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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只差一个谎言 作者:东野圭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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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理砂上学回来的路上,真智子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就知道对方是谁。她并不想对这个人说话,但又无法视而不见,便走到路边,按下了通话键。 “喂。” “啊,真智子吗?是我。” “嗯。” 是她的前夫。被前夫直呼其名让她感到不快,但她从没发过半句牢骚。 “听说出大事了?” “你知道了?” “就在刚刚,警视厅的刑警来了,问了好多问题。” “哦……” 或许对警察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关于这个案子,与其设想是一个恶魔般的盗贼侵入了宅子,倒不如猜测是一个与楠木母女存在某种关系的人闯进了宅子更为合适。被杀的毛利是真智子的男友,前夫一定被当作对毛利怀恨在心的人,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要是给你添麻烦了,那真对不起。” “不,没关系。幸好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刑警看上去也没怀疑我。” “那就好。” “理砂怎么样?一定受到惊吓了吧?” “表面上还很开朗,实际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我想她心里应该不会平静。” “那可不是嘛。”接着他停顿了一下,“我,今天有空……” 真智子变得不快起来,她知道他想说什么。“然后呢?” “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是不是去一下你那里比较好。你们肯定不好过。” “嗯,算是吧。但没事,我们自己总会挺过去的。” 她的真实想法是,这个时候,前夫的出现只会给人添乱。 “是吗?要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办到。” 很久没听到他说话了,那声音充满了慈爱,或许他是真心在惦记吧。真智子如释重负,但她现在已经不能依靠他了。 “谢谢。有什么要我转告理砂的吗?” “嗯,告诉她,想跟我说话了,就打电话来。” “知道了。” “那,振作起来啊。真的别对我客气。” 又说了一句“谢谢”,真智子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走,一边想起了前夫,想起了她和前夫的生活。她想,如果他们生下的不是理砂这样的女儿,一定能更顺利地相处下去。 前夫是个在贸易公司上班的普通工薪族。登记结婚的时候,真智子也是个普通的职员。结婚之后,她成了普通的主妇。理砂出生,她又成了普通的母亲。然而普通的日子到此为止,随着理砂的成长,真智子心中有样东西开始膨胀起来。 理砂具备天才般的运动神经,至少在真智子眼里是这样的。她继承了自己的血脉,不,她有着超越了自己的才能——从理砂能走路开始,真智子就确信无疑。平衡感、柔韧性、瞬间爆发力,各项都是一等一的。 对真智子要让女儿学体操的想法,丈夫是反对的,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危险。他主张让理砂像普通人一样成长。 “你什么都不懂!不让理砂去练体操,那是埋没了她宝贵的才能!” “你别说得那么夸张。她参加不了奥运会。” “不!让她练体操就是奔着奥运会的,这是当然的事!” “妄想罢了。” “要是当初没受伤,我就走到这个妄想跟前了。” 几次争吵后,真智子最终强行把理砂带进了俱乐部。俱乐部会长和她是老相识,一眼就看出了理砂的潜力。 “一定得好好培养。” 听到这句话时,真智子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她和理砂两人齐心协力的生活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真智子的生活几乎全部围绕理砂的训练重组,饮食内容、生活节奏、居住环境,一切都为此改变。这样一来,真智子的眼里必然渐渐容不下丈夫的身影,她只求丈夫为理砂的培养环境提供经济支持。 “你究竟把家庭当成了什么!你以为,牺牲掉这个家庭,理砂就会幸福吗?”有一天,丈夫一发不可收拾地怒吼起来。他说要让理砂停止练体操。 “我要让理砂把才能开发出来,这怎么就不行了?这样成功了,理砂就会幸福。理砂的幸福,不就是我们的幸福吗?你不这么认为?” “这种东西才不是幸福!” “自以为是!” “谁自以为是?” 