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第二天早上，真智子和理砂一起在旅馆的咖啡厅吃了早饭。理砂已经做好了去上学的准备。

“身体怎么样？没有受伤吧？”看着正往嘴里送火腿鸡蛋的女儿，真智子问道。

“嗯，好着呢。”理砂答道，“妈妈呢？睡得好吗？”

“不用担心妈妈。你昨天晚上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很久都没睡得这么香了。”

“这样就好，那这个星期天没问题吧。”

“嗯，包在我身上。”理砂笑着咬住了吐司面包。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却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她究竟是怎么调整好心情的？真智子觉得自己和女儿就像完全不同的生物。

理砂的笑脸忽然阴沉下来。她刚才好像看了一眼咖啡厅的入口处。真智子把脸转向那里，发现加贺正朝她们走过来。

“果然在这里啊。给您房间打了电话，但没人接。”

“你真早啊。”真智子话语中暗含讽刺。

“我想趁您女儿去学校之前到这里。”加贺看着理砂说道。理砂没有看他，只是把汤送到嘴边。

加贺指着她们那张圆桌旁的一把空椅子。“我能坐这儿吗？”

“请吧。”真智子答道。她本来就不足的食欲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昨晚稍微休息了一下吗？”

“没怎么睡着，但我尽量没去想那件事。”

“是吗？那就好。”加贺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理砂。“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向学校请假呢。”

“我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而我这边又有很多事必须做。”

“确实如此。”

加贺看样子是明白了。理砂仍然保持沉默，嘴巴咀嚼着，没有要看加贺的意思。

服务员拿来菜单，加贺点了一杯咖啡。

“已经有两三件事得到确认了。”他说道。

“什么事？”

“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说昨天晚上，准确地说是下午五点半到将近七点之间，您家房子前面进行过电力施工。”

“施工？”

“据称是维修施工。您不知道吗？公寓管理员说，注明维修事项的通知单已经塞进您家的信箱了。”

“我可能看过，但不记得了。”

这是事实。那幢公寓很破旧，经常会进行维修。如果要对此一一留心，那就如同陷入无底洞。

加贺把脸转向理砂。“小姑娘，你不知道屋子外面施工的事吗？”

“那个时间段，我不在家。”理砂低着头回答道。

“啊，是啊。你说过你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去了体育俱乐部。”加贺确认般地说道。

理砂一语不发。

“那项施工有什么问题吗？”真智子问道。

加贺转过脸来看着真智子。“据施工负责人说，在施工过程中，您家中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那么，不论是凶手还是毛利先生，出入您家的时间要么是施工开始的五点半前，要么是施工结束的七点后。所以我想问的是，至今为止，毛利先生有没有在五点半之前那么早到过您家？”

“不，这个……”真智子思考片刻后说道，“从来没有过。再说他白天也是个大忙人。”

“有没有星期三例外之类的情况？”

“没有，这种事情……”

“没发生过吗？”

“是的。”一阵能让脚底发抖的惶恐感在真智子胸中扩散。

加贺拿出记事本，想要确认什么似的翻看起来。他在一页上停住了手，出神地凝视着。不知道上面记的是什么，但这情形让人害怕，真智子心想，这或许是对嫌疑人进行心理攻击的一种手段。

服务员把加贺的咖啡拿了过来。加贺仍将目光落在记事本上，不加糖就直接喝了。

“毛利先生的随身物品中，有一个日程计划本，上面记下了他的工作安排。根据这个安排，毛利先生每周三因为工作要去某家餐馆一趟。我们也向那家餐馆的人确认过了，他们说他每次两点左右到，四点左右回去，昨天也是如此。问题在于那家餐馆与您住的公寓非常近，开车只要几分钟。正常情况下，恐怕他会走上那么近的一段路，去和心上人见一面吧？”

“他应该知道我白天不在家。”

“但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五点结束。您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出了门，五点二十分左右就能回到公寓了。舞蹈学校的课七点开始，也是在步行距离之内。至少你们能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一起。毛利先生又有钥匙，他先到公寓里等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加贺的口气充满自信，仿佛亲眼见过他们这样见了面一般。

“你尽可以这样说，可没办法，他从没那么早来过。”

“那为什么偏偏在昨天，他那么早就去了您家？”

“所以他并不是在那个更早的时间来的。你刚才说过，施工一直持续到七点左右。我想他是在那之后来的。”

真智子说话的底气没有加贺那么足，她有些忐忑。但至少不能低下头——她下了决心。

“我知道了。”加贺点点头，又看着理砂。

理砂已经没在吃了，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您见过这个吗？”加贺取出一张用宝丽来相机拍的照片，上面是一束打包捆绑用的绳子。

“我见过。”真智子答道。

“是吧。这是您家的东西，放在壁橱里。”加贺回过头看着她，仿佛在窥探她的反应。

“可能在那里吧。有时候我打包、捆报纸会用到。”

“根据鉴定人员的看法，这根绳子与毛利先生脖子上的绞痕完全一致。”

这句话让真智子的心为之一惊。“然后呢？”她抑制住内心的震荡说道，“你想说明什么？所以就是我们杀了他？”虽然成功地压低了声音，但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加贺睁大眼睛摇了一下头。“我没这个意思。凶手可能是准备了一根同样的绳子，也可能碰巧发现了这根绳子，用来当凶器。只不过，我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是什么？”

“我们在您家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应该是包装过这根绳子的玻璃纸。也就是说，这根绳子是新的，而且是最近才拆封的。拆封的是您吗？”

“这个……”真智子脑中瞬间交织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是我拆封的。前天，我在捆旧杂志的时候用到过。我想起来了。”

“就为了捆旧杂志？还记得用了多长吗？”

“这个我记不清了。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绕着成捆的杂志来回转了几圈。”

“那么杂志有多少？”

一个奇怪的问题抛了过来。因为不明确加贺的目的何在，真智子有些焦急。“大概……对了，我想是二十本左右。”

“要说二十本，用的长度充其量也就一米到两米。绳子没用在其他地方吗？”

“没有。用完就放进壁橱了。”

“是吗？这果然很蹊跷啊。”加贺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什么蹊跷？”

“嗯。我们调查了这捆绳子，已经用掉了二十米。不是二十厘米，而是二十米。您对此怎么看？”

“二十米……”

“根据刚才的话，我们只能认为是凶手用了绳子。然而二十米这个长度作为凶器来说也太长了，究竟被用来干了什么？”

真智子回答不上来，陷入沉默。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加贺的话让真智子做好了准备。

“是什么？”

“屋子里被弄得那么乱，但邻近的住户里没有一个人听见类似打斗的声音。不管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是东西被打破的声音，谁都没听见过。您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可能他们碰巧都不在吧。”

“是这样吗？但是，隔壁家的女主人说，昨天她可是一整天都在家。”

“所以这种事……我不知道了。”真智子说完做出看手表的动作，催了一下理砂便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就要走了。这孩子要迟到了。”

“啊，是啊。耽搁您了，万分抱歉。要不这样，我把你们送到学校吧？”

“不，不必了。”真智子拉过理砂的手，离开了旅馆。

加贺确实是在怀疑我，真智子想道，但并不知道怀疑的根据在哪儿。

不管怎样，我必须坚守住，她想。不能在这种地方栽跟头。无论如何，必须守住自己和理砂同心协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