“这没问题!”

“他说他会娶我。”春波突然说道。

“嗯?什么?”轮到我一愣。

春波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他跟我说,他跟他老婆早就没有感情了,所以他才出来找女人的。他说他喜欢我,还说会娶我。我们一直保持秘密来往。但是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直不肯离婚。”

我恍然大悟,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噢,我明白,你是对他因爱生恨,所以才肯跟我联手教训他一下。”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咱俩就说定了,你这边定好日子约好人,就通知我。”我站起身子,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她一把把我的手打开:“快回家吧,瘸子!”

我走到门口,临走之前,我冲她抛了一个媚眼:“等我有钱的,我要用钱砸死你!”

她扑哧笑了。

我离开春波发廊。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羊肉吃不吃无所谓,但是仇不能不报。

我骗了春波。其实我们俩谁都不会得到一分钱,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冲着钱去的。我的计划是,等春波跟楼宇生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拿着刀突然冲进去,把楼宇生按在床上直接阉了。

谁叫他敢碰穆丹呢,碰了穆丹就得付出代价。

我是怎么知道楼宇生曾经在店里强暴过穆丹的呢?是穆丹亲口跟我说的。

那天我直接去她家找她,她依旧不记得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她依旧对我的突然出现报以惊讶,对我的恨意也依旧很明显。那天我带了几瓶啤酒,还烤了一把羊肉串,是那散发着肉香的食欲或是酒精的诱惑,让穆丹暂时对我卸下了心防。

我跟她说:“我们最后再喝这一次酒,就算是道别好了。以后我就会消失,再也不来缠着你。”

我估计她很快就会忘记我说了什么,所以我有点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不计后果,胡说八道。

那天晚上在她家,我们俩坐在地上喝。

她只是喝酒,不怎么说话。

后来是我突然的一句话,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我说:“你们老板对你挺好的,不会是喜欢你吧?”

她冷笑一声,紧接着,就把楼宇生一直对她动手动脚,并且在店里强暴过她的事都告诉了我。她还告诉我,事后楼宇生和熊小环为了防止她报警,答应会保证她五年都可以在鞋店工作,拿稳定的工资。穆丹的经济情况挺糟糕的,经常连房租都交不起,好不容易交了房租又没钱吃饭。

我的心里泛起阵阵的心疼,是我把她害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于是我决定收拾楼宇生,替穆丹出一出这口恶气。

我建议说:“我帮你设计勒索他吧,让他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结果她拒绝了,是那种特别严厉的拒绝。她的情绪挺不稳定的,尤其是喝了酒以后。

她突然站起来,指着门冲我大喊:“滚,给我滚出去!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我的屋里来了?!”

我不能跟她对着干,我知道她是个病人。我只能灰溜溜地走人。

她还警告我说:“你不许碰楼宇生,听到没有?你给我离他远点!”

我当作她是发病了,说的都是胡话。楼宇生,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这才有了这次春波发廊之行。

从春波发廊离开,我直接去了五金用品商店,买了一捆绳子,还有一把刀子,外加一块磨石。回家以后,我把那把刀反复地磨,磨得异常锋利,我必须要把楼宇生的那东西给切下来不可。

呲呲,哗哗,整个晚上,我都在家里磨那把刀,一边磨,一边在脑子里幻想着楼宇生的惨叫画面。

穆丹是一个病人,他连病人都下手,还是人吗?

我得在她的身边保护好她,在暗中,做她的保镖,谁敢碰她,我就切下谁的手!

刀磨好以后,我等了两天,便接到了春波的电话,说楼宇生晚上会出来赴约,因为他老婆熊小环收了店以后约了牌友去打牌。

我心里一阵激动。这个老色狼,本想趁着老婆出去打牌而独自去偷欢,没想到他的命根马上就要不保了。

于是当晚,我早早地去了春秀发廊。我把刀子揣在腰间,以防春波察觉。我又把绳子藏在春波的床底下,方便用的时候取。楼宇生来之前,我躲在春秀屋里的简易布质衣橱里,静候猎物前来觅食。

很快,外面就传来面包车的声音,我知道是他来了。

楼宇生进屋,便迫不及待地对春波上下其手,粗暴地摸了起来。

春波还试探了他几下,问他什么时候跟熊小环离婚。

楼宇生只是含糊地说快了,便抱起春波直奔床上。

我听到一阵床板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我又等了一会儿,听到春波微微的呻吟声。闷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我轻轻地拉开衣橱的拉链,先是透过缝隙看着床上的动静。说也奇怪,急不可耐的楼宇生居然只是脱了上身的衣服,趴在春波身上亲个没完,迟迟不脱裤子。

我打算等到他脱去裤子再冲上去阉了他。

春波像是有意配合我,催促楼宇生赶紧脱光。毫无防备的楼宇生果然照办,将裤子扔到一边的凳子上,腰带的一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便是我的信号了。我要冲出去,却发现有点不对劲,我赶紧停住,发现衣橱的拉链门没有拉开,我找到拉链,刚要拉,“当啷”一声,刀居然从我的腰间滑落。我弯腰去捡,结果“嘎吱”一声,简易衣橱不知道哪里被我撕裂了。

楼宇生听到这一系列不寻常的声音,发觉衣橱里有人,惊慌中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我怕他跑掉,想赶快爬出去追,可是发力太猛,连人带衣橱一同向下倒去。“咣当”一声扣在了地上。

我扑腾了很久,才用手里的刀子划开衣橱,钻了出来。可是楼宇生已经抱着衣服光着屁股跑掉了。我赶紧去追,看见他已经钻进了他的车里,发动了引擎,一溜烟地开走了。

阉割计划失败了,我懊悔不已,春波也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这次失败,坏处是楼宇生被打草惊蛇,以后不容易再上当了,好处是,他没有看见埋伏他的人是我,我仍然可以用牌友的身份跟他接近,寻找其他机会。

此后,我只能耐心地继续混棋牌室,等待着报复的时机。这期间,我认识了一个来棋牌室打牌的美丽女人,这个女人叫陶岚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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