现在真智子想起来,觉得当时丈夫或许已经强忍很久了。忙于工作的他,只有休息日才能顾及女儿,然而就连休息日的这点幸福,他也没有得到。他一定非常羡慕那些被央求着花点时间陪家人的父亲。 真智子发现他在外面有了情妇。她对此什么也没说,甚至觉得这倒正好。她已经没有闲工夫为丈夫操心了。 然而最后,真智子还是提出了离婚。她不想让理砂看到父母每日争吵的样子。 丈夫考虑了一晚上,最后同意了。他应该也觉得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 “我算败给你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但我话说在前头,要是让理砂蒙受不幸,我饶不了你!” “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她口气强硬地答道。 离婚之后,她越发燃起了让女儿当体操运动员的热情。可以说,理砂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在俱乐部里,她也有着“魔鬼妈妈”的名声,因为只要事关体操,她对一切都不会妥协。 但她从没有打骂过理砂。她最怕的事情就是理砂会厌烦体操。因此,即便是理砂逃了训练,她也不会责备,而是向理砂倾诉:妈妈的期待有多深,妈妈抱着多大的梦想,最重要的是,妈妈把理砂看得多重。 理砂也会因母亲的期望感到负担,但渐渐地,她也和真智子抱有了一样的梦想,对奥运会的憧憬变得十分具体化。 虽然是这样——真智子不由得咬住嘴唇。 她和理砂两个人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五年,心情确实也放松了几分。理砂的技术着实在提高,已经不需要真智子口头上的监督了。这也让真智子感到寂寞。同样的日子反反复复,神经都已迟钝,用通俗的话说,她或许想寻找刺激了。她心里生出了缝隙,而有个男人填进了这道缝隙。 真智子是通过一个教舞蹈的主妇认识毛利周介的。“找商场的外销买东西,样样都实打实,价格还便宜。去那家商场购物,总是会有各种优惠。”那个主妇热情洋溢地说。真智子没有多大兴趣,但主妇说,这也是找对象的一个办法,决定要把那家商场负责外销的人介绍给她,而来的人就是毛利。 毛利说话稳重,给人印象很好。他比真智子小一岁,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从容得甚至让真智子觉得他比自己岁数要大。 然而真智子并未在那时就对他一见倾心。应该说,她是见了几次面之后才被吸引住的。每当真智子通过外销部下订单,第二天他就会把东西送到她家里。对每天都忙忙碌碌而无暇出去购物的真智子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服务。于是他造访她家的次数也就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究竟是谁先引诱了谁,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如果毛利还活着,他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说:“是你呀。”但是真智子可以断言,是他先靠过来接吻的。 毛利也有过一段婚姻,两年前离婚了。“因为婚外情败露了。”他毫不讳言。他还说自己现在之所以没有像样的财产,是因为前妻要了一大笔赔偿金。真智子觉得,他们没有孩子,赔偿金料想也不会是笔大数目。 即便是开玩笑,毛利也从来没提过要和真智子结婚的事。这是当然的,真智子想,一个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男人,应该不会考虑和一个女儿即将上初中的女人一起生活。他现在只是一时兴起才和自己交往——真智子经常对自己这样说,只不过他周围恰好没有一个能够满足他性欲的合适女人罢了。他想在她身上得到的,只是满足性欲,以及一小笔风尘仆仆赚来的钱,所以她也绝不能沉湎其中。她一直在心中小声提醒自己:我还有理砂,理砂是第一位的,恋爱是第二位的。 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交往,还是尽早结束为好——她也这么想过,却办不到。只要他来了,就会进屋。一旦他靠过来,自己就会毫无抵抗地被他抱住,有时还感到高兴。但从客观上来说,他并不是什么特别有魅力的男人,所以到头来只是自己寂寞了——她带着几分自虐地进行了自我分析。她想通过维系和他的关系,来确认自己还没有放弃做女人的权利。 当毛利的尸体映入眼帘的时候,真智子发觉自己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不必再为多余的事担心了,她有了一种安定感。 然而—— 或许已经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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