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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推理俱乐部  作者:理查德·奥斯曼

“他们总是在搞鬼,”罗恩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管是什么,教会肯定有份。”

“就算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易卜拉欣说。

易卜拉欣和罗恩在讨论谁有可能杀掉伊恩·文特汉姆。

他们逐一研究名单上的三十个人,考虑各种可能性。今晚只有老男孩们,有乔安娜在,乔伊丝一定待在家里,伊丽莎白又哪儿都找不到。

罗恩坚持按十分制给每个人的杀人可能性打分,威士忌越喝越多,他打的分也逐渐飙升。拉金公寓的莫琳刚刚得了个七分,主要因为有一次晚餐她挤到了罗恩的前面,而这种行为“胜过千言万语”。

“麦基神父是我们的第一个十分,小易卜,写下来,排在首位。他一定是在坟墓里埋了什么东西,绝对的,板上钉钉的事。黄金,或者尸体,或者色情片,三个都有可能,我太了解他们这类人了,他担心被他们挖出来。”

“似乎不可能,罗恩。”易卜拉欣说。

“呃,你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怎么说的,老兄。如果不确定是谁干的,那么……什么什么的。”

“果然是充满智慧的格言。”易卜拉欣说,“难道麦基神父不会自己事先挖出来吗,罗恩?趁着某个时候,免得被人发现。”

“可能是铲子不见了吧,我也不清楚,但是记住我的话。”罗恩说,他的口齿变得渐渐模糊不清,显得温柔又温情。深夜、威士忌、谜案,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我给他十分。”

“这又不是《下毒奇迹》,罗恩。”易卜拉欣强烈反对罗恩的打分体系,但还是在麦基神父的名字旁写了一个“十”。实际上,易卜拉欣也强烈反对《舞动奇迹》[《舞动奇迹》(Strictly Come Dancing):英国舞蹈竞技类电视节目。]的评分体系,认为和评委的打分相比,大众投票占的比重太高了。他曾为此给英国广播公司写过信,收到了热情洋溢却不置可否的回复。他看向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

“伯纳德·科特尔,罗恩,你怎么看?”

“我看又是个大人物,”罗恩拿着杯子在空中比画,杯子里的冰块叮当作响,“看见他那天早上的表现了吗?”

“确实,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们都知道他整天坐在山上,坐在那个长凳上,像是在标记领地。”罗恩说,“他以前和他老婆一起坐在那儿,对吧?所以那是他获得平静的地方,是不是?这种东西是不能被夺走的,特别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无法接受太多的改变。”

易卜拉欣点点头:“是啊,太多的改变。到了某个时候,改变只属于其他人。”

对易卜拉欣来说,库珀斯·切斯的一大魅力就是它充满了活力,多的是荒唐的委员会和荒唐的钩心斗角,多的是争吵、玩笑和八卦。每个新来的人都微妙地改变着这里的能量,每个离开的人也提醒着你这里不会永远一成不变。在易卜拉欣看来,这是一个群落,而人类注定要以这种形式生存。在库珀斯·切斯,如果你想独处,只用关上大门;如果你想和人交往,再打开就是了。易卜拉欣还没听说过比这更好的幸福秘方。但是伯纳德失去了妻子,而且丝毫没有走出悲伤的迹象,所以他需要坐在费尔黑文的码头上,或者山上的长凳上,任何人都不必问为什么。

“你的地方在哪儿,罗恩?”易卜拉欣问,“哪里是你找到平静的地方?”

罗恩噘起嘴,轻声笑了笑:“如果是几年前,你问我这种问题,我肯定会大笑走人,是吧?”

“是的,”易卜拉欣赞同道,“我成功地改变了你。”

“我觉得,”罗恩开口道,表情机警,眼睛炯炯有神,“我觉得……”他决定不多想了,实话实说,易卜拉欣发现罗恩的表情放松下来。“说真的,我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念头,各种所谓的标准答案。但是,听好了。我的地方就在这里,坐在这把椅子上,外面漆黑,我和朋友一起喝着威士忌,一起聊着什么。”

易卜拉欣交叉手指,让罗恩说下去。

“想想那些不在这里的人吧,小易卜,那些没能挺下来的家伙们。而我们在这里,一个来自埃及的男孩和一个来自肯特的男孩,我们挺过了一切,喝着苏格兰某个人酿造的威士忌。很有意义,不是吗?这就是我们的地方,对吧,老兄?这就是我们的地方。”

易卜拉欣点头表示赞同。其实能让他找到平静的是他正后方的档案墙,但他不想破坏这样一个时刻。罗恩不说话了,易卜拉欣看得出来,他到达了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沉浸在回忆之中。易卜拉欣知道自己要保持沉默,让罗恩去他需要去的地方,想他需要想的事情。多年来,易卜拉欣无数次看见坐在那把扶手椅上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是工作中他最喜欢的一部分,看着别人去往内心深处,触碰那些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存在于那里的东西。罗恩抬起脑袋,又准备说话了。易卜拉欣往前靠了一点点。罗恩刚才神游到哪里去了呢?

