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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推理俱乐部  作者:理查德·奥斯曼

杰森·里奇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吃午餐。鮟鱇鱼和意大利咸肉,两道菜都是取材自当地的美食。

他不太清楚该怎么办。

黑桥酒吧的变化太大,让杰森有些吃惊。它现在是一个美食酒吧,招牌“黑桥”从英文改成了法文。招牌灰底黑字,酒吧名用的是极简风格的小写字体。多年来,费尔黑文的锋利棱角被渐渐磨平,黑暗角落不复存在。

你我都一样,杰森想,喝了一小口气泡水。

杰森在想那张照片。如果有把枪,他会感觉更安全些。换作二十年前,弄把枪很容易。他只用走进黑桥酒吧,和米基·兰士唐打声招呼,米基·兰士唐再给杰夫·戈夫打个电话。他的一品脱[英制单位,1品脱约合568毫升。——编者注]啤酒还没喝完,就会有个孩子骑小轮车过来,把一个棕色包裹送到酒吧,再得到一包薯片和一包本森烟作为报酬。

多么简单的时代。

米基·兰士唐现在在旺兹沃斯坐牢,罪名是纵火,以及在车尾箱跳蚤市场卖假的伟哥。

杰夫·戈夫买下了费尔黑文足球俱乐部,后来在房地产崩盘时损失了所有钱财,再后来靠盗卖黄铜发了财,最后在摩托艇上被一枪打死。

现在的小孩还骑小轮车吗?

照片躺在杰森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多年前在黑桥酒吧照的,那时候还没有意大利咸肉和酵母面包。

混帮派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什么都能一笑而过,好像麻烦永远不会找上门。

从在酒吧坐下那刻起,杰森一直在找托尼·柯伦当年打死毒贩的具体位置,那个毒贩从伦敦来宁静的费尔黑文碰运气,那大概是二〇〇〇年的事。那件事的痕迹很难找到了,因为他们移了一堵墙。他想事发地可能是在改造过的壁炉旁,壁炉里烧的是当地的木材。

“要咖啡吗,先生?”女服务员说。杰森点了一杯白咖啡。

杰森记得子弹穿过那家伙的肚子,射穿薄如纸的墙壁,飞进停车场,击中了土耳其吉安尼的那辆考斯沃斯RS500的车前叶子板。吉安尼伤心死了,谁都看得出来,但开枪的是托尼,他又能怎么办呢?

土耳其吉安尼——杰森最近老想起他,他确定尸体旁的那张照片是吉安尼拍的,那家伙总是带着相机。警察知道吗?吉安尼回到城里了吗?波比·塔纳回来了吗?杰森是不是他们名单上的下一个?

被托尼射中的男孩最后死了。那时候他们经常从伦敦过来,有时是伦敦南,有时是伦敦北,帮派需要扩大,需要寻找容易开发的新市场。

服务员端来了白咖啡,搭配的是杏仁味意式脆饼。

杰森还记得托尼射死的男孩,他只是个孩子。他在海滨的橡树酒吧把包好的可卡因给斯蒂夫·乔治乌试试。斯蒂夫·乔治乌是塞浦路斯人,曾经在帮派的边缘地带混过,从不想被牵扯进去,但是很忠诚。他现在开了一家健身房。斯蒂夫·乔治乌为年少的毒贩指了条路,告诉他去黑桥酒吧碰碰运气。男孩去了,但很快意识到运气没那么好。

他流了很多血,杰森记得清楚,那场面不好玩,这一点他也记得清楚。回想起来,那孩子应该是十七岁左右,现在来说很小,但在当时不算小。有人把他放进波比·塔纳那辆英国电信的旧面包车里。这种情况下,托尼更愿意找出租车司机来开车。司机开到A2102号公路上,在“欢迎来到费尔黑文”的标志牌处扔下了男孩。第二天早上,他正是在那里被人发现的。太晚了,男孩早就死了,不过他自己应该清楚这种事情的风险。出租车司机也被一枪打死,因为托尼认为凡事还是尽量小心为好。

对杰森来说,这是一种终结,其实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终结,终结了一场白日梦。不再是年轻人一起挣挣钱,不再是朋友们一起玩乐,不再是假扮罗宾汉,不再是他那时候以为的任何东西,有的只是子弹、死尸、警察和悲痛欲绝的父母。他是个白痴,太晚才意识到这一切。

不久后,波比·塔纳离开了。他弟弟特洛伊死在了英吉利海峡的一条船上。是在带毒品来的路上?杰森一直不清楚。出租车司机被杀后,吉安尼也跑了。至此全部结束。就这样,一颗子弹终结了那段日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听说来自圣伦纳兹的两兄弟现在管着费尔黑文的事。祝他们好运,杰森想。当地的事还是要当地的人管。

他走到壁炉旁蹲下来。没错,就是这个位置。他的手指滑过仿古瓷砖,如果把它们拿掉,继续往下刮,就会发现一个小洞,二十多年前,米基·兰士唐把这个小洞填起来,刷上了油漆。一颗子弹改变了一切。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黑桥酒吧只有回忆和人参绿茶。托尼·柯伦、米基·兰士唐、杰夫·戈夫,帮派的弟兄们全都散了。那辆被打了一个洞的考斯沃斯现在在哪儿,是在野外的某个地方生锈吗?波比·塔纳在哪儿?吉安尼在哪儿?在他们找到他之前,他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杰森重新坐下,喝了一小口白咖啡。好吧,他想,也许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一直以来都知道。

杰森叹了口气,把脆饼蘸到白咖啡里,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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