“你觉得伯纳德和乔伊丝有什么奸情吗,小易卜?”罗恩说。

易卜拉欣往后退了一点点:“我还真没想过,罗恩。”

“你当然想过,我知道你想过,你可是心理医生。我赌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幸运的家伙。还有那些蛋糕什么的。你那方面还行吗?万一有需求,你懂的。”

“不行了,好几年前就不行了。”

“一样,一样。也算是好事,我以前完全是它的奴隶。总之,我给他九分,你觉得呢?老伯纳德,他在场,你能看出他不希望那地方被挖,而且他做的好像是科学方面的工作,对吧?”

“我想是石油化工方面。”

“那就对了,芬太尼。九分。”

易卜拉欣也倾向于这种想法,伯纳德似乎并不是完全清白的。他在伯纳德·科特尔的名字旁写了一个“九”。

“当然了,如果他们有了那种关系,乔伊丝应该不会喜欢这个九分。”罗恩说。

“乔伊丝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一样,她应该已经知道他是个九分。”

“那女人不傻。”罗恩赞同道,“山顶来的那个女人呢?农场主的女儿,来做电脑讲座那个?”

“卡伦·普莱费尔。”易卜拉欣说。

“她在场,对吧?”罗恩说,“而且是站在中心地带,还很可能对毒品非常了解。她长得还很好看,美女一直都是麻烦。”

“是吗?”

“一直都是,”罗恩说,“反正对我来说是这样。”

“作案动机呢?”易卜拉欣问。

罗恩耸耸肩:“情杀?跟墓地无关,通常都是情杀。”

“也许是个七分?”易卜拉欣说,“或者七分加一个星号,然后加一个脚注解释星号的意思是‘需要进一步调查’?”

“七分加星号。”罗恩表示同意,他用自己独特的发音方式说出“星号”这个词,“名单上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易卜拉欣低头看了眼名单,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罗恩问。

“你觉得我们当中可能有人干这种事吗?”

“反正不是我干的,这一点绝对肯定。”罗恩说,“在我看来,他们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人越多越热闹。”

“可是你在协商会上带头反对,你游说委员会,你发起路障,所有这些都为了阻止开发。”

“当然!”罗恩说话的语气好像他朋友的脑子出了毛病,“没人能在我面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是差不多八十岁的人了,鬼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制造麻烦。但是,老兄,想想服务费和新设施啊,现在大概没戏了。我绝不可能杀他,那是和自己过不去。给我打四分。”

易卜拉欣摇摇头:“你得七分。你非常好斗,性子急,有时会失去理智。你当时在冲突的最中心,而且你要打胰岛素,所以你知道怎么使用注射器,这些都说得通。”

罗恩点点头,表示有道理:“好吧,那就打六分。”

易卜拉欣拿着笔在本子上敲了七下,抬起头:“还有你儿子,我认为他可能和托尼·柯伦有点关系,所以加到七分。”

罗恩不再平静,冰块跳起了另一种节奏的舞步。即使不能保持冷静,他仍轻声说:“别把杰森扯进来,易卜拉欣,你应该明白的!”

有意思,易卜拉欣想,但没说出口。“我们到底是不是在给自己打分,罗恩?”

罗恩盯着朋友看了半天:“是,是,你说得对。好吧,如果我是七分,那你也是七分。”

“可以。”易卜拉欣说着在本子上写下来,“理由呢?”

理由太多了,老兄,罗恩想。他笑起来,紧张的气氛被化解了。“聪明过头,这是一点。你最好把这些记下来。你是心理变态,或者反社会人格,哪一个更糟糕你就是哪个。字写得太难看,这是个明显的征兆。你是移民,关于移民的新闻我们看得多了。因为你,某个可怜的英国白人心理医生正失业在家。还有,你的头发越来越少,你可能一气之下杀人,比这还微小的杀人理由都有过。”

“我头发没少,”易卜拉欣说,“可以去问安东尼,他欣赏我的头发。”

“你当时在现场,像平常一样在最热闹的地方。你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人,实施完美的谋杀,只为了看看自己能不能成功逃脱。”

“这倒是没错。”易卜拉欣赞同道。

“奥玛·沙里夫[奥玛·沙里夫(Omar Sharif):埃及演员、制片人、编剧,曾出演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演的。”罗恩补充道。

“啊,这么说我还是有头发的。好吧,我七分。下面是乔伊丝和伊丽莎白。”

易卜拉欣一想到聊天到深夜就很开心。如果罗恩走了,能做的事情只有读书和列更多的名单,然后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等待总是迟迟不肯到来的睡意。太多的声音需要他关注,太多的人还迷失在黑暗中,寻求他的帮助。

易卜拉欣知道他经常是库珀斯·切斯最后一个醒着的人,他很高兴今晚有客人,让他有了熬夜的借口。两个老人一起抵抗着黑夜。

易卜拉欣再次打开便笺本,从窗口望向乔伊丝的公寓。四周一片漆黑,整个村子都睡着了。

当然了,伊丽莎白那样的专业人士,不可能在下山路上暴露手电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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